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獎紀錄：台北市深耕閱讀選書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
電話響了。
琪琪正要伸手接電話，鈴聲卻停了。
「打錯電話了。」
結果，電話又響了起來。
這次，琪琪拿起電話，很有精神的說：
「你好，這裡是魔女宅急便。」
然而，卻聽不到電話傳來任何聲音。好像有人憋住呼吸，細心觀察著。
「喂喂、喂喂。」
琪琪提高了嗓門。電話那一端仍然靜悄悄的，琪琪歪著嘴巴，把聽筒拿了下來。這時，電話彼端急急的傳來聲音。
「呃……請問……」
是小女孩的聲音。
琪琪慌忙把電話放回耳邊。

「喂，這裡是魔女宅急便。請說。」
「呃，請問……小孩子……也可以嗎？我想請妳送東西……」
小女孩語帶顫抖的說。
「請問……妳真的是魔女嗎？」
「對，我叫琪琪。」
「如果妳真的是魔女，就會穿長長的黑衣服，對嗎？」
「對，是啊。」
「嘴巴很大嗎？」
「啊？嘴巴？」

琪琪驚訝的看著聽筒，然後，有點傷腦筋的皺著眉頭。
「我想，應該不算是櫻桃小嘴啦……」
「啊，太好了。那眼睛呢？眼睛是什麼顏色？銀色嗎？」
「呃，我的貓的眼睛才是銀色的，我是很普通的黑色，帶有一點咖啡色。」
「會不會發亮？會不會發出可怕的光？」
琪琪訝異的用力閉上眼睛，然後張開。
「發亮？嗯，因為……眼睛本來就……有一點亮，但不會……發出可怕的光。」
「是喔……算了。」

女孩的聲音稍微平靜下來，說話也更清楚了。
「所以呢？請問有什麼吩咐？」
「妳可以幫我送東西嗎？」
「可以啊，這是我的工作。」
「那好，我在家門口等妳。我住在刺槐路……十三號，妳知道嗎？我在門口等妳……妳要馬上過來喲。」
「好，我盡量。」
琪琪聳了聳肩，放下電話，看了看旁邊的鏡子。
「我的眼睛會發光嗎？」
然後，用力張開嘴巴。
「莫名其妙……好了，吉吉，出發了。」
「嗚—」

躺在床上的吉吉發出慵懶的聲音。
「外面不是很冷嗎？」
「才沒有。走了，要出發了。客人叫我馬上過去。」
刺槐路上，一個女孩站在那裡，不停的仰望天空。
琪琪降落後，女孩興奮的跑了過來，但突然「啊！」的一聲停了下來。
「啊—妳不是老奶奶嗎？為什麼？」
女孩橫眉豎眼的瞪著琪琪。
「妳在說誰？」
「魔女啊。」
「不是老奶奶就不行嗎？妳不知道嗎？這個城市的魔女就是我，我當魔女才第二年，今年十五歲。」
「我才不知道呢。」

女孩子氣呼呼的說。
琪琪重新審視著眼前的女孩。她的年紀差不多十歲左右，身體瘦得像一根樹枝。圓圓的眼睛張得大大的，抬頭打量著琪琪。
「算了，還是拜託妳好了。這個，妳幫我送一下。」
女孩從毛衣下拿出一個四方形的東西。一看，原來是一個黑色信封。
至今為止，琪琪代人送過很多信，卻是第一次看到黑色信封。而且，上面完全沒有寫地址、姓名。琪琪想伸手去接，卻不禁猶豫起來。

「這是很特別的信，我說過，今天會送過去，一定會送過去。」
「我知道了。要送去哪裡？」
「大河中央的公園。」
「公園？是島公園嗎？」
「對。有兩個女孩子會在那裡玩。她們在放學時約好了，所以，絕對會在那裡。她們的名字叫小貴和小冬。」
「我知道了。那妳叫什麼名字？」
「小先，首先的先。」
女孩冷冷的回答。看到她努力裝酷的樣子，琪琪忍不住笑了起來。
「妳為什麼笑？」
「沒有啊，沒為什麼，只是想笑而已。」
「希望妳以後不要這樣，感覺像在拍馬屁……知道嗎？妳一定要幫我送到，張大嘴巴，做出很可怕的表情。」

「啊？為什麼？」
「因為……別問那麼多，魔女不是都會答應別人的要求嗎？反正，妳按照我說的去做就對了，不要像剛剛那樣輕輕下來，要像龍捲風一樣嘩的降到她們面前。要像魔女的樣子。」
「像魔女的樣子？」
琪琪反問了一句，聳了聳肩。（什麼像不像的，我本來就是魔女。）
「我知道了。我馬上送過去。」
琪琪接過信封，抱著吉吉飛上天空。
「這個女孩有妄想症。」
吉吉也頗有同感的點點頭。
正如小先所說的，兩個女孩子在大河中央的公園玩耍。她們在地上畫了好幾個圓圈，在裡面蹦蹦跳跳的。琪琪靜靜的降落，沒有產生龍捲風。
「請問，妳們是小先的朋友嗎？」
琪琪走過去問道。
兩個女孩回過頭，然後，相互看了好一會兒。
「是啊……但是，我們和她算朋友嗎……」

其中一個女孩說。
「我想不算。但妳為什麼找我們？」
另一個女孩納悶的問。然後，兩個人異口同聲的叫了起來：
「妳剛才是不是從天上飛過來的？」
「對啊。小先叫我送信給你們。」
兩個女孩嚇得步步後退，迅速的瞥了琪琪手上的黑色信封一眼。
「在天空中飛，穿黑色衣服，妳……該不會是魔女吧？」
「對啊。」
琪琪點點頭。
「啊—！」
兩個人轉身就想走。
「等、等一下，先把信收下啦。」
「我們不認識她。不要，我們才不要。」
「和我們沒有關係。」
兩個人臉色蒼白的頻頻搖頭，後退兩三步後，突然轉身拔腿就跑。
「等一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琪琪追了上去，繞到她們的面前，張開雙手，不讓她們過去。

「如果你們不想收下，那也沒辦法。不過，既然是朋友寄信給你們，你們為什麼要逃？」
「因為……妳不是魔女嗎？」
「如果是朋友，怎麼可能做這種事？」
琪琪的腦子裡一片混亂。
女孩口中的「這種事」，好像就是指琪琪送信這件事。
「我們又沒有做什麼壞事。」
「小先就喜歡搞破壞……」
「對啊，她不想看到我們做好朋友。」
「我們又沒有排斥她。」
「我們也邀小先一起玩，因為，三個人一起玩比兩個人有趣多了。」
兩個人爭先恐後的告訴琪琪。
「但她卻對我說小冬的壞話。」
「對啊，也在我面前說小貴的壞話。不光是這樣，我們三個人有寫交換日記，她卻把交換日記的本子藏起來了。」
「她說不是她藏的，根本就在騙人。」
「對，她最會說謊了。老是報告老師一些有的沒有的事，害我們被老師罵。」

「今天在學校時，她還對我們說，要詛咒我們，要魔女送詛咒的信給我們……她說，魔女教她一句自古以來就一直流傳的詛咒。」
一開始，兩個人還膽戰心驚的，但說話的聲音漸漸大聲起來。
「妳也好過分，竟然沒搞清楚，就把信送過來給我們……」
「而且，妳還教她詛咒的咒語嗎？」
兩個人怒目相向的瞪著琪琪，責問著她。
琪琪被嚇到了。明明是受客人之託送信過來，沒想到反而遭到責怪……

琪琪的心中湧起一種複雜的感情。她既懊惱、又悔恨，漸漸的，這種感情變成了憤怒。
「我知道了。」
琪琪說完，轉身就走。
「琪琪，等一下啦。」
吉吉一路小跑步追了上來。
「雖然這麼說有點過份，但也可能是這兩個女孩在說謊，可能只是很普通的信。」
「別說了，那根本不重要。反正，我不想接這份工作了。我要把信還給她。」
琪琪憤憤的騎上掃帚飛了起來。吉吉慌忙抓住琪琪的裙角。
琪琪用比來時更快的速度飛著，然後，在刺槐路十三號門前降落，敲著入口的門。

「小先、小先。」
小先立刻走了出來。
「她們不肯收這封信。」
「為什麼？」
小先的臉漸漸扭成一團。
「不要、不要，收下嘛、收下嘛。」
小先抖動著全身哭了起來。
吉吉捂住耳朵，躲到房子後面去了。
琪琪茫然的看著女孩放聲大哭的樣子，由於她哭得太傷心了，不知不覺中，琪琪剛才心裡的怒氣已經煙消雲散。
琪琪一言不發的站在小先面前。
終於，小先的哭聲慢慢平靜下來。
「我、我打算、向、向她們、道歉的。我、我想和她們做朋友，但每次都忍不住說一些讓人討厭的話。」
小先抽抽答答的一字一句說完，又哇哇大哭起來。

「每、每次都會這樣。這、這封信，也是想道歉……妳看，妳看看啊。」
小先用顫抖的手打開信，信裡寫著「對不起，我們再做好朋友，好不好？」
「那妳為什麼說是詛咒的信？」
「因為……今天，我想把信拿給她們，小貴說，是不是又是罵人的信。我很生氣，就說要叫魔女送詛咒的信給她們—」
「既然這樣，下次不要寫信，親口對她們說，妳覺得怎麼樣？」
「但如果她們說不要，我會很傷心。」
「不會的。小冬和小貴也說，她們很想和妳做朋友。其實，她們很希望三個人都做好朋友。」
「真的嗎？真的嗎？那我去和她們說。真的可以嗎？」
小先上氣不接下氣的說。

那天，琪琪很難得的特別安靜。
「她哭得真大聲，整個克里克城都在發抖。」
吉吉誇張的說，試圖安慰琪琪。
不知道那三個女孩有沒有和好……
琪琪的思緒又拉回今天發生的事，想起了小先說的話。
魔女的眼睛會發出可怕的光。
魔女會張開血盆大口。
魔女飛的時候好像颳龍捲風。
魔女可以把詛咒送給別人。
真是把魔女形容得一文不值。
然而，琪琪並不是因為聽了這些壞話而情緒低落。
的確，魔女難免讓人產生負面的印象，以前也的確曾經有過這樣的魔女。結果，就有人誇大其辭的寫進故事裡，讓人們對壞魔女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琪琪從小就經常聽到這些壞話。

所以，琪琪一直希望自己是一個傳遞快樂的人。
即使只是送東西，琪琪希望可以把客人寄託在東西中的親切和溫柔，同時傳遞給對方。
好幾次，客人都稱讚琪琪，「妳這麼年輕，就做這麼棒的工作。」暫且不管今天的事，以後在接到工作時，或許除了祝福以外，也會在不知不覺中，將詛咒送到別人手上。琪琪發現了這一點，為此感到沮喪。琪琪的心都涼了，而且，這種冰冷的感覺似乎在心裡漸漸擴散。

我的工作到底算什麼？
我的魔女宅急便真的是在幫助別人嗎？
琪琪有生以來，第一次被難題逼進了死胡同。
這個問題似乎攸關琪琪是否該繼續當魔女。
「我好像河馬馬爾可一樣，得了中心點不知去向病。」
不知道媽媽對這個問題有什麼看法。琪琪瞪大眼睛，回憶著媽媽可琪莉夫人的臉。然而，出現在她眼前的，都是可琪莉夫人愉快的製作噴嚏藥，或是快樂的騎著掃帚，送藥給客人的樣子。
寫信回家吧。
琪琪沮喪的心情中，產生了一絲暖流。

鈴鈴鈴鈴、鈴鈴鈴鈴。電話響了。琪琪正要伸手接電話，鈴聲卻停了。「打錯電話了。」結果，電話又響了起來。這次，琪琪拿起電話，很有精神的說：「你好，這裡是魔女宅急便。」然而，卻聽不到電話傳來任何聲音。好像有人憋住呼吸，細心觀察著。「喂喂、喂喂。」琪琪提高了嗓門。電話那一端仍然靜悄悄的，琪琪歪著嘴巴，把聽筒拿了下來。這時，電話彼端急急的傳來聲音。「呃……請問……」是小女孩的聲音。琪琪慌忙把電話放回耳邊。「喂，這裡是魔女宅急便。請說。」「呃，請問……小孩子……也可以嗎？我想請妳送東西……」小女孩語帶顫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