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夜裡,一個孤寂的女人、一位神祕的小女孩,和一場獵捕天使的恐怖行動……
多年前女兒逃家去加入革命團體「毀滅天使」之後,瑪格麗特便過著自我封閉的生活,直到某個嚴冬雪夜,一個看似九歲的神祕小女孩諾拉拖著一只破皮箱,裸足來敲她家的門。
諾拉像春臨人間的天使,不但融化了瑪格麗特冰寒的心,也逐漸成為她不可缺少的生活伴侶。於是她騙所有人說,諾拉是她的外孫女,而諾拉也成為學校的風雲人物,像斑衣吹笛人般,帶領同學們相信這世上有天使。這一切美好得不像是真的,但鎮民開始不安地發現諾拉能進入孩子們的夢中,揭露成人世界不堪的醜陋……
諾拉真是天使嗎?而她的目的又是什麼?
《毀滅天使》是暢銷名作《失竊的孩子》作者凱斯.唐納修又一精心傑作,是一部關於希望與贖罪的故事。他以細膩優美的筆觸,在真實與幻想的邊界漫舞,創造出一個令人回味無窮的動人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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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聽見拳頭敲打的聲音,試探似地,很輕的聲音。
從裹得嚴密的床上起身,她拉開羽絨被,肩頭圍上披肩,抵禦冬夜的寒氣。一個人在家的瑪格麗特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屏住呼吸,想證明大門傳來的聲音不是另一個干擾她難得好眠的幻聽。離一樓還有四階的時候,她偷偷透過氣窗往外望,卻只看見一片懾人的漆黑,以及月亮和星光映照在滿地新雪上折射回來的藍色光芒。她輕聲禱告:千萬別傷害我……
瑪格麗特伸出手掌貼在橡木門上,推斷門外確實有人在。她看不見任何人,也沒有人看見她,單憑著信念打開門鎖,把門敞得大開。門檻前站著一個渾身打哆嗦的小女孩,年紀頂多九歲,一只破舊的手提箱靠在她腳邊,大衣的下襬和及膝長襪襪頭之間,光裸的皮膚泛著鮭魚似的粉紅色。她沒戴帽子,即便在這麼昏暗的光線下,仍然看得見她躲在那一頭金髮底下的耳朵凍得紅咚咚的。一股明顯可見的寒意沿著女孩的脊椎往上竄,她瘦伶伶的膝蓋抖得互撞,接著單薄的屁股扭了扭,最後肩膀抽動了一下,牙齒不由自主地喀啦喀啦響。她彎起手指縮成拳頭,讓血液維持循環。身上那件磨得陳舊的花格大衣顯然比較適合初秋而不是隆冬穿。裹在大衣裡的女孩簡直只剩一副骨架,全身只見筆直的線條和尖銳的稜角。嚴冬的寒意直透過她襲來。
「妳這可憐的小東西,快進來。妳在寒風裡站了多久啦?」
瑪格麗特.昆恩打量她的客人,然後跨出門走到前廊,拎起那個小小的手提箱,再回到屋裡鎖上門。剛才站在門外看來一點都不真實的人,現在安安穩穩地在屋子裡和她面對面。女孩站在玄關,因顫抖而虛弱搖晃。她大衣上別了一個破舊的紙徽章,上面有三個手寫的字母——是不穩的手一筆一畫認真寫出的字跡「N—O—R」。
「這是妳的名字嗎,孩子?妳沒寫全喔。應該是『諾拉』(Norah)吧,妳漏了A和H了。妳就叫這個名字嗎?諾拉?」
女孩沒回答,但是屋裡的溫度開始在她身上產生作用了,把凍結她情緒的寒冰給融化了。注意到婦人看著自己,她那雙凍成藍色的薄唇擠出了一個微笑。瑪格麗特忙個不停,打開燈,穿過餐廳走進廚房,女孩像隻小狗緊跟在後,望著瑪格麗特劃亮火柴,點著爐火,用撥火棒關上鐵爐門。「過來暖暖身子。」
舊有的習慣和沉睡已久的本能全回來了。瑪格麗特用平底鍋熱牛奶,在鹹餅乾上塗奶油。女孩坐在火爐旁的椅子裡,解開大衣鈕釦,把手臂從袖子裡抽出來。寒傖的眼鏡蒙上一層水霧,於是她摘下眼鏡,用衣襬揩揩鏡片,然後馬上又架回鼻梁上。血色重新回到她的臉龐,雙頰如火燃燒。她的眼睛亮了起來,一語不發地端起馬克杯,一口氣灌下半杯。
「很抱歉喔,妳只能吃奶油餅乾,因為家裡沒有其他的東西。這裡不常有小孩來的。」
鹹味餅乾一掃而空,喝乾了的馬克杯又再次注滿。老房子咕咕噥噥,吱吱嘎嘎,從沉睡中醒來。在她眼睛深處,一道光從心底升起,她安安靜靜坐著,挨著瑪格麗特坐在廚房桌邊,兩個人沐浴在暖洋洋的氣息裡彼此端詳。
「妳從哪兒來?妳怎麼到這裡來的?」
大衣從女孩的肩頭滑落,露出藍色羊毛衫和黃色襯衫,和一雙因為洗了上百次而變得灰舊的白色及膝長襪。兩支不成對的髮夾夾住她亂七八糟的頭髮,乾裂的嘴唇上方有道乾掉的鼻水痕跡閃著微光。思索著答案的她看起來一臉茫然,一閉上眼,蒼白的眼皮上就看得見微小的血管交錯。瑪格麗特想起時間已經很晚,也同時察覺到自己的年老力衰,感覺到腿臂的沉重,關節的痠痛。沉鬱的情緒猛然襲上心頭。「妳會講話吧,孩子?」
「我凍壞了。」她用沉著的語氣回答說:「冷得像根冰柱似的。」孩童的軀殼裡住了個老靈魂,異乎尋常地成熟。她又咕嚕一口喝完牛奶,然後清清嗓子,講話的語調輕快地高了八度:「我一整個晚上都沒吃東西,所以謝謝您,昆恩太太。」
瑪格麗特覺得很奇怪,女孩怎會知道她姓什麼,但是馬上想到,她一定是看到信箱上的名字了。小女孩打個哈欠,露出一口參差不齊的牙齒,有還沒換牙的臼齒,有缺了牙的洞縫,還有以怪異的角度從牙齦裡冒出來的恆齒,邊緣呈鋸齒狀。
「妳一定累了,我的小女孩。」
「我叫諾拉,N—O—R—A—H,我覺得我好像幾千年沒睡覺了。」
時鐘的兩根指針都已轉過十二。「樓上還有一張空床。但是我們得先打電話給妳媽媽。」
「我沒有媽媽,也沒有爸爸。在這個世界上,我什麼人都沒有。我是個孤兒,昆恩太太。」
傷痛像一把銀刀刺穿她的心。「好遺憾。妳自己一個人過活多久了?」
「我一直是自己一個人。打從開始就這樣。我從沒見過我爸媽。」
「那麼妳是從哪裡來的?我們得打電話給警察,看有沒有人家裡孩子走失了。」她拚命回想那個警探的名字——是叫威利特嗎?——在艾芮卡失蹤之後,煩了她好幾個月的那個人。
「我沒走失。」女孩瞪大眼睛,眨也不眨。
警察一點用都沒有,她想。「可是妳是怎麼到這裡來的?」
「我一直在找個地方,而妳家的燈亮著,門口還有個歡迎光臨的踏墊。妳期待有人來。」
「從來就沒有人來。」
「我不是來了嗎?」
「妳是來了。」她用指尖數著年頭,思索著這一切的可能性。她女兒已經離開十年了,這女孩看來差不多九歲。大得足以當她的孫女,倘若她真有孫女的話。瑪格麗特帶著女孩上樓到空房間。她已經很少進這個房間了,一個月頂多進來一次,撢掉木櫃、書桌和床架上的灰塵。以前曾經有過許多次,她突然對生命感到厭倦,坐在床墊邊緣,感覺自己再也撐不下去了。打發諾拉去洗臉洗手之後,瑪格麗特站在衣櫥前面,擔心會有什麼東西從裡面跳出來,然後從衣櫃陰暗的深處拉出一個飄著樟腦丸嗆味的皮箱。在一層層太大的外套和完好如新的洋裝之間,她找出了一件年輕女孩穿的睡衣,皺巴巴,硬梆梆。諾拉裹進舊衣服裡,爬進被窩,嘰嘰喳喳地道晚安。
一個問句,一個久已不提但依舊擺脫不了習慣的問句想也不想地脫口而出:「妳禱告過了嗎?」她望著小女孩靠在枕頭上嬌小的頭顱,在昏暗的燈光中看見自己的希望有了出乎意料的應允。關掉燈,她鼓起勇氣摸著小女孩柔軟的頭髮,輕聲在她耳邊說:「祝妳有個好夢。」然後走出房間,屏住呼吸站在臥房門口。瑪格麗特站在走道上側耳傾聽,對另一個人的存在不知所措,她靜靜等著聽見諾拉沉睡之後均勻的呼吸聲。那是累垮了的孩子熟睡的聲音,她點點頭,慢慢走回她黑漆漆的臥房。
她又聽見拳頭敲打的聲音,試探似地,很輕的聲音。從裹得嚴密的床上起身,她拉開羽絨被,肩頭圍上披肩,抵禦冬夜的寒氣。一個人在家的瑪格麗特小心翼翼地走下樓梯,屏住呼吸,想證明大門傳來的聲音不是另一個干擾她難得好眠的幻聽。離一樓還有四階的時候,她偷偷透過氣窗往外望,卻只看見一片懾人的漆黑,以及月亮和星光映照在滿地新雪上折射回來的藍色光芒。她輕聲禱告:千萬別傷害我……瑪格麗特伸出手掌貼在橡木門上,推斷門外確實有人在。她看不見任何人,也沒有人看見她,單憑著信念打開門鎖,把門敞得大開。門檻前站著一個渾身打哆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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