燃情天后桐華,繼《步步驚心》後又一燃燒愛情的《大漠謠》三部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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眾多網友分立霍派及孟派,筆戰護主較勁,
究竟金玉情歸何處,糾心嘆息精采大結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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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安城似一座華美的牢籠,
迷失的是你的權,我的情,亦或是他的傷隻影……
當親者變成仇者,信賴換來背叛,人心在爭權奪利中扭曲,
宴舞遊獵竟如生死交關,稍一不慎便是萬劫不復。
沒想到,伴隨霍去病屢戰屢勝、權位高升而來的,
是更加凶險的政局鬥爭及家族分裂。
帝王的猜忌與分權,激化了衛青和霍去病兩人的對立;
別有用心的「封賞」,更讓金玉的存在處於一種尷尬的地位。
置身衛皇后與李妍的宮闈心計及朝中黨爭的兩人,是否終將漸行漸遠?
此時九爺的出現,卻一反從前的態度,
熱切的執著,竟又讓已成定局的三人關係再掀波瀾……
曾以為此生無法企及,愛戀卻早已刻劃於心;
當初一回頭便能觸及,卻在遲疑間,等待竟成奢求。
咫尺錯緣,這一段三人的牽絆糾纏,到底該如何結局?
作者簡介:
桐華
「大漠孤煙直,長河落日圓」是從小看慣的景色,嚮往著「小橋流水人家」,工作後索性跑到南方,領略一番芭蕉夜雨、薄暮昏冥。一直覺得人生不管是「大江東去,浪淘盡」,還是「楊柳岸,曉風殘月」,都該體會經歷。
喜歡沉浸在各色的文字世界中,從古龍到席絹,從《紅樓夢》到《百年孤寂》,來者不拒。現為旅美作家。出版作品:《步步驚心》、《雲中歌》、《那些回不去的年少時光》等。
章節試閱
【第二十六章】傷情
劉徹退讓了,霍去病贏了,可這算怎麼一種勝利?
胸口疼痛,眼睛痠澀,淚盈於睫。
我抬頭望天,天邊一彎昏黃如鉤殘月,幾顆微光星子,
眼淚又一點點眨回眼中,心卻仿若飛鴻,輕飄飄地飛出,
飛向那個我們曾經並肩馳騁的大漠……
年僅二十歲的霍去病,在長安城日漸炙手可熱,似乎跟著他就意味著榮華富貴,錦繡前程,封侯拜將。
霍去病行事越發張狂,鋒芒迫人,朝中諸人羨的、厭的、恨的、妒的、巴結的、疏遠的,卻不論王侯貴胄,無一人敢當面直逆霍去病的鋒芒。
與之相反,衛青處事更加低調謹慎。衛青在軍中十幾年,待兵將如手足,和官兵生死沙場中結下的袍澤之情,以及寬厚仁義的威信,依舊如大山一般沉穩不可撼,皇上對此也無可奈何。
我看似捧著一冊竹簡讀,其實心思全不在上面。那日被霍去病撞見我在九爺肩頭落淚,我以為他肯定會大發雷霆,沒有想到兩人進屋後,他只是抱著我坐在黑暗中不言不動,彷彿化成石雕。
很久很久後,他輕輕把我放在榻上,躺到我的身側。我實在害怕他的沉默,剛要開口,他卻捂住了我的嘴,「我什麼都不想聽,好好睡覺。」語氣裡竟透著絲絲緊張和害怕。
那日過後,他像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待我如從前一般,只是每天晚上,如果他不能來我的園子,必定要派人接我去他府中。
如今他下朝後常被皇上留在宮中,他又總是喝得醉醺醺地回來,所以我十之八九都在他的府中安歇。
「玉兒……」霍去病叫道。
他何時進的屋子,我完全沒有察覺,心中一顫,忙擱下手中的竹簡,「什麼事情?」
他坐到我身側,「今日宮中有宴,我……」
「又要醉成爛泥?」
他抱歉地看著我,我道:「不可能每次都藉著醉了,讓皇上說不了話。」
我遞給他一軸帛書,他打開看了一眼,面寒如冰,「竟然宣妳入宮。」
天空靜爽涼滑,如一幅水洗過的藍綢,淡淡浮著的幾抹雲彩又添了幾分生動。來參加宴席的女眷三五成伴,盈盈笑語和著金桂的香氣,蕩在風中。
我靠在樹幹上,半仰頭望著天空。忽覺得有人視線一直凝在我身上,低頭只見一個身材頎長,容貌英俊的錦衣男子正定定看著我,眼中滿是震驚和不能相信。我望著他,暖暖地笑開,他眼中的驚詫懷疑褪去,喜悅湧出,還有淚光隱隱浮現。
一會後,他的神色恢復平靜,不動聲色環顧了四周一圈,又看了我一眼,一言不發轉身離去。
李妍不知從何處走出,笑看著我,「金姑娘似乎走到哪都有傾慕者,一個大漢朝的將軍對妳一往情深,如今聖眷正隆的新貴,光祿大夫好似頗對妳動心。金日磾到長安不久,卻因當日是霍將軍去接受匈奴投降,聽聞他和霍將軍的關係很不錯。」
我心中一驚,怎麼偏偏落到了她眼中?我一面笑著,一面拿眼瞅著遠處的李敢,「娘娘在宮裡住久了吧?心好似漸漸變得只有院牆內這些男女之事了。不要總是用己心測他人之意。」
李妍瞟了眼李敢,笑意有些冷,「金姑娘看著清減了不少。」
我淡淡回道:「娘娘看著也略帶憔悴之色呢!」
李妍想讓李廣利娶我,固然有對我的恨懼,但更重要的是她想藉著這件看似風花雪月的事情試探皇上的心意,一次非正面的與衛氏交鋒。可惜劉徹畢竟是劉徹,雖讓她寵冠後宮,卻仍舊沒遂了她的心意。他沒有捧李壓霍,只從自己的利益出發,平衡牽制霍去病的權力。
李妍氣笑一聲,「事已成定局,妳若願意日日給公主磕頭請安,仰人鼻息,就做妾了。可何苦來哉?妳的性格受得了嗎?不如抽身而退。」
衛皇后走到我們身側,淺笑著問:「說什麼呢?這麼高興?」
李妍忙行禮請安,衛皇后伸手扶起她,「聽聞妳最近身子不大好,以後不必總是行這些大禮。我閒暇時翻了翻醫書,發現養生之道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不要思慮太多,該放手處就放手。」
李妍笑道:「姐姐囑咐的是,妹妹受教了。相較姐姐而言,妹妹倒真是小心眼了。」她瞅了我一眼,「妹妹真是佩服姐姐的容人之量,竟對以往之事毫不介懷。」
衛皇后淡淡笑著,側頭對雲姨吩咐:「金玉對宮中不熟,妳照顧著她點。」說完牽著李妍的手離去。「幾位妹妹都很好奇妳最近新創的髮式,嚷著讓我來說個情,教教她們。」
雲姨溫柔地替我順了順鬢邊碎髮,「妳和去病都瘦了。」
我低叫了一聲「雲姨」,滿心酸澀,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自從隨皇后娘娘進宮,這些年我見了太多悲喜,年紀大了,心也冷了,想勸你們不妨退一步,男人總免不了三妻四妾,只要他心中有妳就算難得。去病的性子就不說了,沒想到妳的性子也是這麼剛硬,畢竟皇上又不是不讓妳嫁給去病,況且正妻是公主,讓妳做妾也不委屈妳。換成其他女子大概已經歡歡喜喜地接受了。本還有些惱妳不懂事,不知道進退,讓大家都為難,唉……」雲姨輕嘆一聲,「聽去病言語間提起妳時,感覺很是飛揚的一個人兒,可看到妳如今的樣子,忽然覺得一切都罷了。也許你們更像我們年少時的女兒夢,『願得一心人,白頭不相離』,可世間有幾個女子得償所願?就是當年傳為美談的一曲《鳳求凰》,司馬大人還不是終究有了新歡,負了卓文君?」
霍去病一入宮就被一眾年輕武將眾星拱月般地圍著,我與他身分相隔如雲泥,根本不可能同席。他看到雲姨一直隨在我身側,神色方釋然不少。
兩人隔著燈火相視,滿庭歡聲笑語,觥籌交錯,金彩珠光,都在我們眸中淡去。這一瞬,我覺得我們離得很近,近得他心中的千言萬語我都懂,可我們又離得很遠,遠得我再伸手也似乎握不住他的手。
劉徹笑對霍去病道:「朕早已命人為你建一座長安城內最好的府邸,不日即將竣工,有了新家,卻還獨缺一個女主人……」
我低下頭把玩手中的酒杯,這早已經是預料中的一幕,不可能躲得開,也無數次暗暗給過自己警示,卻不知為何手依舊簌簌顫抖,酒珠濺出,落在嶄新的衣裙上,點點滴滴,暈痕仿若離人淚。
也許明日我該離開長安了,在這個天皇貴胄雲集之處,在這個最大、最繁華的城池內,容納了來自五湖四海的人,卻容不下我的幸福。
也許確如李妍所說,我是屬於西域,屬於大漠的。那裡雖然沒有生於富麗堂皇庭院的牡丹芍藥,卻長滿了可以仰望廣闊藍天的棘棘草……
腦中想著大漠的千般好處,身上的血液卻在變冷,冷得我整個人打著顫,杯中酒水點點滴滴落個不停。
滿席的豔羨、嫉妒與不屑都凝在霍去病身上,可他冷意澹澹之下卻透著痛。劉徹笑看向席間眾位公主,剛要開口,霍去病驀地起身,幾步上前跪在劉徹面前,重重磕了個頭,碎金裂玉的聲音,「臣叩謝皇上隆恩,可臣早有心願,匈奴未滅,何以家為?府邸不敢受!」
霍去病的一番話,竟是終身不娶的誓言。剎那間,一席寂靜,針落可聞。
各人臉上神色不一,不明白對一向奢侈的霍去病,一座府邸怎麼就如此不能接受?平常皇上賞賜的比府邸貴重得多,對自小錦衣玉食的霍去病,打匈奴和一座府邸有什麼相關?
我震驚地抬頭看向霍去病,心中似有一絲喜,可更多的卻是痛,慢慢地那絲喜也變成了哀傷和疼痛。手中握著的酒杯被捏碎,心太痛,手上反倒一絲痛楚也無,只覺掌心溫熱,鮮血一滴滴落在裙上,所幸今日穿的是一件紅衣,暗影中什麼都看不出來。
李妍又是詫異又是震動,衛皇后眉頭微蹙,脣邊卻是一個淡笑。唯獨劉徹一如起先的平靜,依舊笑看著霍去病,「古人云『成家立業』,先有家,才好談立業,你已經大敗匈奴,功績卓著,足以名傳千古。至於徹底殲滅匈奴,連朕也未曾如此想過,只打算將他們逐出漠南,讓他們遁去漠北,再無能力侵犯我大漢一草一木。」
霍去病望著劉徹,身影一如秋夜,涼意瀲瀲,暗影沉沉,「臣心意已定。」
劉徹盯著霍去病,眼神冷凝如刀鋒,帝王氣魄盡顯,所有人都低下了頭,霍去病卻依舊望著劉徹,面色冷漠淡然。極度的安靜中,四周的空氣彷彿膠著在一起,透著越來越重的壓迫。
半晌後,劉徹忽地大笑起來,「罷了!如你所願。朕把府邸給你留著,待你認為匈奴已滅時,朕再賜給你。」
我緩緩呼出一口氣,劉徹退讓了,霍去病贏了,可這怎算一種勝利?
胸口疼痛,眼睛痠澀,淚盈於睫。但怎麼能讓他們透過我看破霍去病呢?我抬頭望天,天邊一彎昏黃如鉤殘月,幾顆微光星子,眼淚又一點點眨回眼中,心卻仿若飛鴻,輕飄飄地飛出,那已是關山萬重外,飛向那個我們曾經並肩馳騁的大漠,當日即使後有追兵利箭,我們也是暢快的……
似乎從極遠處傳來一聲輕嘆,雲姨幽幽道:「去病真的說到做到。不是妳,他誰都不會娶。」
晚宴散後,雲姨送我到宮門口。霍去病已經等在馬車旁,隔著絡繹不絕的人群,兩人沉默地凝視著彼此。
我心中滾滾,意興闌珊,今夕何夕,竟恍若隔世。
雲姨一言未發,靜悄悄地轉身離去。
我收起心中諸般情緒,跳著向他揮揮手,一個燦爛的笑容,快步向他跑去,也不管周圍有沒有人,直接撲到他懷中,抱著他的腰悄聲嚷道:「宮裡的菜不好吃,我沒有吃飽。趕緊回家,再讓廚子做點好吃的給我。」
霍去病緊緊摟住我,也笑了起來,原本神情凝如黑夜,剎那又變回往日那個朝陽男兒,「我們這就回家。」
身側經過的官員,怕惹事的都不敢多看,撇過頭匆匆離去。一眾平日敢於議事的文官都露出不屑之色,有人用似乎極低卻偏偏能讓眾人聽見的聲音哼道:「大庭廣眾下,成何體統?」只有金日磾臉上雖沒什麼表情,眼中卻全是笑意和溫暖。
霍去病臉色一冷,便看向說話的人。那人立即畏懼地縮了縮身子,繼而又一副「才不怕你」的樣子。
我握著霍去病的手,笑著向他皺了皺鼻子,也用讓大家隱約可聞的聲音道:「不知道哪裡跑來的瘋狗,四處亂吠。人不小心被狗咬了一口,總不能再回咬畜生,姑且由得畜生去叫吧!我們也聽個樂子。」說著還故意做了個傾聽的表情。那人想開口,可一說話不正表明自己是逗我們樂的畜生嗎?他悻悻地閉嘴瞪我。
霍去病笑著輕點了下我的額頭,牽著我上車離去。我微挑簾子向外看了一眼,又趕緊放下簾子。霍去病問道:「日磾已經認出妳了?」
「他很謹慎,只看了我一會就走開了。」
霍去病攬我靠在他肩頭,「就衝他這份對妳的愛護之心,我也該請他喝一次酒。」
他忽地看到我裙上的血跡,臉色一變,立即將我一直縮在袖中的另一隻手拽了出來,「妳……這是……」他的聲音都卡在喉嚨裡。
我笑了笑,想要解釋卻找不到合適的藉口,其實有也瞞不過他,遂只是望著他笑,示意他不必介懷。霍去病默默看著我,眼中都是痛楚和自責,手指輕輕撫過我的笑容,一低頭吻在我的掌上,脣沿著傷口輕輕地、一遍遍地滑過。
去病,有你如此待我,我不委屈。
「玉娘,有位夫人要見妳。」
紅姑神色透著緊張,惹得我也不敢輕視,「誰?」
紅姑道:「是……是陳夫人。」
我愣了一瞬,明白過來。這兩日我一直待在霍府,沒回過園子,今日剛進門,衛少兒就登門造訪,看來她對我的行蹤很清楚,也刻意不想讓霍去病知道。
我走到鏡子前,看了看自己,側頭對紅姑說:「請陳夫人來這裡吧!外面人多口雜,不好說話。」
紅姑卻沒有立即走,看了我一會方道:「玉娘,宮裡的事情我已聽說一二,霍將軍為何不接受皇上賜給他的府邸,還說什麼『匈奴未滅,何以家為?』我們聽了雖是景仰他的志氣,可匈奴哪那麼快殺光?難道只要匈奴存在一日,他就不娶妻生子嗎?衛青大將軍已經有三個兒子,妻子都換過兩位了,還有一位是公主,可也沒見衛青大將軍就不能上沙場打匈奴了。」
我還沒回答她的話,就見心硯滿臉委屈帶著一位中年美婦走進院子。中年美婦微含著一絲笑看向我,「妳就是金玉吧?紅姑遲遲未出來,我怕妳不肯見我,就自作主張了。」
我忙上前恭敬地行了一禮,「怠慢您了。本就想請您到這邊說話,比較清靜。」紅姑和心硯都向衛少兒行了一禮,靜靜退出。
衛少兒隨意打量我的屋子一圈,斂去了笑意,「我不想拐彎抹角,就直話直說了。若有什麼讓姑娘不舒服的地方,請多多包涵。」
我微微笑著點頭,一個人的分量足夠重時,自然令他人說話時存了敬重和小心。在這長安城中,我不過一介孤女,不包涵也得包涵,不如做到面上大方。
「公孫敖曾對我說,妳行事不知輕重,一個狐媚子而已。去病在軍中行事不檢點,妳不但不勸,反倒笑看,我聽了心中也很不舒服。雖沒指望去病娶一個多麼賢德的女子,可至少要知道行事謹慎,懂得進退。朝中對去病多有罵聲,我一個做母親的聽了很難受。我問過皇后娘娘的意思,出我意料,娘娘竟很偏幫妳,一再叮囑我們不許為難妳。能讓娘娘看上的人,應該不盡是公孫敖所說的那樣。所以今日我來,只是作為一個母親,心平氣和地和妳說幾句。」衛少兒一面說話,一面察看我的神情。
我欠身行禮,「夫人請講,金玉洗耳恭聽。」
她臉上忽閃過幾絲黯然,「去病的身世,妳應該都知道。既然當年我做了,也不怕提,我未嫁人就生下他,不久他父親就娶了別人。去病在公主府中,半跟在他舅父身邊長大。其實去病心中一直很想要一個正常的家,可妳如今讓他……」她苦笑著搖搖頭,「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為大』,這些已不是孝順不孝順的事情,長安城中二十歲的男子有幾個還膝下猶虛?金玉,我今日來,只是作為去病的母親,請妳再仔細考慮一下。如果……」
她盯著我道:「如果妳能離開去病,我感激不盡。」
我沉默地盯著地面,如果是別人,我可以不管對方說什麼都置之不理。可這個女子是去病的母親,沒有她就沒有去病,他的母親在這裡殷殷請求我離去,心一寸寸地抽痛,可我臉上不敢有絲毫洩漏。
衛少兒等了半晌,看我依舊只是垂頭立著,「金玉,我也曾年少輕狂過,不是不懂你們,可是人總要學會向現實低頭……」
門「砰」一聲被大力推開,霍去病大步衝進院子,眼光在我和衛少兒臉上掃了一圈,俯身給衛少兒行禮問安,「母親怎麼在這裡?」
衛少兒看向我,眼中多了幾分厭惡,「我從沒見過金玉,所以來看看她。」
霍去病道:「母親想要見玉兒,和我說一聲就行,我自會帶著玉兒去拜見母親。」
衛少兒訕訕地,一時沒有妥帖的言詞。我忙笑著道:「夫人正和我說長安城新近流行的髮式,難道你也想一塊探討?」
霍去病探究地看看我,又看看衛少兒。衛少兒點了下頭,「我們女子總有些私房話說,出來得久,我要回去了。」
霍去病隨在衛少兒身側向外行去,側頭對我道:「我先送母親回府。」
雖已是冬天,陽光仍舊明麗,潑潑灑灑地落滿庭院,可我看著他們的背影,心只陣陣發涼。
「玉娘,妳怎麼了?不舒服嗎?臉色這麼蒼白?」紅姑扶著我問。
我搖搖頭,「妳派人通知去病?」
紅姑輕嘆口氣,「陳夫人這麼莫名其妙地出現在園子中,真有什麼事情,妳為了霍將軍也肯定只能受著。我怕妳吃虧,所以她一進園子,就暗地派人去霍府了。」
我強笑道:「陳夫人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女子,我能吃什麼虧?以後再有這樣的事情,千萬不要再驚動去病了,我自己能應付。」想來衛少兒誤以為是我拖延著不見她,暗中卻通知了去病,對我的厭惡又深了幾分。
紅姑遲疑了一瞬,無奈地點點頭。
扶我進屋後,紅姑倒了杯熱茶遞給我,「玉娘,石舫分家了。」
我顧不上喝茶,立即問:「怎麼回事?」
「石舫的藥材生意交給了石風和石天照,玉石生意給了石雨,其餘生意分別給了石雷、石電。而且他們幾個人也都改回了自己的本姓,前兩日還叫石電,如今叫章電,說要買我們的歌舞坊,他打算做歌舞坊生意。他年紀不過十五、六歲卻行事老練,應對得體,開得價錢也很公允,所以我琢磨著,如果妳仍舊打算把其餘歌舞坊出售了,倒是可以考慮賣給他。」
我愣愣地喃喃自語:「怎麼會這樣,這麼大的變故?」
紅姑回道:「估計這段日子長安的商人們嘴裡都這麼念叨。不過幾日,長安城內最有勢力的石舫就分崩離析了。妳不知道,長安城內的玉石一夜間價錢翻了兩倍,因為人人都怕陳雨經營不好。藥材也是一直在漲,但陸風身邊因為有石舫以前的三大掌櫃之一石天照,在石天照的全力周旋下,才勉強壓住藥材價格的升幅。如今看風、雨、雷、電四人行事的樣子,的確是有怨,爭起生意彼此都不客氣,也不再照應對方。外面傳聞是因為九爺身體不好,再難獨力支撐石舫,而底下人又各懷鬼胎導致。玉娘,妳看我們是否該找個機會去看看九爺?」
我心內如火一般的煎熬,他竟然說到做到,真的要放下一切,放棄家族多年的經營?!突然想到這個分配有遺漏,我急問道:「那石大哥和石二哥呢?怎麼沒有他們的生意?」
紅姑搖搖頭,「不知道,聽聞好像是分配時內部出了矛盾,石謹言是個缺心眼的人,被其餘幾人算計了,負氣之下離開長安。石慎行和他如親兄弟一般,傷心失望下也舉家遷徙離開了長安。」
石大哥和石二哥都舉家離開長安,看樣子是不會再返回,他們能去哪裡?
紅姑問:「我們賣嗎?」
我愣了一會,緩緩道:「就賣給章電吧!歌舞坊的姑娘跟著他,我還比較放心一些。」
紅姑點點頭,有些眷戀地環顧著四周,忽道:「我很小時就住在這了,我想把我們自己住的這個後園子留下,只把前面的園子賣給章電,砌兩道牆隔開就可以了。」
我想了想,「可以,前面的屋子已經足夠,價錢要低一些,章電應該也不會反對。我也在這裡住慣了,一日不離開長安倒也懶得再動。」
紅姑笑著接道:「難道嫁人了,妳也還賴在這裡?」話一出口,她立即驚覺,抱歉地叫道:「玉娘……」
我搖了下頭,「沒事,我不是那麼敏感脆弱的人。」
紅姑默默出了會子神,嘆道:「以前總盼著妳揀高枝去棲,看出霍將軍對妳有意思,妳卻對他不冷不熱,就一直盼著妳有一天能動了心,嫁給霍將軍,可現在……我突然覺得妳跟著他是吃苦,這個高枝太窄、太高,風又冷又急,四周還有猛禽,妳若能嫁個平常點的人,兩個人和和美美地過日子,其實比現在強。」
我握住紅姑的手,「有妳這樣一個姐姐,時刻為我操心,我已經比園子裡大多數的姑娘都幸福了。我沒有那麼嬌弱,雨大風冷對我算不了什麼。」
紅姑笑著拍拍我的手,「自妳離去,石舫對落玉坊諸多照顧,眼下外面傳得紛紛揚揚,妳要去看看嗎?也幫我給九爺請個安。」
我撇過頭,輕聲道:「這事我會處理的,姐姐就放心吧!」
今年冬天的第一場雪,細細碎碎並不大,時斷時續,沒完沒了。連著下了四天,屋頂樹梢都積了一層不厚不薄的雪。地上的雪部分消融,合著新下的雪,慢慢結成一層冰,常有路人一個不小心就跌倒在地。
「玉姐姐,妳究竟去是不去?」以前的石風,如今的陸風瞪著我嚷道。
我輕聲道:「你怎麼還這麼毛躁的樣子?真不知道你怎麼經營生意。」
陸風冷笑一聲,「我做生意時自然不是這個樣子,因為妳是我姐姐,我才如此,不過我看妳現在一心想做霍夫人,估計也看不上我這個弟弟。反正我爺爺想見妳,妳若實在不想動,我也只能回去和爺爺說,讓他親自來見妳了,只是不知妳肯不肯見他,妳給個交代,我也好向爺爺說清楚,免得他白跑一趟。」
我望著窗外依舊簌簌而落的雪,沉默了半晌後緩緩道:「你先回去吧!我隨後就去石府。」
想著老人圖熱鬧,愛喜氣,我特意選了件紅色衣裙讓自己看著精神一些。馬車駛在路上,冰塊碎裂的聲音不絕地傳入耳中。這條路我究竟走過多少次?有過歡欣愉悅,有過隱隱期待,也有過傷心絕望,卻第一次如今天這般煎熬痛苦。
除了小風還住在石府,其他人都已經搬出,本就清靜的石府越發顯得寂寥。到處都是白茫茫,一片蕭索。
我撐著把紅傘,穿著紅色衣裙走在雪中,好笑地想到自己可是夠扎眼,白茫茫天地間的一點紅。
過了前廳,剛到湖邊,眼前突然一亮,沿湖一邊一大片蒼翠,在白雪襯托下越發綠得活潑可喜。石舫何時在湖邊新種了植物?我不禁多看了兩眼,心頭一痛,剎那間眼中浮出了水氣,看不清前方。
似乎很久前,彷彿是前生的事情。有一個人告訴我,金銀花的別名叫忍冬,因為它冬天也是翠綠,他不肯說出另一個名字,也沒有答應陪我賞花。現在這湖邊的鴛鴦藤,又是誰為誰種?
世界靜寂到無聲,雪花落在傘面的聲音都清晰可聞,我在鴛鴦藤前默默站著。當年心事,早已成空。淚一滴滴落在鴛鴦藤的葉子上,葉片抖動間,水珠又在積雪上砸出一個個小洞。良久,葉子再不顫動,我抬頭對著前方勉力一笑,保持著笑容轉身向橋邊走去。
一個人戴著寬沿青蓑笠,穿著燕子綠蓑衣,正坐在冰面上釣魚。雪花飄飄揚揚,視線本就模糊,他又如此穿戴,面目身形都看不清楚,我估摸著應該是天照,遂沒有走橋,撐著紅傘直接從湖面過去。冰面很是光滑,我走得小心翼翼,不長的一段路卻走了好一會。
湖上鑿了一個水桶大小的窟窿,釣竿放在架子上,垂釣人雙手攏在蓑衣中,旁邊還擺著一壺酒,很閒適愜意的樣子。
「石三哥,小雪漫漫,寒湖獨釣,好雅性呢!」
他聞聲抬頭向我看來,我的笑容立僵,當場前也不是,退也不是。九爺卻笑得暖意溶溶,了無心事的樣子,輕聲道:「正在等魚兒上鉤,妳慢慢走過來,不要嚇跑牠們。」
我呆呆立了一會,放輕腳步走到他身旁,低聲道:「我要去看爺爺了。多謝你……你讓小電接手歌舞坊。如果是你自己不想再經營石舫,隨便怎樣都可以,可如果你……你是因為我,沒有必要。」
他卻好似沒有聽見我說什麼,只指了指身邊的一個小胡凳,「坐。」
我站著沒有動,九爺看了我一眼,「妳怎麼還是穿這麼少?我也打算回去,一塊走吧!」他慢慢收起釣竿,探手取已經半沒在雪中的拐杖。剛拿了拐杖站起,卻不料拐杖在冰面上一個打滑,他就要摔倒在地,我忙伸手去扶他。
我一手還握著傘,一手倉皇間又沒有使好力,腳下也如抹了油般滑溜得直晃,兩人搖搖欲墜地勉強支撐著。九爺卻全不關心自己,只一昧盯著我,忽地一笑,竟扔了拐杖,握住我的胳膊強拖我入懷。我被他一帶,驚呼聲未出口,兩人已摔倒在冰上。傘也脫手而去,沿著冰面滾開。
身子壓著身子,臉對著臉,九爺第一次離我這麼近,我身子一時滾燙,一時冰涼。雪花墜落在我的臉上,他伸手欲替我拂去雪花,我側頭要避開,他卻毫不退讓地觸碰我的臉頰。我避無可避,帶著哭腔問:「九爺,你究竟想怎麼樣?我們已經不可能,我……」
他的食指輕搭在我的脣上,笑著搖搖頭,做了個禁聲的表情,「玉兒,沒有不可能。這次我絕對不會放手。霍去病對妳好,我一定對妳更好。霍去病根本不能娶妳,而我可以。霍去病不能帶妳離開長安城,我卻可以。他能給妳的,我也能給妳;他不能給妳的,我還是能給妳,所以玉兒,妳應該嫁給我……」他嘴邊一抹笑,一抹痛,眼光卻堅定不移,「明年夏天,湖邊的鴛鴦藤就會開花,這次我們一定可以一起賞花。」
他說完話,剛要移開食指,卻又輕輕在我脣上撫過,透著不捨和眷戀,漆黑的眼睛變得幾分曖昧不明,緩緩低頭吻向我。
我一面閃避,一面推他,手卻顫得沒什麼力氣,兩人在雪地裡糾纏著。他的脣一時拂過我的臉頰,一時拂過我的額頭,我們的身子骨碌碌地在冰上打著滾。
忽然聽到身下冰面輕聲脆響,一掃眼只見原先釣魚時的窟窿正迅速裂開,我心下大驚,冰面已再難支撐兩人的重量,情急下只想到絕對不能讓九爺有事,別的什麼都已忘記。猛地在他脖子上狠命一咬,嘴裡絲絲腥甜,他哼了一聲,胳膊上的力氣小了許多。
我雙手用力將他推了出去,自己卻反方向沿著冰面滑向窟窿,窟窿旁的冰受到撞擊,碎裂得更快,我迅速落入冰冷的湖水中。
我盡力想上浮,可滑溜的冰塊根本無處著力,徹骨冰寒中,不一會胳膊和腿就已不聽使喚。湖下又有暗流,我很快被帶離冰窟窿附近,眼中只看到頭頂的一層堅冰,再無逃離的生路。耳中似乎聽到九爺悲傷至極的呼聲,我漸漸發黑的眼前浮過霍去病的笑顏,心中默默道:「對不起,對不起,也許公主是一個很好的女子。」
剛開始胸中還有漲痛的感覺,可氣憋久了,漸漸地神智已不清楚,全身上下沒有冷也沒有痛,只是一種輕飄飄的感覺,像要飛起來。
忽地手被緊緊拽住,有人抱著我,湊到我脣上緩緩地渡給我一口氣。我清醒了幾分,身上又痛起來,勉力睜開眼,九爺漆黑的眼睛在水中清輝奕奕,望著我全是暖意,臉孔卻已被凍得死一般的慘白,胳膊上纏著魚鉤線,他正用力扯著魚線,逆流向窟窿口移去,魚線一寸寸勒進他的胳膊,鮮血流出,我們的身旁浮起一團團緋紅煙霧。
他的動作越來越慢,臉色蒼白中透出青紫,而那個冰窟窿卻依舊離我們遙遠。我用眼神哀求他不要管我,自己憑藉魚線離開,可他注視著我的眼神堅定不變,傳遞著簡簡單單的幾個字:「要嘛同生,要嘛同死!」
我又悲又怒,他怎麼可以這樣?我剛才所做的不全白費了?心中悲傷絕望,再難支撐,神智沉入黑暗,徹底昏厥過去。
一天一地的雪,整個世界冷意颼颼,我卻熱得直流汗,口中也是乾渴難耐,正急得無法可想,忽地清醒過來,才發覺身上籠著厚厚的被子,屋中炭火燒得極旺,人像是置身蒸籠。
我想坐起,身子卻十分僵硬,難以移動,費盡全身力氣也不過移動了下胳膊。正趴在榻側打盹的霍去病立即驚醒,一臉狂喜,「妳終於醒了。」
本以為已經見不到他,再見他的笑容,我心裡又是難受又是高興,啞著嗓子說:「好熱,好渴。」
他忙起身倒水給我,攬我靠在他懷中,餵我喝水,「大夫說妳凍得不輕,寒毒侵體,一定要好好捂幾日。幸虧妳體質好,一場高燒就緩過來了,若換成別的女子,不死也要掉半條命。」
他的聲音有些啞,我看著他憔悴的面容,眼睛酸澀,「我病了幾日?你一直守在這裡嗎?病總會好的,為什麼自己不好好睡一覺?」
他輕撫著我的臉頰,「三日兩夜,我哪裡睡得著?今天早晨妳燒退下去後,我心裡才鬆了口氣。」
我心中惦記著九爺,想問卻不敢問,喃喃道:「我……我是如何被救上來的?」
我那點心思如何瞞得過霍去病?他沉默了一瞬,若無其事道:「孟九把魚竿固定在樹幹上,靠著魚線慢慢移到冰面有裂口的地方,石府的護衛也出現得及時,救了你們兩人。孟九貼身穿了防寒的狐甲,入水也比妳晚,就是胳膊上受了些傷,失血過多,這兩日已經好多了。他就在隔壁,估計過一會便來看妳。」
我這才發覺這裡竟是我以前在竹館的房間,「我……我們怎麼在這裡?」
霍去病淡淡笑著,「孟九說妳凍得不輕,不適合馬車顛簸移動。我請了宮中最好的太醫來,也是這個說辭,所以就只能在這裡先養病。玉兒,妳怎會失足掉進冰洞裡?」
我不知道該如何回答,只能低聲道:「對不起,我以後一定會小心。」
他驀地緊緊抱著我,「玉兒,答應我,以後不可以再發生這樣的事情,絕對不可以。」看到他憔悴的面容,沙啞的聲音,我胸中漲痛,只知道拚命點頭。
門輕輕地被推開,小風推著九爺進來,抬頭瞪了霍去病一眼便靜靜轉身出去。九爺一隻胳膊包裹得密密實實,斜斜吊在胸前。他面色蒼白,直視著霍去病道:「我要把一下脈。」
霍去病挪了挪身子,讓開地方,卻依舊讓我的頭靠在他懷中。九爺盯著霍去病還要說話,我忙看著他,語帶央求:「先替我看看幾時能好,這樣身子不能動,又這麼熱,實在難受。」
九爺臉上一痛,輕點了下頭。霍去病嘴邊帶了一絲笑意,把我的胳膊從被中拿出,九爺靜靜把了一會脈,又側頭細看我臉色。
我忽覺得霍去病身子輕輕一顫,詫異地看向他,只見他雙眼直直盯著九爺的脖子,那上面一排細細的齒印依舊鮮明。他眼中帶著質疑和不信看向我,我的心突突直跳,根本不敢與他對視,倉皇移開視線。
霍去病全身僵硬地坐著,身上傳來絲絲寒意,我原先覺得熱,此刻又冷了起來。九爺詫異地伸手欲探一下我的額頭,霍去病快速揮開了他的手,冷冷地問:「我們什麼時候可以離開?」
我懇求地看著九爺,九爺看我臉色難看,眼中帶了憐惜不忍,猶豫一瞬,淡淡道:「寒氣已經去得差不多,找一輛馬車,多鋪幾層被子,應該可以送玉兒回去了。」
霍去病剛把我抱上馬車,猛地一口咬在我脖子上,鮮血滲出。我緊緊咬著脣,一聲不響地忍受脖子上和心上的痛楚。他驀地抬頭看向我,染了血的脣像火一般燃燒著,眼中也是熊熊怒火。
他定定盯著我,似乎在向我索求一個否定,一個表白,一個承諾。我眼中淚意上湧,卻一句話都說不出來。他眼中有痛,有怒,有傷,一低頭粗暴地吻上我的脣,用舌頭撬開我的嘴,鮮血在兩人脣舌間瀰漫開,血氣中絲絲腥甜。
【第二十六章】傷情
劉徹退讓了,霍去病贏了,可這算怎麼一種勝利?
胸口疼痛,眼睛痠澀,淚盈於睫。
我抬頭望天,天邊一彎昏黃如鉤殘月,幾顆微光星子,
眼淚又一點點眨回眼中,心卻仿若飛鴻,輕飄飄地飛出,
飛向那個我們曾經並肩馳騁的大漠……
年僅二十歲的霍去病,在長安城日漸炙手可熱,似乎跟著他就意味著榮華富貴,錦繡前程,封侯拜將。
霍去病行事越發張狂,鋒芒迫人,朝中諸人羨的、厭的、恨的、妒的、巴結的、疏遠的,卻不論王侯貴胄,無一人敢當面直逆霍去病的鋒芒。
與之相反,衛青處事更加低調謹慎。衛青在軍中十...
目錄
【第 26 章】傷情
【第 27 章】錯緣
【第 28 章】鬱疾
【第 29 章】心慟
【第 30 章】競舞
【第 31 章】喜信
【第 32 章】邀宴
【第 33 章】毒計
【第 34 章】險計
【第 35 章】苦計
【第 36 章】死計
【第 37 章】謫宦
【第 38 章】逍遙
【番外篇】傷隻影
【後記】再見大漠謠
【第 26 章】傷情
【第 27 章】錯緣
【第 28 章】鬱疾
【第 29 章】心慟
【第 30 章】競舞
【第 31 章】喜信
【第 32 章】邀宴
【第 33 章】毒計
【第 34 章】險計
【第 35 章】苦計
【第 36 章】死計
【第 37 章】謫宦
【第 38 章】逍遙
【番外篇】傷隻影
【後記】再見大漠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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