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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生的終極追求

【資深新聞評論員】范立達

在日本社會寫實派的小說家中，本本著作都能切入人性陰暗面，又能深入刻劃商場或職場鬥爭慘烈場面者，除了山崎豐子外，大概不作第二人想。

《不毛地帶》這部大作，是山崎豐子在創作完《華麗一族》這...

第十七章　新生



壹岐正穿著淺藍色襯衫和深藍色細直條紋西裝，高大的身體坐在面向牆壁的桌前，似乎正在認真思考。

昭和四十二年（一九六七年）春天，第二期防衛主力戰鬥機採購案結束至今已經七年，壹岐獲得前所未有的升遷，如今是近畿商事的常務董事。

附近皇宮樹林的櫻花盛開，從丸之內二丁目新落成的近畿商事東京總公司十三樓的高層主管辦公室，只能看到林立的國內外銀行、證券公司、鋼鐵公司的辦公大樓，毫無景觀可言。正在思考下一階段經營策略的壹岐對窗外的景色漠不關心。壹岐的辦公室和同一樓層的其他高層主管辦公室不同，他的辦公桌緊貼著牆壁，除了可以一目了然地看到世界各主要城市當地時間的世界時鐘以外，既沒有名畫，也沒有擺設，只有沙發旁插的鮮花為高層主管辦公室增加了些許的氣氛，但當壹岐手下的業務總部職員坐在後方的會議桌旁討論工作時，鮮花的色彩與香氣頓時黯然失色。

業務總部──這是三年前壹岐接手企劃調查室後，在公司內部挑選出年輕精銳人員進行大規模的調整後成立的部門，如今已經成為近畿商事的智囊團，專門討論、分析和製作整家公司的經營策略，以及各營業部門跨部門的新策略，是公司內唯一董事長直屬的部門。

昭和三十四年，勒克希德和格蘭特泥淖戰告一段落後，壹岐一度提出辭呈，然而，在之後的短短七年間，他已經從一介特聘人員經歷鋼鐵部副部長、部長的職務後，就任為第一代業務總部長，也成為公司的董事。去年十一月的高層主管改選中，他又被拔擢為常務。這種前所未有的升遷，再加上業務總部掌握了極大的權限，導致壹岐周圍總是圍繞著敬畏、羨慕和嫉妒。這種升遷並不是壹岐所追求的目標，只是大門董事長決定的事，他既沒有感到喜悅，也沒有因此感到驕傲，但目前業務總部的工作的確讓他感到如魚得水。

五、六年前，被拘禁在西伯利亞多年的辛酸仍然殘留在他身上，他的皮膚又乾又灰，最近，皮膚終於恢復了應有的顏色和光澤。五十四歲的他身上偶爾會掃過消沉的陰霾，更充滿了對工作得心應手的男人特有的光彩。

壹岐的目光從眼前的牆上移開，抽著菸。新的三年經營計畫實施在即，纖維部門的再度縮減將不可避免。然而，如果提出這一點，將在公司內部引發比上次更激烈的反彈。

業務總部在三年前成立，壹岐第一次負責公司整體的經營問題時，發現貿易公司的經營和軍隊中的戰略極其相似。首先決定目的，進而思考達到目的的方針和策略，建立執行經營策略的部門。其次，將人員配置在適當的地方，推動團隊工作。第三，可以迅速發揮因應各種情況的綜合機動能力十分重要。軍隊和貿易公司的不同之處，在於軍隊為了完成國家目標，藉由命令指揮士兵，但貿易公司是具有自由意志的員工團體，必須讓員工認同公司的目標，在自覺的情況下完成工作。業務總部成立後，他立刻提出縮減纖維部門計畫，卻遭到大肆責難，結果甚至沒有達到預期目標的一半，雖然公司力求綜合化，但至今仍無法完成蛻變。從這件事中，讓他深刻體會到這一點。

對講機響了。他之前已經吩咐秘書，今天兩點到四點這段時間內不接任何電話，也不會客。

「有急事嗎？」

他簡短地問。

「董事長室通知，大門董事長請您馬上去一下。」

秘書語帶歉意地說。大門一三擔任董事長已經十年，他憑著果斷的決策力領導貿易公司的高風險經營，成功地擴大了公司的規模。如今，公司的資本額已經有一百七十二億圓，員工也有七千三百人，這分自信使他比之前更加獨斷獨行。

壹岐立刻走出辦公室。新任常董壹岐的辦公室，和位在高層主管辦公室最深處的董事長室之間隔著一條長長的走廊，每當他沿著走廊走向董事長室，總是有兩、三名高層主管的秘書會從各自的辦公室窺探壹岐的去向。

來到高層主管辦公區中央的秘書課櫃檯附近時，壹岐遇到了中林監察人。

「喔，原來是壹岐。」

中林監察人傲慢卻難掩咄咄逼人地看著他。壹岐從航空部調到鋼鐵部，擔任鋼鐵部長時，中林是當時負責金屬業務的執行董事。壹岐快步走向前，關心地問：

「前一陣子聽說您身體欠佳，之後的情況怎麼樣？」

中林白了他一眼。

「雖然我是監察人，但已經被調到關係企業了，你的消息真靈通，連我的糖尿病的好壞你都知道了。這也是業務總部的情報員向你報告的嗎？」

他語帶挖苦地說。

當初大門任命壹岐到鋼鐵部，是為了強化鋼鐵部門。

當時，如果不成為帝國製鐵和藤山製鐵兩家公司的批發商，就無法進行大筆的鋼鐵買賣。鋼鐵的商權都是從戰前的官營製鐵所時代延續下來的，在關西以纖維起身的近畿商事根本無法打入鋼鐵市場，除了將掌握商權的批發商納入公司旗下以外別無他法。中林相中的是專門經營鋼鐵，已經有一百年歷史的鋼鐵批發商岡崎興業，因為老闆的經營不善導致經營陷入了瓶頸。壹岐則中意在對印尼賠償中一躍成名的山下產業，兩人意見對立，最後，靠著壹岐建立的策略，成功地吸收合併了山下產業，令業界瞠目，也成功地完成了大門董事長想要強化鋼鐵部門的夙願。之後，壹岐成為業務總部長，並擔任董事，進而在去年十一月升為常董後，中林執行董事就成為監察人，調到關係企業的鋅板製造擔任董事長，內心對壹岐充滿陰險的仇恨。

壹岐心裡很清楚這一點。

「最近氣候不佳，請多保重──」

說著，用眼神向他行禮後，走向董事長室。

走進鋪著地毯、二十坪大的董事長室，大門似乎剛送走訪客，正坐在沙發上，看著訪客留下的一大疊資料。他今年六十五歲，除了頭頂日益稀疏以外，滿面紅光和炯炯目光絲毫未變。

大門發現壹岐後，有點不悅地說：

「你們業務總部擬的這份『近畿商事邁向一九七○年代的經營策略』建議書的重點，就是要進一步縮減纖維部門，在今後三年期間，要減少兩百名員工，調去非纖維的部門吧？」

「對，這是必須盡快進行檢討的重要案子。」

「兩百名太多了，可不可以改成一百名？過去兩年期間已減少了兩百名，已經成功瘦身了。公司逐漸擺脫纖維的大方向並沒有問題，但我們公司的纖維交易量是世界第一，而且，只要有人存在，不管景不景氣，纖維部門每年的業績都持續增加百分之八到十，這一點絕對不能輕視。」

壹岐在離大門有一小段距離的沙發上坐了下來。

「董事長的意見完全正確，業務總部也認為不應該裁撤纖維部門，而是在纖維部門成長的同時，擴充非纖維部門，但這樣無法順利轉型為綜合貿易公司，非纖維部門必須達到成長百分之十五到二十的目標，否則很難適應今後產業界的成長率。可是以目前的資金和人力，根本無法達到這個目標。」

「用你習慣的軍隊思考模式來說，就是兵力和彈藥的問題。」

「不過，軍隊有所謂的預備軍，貿易公司缺乏這個部分，因此，實施戰略和戰術的方法也不相同。」

聽了壹岐的話，大門沉默片刻。

「距離六月的經營會議還有一段時間，你再慎重考慮一下，纖維部門一定會大肆反對。」

「我知道了，那我先──」

談完之後，壹岐準備起身離開。

「壹岐，等一下，最近聽到很多對你的負面評價，有些是基於我過度重用你引起的反彈和嫉妒，但公司的關鍵就是員工，因此，你在推動各種策略時，不要忽略近畿商事七千三百名員工的和睦。」

大門不經意地說道，然而，壹岐感受到進行大規模的組織改革時，必須面對「人牆」的阻礙。

剛才和壹岐擦身而過的中林走過去年之前，曾經是自己辦公地點的執行董事辦公室，走向監察人辦公室。監察人辦公室十坪大的空間內，放了四張監察人的辦公桌，但因為沒有需要批示的文件，擦得一乾二淨的桌子上放著幾乎不會響的電話，一看就知道是閒職高層主管聚集的地方。這些監察人分別擔任近畿商事子公司的高層主管，但因為不需要每天來報到，所以除非即將舉行股東大會，否則四位監察人很少同時進公司，通常只有一、兩個人而已。

當中林推開門時，看到前年負責纖維業務的綿野執行董事，和即將在下一次股東大會上，從監察人變成顧問的前會計部門辻常董難得一起出現在辦公室。

「喔？兩位都在，真是難得。綿野先生什麼時候上來的？」

他先向平時在大阪總公司的綿野打招呼。

「昨天和大門董事長一起上來的。」

「是嗎？是嗎？我剛才遇到了討厭的人。」

綿野問：

「你說的討厭的人，應該是升遷連級跳的常董壹岐吧？」

「對啊！看他急急忙忙趕去董事長室的樣子，完全就是一副從特聘人員爬上來的人特有的走狗相，看了就不舒服。」

中林不以為然地說。

「當年我向董事長推薦壹岐當鋼鐵部長時，他還假裝嬌羞地推辭，說什麼像他這種力不從心的外行，根本無法承擔鋼鐵部長的重責大任。我告訴他，你一定可以做到，這個職務非你莫屬，硬把這個職務塞給他。沒想到他根本沒有什麼轉行不適應的問題，讓我們這些高商畢業的生意人也自嘆不如。最好的證據，就是他在短短不到五年的時間內，就把隨著商權一起吸收合併的山下產業的所有職員，統統丟去我們的關係企業或是子公司，只留下山下一家的七、八個主力而已，真不愧是劊子手淺右衛門。」

綿野感同身受地附和著。

「他是不知道近畿商事悠久歷史的盲蛇，一當上業務總部長，就開始『消滅纖維』，簡直殺紅了眼。他就像老鷹一樣，把當初我和現在的一丸執行董事親手栽培的精銳員工都擄去非纖維部門，兩年之間就被他挖走了兩百個人。大門董事長說，為了公司的大局著想，希望大家務必配合，我只能欲哭無淚，咬緊牙關，乖乖送走優秀的人才。即使纖維部的業績下滑，仍然默默地持續把人才送走。非纖維部門目前驚人的發展，都是建立在當時纖維部門血淚的基礎上。那時候，那些下屬整天向我施壓，責怪我，說我怎麼可以坐視纖維部被排擠。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當時的痛苦。」

當初為了精簡纖維部門，綿野必須自廢武功，即使現在回想起來，仍然忍不住氣得發抖。從負責會計工作的常董轉為監察人，只當了一任就可能被解任的辻更是聳著單薄的肩膀，氣呼呼地說：

「我為了高層主管的獎金問題曾經和壹岐大吵了一架。在成為四十年來最不景氣的金融風暴中，會計部夜以繼日地籌措資金，高層主管都減薪一成，也不領獎金。在大家齊心協力下，終於度過了難關，好不容易鬆了一口氣時，我試圖假借其他名目發給高層主管年節獎金，他卻反對說，這種暗盤獎金太奇怪了，是攸關公司綱紀的問題。我告訴他，過去在經營困難減薪、取消獎金時，也曾經用這種方式補貼高層主管，這是慣例。他說，既然是慣例，就更應該修改。我們的意見發生了衝突，最後我被踢來當監察人。真搞不懂董事長為什麼老是聽那個男人的意見。他的經營策略的確讓公司的業績迅速成長，以股價來說，應該有漲二十圓的價值，不過，我還是搞不懂，難道是他掌握了董事長什麼不為人知的把柄？」

辻不愧是曾經負責會計工作的高層主管，雖然肯定了壹岐的努力在近畿商事一百四十圓的股價中，有二十圓的價值，但還是難掩內心的憎惡。

中林說：

「照目前的情況來看，大門董事長的接班人里井副董事長早晚也會被壹岐超越。七年前的勒克希德和格蘭特的那場一千億商戰，導致一個人喪命時，壹岐也深受打擊，差一點自殺，還提出了離職申請，所謂頭過身就過，現在一副好像連蟲子都不敢打死的紳士樣子，根本不知道他肚子裡在打什麼主意，真讓人不舒服。」

幾個人你一言、我一語地討論著。他們對在短短七年內，從特聘人員破格升為常董的壹岐有著強烈的反感，同時，也害怕他令人生畏的實力。

＊

正午之後，東京商事的新董事長上任宴會在大倉飯店的平安廳舉行。

會場入口，前任董事長和新任董事長站在金色屏風前，賓客大排長龍，一眼望不到盡頭，簡直就像在展現新董事長的實力。

會場內聚集了大藏省、通產省、農林省等次長、局長級的官員，還有銀行、客戶企業與外商企業的高層，將近五百名賓客中，還有外國駐日使館的大使和領事的身影。

輸送機部總部長鮫島辰三和執行董事、常務董事一起在場內穿梭，向賓客打招呼，把總務部長晾在一旁，用他拿手的英語親切地向美國銀行和ＩＢＭ的高層高談闊論，不時為他們安排藝妓。一看到客戶公司的大老闆和執行董事，立刻好像被吸過去似的走到他們身旁，在眾目睽睽之下，動作誇張地向他們打招呼。對鮫島來說，新董事長的上任宴會就像是預祝自己即將飛黃騰達。八年前，為了平息東京商事內激烈的派系鬥爭，前任董事長望月因為溫和的個性而雀屏中選。新董事長玉置收一是鮫島的直屬上司，他壓下了公司內部認為鮫島太年輕的反對聲浪，把紐約分公司經理鮫島拔擢為統籌管理飛機、船舶和汽車部門的總公司董事兼輸送機部總部長。玉置就任董事長一職，無疑保證了鮫島未來將步步高升。

「鮫島先生，今天真熱鬧啊！」

五井物產的大原執行董事露出從容的笑容。

「感謝您在百忙之中抽空過來，託各位的福，今天才這麼熱鬧。」

鮫島黝黑的方臉上，一雙小眼睛眨了眨，恭敬地打招呼。

「鮫島，那就先為你乾一杯。」

他似乎看穿了鮫島的心思。

「不，讓大原執行董事為我乾杯，我會遭天譴的。」

「真希望你可以遭到天譴。才看到你在三次防衛的ＦＸ上大獲全勝，又敏銳地察覺到油輪熱潮，搶先訂了油輪，請你手下留情啊！」

大原執行董事表現出五井物產特有的傲慢說道。鮫島帶著得意的笑容回想起自己搶先預測了市場對油輪的需求，除了向船主和貨主闡述必要性以外，更敦促日本造船公司盡快造出可以建造大型油輪碼頭的過程，和大原執行董事乾杯時，負責接待的總務部職員向他咬耳朵說有他的電話。

鮫島走出會場，拿起衣物寄放處的電話，是船舶部長打來的。

「剛才得到倫敦方面的消息，波羅的海交易所公佈的世界貨輪租賃基準費率又上升了。」

「喔？西奈半島要打仗了嗎？」

鮫島用力抓著話筒。

「目前還不知道，聽運輸部的人說，最近船運的基準費率突然暴漲，船舶部應該搶在其他公司之前，訂下各造船廠的船隻，同時，還應該訂購大型的二十萬噸級的油輪。我等一下就要去日本造船，請問要增加預訂船隻的數量嗎？」

「好。不過為了安全起見，先向希臘的奧林匹亞海運確認一下中東的情勢，他們對這些事消息很靈通。」

鮫島掛上電話，回到宴會會場時，剛好看到近畿商事的大門董事長帶著常董壹岐走了進來，把壹岐介紹給各界的重要人物。

「這是我們公司的常董，以後請多指教。」

大門董事長豪爽地打著招呼，壹岐則安靜地向賓客欠身行禮。壹岐身穿黑色禮服，低調謙和、彬彬有禮的舉止贏得眾人的好感，很難想像他之前曾是軍人。然而，鮫島卻對勒克希德和格蘭特之戰中，在只差臨門一腳時和一千億的生意失之交臂，以及在短短七年內就成為常董的壹岐這個人感到很不是滋味。

不一會兒，看到大門董事長被新橋、赤坂的藝妓包圍，壹岐一個人顯得很無聊時，鮫島悄悄地靠了過去說：「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鮮少參加宴會的人也賞光出席，實在太榮幸了。」

壹岐說：「堂堂的東京商事新任董事長的就任宴會，當然要共襄盛舉。恭喜恭喜，場面很熱鬧。」

雖然他嘴上這麼說，其實是因為一個月前接到開羅分公司的電傳，通知「蘇伊士運河疏浚工程投標中止」，並且無限期延後，因此，他想來感受一下事業版圖很大的企業、銀行，以及外交官對中東情勢的看法。鮫島馬上語帶刺探地問：

「現在局勢這麼緊張，近畿商事的參謀長要離開參謀總部應該不容易，真的很歡迎啊！」

壹岐鎮定自若地回答：「什麼參謀長，我勉強也算是一個生意人。」

「那當然。畢竟你在短短七年內就升上了常董，高明的手腕讓人望塵莫及。對了，壹岐參謀長，你怎麼從軍事的角度看待阿拉伯和以色列的緊張狀態？」

「這就問倒我了，我還想請教精通船舶運輸的鮫島先生對這個問題的高見。」

「你是前大本營參謀，對於會不會發生戰爭，一旦發生戰爭時，阿拉伯和以色列哪一方有勝算這種問題，不是你的專長嗎？希望你不要在意貿易公司之間的競爭這種小鼻子小眼睛的事，而是站在國家的角度分析一下。」

「我怎麼敢在你面前放肆，我的軍事分析已經是過去式了，根本不適用於現代。中東發生什麼事了？」

壹岐故意裝糊塗，鮫島眨了眨小眼睛。

「沒有啦，沒有啦！今天就不要再談嚴肅的話題，請慢慢玩。」

接著，他話鋒一轉。

「聽說令千金在日本航空上班，才色兼備，社交能力很強，犬子有幸和令千金交朋友，但我家只有這個獨生子，還請手下留情啊！喔哈哈哈！」

聽到他奇妙的笑聲，壹岐頓時火冒三丈。

「彼此彼此，還請令公子手下留情。前不久，令公子請小女去看電影，還特地開車送小女回家，實在不敢當。以後請不必這麼費心。」

壹岐光是想到自己的女兒偏偏和惡名昭彰的小人鮫島辰三的兒子交往，就感到很不舒服。

「我兒子在國外生活多年，只是基於禮貌送女孩子回家，你不要想太多了。」

說著，鮫島似乎找到了新的交談目標，轉身擠進了人群。壹岐看著他敏捷的身影，突然察覺有人在看自己，原來是站在不遠處的五井物產的大原執行董事正獨自喝著冰鎮威士忌蘇打看著他，顯然從剛才就一直在聽鮫島和壹岐的談話……

第十七章　新生



壹岐正穿著淺藍色襯衫和深藍色細直條紋西裝，高大的身體坐在面向牆壁的桌前，似乎正在認真思考。

昭和四十二年（一九六七年）春天，第二期防衛主力戰鬥機採購案結束至今已經七年，壹岐獲得前所未有的升遷，如今是近畿商事的常務董事。

附近皇宮樹林的櫻花盛開，從丸之內二丁目新落成的近畿商事東京總公司十三樓的高層主管辦公室，只能看到林立的國內外銀行、證券公司、鋼鐵公司的辦公大樓，毫無景觀可言。正在思考下一階段經營策略的壹岐對窗外的景色漠不關心。壹岐的辦公室和同一樓層的其他高層主管辦公室不同，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