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本書密切相關的兩條新聞
上千隻蟾蜍自我爆炸
怪異行為困惑科學家
據法新社四月二十三日報導,最近幾天,德國境內出現了一種怪異的、令人無法解釋的現象:上千隻蟾蜍忽然自我爆炸,將內臟彈出一米高的地方。這種奇怪現象使得德國科學家和生物學家困惑不已,他們通過研究,始終無法解釋蟾蜍自殺的原因。
根據大量來自德國獸醫和動物福利工作人員的報導,生物學家們發現,至少一千隻蟾蜍忽然不斷膨脹自己的身體,直至將身體鼓至極點,最後爆炸。它們的內臟也在爆炸中彈至一米高的地方。而德國漢堡市奧頓納地區的蟾蜍自我爆炸現象最為嚴重,在當地一湖中,竟然浮滿了蟾蜍屍體,而這片小湖也被稱為「死亡之塘」。
目前,漢堡市有關部門已經禁止市民使用這片小湖。每天淩晨兩點至三點,一名生物學家被派至湖邊,觀察這些自殺蟾蜍爆破時的情景。漢堡市北部自然保護社會觀察和研究機構的成員沃納.斯莫尼克稱:「這簡直像一部科幻電影,它們忽然膨脹、爆炸,它們的屍體比普通蟾蜍屍體擴大了三點五倍。」
目前,生物學家推測了蟾蜍自我爆炸的原因,其中包括:這種蟾蜍感染上了一種未知的病毒。
《北京青年報》二00五年四月二十五日
上海老洋房天花板現七隻骷髏
二十三日,位於上海西寶興路的一棟老洋房在拆遷時,工人們在天花板上發現了七個骷髏,目前警方已介入調查。
二十三日中午十一時許,記者接到爆料後趕到事發地,發現骷髏的張先生告訴記者,他和老伴散步時,發現一處拆遷工地附近的路邊竟然有一顆人的頭骨。張先生向工人詢問後得知,這顆骷髏是拆房工人從旁邊的一幢老洋房中發現後丟棄在路邊的。記者看到,儘管已經有多處破損,但是可以確定是人的頭骨。
據一名工人介紹,前天下午四點多,工人們在拆除老洋房時,在房子二樓天花板和屋頂之間的夾層裡發現了這些骷髏,當時一共發現了五顆,工人們在清理過程中弄碎了兩個骷髏。
記者採訪過程中,幾名工人熱心地向記者指出發現骷髏的地方,沒想到的是,在發現五顆骷髏的二樓屋頂夾層,他們又發現了兩顆骷髏。一名工人拿著剛發現的兩顆骷髏和另外兩塊骨頭給記者看,記者注意到,包裹骷髏的是一九六七年五月十七日的報紙。
據拆遷工人稱,第一次發現的五顆骷髏中除兩個已破碎外,另三個已於昨天被警方取走進行調查。
《上海青年報》 二00五年七月二十五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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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曲.從死神手裡逃脫的人
陰天。
我討厭陰天,壞天氣總是影響心情。這個故事在壞天氣裡開始,預示著接下去的一切都不太妙。
但我在接那個電話的時候,並沒有意識到這點。
「真是太謝謝了,好樣的,我看你來當記者也一定能幹得很棒!」我毫不吝嗇地拋出褒美之詞。我知道他就喜歡聽這個。
「呵呵,哪裡,只是提供個消息,你的稿子寫得才真叫好,什麼時候我能在你後面掛個通訊員的名字就心滿意足啦。」花花轎子人抬人,老賀立刻就還捧我一把。
「當個爆料人不是也挺不錯嗎,你這個消息肯定有獎金,至少五十,我努力一下,看看能不能上一百。」
「哎呀,哎呀,這怎麼好意思。」不用看,我也能猜到電話那頭的嘴咧得有多大。
「應該的,以後有這種消息可要第一個告訴我啊。」
「那是當然。」老賀保證。
這種事情是互利的,消息要是傳得晚了,被別家報紙先發出來,或者我們跑衛生的丫頭通過其他管道知道了,他的爆料費也就泡湯了。
「那個病人,他原來得的真是絕症?」我再一次向他確認。
「錯不了,我們芮金醫院組織了專家會診,絕對是海尼爾氏症,極罕見的絕症,全世界沒聽說有誰得了這毛病還能好的,這是首例。雖然這病好得有點莫名其妙。」
「好,我下午就過來採訪。」
又踩過界了,沒辦法,為了生存嘛。掛下電話我這樣想。
本來這種醫療新聞當然是得由跑衛生的記者採寫,不過嘛,現在通過我的線人打熱線電話爆料就不同了,只要是讀者打的熱線,我這個機動部記者都能採訪。
我手上捏了好幾個線人,或者用唬爛人的稱法叫「深喉」。平時隱藏在各行各業,有風吹草動就會向我報信,比如這個老賀,雖然人在芮金醫院,但市中心的大醫院基本都熟,平時沒事就給各醫院的熟人打電話,探聽新聞線索。當然,「深喉」們之所以這樣積極,除了我的個人魅力之外,爆料費才是關鍵中的關鍵。動動嘴皮一個月就能多幾百元甚而千多元,何樂不為。
再多培養幾個,我就不愁沒稿寫了。
中午吃飯的空隙我在網上查了一下海尼爾氏症,沒什麼有用的信息,或許是這個病太專業,又或許是我把這個音譯的絕症名稱弄錯了哪個字。
全身器官萎縮,並很快衰竭?去芮金醫院的路上我琢磨著老賀簡單告訴我的海尼爾氏病症。聽起來很可怕的樣子。居然突然就好了,連主治醫師也摸不著頭腦。
有點意思。
「芮金醫院驚現奇跡,致命絕症莫名康復!」我已經想好這篇新聞的標題了。沒錯,就是要聳動,就算採訪下來沒什麼稀奇,也要把標題起得「彈眼落睛」。
內科門口排了二十幾個等候看病的人,走進診療室的時候我覺得後背有點發涼,他們一定在暗罵我這個不排隊直接衝進去的小子,如果知道我將要耽擱他們的醫生至少十幾二十分鐘,更惡毒的詛咒會洶湧而至的。
老賀早已經給我的採訪人——林醫生打過招呼,等他看完下一位病人,我就坐到了他對面的板凳上。
「老賀說您就是那位患海尼爾氏症病人的主治大夫,我想來多了解些情況。」表明身分後我問他。
「你們的消息還真是靈通啊。」這位腦袋微禿的中年白大褂顯得有些驚訝,「病人昨天才確認康復,你今天就趕過來採訪了。」看來他並不知道老賀的「深喉」身分。
我當然不會說破,只是笑一笑,很高深的模樣。
「不過這真是一個奇跡,奇跡啊。」醫生的手開始揮動起來,聲音也比剛才響了些,我這才注意到他的眼睛裡滿是血絲。
他很亢奮,或許他已經亢奮幾天了。
「先說一下這種病吧,罹患海尼爾氏症並不是因為什麼病毒入侵,而是先天性的。從遺傳學的角度說,就是基因先天有缺陷。在大多數時候這種缺陷並不會給人帶來麻煩,但如果不走運在某個時候被啟動的話,免疫系統就會出問題,大問題。最終導致全身器官,特別是心肝肺腎會緩慢衰竭。一個更奇特的現象是,雖然海尼爾氏症的起因不是病毒,但患海尼爾氏症的患者特別容易誘發一種特殊的病毒,這種病毒無法在健康人體內存活,但卻能在海尼爾氏症患者的內臟裡繁殖興旺,而這將進一步加速器官的衰竭。」
「沒有治療的方法嗎?」
醫生迅猛而快速地搖頭。
「在此之前,從罹患海尼爾氏症到死亡,最長的紀錄是七年。通常患者在兩年裡就會死去,當下的醫療手段能做到的只是盡可能延長這個時間,代價是患者會因此而活在痛苦中,並且最後也不免一死。」
「那這位患者患病有多久了,我還不知道他的名字呢。」
「患者叫程根,是個做生意的,大概平時太忙,身體不舒服一直熬著,等到確診已經發展成中期。藥物對這種病的效果本來就有限,一周前做會診時,我們的意見是最多還能活十個月。前幾天他兒子還陪著的時候,程根已經虛弱到連走路都要人扶著了。」
「哦?這麼說程根康復的時候他兒子不在?」
「是的,聽說是生意上的事情急需他去處理,飛到廣州去了,老爹的奇跡恢復會給他個大驚喜。」說到這裡林醫生臉上露出笑容。他是真心為病人高興,醫者仁心,但現在並不是每個醫生都能像他這樣。
林醫生的笑容只停留了兩秒鐘。他猛一拍沒剩幾根頭髮的後腦勺,說:「哎喲不對,他兒子還不知道程根得的是絕症呢,程根叮囑我們院方不能把他的病情告訴他兒子,小夥子一直以為他爹只是腎病發作。」
「啊……」我張了張嘴,本來是多好的現實橋段啊,還想寫進稿子裡呢,「那麼,程根好起來就是這幾天的事了?」
醫生點點頭:「前天早上,護工扶他去上廁所的時候,不小心滑了一跤,連帶著把老頭子也摔了出去,那個護工嚇壞了,沒想到還沒等她站起來去扶,老頭子哼哼著自己爬了起來。護士不放心給他做了簡單的檢查,竟然發現各項指標比五天前檢測時好了許多。我當時聽到這個消息嚇了一跳,下午就安排再做一次全面檢查。結果……」說到這裡,林醫生的眉毛皺了起來,微微搖了搖頭,彷彿直到現在,仍然對檢查結果感到驚訝。
「結果怎麼樣?」我很識相地配合問道。結果當然是病好了,不然我到這裡幹嘛來了。
「用個不恰當的比喻,程根的內臟器官就像被打了興奮劑,正在以驚人的速度恢復中。他的心臟現在強壯得像個三十歲的人。」
「哦?」我有些意外,原來不僅僅是康復啊,聽他的口氣,這個程根的年紀總有五六十了,現在居然因禍得福,內臟變年輕了。
不過我覺得林醫生也像被打了興奮劑,他的手一直在比劃著,在我看來有些可笑。
「會不會……只是暫時現象?是回……」這麼說好像不太妥當,我及時地住了嘴。
「你想說迴光返照?」林醫生失笑,「怎麼可能,我們不可能把表面現象和本質性的好轉搞錯,所有的資料都表明,他正在從根本上好起來。」
「真是個奇跡。」他再次嘖嘖贊道。
「這麼說來病情突然轉好,並不是因為用了藥物或什麼其他的醫療手段?」
醫生的表情有點尷尬:「是的,其實我們現在依然很納悶,發生轉變的這段時間裡我們沒有換藥,病人也沒有什麼特殊的行為,突然之間就好了,此前沒有半點徵兆。我只能說這是個奇跡。現在院方正在努力留程根在醫院裡多住段時間,一來再多觀察段時間比較穩妥,二來如果能找出他康復的原因,或許海尼爾氏症就不再是絕症了。」
說到這裡他又興奮起來:「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不,你不知道,先天性的基因問題被神秘地解決了,而且只用了兩天,這是顛覆性的。如果我們能知道為什麼,不僅海尼爾氏症,有太多其他的絕症也將有希望。」
我撓了撓頭,如果這真是個奇跡的話,就不要對破解它抱太大的希望。這個世界上神秘的事情可不止一宗兩宗,現今的科學離破解它們還遠著呢。
當然我不會阻了醫生的興頭,作為目睹奇跡發生的人他顯得有點狂熱了。醫生喋喋不休地和我說了一堆專業內容,比如什麼什麼指數恢復到多少,海尼爾氏病出問題的DNA第二十三對螺旋體修復到底有多少可能性等等。我卻已經無心多耽誤門外看診病人的時間,在他這裡的採訪內容已經差不多了,接下來該去看看那個不知走了什麼運的老頭子。
醫院裡的空氣讓我的胸口越來越憋悶。急診走廊裡排滿了病床,走過仰天的蒼白的臉,我彷彿聽見無聲的哀嚎。
就在旁邊,一具枯瘦的身體躺著,葡萄糖一滴一滴滲進乾涸的手掌的血管裡。他的嘴唇灰澀,睜著黃濁的眼睛,裡面全是木然。我只掃了一眼就趕緊挪開,加快了腳步,直走到電梯旁才呼了口氣。剛才那種地方的空氣,我可不想吸進肺裡。
叮噹一聲,電梯門開了。一張床被推出來,躺著的人被蓋上了白布。我連忙讓開。推著床的兩個護士在說笑著。這樣的地方,生和死離得太近了。
我要採訪的程根在五樓,居然是特護單人病房,這裡每天的費用可是相當昂貴的,想起林醫生說這病人是經商的,大概生意還不小吧。
門半開著,我敲了敲走進去,一個穿著病號服的老人坐在沙發上看雜誌,臉膛紅潤,氣色不比我差。聽見聲響他放下雜誌,向門口望過來。
「您好,我是晨星報社的記者那多,祝賀您,身體明顯好轉了,能否接受我的採訪,所有的醫生都覺得這是個奇跡。」
程根笑了,一開口就中氣很足:「沒問題,我正閑得發荒,要不是醫院堅持,我真想今天就辦出院手續,有人願意陪我老頭子聊天再好不過了。」
我在他旁邊坐下,把名片遞過去,笑著說:「您看起來可一點都不像病人。」
「還真沒想到能再活過來,住進醫院裡感覺一天比一天沒力氣,以為這輩子就快到頭了呢。」
「您能詳細說說嗎,您的職業,什麼時候發現自己得病的,這兩天突然好轉是怎麼回事呢?」
「我啊,以前搞建築工程,最近一兩年嘛房地產也插一腳,平日裡總是從早忙到晚,操心的事太多,人老了氣力不如從前也是當然的,這一年多身子明顯虛下去,卻沒往別處想。一個月前走著走著腳一軟摔在地上,才決心好好查查,不想得了個怪毛病。至於怎麼好的,連醫生都搞不明白,你問我不是白問嗎?」
「您自己的感覺呢,有什麼徵兆嗎?」
程根苦笑:「大前天晚上睡覺前,還一點起色都沒有,醫生開的藥吃下去也沒什麼用,林醫生說心情很重要,心情好的話對病情會有幫助,可是明知道自己再怎樣都活不長了,心裡又有許多事情放不下,我也沒那麼快看得開。一覺睡下去,做了整晚的亂夢,早晨醒過來渾身濕透,沒想到精神反倒好起來,胃口也大了,醫院裡的早飯吃完還覺得不夠,叫人去外面買了大餅油條豆漿來吃。吃完早飯去上廁所,其實我已經覺得可以自己走了,那個護工一定要扶著我,結果她自己腳一滑連帶著把我也摔出去。嘿,那個護工最多才四十,結果她還沒爬起來我先自己站起來了,她兩個眼珠子瞪得溜圓呢。」說到這裡,這個在鬼門關前走了一次的老人哈哈大笑起來。
「要是我也得看得眼發直。」我笑著說。
「我覺得自己胳膊腿的力氣又回來了,毛病好不好,看飯量就知道,這兩天我每頓吃三碗白米飯。小護士到病房裡給我做簡單檢測的時候,我就覺得自己有希望了,昨天早上林醫生正式告訴我,我正在康復,而且速度很快。這就麼些,我自己也糊里糊塗,像做了場夢似的。」
病好了,醫生和病人卻還是稀里糊塗的。不過這也好,新聞寫出來更有傳奇性。
「林醫生告訴我,他本來認為您只有不到一年的時間了,您原本打算用這些時間幹什麼呢,而現在奇跡般康復,可以說再世為人,想法和從前又不一樣了吧?」
程根沉吟著還沒答話,病房門就被呼地推開了。
一個比我胖兩圈的肥男快步走進來,下巴上的肉一顫一顫。他瞪大了雙眼看著程根,一臉的驚訝。
「爸,聽醫生說,你的病……好了?」
程根的臉卻板了起來:「怎麼你這幾天都不打個電話回來,那邊情況怎麼樣不彙報,你爹死沒死也不管。」
胖子臉上抽動了一下,說:「我這不是趕回來了嗎,你,你的病真好了?」
「你還盼我好不了?」程根的嗓門一下大起來。
沒想到這老頭剛才對我還和顏悅色,兒子一來就變了臉。我在旁邊看他這麼訓兒子有些不自在,開口說:「您父親的海尼爾氏症已經康復了,這可是個奇跡啊,我是晨星報社的記者那多,就是為了這個來採訪程老先生的。」
「海尼爾氏症?這是什麼?不是說,不是說是腎病發作嗎?」
看著胖子張大的嘴,我這才想起剛才林醫生說,程根一直把真實病情瞞著家人,沒想到被我一溜嘴洩了實情。好在程根的病好了,不然就捅婁子了。
「哎呀!」我訕笑著,向程根做了個抱歉的表情。
「反正現在病也好了,告訴你也沒關係,你爹可差點就死了。」
「啊!」胖子的表情突然緊張起來,身子也抖了一下。
沒想到他爹對他這麼不客氣,他還真是個孝子呢。雖然程根好好地在這裡,他兒子卻連臉色都有些發白呢。
等程根大概說了海尼爾氏症和這兩天發生的奇跡,胖子的神情依然頗有點不自然。
「爸,你該早告訴我和媽的,哎呀,你這能瞞多久!」胖子捏著拳頭,連連地搖頭。
「去,早說有什麼好,你看我現在多好,早說你娘指不定擔心成什麼樣。還有你,你那副樣子怎麼能讓我放心,本來想等你接手公司一段時間,上了正軌再說的。對了,這次競標怎麼樣,拿下來沒有?」
「啊,那個……」胖子支支吾吾。
「什麼這個那個!」程根大聲喝斥著。
胖子癟著嘴巴,滿臉惶然。
「是不是沒標下來?」
「嗯。」
「你這個沒用的東西,不是告訴你這個工程非常重要、非常重要,一定要拿下來的嗎?」程根霍地站了起來,把他兒子嚇得往後退了兩步。
「我生你有個屁用,你說,你說你在德國都讀的什麼書,讀到哪裡去了,就會問我要錢,女人倒是換了一個又一個,你這裡面都裝了什麼東西,漿糊?還是狗屎!」程根用手指猛點胖子的腦門,把胖子戳得面色如土。
「還好,還好我又活過來了,否則我這十幾年辛辛苦苦,不都得被你敗光!你這個項目經理不用再做了,回去從工地上做起來!」
我在旁邊坐立不安,這架勢,我是走還是留?
「你先出去,我這兒還有客人。嗯,回去告訴你娘我的病沒事了。」
「哎。」胖子如逢特赦,急忙轉身出去。
程根坐回沙發上,呼哧呼哧喘著氣,我真擔心他病情復發。
「我這兒子啊,恨鐵不成鋼,讓你見笑了。」程根說。
「呃,您對兒子挺嚴格啊。」我不知該說什麼,程根對兒子的態度,實在是……不知這胖子以前都幹了什麼事,讓他爹這麼怒其不爭。
「這小子,咳,不提他,咱們接著聊。」
我又問了些問題,程根一一答了,我覺著差不多了,就告辭離開。
走出醫院大門的時候,天已經下起了小雨。
我看見程根的兒子正靠著醫院的外牆抽煙。他的頭髮耷拉在額上,看起來已經在雨裡待了一會兒。
他皺著眉頭,很不痛快的模樣。煙已經抽到了尾端,他扔下煙,踩了幾腳,然後轉過身,對著牆做了個讓我嚇了一跳的動作。
他狠狠地對著牆踢了一腳。
這麼大的怨氣?我搖了搖頭,轉身離去。這些東西,我是不會寫進新聞稿裡的。
走開的時候,我聽見背後傳來一聲低低的咆哮,接著又是砰的一聲。我想他往牆上踢了第二腳。
聳動的標題和戲劇性的內容,使我這篇稿子最終上了版面的頭條,老賀的獎金也出乎意料地升到了一百五十元,皆大歡喜。
「看不出來,已經有我的三分火候。」蘇世勳跑過來和我勾肩搭背。
我連忙抖摟開他黏糊糊的胳膊,這根賤草最近越發地賤起來,再這樣下去和他並列的另一大賤客文藝部王柳就快趕不上了。
記得蘇世勳剛進報社的時候,晨星報社只有文藝部王柳號稱賤人王,和狗仔王王動並稱雙王。王柳和我不是一個部門,一般也煩不著我,蘇世勳就不同了,進我們部第二天就讓我見識了他的本色,至今記憶猶新。
那次是在廁所裡,他站在我旁邊,來回看看我們兩人的小便池,忽然說了一句:「英雄所見略同。」如果是今天我完全不會去理他,那時我琢磨不出他是什麼意思,又不知該怎麼發問,只好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蘇世勳哈哈大笑,一邊尿一邊伸手拍我的肩膀,說出下一句:「男人都需尿尿。」很是震撼了我一下。
「三分就不錯啦,放眼天下有誰及得上你五分的?」沒什麼事就配合他一下。
蘇世勳還真擺出一副認真思考,掐指算人頭的模樣,半晌後微微搖頭,仰首輕嘆一聲:「寂寞呀!」轉身背手踱開。
我不由得感嘆,這活寶的台詞還真是多。蘇世勳就像塊口香糖,扔到哪裡都能黏住,人緣倒是相當不錯。
桌上的電話突然響起來,抓起聽筒,飄出前台小姐甜甜的聲音。
「那老師,有人找。」
新聞中心的門口,一個和我高矮彷彿但敦實許多的男人衝我點點頭,可我卻完全不認識他。
「你是?」我問。
他拿出個小本子在我面前搖了搖。
「有空嗎?」
那是警官證。
報社的小會客室隔音效果相當不錯,門一關,外面的嘈雜聲就被過濾了大半。
短短的一段路走來,我飛快地想了一遍最近的所作所為,還是沒猜出這位警官會為了什麼事情找我。
「有什麼事嗎?」
「先認識一下吧,我叫郭棟,東郭先生的郭,棟樑的棟。市局特事處副處長。」他伸出手。
「呃,我你應該已經很了解了吧。」我一邊和他握手,一邊琢磨這個特事處是幹什麼的。
「有一點了解。」郭棟笑了笑,摸著下巴上青青的鬍子渣兒說,「從昨天晚上到今天上午我一直在看有關你的材料,本來應該等你下班再來拜訪,不過看了你以前幹的那些,屁股坐不住就直接過來了。」
「我的……材料?」我皺起了眉頭。
「帶領一群大學生從神農架的人洞裡安全返回;在青海對『種子』的攻擊;就在前不久還為了調查二十年前的一宗懸案,而遠赴福建順昌。」郭棟細細歷數的樣子讓我出了一身冷汗。
「此外,還懷疑與印度馬哈巴厘普蘭的一宗盜墓案有關,涉嫌幫助一位女性從精神病院逃跑,並且與許多神秘人物與組織有著聯繫,其中包括……」說到這裡,郭棟繞有興致地瞇起眼睛看著我,「可能包括非人類的智慧生命?是真的嗎?」
「你說呢,呵呵,呵呵,我只是個普通的小記者。」我乾笑著,心裡卻明白,他既然能說出這些,賴是賴不掉了。
郭棟笑了:「普通的小記者嗎?那多先生,你可太謙虛了。不過,您不用有什麼顧慮,特事處是新成立的部門,在以後一定會有麻煩到的地方,我這是套交情來了。」
我心裡踏實了一些,問:「那些材料,是從哪裡來的?」
「是兄弟單位轉過來的,嗯,你大概也能猜到吧。」
我點了點頭,他剛才說的那些,多是與我那好友梁應物有關的經歷,而梁應物,正是X機構的成員。
「只是我所看到的關於你的材料,雖然列印出來有厚厚一疊,但其中多有含糊不清之處,顯然你那些精彩之極的經歷,就連那個機構,也難窺全豹吧。」
「哪裡哪裡,有什麼精彩之極,一定是寫報告的人加了許多想像,誇張了,我只是運氣不好,總是碰到些古里古怪的事,其實可沒啥本事,你來找我,多半是要失望的。」我趕緊把自己往差裡說,天知道多出一個特事處,以後要給我找來多少麻煩。
「咳,戒心這麼重,雖然以後要找你幫忙,但以你的性子,多半也是樂在其中吧。至於你的本事,老王可是很推崇呢。」
「老王?」
「王茂元啊,我還跟他學過犯罪心理學,算是我師傅。」
「哦。」我的表情鬆弛了些,王茂元是個退休的老刑警,專門研究犯罪心理學,不久前發生在我一位朋友身上的突然返祖異象,沒有他的幫忙,沒那麼容易解開謎團。他可是個不錯的人。
「我這麼過來也實在冒昧,你也還要工作,這樣,今天晚上我請你吃飯,咱們飯桌上再聊。到時候你得給我說說,你是怎麼破了『四二三』案的,那可是讓多少老刑偵都苦思不得其解二十多年的奇案啊。我估計老王那裡你都沒全說。」
我給了他一個笑容:「怎麼,你那些材料上沒寫嗎?」
郭棟擺了擺手:「上面不清不楚,偏又讓我心癢難熬。就這麼說定了,地方你定。這是我手機,等你電話。」他寫了個號碼給我。
「這……好吧。」麻煩上了身,推也推不掉了。
飯桌對中國人來說是件奇妙的法寶,儘管我心裡對這個郭棟仍保持著距離,氣氛比下午總要好一些。
我發現郭棟的眼睛是習慣性瞇起,很容易給人老奸巨猾的感覺,不過在我說圍繞在「四二三」案的迷霧是怎樣被一層層撥開的時候,他的眼睛也越睜越大。
我看他的表情實在有些好笑,問:「說起來,你這個特事處不就是專門處理此類事件的嗎,相信以後會碰到更匪夷所思的事情,現在手上有什麼案子嗎?」這話一說出去我就後悔了,飯桌讓我太放鬆了,特事處這個衙門的水決不會淺,對這個副處長說話可得小心。
郭棟臉上果然露出為難之色。
「哦,不能說就別說了。」我趕緊說。
「這個,不是不能說,而是……和你想的有些不一樣。」郭棟的臉上浮起一絲苦笑,「我們這個部門剛成立沒多久,還沒接手什麼特殊案件。我下面的隊員們正在磨合,所以只是接了幾宗小案子。倒是和普通刑案有點不一樣,我說一件你就知道了。」
此時酒足飯飽,剛才我說得口乾舌燥,現在角色易位,既然他開了口,我就擺好表情準備聽聽這火熱新出爐的特事處正在辦什麼奇案。
「是上個月的事,啊,對了!我正帶著這案子的材料。」郭棟從隨身的公事包裡翻出張紙遞給我,是份報紙的影本。上面的一個新聞被筆圈了出來。我看了眼報眉,是七月二十五日的《青年報》。
上海老洋房天花板現七隻骷髏
二十三日,位於上海西寶興路的一棟老洋房在拆遷時,工人們在天花板上發現了七個骷髏,目前警方已介入調查。
二十三日中午十一時許,記者接到爆料後趕到事發地,發現骷髏的張先生告訴記者,他和老伴散步時,發現一處拆遷工地附近的路邊竟然有一顆人的頭骨。張先生向工人詢問後得知,這顆骷髏是拆房工人從旁邊的一幢老洋房中發現後丟棄在路邊的。記者看到,儘管已經有多處破損,但是可以確定是人的頭骨。
據一名工人介紹,前天下午四點多,工人們在拆除老洋房時,在房子二樓天花板和屋頂之間的夾層裡發現了這些骷髏,當時一共發現了五顆,工人們在清理過程中弄碎了兩個骷髏。
記者採訪過程中,幾名工人熱心地向記者指出發現骷髏的地方,沒想到的是,在發現五顆骷髏的二樓屋頂夾層,他們又發現了兩顆骷髏。一名工人拿著剛發現的兩顆骷髏和另外兩塊骨頭給記者看,記者注意到,包裹骷髏的是一九六七年五月十七日的報紙。
據拆遷工人稱,第一次發現的五顆骷髏中除兩個已破碎外,另三個已於昨天被警方取走進行調查。
《上海青年報》 二00五年七月二十五日
「哦,就是這個案子?」我掃了一眼問他。這個新聞我是知道的。
郭棟點點頭:「也不知該說什麼好,那麼多年過去了這事情要查清楚很麻煩。這幾個骷髏頭照我推測多半是哪個醫生帶到家裡的醫學標本,現在是不能這麼幹了,但幾十年前這樣的事並不罕見。即便真有刑案在上面,也早已經過了追訴期,查出來也不能拿兇手怎麼樣。說白了,這是件吃力不討好的事,轉了一圈就扔到了我們處手上。」
「也不能這麼說,你不知道,我經歷那麼多事情,許多雖然看結果很聳人聽聞,但開始介入的時候並不顯山露水,所以沒准你真能查出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來。」這麼說純粹是安慰他,這個世界總的來說還是比較正常的,想要發現不正常的地方得有很好的運氣才行。
「你有什麼忠告嗎,如果真的查到什麼東西的話?倒不是指這宗案子,不過這個部門成立了,以後總會碰到的。」
「別太相信表面的東西,常常我以為『就是這樣』的時候,才只是冰山一角而已。另外嘛,不要輕舉妄動,有些人如果像對普通犯人那樣直接去抓的話,恐怕會有大麻煩,說到底成立特事處應該是為了加強這個社會的穩定吧。」我總要說些什麼,表示我對這個部門的善意。
「那是當然。」郭棟說。
「暗世界,我喜歡這麼稱呼由那些人和那些事組成的天地。暗世界也是有規則的,你需要去慢慢地熟悉。我有些朋友,他們可能不願意直接和員警打交道,但偶爾幫幫小忙還是可能的。」
郭棟點點頭,他的眼睛又瞇了起來,這樣的視線總是讓人覺得意味深長。
這頓飯吃了之後沒幾天,我的一位朋友不告而別,梁應物告訴了我一些事,這讓我對那宗「四二三」案的判斷完全顛覆了。想起對郭棟所說的「冰山一角」之語,真是一點都沒錯。這事情我寫在另一本手記裡,和這個故事並沒關係,就不再多說了。
接下來的三個月過得很安穩,並沒有什麼糟心的事情讓我碰上。夏日的暑氣幾番折騰,終於消散殆盡,氣溫迅速地降了下來。十一月的上海,我拐進報社的大門,手冰涼冰涼。已經有初冬的感覺了。
手機響起來,我看了看號碼,不認識。拿起來「喂喂」幾聲,卻沒有聲音。這大樓裡有些角落的訊號不太好。
走到自己的辦公桌,撂下包打開電腦,我拎起電話撥回去。
「請問哪位剛才打我手機?」
「那多啊,我是王阿姨。」
我愣了一下,然後反應過來,這是我媽的朋友,住的離我父母家不遠,和我媽一樣都退了休,時常找我媽聊天打發時間。
「哦,王阿姨啊,有什麼事嗎?」
「莘景苑被封鎖了,上午我想找你媽結果不讓進,保安也換了,我一個都不認識。你知道出了什麼事嗎?」
「什麼?」我大吃一驚。莘景苑就是我父母住的社區,三天前我還回家看過他們,封鎖?怎麼回事?
「我聯繫不上你媽,所以想問問你。」
「我也不知道,不過謝謝你了王阿姨,我這就過去。」
掛了電話,我忙往家裡撥號,是忙音。打父親的手機也接不通。我急起來,抓起包連電腦都顧不上關,就衝出了報社。
與本書密切相關的兩條新聞上千隻蟾蜍自我爆炸怪異行為困惑科學家據法新社四月二十三日報導,最近幾天,德國境內出現了一種怪異的、令人無法解釋的現象:上千隻蟾蜍忽然自我爆炸,將內臟彈出一米高的地方。這種奇怪現象使得德國科學家和生物學家困惑不已,他們通過研究,始終無法解釋蟾蜍自殺的原因。根據大量來自德國獸醫和動物福利工作人員的報導,生物學家們發現,至少一千隻蟾蜍忽然不斷膨脹自己的身體,直至將身體鼓至極點,最後爆炸。它們的內臟也在爆炸中彈至一米高的地方。而德國漢堡市奧頓納地區的蟾蜍自我爆炸現象最為嚴重,在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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