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愛,無國界
人影匆忙的桃園國際機場,成堆的尼泊爾義診團紙箱,活像一座小山丘,格外引人矚目。聯新醫療團隊神情期待地守候一旁,壯觀的陣勢,裝滿挽救生命的藥品和衛材,也承載著數不清、算不完的愛心,即將從台灣遠渡重洋,航向那千年不變、神祕不語的內陸古國「尼泊爾」。
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台灣人熟悉的旅遊地圖,出遠門就是歐美,就近散心就是日本、中國和東南亞,對於坐落南亞、夾在西藏和印度中間的小國尼泊爾,腦中唯一的印象,就是一座白雪皚皚的山頭,景色美若天堂。
終年積雪的喜馬拉雅(Himalaya)山脈,幾乎成為尼泊爾代名詞,每年三、四月份以及九月到隔年一月是登山旺季,慕名而來的全球登山觀光客,爭先恐後聚集在加德滿都或波卡拉(Pokhara),先待一晚確認嚮導和裝備,隔天沿著登山路徑節節爬升,由吃苦耐勞的專業挑夫幫忙背沈重行李,嚮導繞著尼泊爾特有的英文腔調,沿途指點方位。
尼泊爾的確是高山雪地環繞而成的國度,海拔六、七千公尺以上的高山多達三百多座,其中有八座是八千公尺以上的雪峰,直挺挺站上世界的屋脊。尼泊爾也是個標準的內陸國家,一輩子看不到汪洋大海。相對疆土浩瀚的中國和迅速崛起的龐大印度,尼泊爾顯得嬌小玲瓏,但是和隔鄰的不丹比較起來,卻又是遼闊許多。
飛往尼泊爾的航線選擇不多,連年內戰凌遲,航空公司紛紛停班、減班,距離最近的航線,就是從香港轉機尼泊爾航空,退而求其次,就要搭泰航先到曼谷過一夜,隔天再飛抵尼泊爾。偏偏尼泊爾航空公司班機只有幾架,隔日才有航班,一直到近兩年港龍航空加入陣線,復飛從香港往加德滿都的航線,才稍稍紓解航班爆滿的景況,但仍然是一位難求。
二○○七年四月,聯新義診團隊浩浩蕩蕩,推著厚重的行李出發了。幸好航空公司願意贊助公益,不收取超重費用,成堆的藥品和衛材才能順利離境。
一路上大家相互提醒,千萬不能弄丟珍貴的通行證,就是那三張爬滿渾圓尼泊爾文、蓋滿正式圖章的A4大小文件。可別小看這三張薄紙片,那可是耗時兩個月、費盡力氣才取得尼泊爾政府許可的義診證明。
為了避免國外醫療團體聲稱「義診」,骨子裡卻是人體實驗或是新藥測試,尼泊爾政府對於義診管制甚嚴。未經核准的醫療人員,禁止隨意入境義診。曾經有日本的實習醫生組團,循正式管道申請義診,卻因是實習醫生的身分,遭尼泊爾官方駁回。就算是合格的專業醫療人員,也必須備妥繁瑣的文件,經過層層關卡,透過在地組織批准,才能順利拿到官方核准的正式義診文件。
聯新集團這一趟義診,是透過在尼泊爾當志工的台灣女子Nana,請託當地志工協助,從尼泊爾首都奔波五小時車程,取得義診當地社區發展委員會的邀請、申請當地紅十字會批准後,附上台灣醫師的專業執照,才能向尼泊爾政府提出正式申請。
身在毫無行政效率可言的尼泊爾,光是跑完這一趟流程,就得耗上一整個月。萬一遇到突發狀況,像是公家機關無預警歇業、申請文件被退回,也只能耐著性子,從頭到尾重新跑一遍。
消失的班機
小心翼翼收起尼泊爾文的通行文件,大夥飛抵香港機場後,拖著隨身行李趕到登機門。從來沒搭過尼泊爾航空,這趟義診,究竟會是什麼樣的異國體驗呢?醫護人員握著機票和護照,滿肚子好奇心等候著。眼看登機時間一分一秒逼近,卻沒聽到廣播提示,也不聞任何聲響,大夥逐漸發現情況不妙。
「沒看到尼泊爾航空的飛機過來,沒飛過來,就不能飛過去。」
「有可能停飛了。」
「聽說是載國王去中東訪問,還沒回來……。」
趴在代辦的航空櫃台前,聽到這些話的義診團隊傻眼了。
寬敞的香港機場,孤單單站著一小群人影,大家拚命回想中間到底出了什麼差錯。出發時神采飛揚的豪氣,瞬間墜落到最低點,萬萬沒想到頭一次出師,卻卡在機場進退不得,一整架尼泊爾航空客機憑空消失了,連機場的航班表都找不到蹤影。原來,訂好機票還不保證能順利登機。貨真價實的機票握在手上,神祕古國的面紗卻愈加迷離。
千拜託、萬拜託,代辦的航空公司挪呀挪的,終於改好行程,隔天先改搭泰國航空到曼谷轉機,再從曼谷飛到加德滿都。遠在尼泊爾急得滿頭大汗的Nana和當地志工收到消息後也鬆一口氣,因為義診消息老早傳遍村莊,村民都在伸長脖子等著呢。
從台灣跨一步到尼泊爾,竟是這般困難。同在亞洲的尼泊爾,看似同鄉、實則遙遠,不過,真正分隔兩地的,不是里程表上的數字、也不是一票難求的機位,而是千百年的悠久時光,一刀、一斧刻劃出來,截然不同的社會差異。
獨立籌組義診團
「去尼泊爾義診……?」
時間回到二○○七年初,聯新集團的營運決策委員會上,突如其來的尼泊爾義診提案,打破日復一日的平靜,會議桌上大家一片沈寂。聯新國際醫療集團,是桃園中壢的壢新醫院結合十多家醫院、聯合發起的跨國醫療聯盟,在每個月一次的例行會議上,迅速敲定無數的跨洋決策。但是,今天的會議非比尋常。
長期投入社區醫療的聯新集團,對於海外援助並不陌生,包括飛奔兩岸偏遠區域、深入災區救急救難,或是協助海外台商、緊急返台治療,不過,獨立籌組醫療團隊、單槍匹馬深入尼泊爾邊境,卻是第一遭。
印象中,只知道尼泊爾淨是終年白雪覆蓋的高山,但深入追問卻一無所知,究竟要從何處著手?派誰擔任前鋒部隊?非得跨出這一大步嗎?這是一場空前的挑戰。
事情的開端,是駐守桃園十多年的電視台記者林注強,他利用工作之餘,攻讀國立體育學院休閒產業經營研究所,國體研究生在一門「戶外冒險領導與服務學習」的課程上融合服務學習的理念,擬定一趟赴尼泊爾喜馬拉雅登山的計畫。大家千里搜尋,發現一名台灣女子Nana單槍匹馬投入加德滿都的孤兒院,已經默默耕耘兩年多。
透過Nana的協助,國體研究生逐步了解,原來在尼泊爾登山路徑沿線、觀光客常見到的人家,多是賺到觀光財的有錢家庭,真正貧困無依的鄉村,其實隱沒在觀光地圖背後。而這些鄉村最迫切的需要,正是關乎生死的醫療資源。
這些研究生很想幫忙,只是,缺乏大筆資金的情況下,該到哪裡邀請專業的醫生和護士,千里迢迢飛到喜瑪拉雅山脈下的小國度,投身語言不通的異國村落看診呢?
林注強扛下這份任務,著手和桃園地區的醫院聯繫。原本他並不抱太大的希望,心裡揣測著:就算有醫院認同這股服務的理念,大概也很難提供具體的協助吧!就在碰運氣的心態下,林注強走進壢新醫院的公關辦公室,談起前往尼泊爾義診的提議。
漫長的營運決策委員會上,聯新集團總執行長張煥禎望著身旁一起打拼的夥伴,究竟要不要遠赴尼泊爾義診,勢必要做出最後決定。他腦海浮起壢新醫院多年來經營社區醫療、免費幫社區居民健康篩檢的畫面,還有二○○二年起,進駐桃園機場醫療中心、守在第一線服務出入境旅客的行動。背後的信念,就是醫療不能局限在建築物裡。肩負使命的醫護人員,唯有走出醫院大門,深入有需要的角落時,才能真正發揮醫療的價值。
此時此刻,會議桌上一張尼泊爾義診提案,正指向一個窮困的村落和一群需要援助的居民。雖然國度遙遠,雖然有著截然不同的人情風土,基於一股相同的執著及對醫療理念一貫的堅持,說什麼也沒有理由拒絕。
營運決策委員會拍板定案了,決定儘速籌組醫療團隊,援請資深副院長許詩典擔任專案執行人。很快地,醫院的布告欄上增加了一張新公告,吸引來往的醫護人員,吆喝夥伴一起遠赴神祕古國義診。這時,距離出發日期,只剩下一百多天。
第一批醫療團隊出爐
這個天外飛來的尼泊爾義診決定,打斷了許詩典一天忙過一天的時間表。「尼泊爾」三個字,有一股莫名其妙的吸引力,悄悄爬上許詩典的腦際,怎麼也揮不去。
名片上印著壢新醫院資深副院長頭銜,卻是一點也不擺官架子,大家都喜歡稱許詩典為「許副」。灰白的髮絲瀟灑散在耳際,五十多歲,身體仍然硬朗得很,透露他熱情洋溢、即刻就能起身大拼一場的豪邁個性。
隨著尼泊爾義診日期迫近,專長胸腔內科資深醫師的許副,赫然出現在皮膚科診療室,靜靜坐在皮膚科主治醫師後方,專心觀察病人的情況、聆聽主治醫師的診斷。
不明就裡的人,可能覺得莫名其妙,怎麼有人年紀一大把,還願意從實習醫生做起呢?原來,許副擔心在尼泊爾遇到複雜的皮膚病例,特地從忙碌的時間表裡抽出空檔跑皮膚科見習,希望多累積一些臨床經驗,到時才能派上用場。
光跑皮膚科不夠,許副還跑牙科當徒弟。滿是機器嘶嘶聲的牙醫診間,突然出現胸腔內科資深醫師,恐怕還是頭一回。認真學了一輪下來,連牙科醫師都被許副的精神感動,忍不住安慰他:「尼泊爾人的牙齒應該不錯,別擔心。」
究竟要隨身帶哪些藥品,也是令人頭痛的抉擇。光是透過和Nana通信,實在摸不清楚當地情況,只能靠自己不斷揣摩。許副電腦裡的藥品清單,隨著出發日期迫近愈列愈仔細--基本的腸胃藥、感冒藥、皮膚藥、抗生素少不了,還要幫小孩子帶些低劑量的退燒藥、抗生素。萬一有皮肉外傷,就要準備各式各樣的剪刀、縫合針、三角巾、固定板。對了,還得上網查到尼泊爾要打哪些預防針,免得病人還沒到,自己就先病倒了。
出人意料之外,許副查遍世界流行疾病分布,低度發展國家常見的黃熱病(Yellow fever)、瘧疾(Malaria),在尼泊爾統統都沒有,儘管心底覺得怪怪的,但至少確定飛往尼泊爾不用打預防針。
尼泊爾醫療援助行動完全是天上掉下來的臨時任務,各處室手邊都忙著現有專案,許副只好一個人從頭包辦到尾,親自跑藥局領藥、衡量衛材數量、跑資材處領衛材、列冊紀錄每一箱內容物,最後規劃好的藥品、衛材,將九個大箱子裝得毫無空隙。
第一批的醫療團隊成員,也迅速出爐。
兩位專科護理師林莉芬和邱秀貞,看到公布欄的消息,毫不猶豫立刻報名。她們都沒去過尼泊爾,看見這熟悉又陌生的名字,內心湧起一陣好奇,那是什麼樣的地方,住著什麼樣的人們呢?按捺不住奔馳的想像,決定親自走一趟。
重視家庭生活的許副,不忘邀請牽手同行。許副夫人黃香齡是藥學背景出身,早年居住在日本時接觸許多國際援助的概念,聽到義診,義不容辭就答應了。
九大箱藥品與衛材憑空消失
被迫在香港熬過一夜的醫療團隊,大清早匆匆起身,趕往曼谷轉機,終於搭上飛往加德滿都的航班。大夥掩不住興奮,盯著機窗往外看,隨著飛機緩緩降落,灰濛濛的雲霧褪去了,虛無縹渺的南亞大陸,逐漸在眼前展開。
經緯度算起來,尼泊爾的時間,比台灣遲了兩小時十五分鐘,走遍全世界國家,找不到時差像尼泊爾,不安份地多冒出一刻鐘。原來尼泊爾不想和印度同步,硬要比隔鄰大國多出十五分鐘。處心積慮的自我宣示,似乎喚不起大作用,大家不想調整手錶時針,只在心底加加減減,久而久之,直接假裝十五分鐘不存在,反正差不多就好了。
浮現眼前的是一座二層樓的磚紅建築,線條簡單低調,沒有任何華麗裝飾,這就是尼泊爾唯一飛國際線的特里布萬(Tribhuwan)機場。
低矮的機場天花板掛著老舊的旋轉電風扇,工作人員慢條斯理地處理文件,偶爾抬頭,大聲交換聽不懂的尼泊爾話。照規矩排隊的醫療團隊,眼看就要輪到自己,突然工作人員大手一揮,要求換到另一個櫃台,大家只好拎著行李從命,換個隊伍重頭排,這一等又是老半天。堆著笑臉三催四請,好不容易拿到蓋上大印的出境單,深深吸一口氣--原來這就是尼泊爾。
終於辦妥入境手續,大家站在領行李輸送帶前,耐著性子等待。同班機的旅客先後取走行李,好不容易,醫療團隊護士的行李也現身了,大家七手八腳趕緊拖下地,行李輸送帶卻愈來愈空,終於吐出最後一個箱子後,嘎然終止。
「九大箱的藥品和衛材呢?」
醫療團隊呆若木雞,望著空空如也的輸送帶,先是追著工作人員問,沒人答理,趕緊找航空公司櫃台,一樣,半句回應也得不到。
醫療團隊辛苦打包的九大箱藥品衛材,彷彿邁上尼泊爾班機的後塵,消失得一乾二淨,連帶好幾箱個人行李也不見蹤影。當初就是擔心行李托運出問題,刻意在箱子上貼著一模一樣的義診標示,自以為做好萬全準備了,沒想到,一切都是白費功夫。
大家推敲許久,猜測是臨時改搭泰航,行李托運沒跟上班機,所以人抵達了,那一座小山丘般高的藥品和衛材卻沒有抵達。
與當地志工相見歡
「沒藥、沒繃帶,怎麼義診啊?」大家面面相覷,一籌莫展。
義診時程表都已排定,無論如何都得去一趟。推著僅存的個人行李,一群人落寞地走出機場,突然身旁響起爽朗的問候,說的是熟悉的中文,大家還沒回過神來,Nana已經笑臉走上前,熱情地揮手打招呼。過去三個月,大夥靠著email敲定大小細節,只在虛擬時空往往返返,現在,終於相見了。
大家都喊她Nana的李雅君,原本在台灣當美語補習班老師,二○○四年底意外收到朋友的邀請,約她一起飛往尼泊爾。朋友臨時無法成行,Nana仍然執意前往,於是一人單飛,到加德滿都的孤兒院當志工,一年過了又一年,尼泊爾人的單純笑容深深碰觸Nana的心,貧苦孩童的無助,更緊緊抓住她的腳步,怎麼都離不開這塊土地。她的人生從此轉向,彷彿變成半個尼泊爾人了。
精壯結實的尼泊爾人D.B. Lama,也站在接機隊伍中,他是悠遊之旅(Nepal GoGo Treks)旅行社的創辦人,咧著燦爛的笑容,開心地迎接大家。敲定義診的過程中,Nana負責和台灣保持聯繫,但她畢竟不是當地人,也不懂尼泊爾語,所有當地事務,包括義診團隊的食住交通,以及申請義診的相關文件,都是請託D.B.旅行社,協助向尼泊爾政府提出申請。
Nana遞上鋁箔包裝的「芒果汁」慰勞醫療團隊一路奔波。這是尼泊爾的招牌飲料,味道又濃又甜。 D.B.也拍胸脯保證,一定會請員工緊盯航空公司,一旦行李抵達,立刻運到義診現場。
隨行的工作人員幫忙大家卸下行李,手忙腳亂一陣,眾人終於安坐在巴士上,順著蜿蜒的道路,朝著未知疾駛而去。
第一章 愛,無國界
人影匆忙的桃園國際機場,成堆的尼泊爾義診團紙箱,活像一座小山丘,格外引人矚目。聯新醫療團隊神情期待地守候一旁,壯觀的陣勢,裝滿挽救生命的藥品和衛材,也承載著數不清、算不完的愛心,即將從台灣遠渡重洋,航向那千年不變、神祕不語的內陸古國「尼泊爾」。
最接近天堂的地方
台灣人熟悉的旅遊地圖,出遠門就是歐美,就近散心就是日本、中國和東南亞,對於坐落南亞、夾在西藏和印度中間的小國尼泊爾,腦中唯一的印象,就是一座白雪皚皚的山頭,景色美若天堂。
終年積雪的喜馬拉雅(Himalaya)山脈,幾乎成為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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