「好的 ,康絲坦姿,這意味著你現在已經二十一歲了。你的職業是什麼?」
「我是學生。」
「學什麼?」
「什麼都學,但我將來會成為律師。」
「是嗎,那太好了!」
「對。」
「啊!那我說話最好當心點。現在告訴我,你究竟想做什麼?未來的律師小姐。」
「醫生,我想做臉部整型。」
「嗯,這句話說明不了太多問題。你想修整臉上的哪個部位?」
「嗯,首先是鼻子、嘴巴和……」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把注意力集中到這兩個方面吧。從嘴巴開始嗎?好像完全沒什麼不妥啊,鼻子也一樣。護士,請拿鏡子來。康絲坦姿,請把臉正對著我,放鬆。」
醫生從椅子上站起來,脫下外套。我看見他走到水槽邊,往手上擠了一些消毒液,然後在自來水龍頭下用力搓洗雙手。洗完之後,他費力地用兩隻手肘從兩側關上自來水,讓兩個沖著水槽邊的水龍頭靠向水槽中間。然後,醫生抖掉手上的一些水,又從水槽邊的一對綠色紙手巾中抽出一張,把手擦乾。
「現在,康絲坦姿,」他說,「告訴我,你想得到什麼樣的效果?」
安東尼醫生走過來,從桌邊俯身看著我。
「抬起頭來。就這樣。現在,讓我來看看。」
醫生把一隻手放到我下巴底下,把我的頭向後仰。
「向左側,」他說。我把頭向左轉。「好,看見了。現在向右轉。」
我心裡暗自想了好幾次,不知道醫生究竟在看什麼。看個鼻子根本用不了那麼長時間吧!只需兩秒鐘,我就完全看夠了。
「護士,」他說。護士已經準備好柯達拍立得相機。
「需要把相機打開嗎?」
「是的,我等著它暖機。」
我開始後悔起來。醫生一直在看我的鼻子,好像看了幾個世紀。現在,他還想拍我的鼻子,好像它是很少見的鼻子似的。相機的閃光燈嚇了我一跳。
「面向我!」相機又喀嚓一響。「另一邊。謝謝。」喀嚓。「有點外翻。」
每張照片拍完之後,醫生都會按下一個按鈕,照片從相機下部彈出來。他把照片遞給護士,護士先往照片上吹兩下,然後再把照片放到辦公桌上,排成一排。最後一張照片放到桌上之後,護士去水槽邊洗手,醫生回到辦公桌對面坐下,從第一張照片依次看下去,然後又從最後一張看到第一張。
「這裡的確有點外翻,」他說,「我們當然能改變它。」
「什麼是外翻?」我問。我從不知道我還有一隻外翻的鼻子。
「你看,」他說著把第一張照片倒過來,以便我能從下往上看。「看鼻孔。看到是怎麼回事了嗎?」
「沒有,」我說。
醫生拿起一支筆,在照片上劃了兩條直線,從鼻樑到鼻孔,然後又劃了兩條橫線,在每只鼻孔末端形成一個十字。
「我們可以讓這裡凹下去,」他說著在每只鼻孔下方做象徵性的切除動作。「還有這裡,」說著在我鼻樑上劃了個大大的紅十字。「我們可以讓這裡看上去更有美學效果。」
「怎樣做呢?」
醫生指著我的鼻樑說:「我們會打斷這塊骨頭。」接著又指著鼻樑下端說:「然後重塑這裡。」
「那就能讓我的鼻子好看些?」
「是的,如果你認為有必要做手術的話,我們當然能改變你的外貌。」
「醫生,那會很疼嗎?」
「不會。你可能會感到一點痛,但我們進行的是迷糊手術。」
「什麼是迷糊手術?」
「是一種半睡半醒的感覺,或者也許該叫感受——一個迷糊階段。」
看看那些照片,就放在那裡,大家都能看見:外翻鼻子,我醜陋的鼻子。
@@@@
「醫生,那我的嘴怎麼辦呢?也能改變一下嗎?」
「你想得到什麼效果?」
「嗯,醫生,我的嘴唇不太好看。」
「康絲坦姿,你必須接受自己。你告訴我,你的嘴唇哪裡不太好看了?等一下,護士。」
她顯然很清楚程序,因為她順手就把一面鏡子遞給醫生。醫生把鏡子擺到我面前。
「現在,康絲坦姿,告訴我你看到了什麼。」
「醫生,我最好還是不看吧。我知道哪裡有問題。」
「那就告訴我,」醫生說著把鏡子翻過去,鏡面朝下放在身後的桌子上。
「嗯,我的嘴唇像橡皮,向外突出,媽媽說它們太大,還說這不是從她那裡遺傳來的。」
「啊,她真這麼說?什麼時候說的?」
「很久以前。」
「你真的想做手術嗎,康絲坦姿?你應該先想想這個問題。然後,如果你真的打定主意要做,我們隨時可以再談。」
「我已經打定主意了,醫生。」
「很好。護士,」醫生說。
拍立得相機又被放到他手中。又拍了三張照片。
「這是典型的茶壺嘴,」他說,「看上嘴唇,特別是下嘴唇。你能看到它是怎樣往外突的吧,結果就讓你的嘴看上去像茶壺的嘴。就是這點讓你苦惱嗎?」
「是的。」
「你為此苦惱多久了?」
「嗯,醫生,從我懂事起,甚至比那還要久。」
「我們能改變這種狀況,但你必須明白,這只是整型手術,所以你不應該期待能得到什麼大的改變。整型手術只能整型。」
「醫生,所有這些需要花多少錢?」
「我不負責談價錢問題,但我的助理會通知你。如果你希望接受治療,只需先付訂金,其他都由我們處理。」
「讓我看上去像個普通人需要多長時間?」
「這其實不是讓你看上去像個普通人的問題,因為你已經是個普通人。這比較是一個讓你接受自己外貌的問題。如果你想聽我的老實話,我想說:『你的外貌完全是可以讓人接受的。』」
「我能要一張我自己的照片嗎,醫生?因為我從來沒有這麼近地看過自己。」
「恐怕不行,我們有規定,不能散發手術前後的照片。但你如果想要,回家後可以先照幾張作為紀念。」
醫生又記下了一些與我的醫療歷史有關的詳細問題,然後給我一張同意手術的表格讓我簽字。
「好啦,」他說,「這下只有另外一件應該提出來的事了。有些加勒比黑人血統的人會留下一種叫蟹足腫疤痕,也就是說,傷疤邊緣的皮膚會鼓起來,而且看上去還會有一點發亮,可能不好看。但我不知道你的皮膚會如何反應,這得等到癒合過程開始之後才能看出來。」
「醫生,既然你已經提到這個問題了,看看我臉上的疤痕如何?能對它們採取點什麼措施嗎?」
「我想,我們應該先考慮你面部那些在美學上明顯不那麼美觀的地方,以後再說疤痕的問題。」
護士已經在收拾東西了。醫生又去洗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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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康絲坦姿,到我這裡來的病人有各式各樣。有時我拒絕幫某些人做手術,因為我從跟他們的談話中就知道,他們永遠不會滿意整型手術的結果。那樣的人就是麻煩。你的情況是這樣,你很年輕,也許還不確定能否接受這些整型帶來的變化。為何不重新考慮一下,也許再過幾年,等你的臉部更成熟些的時候再回來,我們再來談這個問題。你願意採納我的建議嗎?」
「不願意,醫生。」
「為什麼不呢?這是非常嚴肅的事。」
「我知道,醫生,但我已經考慮好了,並且希望能盡快做手術。如果可能的話,我還想把這些疤痕處理一下。」
「怎樣留下的?」
「醫生,是飛機。飛機翅膀從我臉上劃過。」
「啊!」醫生說著湊近一些察看我的臉。「你確定是飛機?」
「是的。」
「你說是飛機翅膀?」
「左邊翅膀。」
「那第二道疤痕又是怎麼回事呢?」
「飛機掉頭以後又向我飛過來,就這樣留下了第二道疤痕。」
醫生認真檢查了我的臉。
「康絲坦姿,我只想再問一件事,請不要誤會。」
「不會的,」我說。
「你看過心理醫生嗎?」
「沒有,醫生,我需要看心理醫生嗎?」
「你認為呢?」
「不用,醫生,我沒問題。」
「那飛機撞到你臉上時誰在操縱飛機?」
「我媽媽。」
醫生停止檢查疤痕,盯著我的臉。他想看我是否在開玩笑。
「你認為她為什麼要那樣做?」
「醫生,她不大喜歡我。」
我感覺醫生好像在死死盯著我的眼睛看,想看看能否從裡面看出瘋狂的跡象。
「康絲坦姿,這些疤痕在你臉上多久了?」
「嗯,我想,從我十二歲時開始吧。」
「我想,我們必須更加小心地對待那些疤痕,因為它們在你臉上,我們必須確信能把它們處理掉才行。你能讓我再好好想想,然後再談這個問題嗎?」
「好的。」
「諮詢結束前,你還有什麼想問的事情嗎?」
「嗯,你剛才提到蟹足腫疤痕,我認為我不會長的。所以這沒問題。」
「康絲坦姿,你這樣說有什麼根據嗎?」
「我幾年前做過一次手術,沒有留下鼓起的疤痕。」
「你在哪裡做的那個手術?」
「聖托馬斯醫院。」
「是你身上的哪個部位?」
「乳房。」
「什麼時候?」
「哦,那時我十四歲。」
「你不會留下蟹足腫疤痕,這的確是個好消息,但你不介意給我指一下疤痕的位置吧?我想檢查一下。」
「在這裡,」我飛快地指了一下左邊乳房上部,「還有這裡,」又把手移向右邊乳房,然後在乳房上方從左到右劃了一個圈,「還有右邊乳房下部。」醫生又抽出鋼筆,打開我的檔案。
「如果你不介意的話,我想做些記錄,」他說著畫了一對拙劣的乳房,並用橫線和直線在上面畫上十字。
@@@@
「我……你認為我可以看看你剛才提到的部位嗎?」
他很猶豫,生怕我生氣。我並不介意讓他看到我的乳房——至少它們比我的臉好看。
「好的,沒問題。」
我解開身上的黑色C&A外衣鈕釦,又把襯衫上面的三顆釦子解開,把襯衫拉開。謝天謝地,我那天穿的是從東街市場買的胸罩,是白色的,上面有非常漂亮的淡紫色花蕾,邊上還有一圈微小的裝飾孔。我當時也是一時衝動買下的。醫生只是從遠處打量著我的乳房,並感謝我。然後,我扣上襯衫,他回到辦公桌那邊,重新坐下,打開我的檔案。
「這是怎麼回事?」
「我媽媽,」我說。
「她做了些什麼?」
「嗯,她過去老是掐我的乳房,結果醫生不得不動手術把那些瘀傷摘除。」
醫生記筆記的時候沒有抬頭。他突然變得非常嚴肅起來。
「你已經沒和你媽媽一起住了吧?」
「沒有,很多年沒住一起了。」
他看上去如釋重負。
「你還有其他疤痕嗎?」
「有,」我把右手放在桌上,指著手背上的圓形傷疤。
「您看,」我說,「沒有蟹足腫疤痕。」
醫生瞥了一眼我的手背,用左手食指撫摸了一下傷疤。
「是的,這表明你的癒合能力很好。這也是你媽媽造成的?」
「哦,不是,醫生,這不是她留下的,是我繼父。這不是媽媽打的。」
我把開襟羊毛衫袖子拉上去,解開襯衫袖口,挽起衣袖,把手臂放在辦公桌上,手掌向上,然後指著傷疤。
「這好像是一道直向疤痕,大約五英吋長。這是怎樣留下的?」
「刀割的,醫生,但癒合得很好。」
「是的,對這我倒是無話可說。你曾告訴過任何其他醫生,這些疤痕是怎樣留下的嗎?」
「沒有,醫生,不過,你會去查證嗎?」
「不會,」醫生說著又笑起來。「康絲坦姿,你一定不能這麼不耐煩。我已經說過,我們還會重新討論這個問題的。」
醫生第二次閤上我的檔案,又去洗手。護士一直默默坐在我身後。
「現在,康絲坦姿,我認為沒什麼需要再瞭解的了。但是,如果還有,請隨便說。」
「沒有了,醫生。我想沒有了。」
「那好,康絲坦姿,認識你真是很有趣的事。你好像對你的過去並不是太在意。」
「真的嗎,醫生?」
「是的,而且你還把我逗笑了。我相信我們還會再見面,相信我們能為你做點什麼。請考慮一下,你是否真正希望做這些侵犯性的手術。外科手術是很慎重的事情,你應該再好好考慮一下。但是,我感覺到你已經決定了。是嗎?」
「是的,醫生。」
「好吧!那就等下次見面了。」他說著站起來,向我伸出一隻絲一樣柔軟光滑的手。
「康絲坦姿,你並不醜,你只是自認為自己醜。」
「好的 ,康絲坦姿,這意味著你現在已經二十一歲了。你的職業是什麼?」 「我是學生。」 「學什麼?」 「什麼都學,但我將來會成為律師。」 「是嗎,那太好了!」 「對。」 「啊!那我說話最好當心點。現在告訴我,你究竟想做什麼?未來的律師小姐。」 「醫生,我想做臉部整型。」 「嗯,這句話說明不了太多問題。你想修整臉上的哪個部位?」 「嗯,首先是鼻子、嘴巴和……」 「我覺得我們還是先把注意力集中到這兩個方面吧。從嘴巴開始嗎?好像完全沒什麼不妥啊,鼻子也一樣。護士,請拿鏡子來。康絲坦姿,請把臉正對著我,放鬆。」 醫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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