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楔子
天空有些陰霾,懸掛在教堂塔尖的銀灰色幕布輕輕垂下來,隨著若有似無的寒風而輕微翻捲著。
空氣有些潮濕,修女們站在門口輕聲吟唱,八名西裝革履的男子,手戴黑色手套,托著螢光閃閃的水晶棺木緩緩前行。
棺木中的少女白裙襯底,黑髮披肩,恬靜的面容宛若睡蓮,就像童話中沉睡的白雪公主,等待著王子的真愛之吻解除魔咒。
少女其實真是公主,卻再也不會醒來。
荷爾公國唯一的王位繼承人莉莉絲公主在歸國途中不幸遇難,舉國上下一片悲傷。
老國王為她舉行了最隆重的葬禮,不惜購置價格高昂的水晶棺木,只為永保公主容姿。
眾人緩緩進入教堂內部,鐘聲沉悶敲響,鴿子從塔頂飛翔而出消失在雲層裡。
教堂對面的高樓上,一名男子靜靜站在玻璃窗後凝視著這一幕,英俊的面容上是難以言語的複雜神色。
「親眼見證『自己』葬禮的感覺如何?」背後傳來戲謔的調侃,將窗前失神的男子拉回了現實。
英俊的男子轉身在對方身前坐下,不置可否地聳聳肩,臉上勉強扯出一個笑容。
「還不錯,感覺挺新鮮的,一般人可沒這機會,你應該羨慕我才對。」
「是嗎?」對面的男子目光灼灼地看著他,「可你臉上的神情卻不像這麼想。」
「那又有什麼區別?反正這是我的選擇,我現在應該為自己的新生而歡慶才對。」
英俊的男子拿起桌上的酒杯倒滿,湊到唇邊輕啜了一口,緩緩閉上眼睛。
坐在他對面的男子同樣擁有令人驚歎的長相,只是相比於那英俊的男子,多了一份冷然。
「那麼,你接下來有什麼打算?返回亞特蘭蒂斯?」
「看情況吧,不過在這之前,我得先去完成一件事。」英俊的男子沒有睜眼,又飲了一口酒。
「和繼承人有關?」
「嗯,我這個正牌『公主』死了,繼承權就落到監獄裡那傢伙身上。這種事情,我不容許發生。」
「是嗎,那你有線索了?」
「有一點,不過還不確定,可以慢慢來,我有的是時間。」
「日久生變。」冷然的男子提醒。
「我知道,我有分寸。」英俊的男子睜開眼,因為空氣中開始產生異變,「你家男人來接你了。他還真是盯得緊,片刻也不放你離身。」英俊的男子輕笑。
「哼。」冷然的男子輕嗤一聲,不屑地瞥了眼正在成型的光影,卻還是認命地起身走去。
「替我問候大誠兄。」英俊的男子舉起酒杯示意了下。
冷然的男子回過頭來,下半身已經被光影吞沒。
「你還是管好你自己吧。盡快完事,別拖太久。」
「知道啦。」
「還有……」
「還有什麼?拜託你一次講完,跟老媽子似的。」英俊的男子無奈地翻翻白眼。
「……記得收起你的小動作,你現在可是男人。」
「……」英俊的男子嘴角抽了抽,看著消失在光圈裡的人影,惱怒地把酒杯砸在桌子上。
「……真是可惡。」
嘆了口氣,拾起放在沙發扶手上的資料,逐行掃了下來,最後定格在那兩張抓拍的照片上。
「好吧,王子殿下,我來了……」
第一章
「啊,華哥,你今天帶了這麼多錢啊?」
下午時分,三名身穿校服的學生鬼鬼祟祟地走在偏僻的巷道裡,遠處的高樓上隱隱傳來唸書聲,彷彿是嘲諷他們逃課行為一般的輕輕迴響著。
不過,眼前的三個少年顯然並不在乎,只是一邊走一邊把兜裡的錢掏出來湊在一塊兒,似乎正在計算總數有多少。
這巷道很少有人走,他們也是在偶然之下發現的這條捷徑,可以方便的到達市內最為集中的電玩街區,於是這裡就成了他們的祕密通道,既方便快捷又能避人耳目。
「今天是我那些小弟孝敬保護費的日子,當然多啦。」見兩人欽佩的目光都看向自己,為首的高壯男生便心情大好地拍拍他們的肩膀,「放心啦,華哥的就是你們的!今天我請客,大家儘管玩個痛快好了!」
瘦猴似的男生頓時睜大了圓鼓鼓的眼睛,道「啊?真的嗎?不愧是華哥,真爽快啊!」
「死猴子,你這不是廢話嗎?我們華哥哪天不是這麼仗義的?虧你還跟了華哥這麼多年,一點都不上道!」另一名男生踹了叫猴子的男生一腳,諂媚地湊到華哥旁邊,「華哥,那今天我們去哪家玩啊?天天去小精靈都玩膩了,不如……」
「不如什麼?」被稱為「華哥」的男生不悅地轉過頭來,原本就粗獷的五官更是顯得凶神惡煞似一般,「老二,你可別給你三分顏色就得寸進尺了。這些錢可是老子用拳頭辛辛苦苦換來的,你他媽要是不知好歹我就給你點苦頭嘗嘗!」
「啊?華哥!別生氣!我不是那個意思!」見馬屁拍到了馬腿上,「老二」頓時慌了手腳,「我的意思是說,難得今天我們三兄弟都湊齊了,華哥你又收了這麼多錢,我們怎麼地也該稍微慶賀下嘛,不然也太沒氣氛了……」
「是這樣嗎?」『華哥』懷疑地看著他。
「當然是啊……猴子,你說是不是?」老二朝猴子擠了擠眼睛,猴子愣了一下,連忙點頭稱是。
「唔……這樣啊,那我考慮看看吧,先到街頭那邊再說吧。」
老二擦了擦冷汗,連忙轉移了話題,三人瞎聊著朝出口走去。快到盡頭時猴子眼尖地發現巷口堵了個人影,仔細辨認之下頓時慘白了臉。
「蔡志華,好久不見了嘛,你小子準備上哪兒快活去啊?」
靠在出口處的人影慵懶地開口,陰陰的語調把華哥和老二嚇了一大跳。
「韓──韓焱!」老二難以置信地瞪大了眼,警覺地後退了一步,正好撞到已經愣掉的猴子身上。
華哥同樣僵住了腳步,戒備地望著十步之外的身影。
見鬼!這傢伙怎麼會在這裡?上次被痛毆的傷口還沒好全呢,怎麼又來了……
都已經挑小路走了,居然還是被他撞上。難道他是早有預謀的在這裡堵自己?可是這次沒惹到他什麼事啊……
「韓焱!你想幹什麼?」有些中氣不足地開口。華哥開始在背後比著手勢,接到暗示的兩人卻沒膽子從書包裡撈傢伙,只是呆呆地看著開始向這邊走來的高大身形。
「最近手頭有點緊,剛好聽說你小子最近『收入』不錯,所以就打算跟你借點錢花花,你看看怎麼辦吧。」
「你聽誰胡說的,我……我沒錢!」
「是嗎──」叫韓焱的男生垂下視線看了看「華哥」鼓脹的口袋,「華哥」連忙伸手摀住,卻反而從裡面擠出來幾團褶皺的鈔票,非常可憐地滾落到韓焱面前。
韓焱笑了笑,彎腰拾起兩張紙團,攤開之後還剛好是兩張大面額的。
「喲,不錯嘛!謝啦。」
「什麼?可惡!那是我的錢!還給我!」
華哥惱羞成怒地衝了上去,還沒碰到對方,只覺得腳下一絆,立馬跌了個狗吃屎,下巴磕得眼淚都出來了。
「混蛋!你──」
剛罵了一句,後衣領又被人猛地提起來翻了個身,後背重重地摔在凹凸不平的地面上,這次痛的連話都說不出了。
一隻髒兮兮的球鞋踩上「華哥」的臉頰,韓焱居高臨下地鄙視著他。
「罵人是老子的專利!最煩別人跟老子挑釁!你最好給我記住,不然下次直接揍得你開不了口!」
往地上啐了口唾沫,韓焱長手一伸,將華哥兜裡的錢撈了個徹底。
頗為滿意地數了數,韓焱抽出一張十元鈔票扔在華哥臉上。
「這些留著給你坐車去看醫生,老子一向都很大方。」
抬頭瞟了眼遠處正瑟瑟發抖的兩個窩囊廢,韓焱不屑地撇撇嘴,轉身走了。
剩下躺在地上的華哥,半天沒緩過神來。老二和猴子見人走遠,連忙跑過來架起華哥。華哥全身像被拆散似地哼哼唧唧,口裡不停詛咒著姓韓的不得好死,卻只能狼狽的一瘸一拐原路返了回去。
「……一千八百五十……一千九百……兩千……兩千零五十……」
「兩千四百二十五!哈哈,這下發了!爽!」
黑洞洞的屋子裡,韓焱坐在書桌前藉著窗外微弱的光線數著手裡的鈔票,五官冷俊的帥氣臉龐上卻流露出極不相符的痞子笑容。
得意的大笑著,又從頭數了一次,這才滿意地向後一倒,癱在亂七八糟的床上。
牆上貼滿了各色海報,有明星的、有名車的,甚至還有--美食的……細看之下才會明白貼海報的用意只是為了掩蓋已經斑駁不堪的牆面而已。
此時天色已暗,屋內卻沒有開燈。並不是窮到這點電都要節省,而是內部線路早已壞了不知多少年,開了也不會亮。不如等到八點時,外面大院的夜燈亮起來就可以免費借光了,還是通宵的那種。
肚子不爭氣地鬧騰起來,在寂靜的空間裡格外清晰。韓焱懊惱地捶了自己腹部一拳,翻身起床時又踢倒凳子,那條修了N次的椅腿頓時斷裂,非常淒慘地呈現出四十五度傾斜狀態。
「幹!」韓焱索性補上一腳,然後又十分後悔地奔過去看看還有沒有救,結果似乎回天乏力徹底壽終正寢了。
「你又逃課。」
一個消瘦的人影提著便當盒走進屋子,空氣中頓時溢滿炒肉的香味。
進屋的那道人影被屋內的異樣氣味弄得眉頭倒豎,不悅地掩住了鼻子。
「搞什麼,上週才幫你打理過,又弄成這樣,你真是……」
將便當盒放在勉強算是有一點空間的桌子上,那人走過去打開窗,正好院內的燈光亮起,勾勒出一張清俊的面容。乍看之下,居然和韓焱有五分相似,只是一個暴戾,一個冷然,不大容易弄錯。
身上穿著和韓焱如出一轍的校服,卻顯然更加乾淨整潔。胸前的學生證上是一張端正的大頭照,旁邊寫著高三,韓泱。
「老子今天收穫不錯哦,你下週的班費不用愁了,感動吧?」
韓焱得意地將一打錢放在桌上,順便剝開飯盒,也沒去洗手就吃了起來。
韓泱掃了眼那疊看起來數目不小的鈔票,只是淡淡地挑了挑眉。
「你又去打劫同學了?」
「操!什麼叫打劫?這可是老子辛苦『勞動』換來的!再說了,那幾個草包還不是從別人那裡搶來的。老子是擔心他們花不完,替他們分擔點而已。你少大驚小怪!」
「是嗎……」韓泱似乎也不打算多說什麼,只是靜靜看著韓焱狼吞虎嚥的吃相。
畢竟,若不是靠韓焱這樣時常出去「勞動」,兩人的生計估計都沒法維持。這也不是一兩天的事了,除了無奈,也沒有其他辦法。
「可是,這次的數額會不會太大了點?」
明知道這樣是屬於違法犯罪行為,可是韓泱也只能選擇默視。以往的幾百就算了,這次似乎是幾千的樣子,會不會惹出事來?
萬一出了什麼事,那麼院裡一定會找藉口把他們攆出去吧。那樣的話,沒有了居住的地方,韓泱都不敢想像以後兩人要怎麼辦。
「安啦!那幾個草包不敢鬧事的。再說了,明年咱倆都滿十八了,怎麼說也得做些準備吧。」
韓泱一怔:「準備什麼?」
「嗤,你這傢伙該不是念書念到秀逗了吧?難道你打算一輩子待在這破地方?」
「……別這麼說,院裡好歹收留了我們這麼多年。這裡雖然破了點,可是起碼……」
「夠了!」韓焱忽然惱怒地將飯盒砸在地上,飯粒掉了一地。
「你是被他們洗腦了還是怎麼的?這些年他們怎麼對我們的?你他媽全忘了?還收留!媽留下的錢全被他們搾了個精光,要不是忌憚著我們知道這件事,你以為他們能容我們到今天?這破房子也是!六十年前的危房還能住人嗎?難保哪天半夜塌了,怎麼死的都不知道!你倒是還誠惶誠恐地感激他們?」
「焱,你知道我不是那個意思--」
「老子管你什麼意思,滾出去!煩死!」
「算我說錯話還不行嗎?你別這樣。」韓焱的惡劣口氣讓韓泱不悅地皺起眉頭。雖然知道這個兄弟的脾氣一向暴躁,可是這樣翻臉比翻書還快的態度,還真是讓人多久都沒法適應。
「操,那老子閃人總OK了吧!」
說著隨手拿起外套就甩門而去,看都不看韓泱一眼。
韓泱怔在原地,從窗口看到那道如風似的身影從院子大門出去,還把鐵門砸得震天響。視線轉移到桌上那疊錢上,頓時無力地閉上了眼。
怒氣騰騰就往外奔的韓焱衝到大門外才想起自己身上一毛錢都沒有,這樣的話電玩室也去不成了。懊惱地耙了耙凌亂的頭髮,猶豫著要不要回去拿一點。
剛走了兩步又低咒著回頭。
算了,沒帶就沒帶,反正肯定會碰到不少熟人,到時和他們「借」一些就是了。
打定主意,韓焱就往路邊跑去。剛過轉角,忽然一輛轎車迎面疾馳而來,刺眼的燈光讓韓焱反射性地抬手遮擋。尖銳的剎車聲後,險險停在韓焱身前一厘米處。
縱然膽子再大,韓焱仍然嚇得不輕,雙腿一軟就倒了下來。
「你沒事吧?」一名高大的男子慌張地下車,快步走到身前,彎腰扶起半倒在地上的韓焱,這才發現韓焱居然有一副和他差不多的身形。
「你怎麼搞的,晚上出門要小心點,不要這麼冒失……」
男子替他拾起地上的外套,交到他手上時,卻看著韓焱的臉呆住了。
「操你媽的!你這廢物是眼睛瞎了嗎?還敢教訓老子?」韓焱二話不說,飛腿就踢在男子的肚子上。男人悶哼一聲,倒退兩步卻沒有倒下,只是一臉驚訝地看著韓焱,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樣。
「看你媽的看,沒見過帥哥嗎?再看老子廢了你!」
男子身上的風衣是名牌,一看就是很有錢的架勢。韓焱忽然上前揪住男子的衣領,另一隻手就在對方身上搜索起來。
「你--做什麼?」男子看起來並不驚慌,卻叫韓焱突如其來的怪異舉動弄得不知所以,只是愣愣地任由對方上下其手。
韓焱沒有搭理他,熟練的在對方口袋裡摸到錢夾,打開後眼神一亮,迅速從中抽了五張大鈔,然後將錢夾扔回男子身上。
「這些就算賠給老子的壓驚費,老子大人不計小人過,也就不跟你計較了!不過下次留神點!別再撞上老子,否則有你好受的!」
看著男子目瞪口呆的表情,韓焱忽然心情大好,邪邪地朝著對方陰笑一個,迅速沒入了黑暗中。
男子錯愕地望著韓焱瞬間消失的背影,臉上淨是複雜的神色。
半晌才緩緩彎下腰拾起地上的錢夾,打開,從夾層裡抽出一張照片,緩緩地皺起了眉頭。
凝視了片刻後,忽然又轉為淡淡的笑意,起身將東西收好,拍了拍韓焱留在自己風衣上的腳印,邁步走向福利院大門,按響了門鈴。
下午五點十分,正是學生放學的黃金時段。C高的大門兩邊停滿了來接送的轎車,從國產到進口,各種琳琅滿目的高檔車形成了一道奇特的風景線,讓這所全市聞名的貴族高校更加顯得名副其實。
相比之下,僅有一街之隔的E高就顯得有些門可羅雀。
嚴格來說,E高只能算是很一般的職高,歷年來升學率慘不忍睹,教學條件也很是落後。要不是因為收費低廉的話,估計早就連學生都招不到了。
然而,就像光與影的並存,越富裕的地區窮人也越多。所以這樣的三流高校不但沒有被社會湮沒,反而成為衛道人士口中的慈善典型,歌功頌德之餘得以發展延續。
當然,這個並不是我們今天的主題。重點在於,今天E高的門口破天荒的停了一輛等人的轎車,一位帥得有些讓人不好意思多看兩眼的男人正懶洋洋地倚在車門上,專注地打量著進出的每一個同學,臉上淨是溫文有禮的笑容。
車子並不是名車,男人身上穿的也不是名牌,更沒有卡一副裝酷的墨鏡。
然而,男人光站在那裡,就如同偶像劇裡最俗爛的情節,發光體一般地吸引了每一個路過的人。
男人似乎對自己的魅力毫無所覺,只是禮貌性地對每一個投來的目光致以淡淡的微笑,同時目不轉睛地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
韓泱走出校門時,第一眼就留意到了這個顯眼的男人。不過他對男人沒有興趣,所以也沒有多加注意。
不過,很快他就發現男人似乎盯上了自己,邁步朝這邊走來。
該不是韓焱又惹了什麼事吧?
韓泱皺眉朝身側的傢伙看去,看他一臉警戒的神色,更加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兩位,請稍等。」男人走到韓泱面前果然開了口。足足高出半個腦袋的身材,讓韓泱不得不微微揚起頭看他。
「耽擱你們幾分鐘行嗎?有點事想和你們談談。」
男人笑得很是誠懇,相比之下旁邊韓焱的臉色就很難看,看來這不「談」也不行了。
韓焱惱怒地正打算開口,卻被韓泱以眼神禁止,不情不願地被拖著朝男人的車子走去。
等到靠近時,韓焱忽然掙脫韓泱的手,一下子衝上去攥住男人的衣領,將他抵在車身上。
「喂!你這傢伙!不就是拿了你幾毛錢嗎?你想怎樣?是不是想再被揍一頓?」
韓泱被這突來的變故嚇了一跳,只能愣愣地看著僵持的兩人。
「怎麼……怎麼回事?你們認識?」
「這傢伙差點把老子給撞死,老子懶得計較,拿了他幾塊壓驚費,他居然還有臉找上門來了。呸,真是不知死活!」
「焱,你別這樣,先放開這位先生。」韓泱無力地勸解。
光是聽了韓焱一句話,他就知道事情肯定不會這麼簡單。他愛惹禍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了,可是有人這樣公然找上門來還真是第一次,況且又是在學校門口,如果被人看見,鬧大就不好了。
「你叫韓焱是吧?」男人微笑,看似隨意地搭上韓焱的手腕,竟然很輕鬆地就把他的手從胸口抓開。韓焱有些吃痛地收回手,驚異地望著眼前斯文的男人,似乎自己太小看了他。
男人對剛才韓焱失禮的舉動毫不在意,只是抖抖衣服,從上衣口袋中取出自己的名片,分別遞給韓泱和韓焱。
「在我們開始談話之前,我想有必要做個自我介紹。我叫李立嗣,從今天開始就是兩位的監護人了,希望我們以後可以相處愉快。」
「什麼?」韓泱和韓焱的表情幾乎是如出一轍,同樣難以置信地看著眼前陌生的男人,完全不敢相信自己剛才聽到的話。
「你這混蛋開什麼XX玩笑?你--你是不是真的欠揍?X的!」韓焱憤怒地將名片扔回李立嗣的身上,雙拳又蠢蠢欲動。
過於激動的話語引起旁邊路過的同學注意。剛有人一側目,發現主角是惡名昭著的韓焱時,連忙自覺地收回視線。
李立嗣頗有些興味地看著兩人精彩的神情,轉身又從車內抽出一打影印文件遞給他們。
「兩位的反應似乎和我預期的有些出入呢,那麼也許直接看一下這個會比較好。當然,這是副本,我和院長各持一份原件,如果你們有所質疑,也可找院長咨詢。」
「什麼玩意?」韓焱粗魯地一把奪過,看了幾眼也搞不明白,又遞給韓泱。
韓泱面色複雜地依次翻閱著三大本文件,分別是《親屬關係證明》、《收養協議書》、還有一本福利院方面出具的領養意見。在迅速瀏覽了重點條目後,才又嚴肅地抬頭審視著仍然一臉淡定的男人。
「李先生,我不記得我們什麼時候多出個遠房的表親,這件事會不會是哪裡搞錯了?」
「不會,這一切都是在我慎重調驗查證後才做出的行動。你們一出生就沒了雙親,所以不清楚這件事也不奇怪,在以後的時間裡,我會為你們慢慢解釋。」
「是嗎?」
望著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舅,即便是冷靜如韓泱也有些茫然了。短短五分鐘內,他們的世界已經發生了重大轉變,而他還沒有從這種轉變中回過神來。
「如果是這樣,為什麼在時隔十多年後你才出現呢?你可不要告訴我,我們有一位家產萬貫的祖父,忽然在年老時才發現膝下無子,於是想起了我們這兩個漂流在外的家族支系,才心血來潮安排你來尋找我們。」
李立嗣頓時愕然。
雖然很想說他很富有幽默感,可是韓泱一臉嚴肅的表情讓他居然一時笑不出來。
不得不說,他的敏銳有些讓人出乎意料。
雖然沒有猜中,可是本質上也是大同小異了。
「你想多了,事情當然沒有這麼戲劇性。」李立嗣抹了抹鼻梁,微微斂下笑容,「說起來,這件事我也有錯。由於能力有限,我也是近幾年才陸續打聽到你們的具體下落,直到年初才確定了你們所居住的福利院。很抱歉在這十多年裡,讓你們吃了這麼多苦,所以請給我一個機會,讓我補償你們。」
男人認真的神色讓人感受到他的真誠,韓泱不認為收留他們兩兄弟能得到什麼好處,也許這件事真的就像他說的那樣,他們是失散多年的親人。
可是,儘管如此,韓泱還是有種極不真實的感覺。
「喂喂喂,你們到底在說什麼啊?泱,這傢伙的意思該不是說我們要和他變成一家人吧?」
「看起來似乎是這樣……」
「什麼!這--這麼可以?老子不幹!」
韓泱嘆了口氣,這也不是他們說了算的。老實說,他現在也是有些六神無主。
「好了,那麼先上車吧,剩下的事情我們可以慢慢談。」李立嗣微微一笑,為他們拉開車門。
似乎也只能先看看情況再說了吧。
韓泱看了李立嗣一眼,後者對他微笑地點點頭,於是微一遲疑,還是上了車後座。
「等等……這他媽怎麼回事啊!」
在某人憤恨不甘的怒吼聲中,車子緩緩發動。韓泱沒有安撫韓焱暴走的情緒,只是兀自陷入了沉思。
第二章
「你這房子還真不錯,住得這麼高,可以看得很遠呢!」
某社區七樓的陽臺上,一名長相敦厚的男子正手扶欄杆,孩子氣地踮起腳尖努力朝遠處眺望著。
和煦的陽光照在臉上,還有一絲涼爽的清風,讓男子舒服地閉上了眼。
房內的李立嗣看了看他幼稚的舉動,不禁無奈地翻了翻白眼,轉向對面一臉冷淡的男子。
「無羿,雖說你家大誠兄確實是古人不錯,可是好歹跟你混了那麼多年,怎麼還是這副模樣?你到底是怎麼調教他的?」
「嗯?」經無羿不解地皺起眉頭,「什麼意思?他這副模樣有什麼不對?」
「不是不對,我的意思是指……」想了想,還是覺得不該打擊他倆,反正人的性格總有差異,「……算了,你們倆今天怎麼會想到過來?」
「蕭蜜月旅行去了,拜託我們過來看看你。」
李立嗣聳聳肩:「有什麼好看的,我不是好得很?身體也沒出現什麼排斥反應,應該是沒問題。」
換回男人的身體,感覺果然不一樣,總算找回了往日的自信。唯一不足的就是總覺得這張臉沒有自己原本那張帥,可能是蕭的技術太差了,仿真程度這麼低。
「那就好。」經無羿點點頭,四顧環視著這棟屋子的內部陳設,「不過你確定你的那個計畫真的行得通?」
李立嗣一怔,想起了自己現在處境,頓時頗為苦惱地瞇起了眼。
「老實說,我不確定。可是除此之外也沒有其他的辦法,連中樞電腦也無法分辨究竟哪個才是老國王真正的兒子,只好用這種最老套的辦法了,你覺得呢?」
「終歸總有一個是真的,你可以把他們都帶回荷爾。」經無羿建議。
李立嗣搖了搖頭。
「如今『莉莉絲公主』一死,西德爾成了名正言順的繼承人,他的幕僚都想藉這個機會翻身,肯定會對他們出手,在不確定身分的情況下帶他們回去只是將他們推入危險之中罷了。」李立嗣嘆了口氣,身子往後靠在椅背上,「況且那兩個小子也很是麻煩,如果貿然提出這件事,他們也不見得就會相信和配合,所以還需要一些時間來緩衝。」
「這樣?那你準備如何分辨他們的身分?」
「這個問題我有想過。那兩個小子都快十八了,過了這個年紀,遺傳信息的表現會更加明顯,到時中樞電腦應該能夠分辨其中的細微差別,所以我現在能做的只有等。」
經無羿看了他一眼:「你還真是攬了一件麻煩事。」
「我也覺得。」李立嗣苦笑。
為了和那兩個小子培養感情,不得不大費周章地動用了些虛假手段來領養他們,還特別購置了這間看起來很「溫馨」的公寓,當作以後的「家」,希望能博得那兩個小子的信任。可是真正接觸到了那兩個傢伙,才發現事情遠沒有自己想像的輕鬆。
一個太過冷靜聰明,一個又桀驁難馴,真是想想頭都大啊。
「另外還有件事想讓你們幫忙一下。」李立嗣開口。
「什麼?」
「最近你和大誠兄也不忙吧?幫我留意下荷爾那邊的動靜,我估計在這當口,西德爾的人馬有可能會有大動作。至少在我找到真正的繼承人之前,不能出什麼變故。」否則自己就白做無用功了。
「我盡量,不過有些事情我並不適合插手,頂多是知會你一聲。」
他們現在的身分是星際間的旅人,自然也有相關的律法需要遵守,其中最嚴重的一條就是不能干涉外族人的政治問題。
李立嗣自然也明白這一點,只是瞭然地點點頭。
「這房子真的很不錯呢!」王大誠一臉興奮地走進來,坐在經無羿身側,很自然地摟住他的腰,「無羿,以後我們也買這樣的房子好不好?」
「隨便,你喜歡就好。」
「無羿,你真好!」王大誠高興的就湊唇吻了上去,經無羿挑了挑眉沒有拒絕,任他吻個夠本。
這兩個白痴!
李立嗣看著旁若無人就吻得火熱的兩人,無奈地又翻白眼,一轉頭卻看見了站在門口一臉錯愕的韓焱。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
韓泱提著大包小包進門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幅劍拔弩張的場面。稍微愣了一下,韓泱疑惑地開口詢問。
今天是他們搬過來的第一天,為何李立嗣,也就是他們的表舅臉上卻是一副無可奈何的模樣?
而韓焱見鬼似的表情也說明剛才似乎發生了什麼事情。
他只不過是慢了十分鐘而已,難道就錯過了什麼?
正納悶間,韓焱忽然接過韓泱手上的東西,轉身便要走。
「泱!回去!老子寧願住那破屋子也不要和這變態待一塊兒!」
「啊?什麼?」韓泱被韓焱一扯,一個趔趄幾乎跌倒,慌忙扶住門把穩住身形,「怎麼回事?你和李……你和表舅怎麼了?」
「我呸!老子才不要認這個變態做親戚,看著都噁心!」
「焱!住口!」
縱然不清楚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可是韓焱開口就用這樣的詞彙侮辱人,叫他這個旁人聽了都不舒服。幸而李立嗣一臉平靜,似乎也不在意的模樣。
「有什麼誤會大家講清楚就是,不要動不動就這麼粗魯,別忘了我們可是一家人!」
並不是他胳膊肘向外拐,而是相比於韓焱的火爆脾氣,自己更懂得一分圓滑與世故。今後很長的一段日子裡,他們都要和這位「表舅」生活在一起,總不能第一天就鬧得這麼僵吧。
撇開李立嗣的突然出現不談,韓泱對他的初步印象還算良好,感覺上應該是韓焱衝撞了他才對。在沒有問清楚之前,自己還是不發表意見為妙。
不過很顯然,韓焱完全沒能看透自己的用心,反而變得更加激動。
「一家人?我操!我才沒有這種變態的家人!反正老子不住這兒了,要住你自己住吧!」
「等等!」韓泱連忙搶在韓焱之前將門抵在背後,「到底怎麼回事?你不說清楚我怎麼知道?」
「他--這傢伙是個同性戀!你明白嗎?就是男人玩男人那種!媽的!噁心死我了!」
「什……什麼?」
同性戀?
韓焱突如其來的話讓韓泱愣了一下,半天沒反應過來,只是不解地看向李立嗣。
李立嗣嘆了口氣,聳聳肩,表示懶得解釋。
反正他都看到了,自己再多說什麼也顯得多餘。那兩個傢伙也真是的,發情也不看地點,給他留下這麼個爛攤子。
「你看!他都默認了!現在你相信了吧?讓開,我們一起走!」
「為什麼要走?」韓泱沒動。
「你--他可是個變態啊!」
「焱!夠了,不要再提那兩個字,不管怎樣,這是李……這是表舅的私事,輪不到我們來干涉,你別多想就行。」
李立嗣挑了挑眉,別有深意地看著韓泱,但沒有開口。
「你在開玩笑?」韓焱看怪物一樣地把視線鎖定在韓泱那張波瀾不驚的臉上,「這種事情是可以不用在意的嗎?」
「又不是你的事,你在意什麼?」
「你--」韓焱頓時氣結,「很好!真他媽好!你還真是馬上就進入了家庭角色啊?那老子自個兒閃人,你們慢慢培養感情吧!」
韓泱不悅,正想反駁什麼,忽然被韓焱暴力地推開,還沒站穩身子,就聽得身後的人甩門而去的聲音,一陣急促的下樓聲漸漸隱沒在門外,屋內頓時恢復安靜。
韓泱歉意地看著自打進門口就沒說過一句話的李立嗣,心想剛才韓焱的話一定傷到他了。
「表舅,抱歉讓你為難了,焱就是那個脾氣的,你不要放在心上。給我點時間,我會想辦法的。」
然而在自己訝異的目光裡,李立嗣卻緩緩扯開了笑容,而且笑得很是隨和。
「沒關係,該說抱歉應該是我,害得你們兄弟失和了呢。該想辦法的也是我,我會去做該做的事情的。」
「表舅……」
「呵呵,我先帶你去看房間吧。房子有些小,希望你不會不習慣。」
「啊,不會。」要說小,以前他們住的那裡才叫小吧,這裡已經很好了。
尾隨李立嗣進入嶄新的房間,韓泱忽然有種不真實的感覺,看來今後他和小焱的生活似乎要發生巨大的變化了……
放學後的教室裡,值日生正勤勞地打掃著教室。末排牆角的位置上,兩道糾纏的人影正旁若無人地熱吻著,男子修長的手指更是直接探入女生的衣襟處揉捏著,引發女生的陣陣嬌喘。
「焱哥,輕點嘛,你好粗魯--」
縱然口上抱怨,女聲塗滿蔻丹的十指還是急促地在身上男子的頭髮間穿梭著,更把男子往自己身邊摟。
一名女值日生一邊掃地一邊偷偷打量著忘我的兩人,卻冷不防與男子陰鶩的眼神對個正著,一驚之下匆忙垂下頭。
「這個妹妹,妳叫什麼來著?是不是沒見過別人打啵吶?要不要我給妳示範下?不要錢哦!」
男子不是別人,正是惡名昭彰的韓焱,此刻調笑的正是他的同班同學。可悲的是,他連人家叫什麼都想不起。
那名女生臉色一紅,提起垃圾筒就從前門快步跑了出去,另一名掃地的男同學疑惑地看了韓焱一眼,也追了上去。
韓焱懷裡的女生見韓焱沒了興致,便也一臉索然地坐起身來,點燃一根菸還沒抽就被韓焱奪了過去。
狠狠吸了一口沒什麼味道的女式淡菸,韓焱碰了碰旁邊的人:「瑤瑤,老子餓了。」
「你餓了跟我說幹什麼,我又不是你媽。」女生顯然很不買帳。
「可妳是老子的馬子,給老子買飯去。」
「韓焱!老娘都供了你三天伙食了,你真當我是冤大頭啊?」
「怎麼?這點小錢妳都想跟老子算?」
「我不是這個意思,可是我也沒多少錢了。」叫瑤瑤的女生翻了翻白眼,「你這幾天是怎麼了?跟家裡人吵架了?沒錢的話去跟那群白痴收點保護費不就好了?」
「別提那群窩囊廢了,天天見鬼似地躲著老子,堵都堵不到。」韓焱撇撇嘴,「他們就躲吧,真給我逮著的時候,非好好收拾他們!」
「你自個兒留點神吧,我聽說老華他們要找人來報復你,你可別栽了還牽連老娘。」
「什麼?」韓焱不悅地瞇起眼,透過迷濛的煙霧看著對面的女生,「你他媽要是覺得跟老子不爽的話,就趁早滾蛋好了,老子又不稀罕!」
當初這女人巴著來倒貼自己,那時自己也覺得無聊就搭上了她。相處了半年,上了幾次床,韓焱知道這女人無非就是為了找個能給她撐腰的男人而已,所以也沒把她當回事。
反正他又不缺女人,不爽就一拍兩散唄,他從不為難女人。
不過女生顯然被韓焱不以為然的態度激怒了。
「韓焱!你這臭脾氣就不能改改,說也說不得,怎麼說我也是你的女人,你就沒讓我沾過好處!每次我這頭有事的時候,你怎麼就不理?你到底把我當什麼了?」
「還能當什麼,不就是滾床單的對象唄!」
「你--」
面對瑤瑤的怒氣,韓焱無所謂地聳聳肩。對於吵鬧的女人一向厭煩,要不是自己有不打女人的原則,他一定一拳叫她閉嘴。
女人啊,果然還是在床上比較可愛。
「你去死吧!」
見瑤瑤憤怒地轉身離去,韓焱只是輕佻地又吸了一口菸。
每次都來這套,女生就那麼喜歡玩道歉原諒的戲碼嗎,真是無聊啊。
不過今天的晚飯他媽的沒著落了啊!
算了,去附近幾條遊戲街轉轉吧,看看能不能碰上什麼下手的好貨色。
正打算起身,一雙錚亮的皮鞋踱到自己眼前,筆挺的西裝褲上沒有一絲皺褶。
媽的!誰這麼找死,敢在他心情不佳時送上門來!
韓焱氣勢洶洶地抬頭,卻對上一雙飽含興味的雙眼。
韓焱吃了一驚,來人居然是李立嗣,那副要笑不笑的模樣還是那麼討厭,滿臉都是欠扁的表情。
「操!怎麼是你?你這個變態怎麼會在這兒?」
李立嗣挑挑眉:「我不能來嗎?」
「你想幹什麼?老子說了,死也不會跟你這變態住在一個屋簷下的,你趁早滾吧!」
本來就夠心煩的,這傢伙的出現更是雪上加霜,只想狠狠地打擊他幾句,好讓他盡快消失在自己視線裡。
不過看他那副無所謂的樣子,顯然已經皮厚到了無以復加的程度。
果然,李立嗣只是聳聳肩,不痛不癢地將手裡的手提袋放到韓焱面前。
「聽小泱說你喜歡吃牛肉炒飯,我給你帶了兩份,你看看對不對胃口吧。」
「什、什麼?」
韓焱愣愣地看著袋子裡的兩個便當盒,果然聞到一股濃郁的肉香味。
哇靠,居然是兩份耶!
雖然很想酷酷地說不稀罕,可是雙手卻不爭氣地接了過來,還很沒面子地嚥了嚥口水。
「袋子裡有筷子,還有果汁,自己動手吧。」
李立嗣長腳一伸,勾過旁邊的椅子,很自然地就在韓焱對面坐下。二人目光平視,忽然讓韓焱有些不自在起來。
「喂!你別以為用兩盒飯就能收買老子啊,我只是不想浪費糧食才決定吃掉它們的!」
李立嗣愕然,儘管很想爆笑出聲,卻還是很給面子地輕輕點點頭。
「你還沒說你來這裡幹什麼,可別講你就是專程來給老子送飯的,那我不要太感動了。」
吃東西的時候被人盯著看,就算是韓焱也覺得有些不自在,隨口岔開了話題。
「如果我說是呢?」李立嗣笑了笑,拿起果汁擰開蓋子,放在韓焱手邊的桌子上。
「喂,你還真說得出口,老子在吃飯唉!別害我噁心。」
「那好吧,我是有事路過,所以順道來看看你,這樣可以嗎?」
「……」
「怎麼?」
「別一副跟小孩子說話的口氣,老子最恨故作老成的傢伙!」
「可你本來就是孩子吶。」
「切,年底老子就滿十八了。」
「是嗎……」李立嗣也不想同他爭辯,只是頗為有趣地看著他狼吞虎嚥的吃相,「說到這個,明年六月你就要畢業了吧,打算考什麼大學?」
「家裡蹲大學。」
「啊?」
「你這白痴,就是不念的意思啦!」
「為什麼不念?」李立嗣不解,「擔心學費的問題嗎?沒關係,我會全部負責的。」
「負責你個頭!」韓焱惡狠狠地把空了的便當盒往牆角的垃圾筒一扔,又拿起另一個,「老子厭煩念書,折磨了十二年就受夠了。我他媽沒事還自找苦吃啊,我又不是笨蛋!」
「哦?你其實是覺得沒法考上吧。」李立嗣淡淡地說穿事實。
韓焱頓時脹紅了臉。
「你胡說什麼!老子都說了,我是厭煩念書,就跟厭煩你一樣,明白了沒!」
李立嗣撇撇嘴:「那我是該覺得榮幸還是悲哀?」
「鬼曉得你!」
「放心吧,還有半年多時間,我會幫你想辦法的。」
「切!少多管閒事了,你以為你是誰啊。」
「我是誰不重要,但我現在是你唯一的親人,如果我不管你,誰來管你?」
「泱才是老子唯一的親人好不好。」雖然那傢伙很沒骨氣被這變態收買了,想想就嘔。
也許他今天給他送飯就是打算藉此討好他吧,如果他覺得他這麼好打發那就太天真了。
不爽又瞪了對面的傢伙一眼,韓焱覺得他還是一臉欠扁的模樣。
終於將兩個便當都解決,飽得爽到家。
剛才陪這變態廢話了一堆,就當是支付了飯錢吧。
「好了,老子要快活去了。你該滾哪兒就滾哪兒吧,大爺不奉陪了。」
懶洋洋地起身,本以為那傢伙又會對自己說教一番,可是出了門口,也沒聽見他吭半個字。
韓焱忍不住疑惑地回頭看了他一眼,卻見他一臉若有所思地盯著自己,眼睛眨也不眨。
媽呀!他知道自己很帥沒錯,可這變態該不是看上他了吧?
打了個寒顫,韓焱瞬間沒了蹤影。
在街頭瞎轉了幾個鐘頭,天很快黑了,韓焱卻半點收穫都沒有。
現在電玩街這邊已經很不景氣了,除了半大不小的毛孩子外,根本沒什麼光顧的客人。稍微大一些的少年現在都流行去網咖,而那種地方又要搞什麼成年限制,沒有身分證的話根本就沒法進去,韓焱也不想去自討沒趣。
意興闌珊地坐在路邊看著來往的人群,莫名就心煩起來。習慣性地掏了掏衣兜,才想起早就沒錢買菸了,只好喪氣地垮下肩膀。
這個時間本來應該是去上晚自習的,不過,與其趴在那硬邦邦的書桌上睡覺,他寧願蹲在這裡吹冷風。
不是韓焱憤世嫉俗,可是他真的覺得這個世界簡直是無聊透頂。
像他這樣學習差、沒父母、又沒錢的少年要想不墮落還真是困難。在福利院裡倍受歧視,在學校裡又被同學排擠,當然,說恐懼可能更合適一些。
學習的話,他以前好像也努力過的,可是畢竟不像韓泱那麼有毅力,後來就乾脆放棄了。
是從什麼時候開始學會打劫別人的東西,韓焱自己也忘了。
他只知道,比起卑微乞求,強硬的拳頭往往更有效。不管用什麼方法,只要能讓韓泱順利念完書,他們的苦日子就能到頭了吧。
可是,現在連韓泱那傢伙都背叛他了,就為了一個莫名其妙冒出來的表舅。
兩個人難道不好嗎?
這麼多年,他就算偷、就算搶,也從來不會讓韓泱在錢這事上為難,可是為什麼他還是不能信任自己呢?
那個變態看起來是很有錢的樣子,現在韓泱應該是生活得很好了,自己也不用擔心。
可是,為什麼還是會覺得不爽呢?
往地上吐了口塗抹,像是在唾棄某人,韓焱憤憤地起身,不再去想這些很無聊的事情,決定把自己身上最後的幾塊錢拿去賭一把水果機,雖然知道那根本就是有進無出的坑人把戲。
走了幾步,在經過一條暗巷時聽到了異常的響動。
這--分明是有人鬥毆的架勢嘛!而且似乎陣仗不小!
韓焱一下子來了精神,四下看了看,撈起一根牆角的木棒就迅速潛了進去。
果然,暗巷轉角的盡頭,竟有多達數十人在群毆。看他們赤手空拳的模樣似乎不像械鬥,應該是兩夥人偶然起衝突,所以就打了起來。
韓焱認得那個剪了飛機頭,又染成金色的男人,他是以前這幾條街的霸王,綽號「電貓」,也叫貓哥。
電貓的本名似乎沒人認得,三五年前是這一帶的頭頭,手下小弟過百,還真有點正版黑社會的派頭。
韓焱才念初中時就很能打,和電貓的手下交過幾次手,所以認識這號人物。可是後來不知怎麼的,電貓忽然消失了數年,所以這一帶也就成了閒散勢力的聚集地。
今晚韓焱又一次看到電貓,雖然覺得驚訝,可是看那人依然狠厲的身手是不會認錯的。
電貓那頭的人似乎比較少,大概也就是七八個,卻愣是壓制住了另一方近二十人的陣仗。由於實力和人數的差異,兩方剛好持平,所以戰況一時難分難解。
也許韓焱真的是太無聊了,又或者根本就只是想發洩下心裡的抑鬱,所以操起傢伙就朝那群人衝了過去。
火拚中的一群人被半路殺出的程咬金嚇了一跳,等連續有數人被韓焱放倒後,才後知後覺地發現遭受伏擊了。
原本佔優勢的一方顯然極度費解,原本是他們暗算電貓才對,怎麼反而遭受了夾擊?而且--只有一個人……這也太奇怪了吧。
電貓也因為忽然出現的少年驚愕了一下,對方凌厲的身手不像是一般的小混混,可是自己卻完全記不起這是哪號人物。
縱然沒有言語,二人卻極有默契,沒有片刻遲疑地左右開攻,戰況立刻形成一邊倒局勢。
「可惡,這混蛋到底是誰啊……」
被打得節節退敗的一方很是心有不甘,為首一名高壯的男子忿恨地低咒著,狼狽地應付眼前的狀況。
「那傢伙好像是E高的,叫……叫什麼的……」
「……操,乳臭未乾的高中生來添什麼亂啊……」
「不知道,可能是電貓的舊識……」
……
韓焱冷笑,才不管他們怎麼說,只覺得血液沸騰的同時,心境卻平靜下來,鬱悶的情緒終於有所緩解。
雖然身上也挨了不少拳腳,韓焱卻咧嘴笑了,這樣的爽快許久未有。
然而,當韓焱的亢奮情緒即將飆升到頂點時,紅藍交織的光線伴隨著急促的腳步聲從巷口傳來,周圍頓時響起一片尖銳的哨聲。
「警察!都不許動!」
「幹!」
韓焱無力地翻了翻白眼,開始後悔今晚多管閒事地來摻和這碼事。
楔子
天空有些陰霾,懸掛在教堂塔尖的銀灰色幕布輕輕垂下來,隨著若有似無的寒風而輕微翻捲著。
空氣有些潮濕,修女們站在門口輕聲吟唱,八名西裝革履的男子,手戴黑色手套,托著螢光閃閃的水晶棺木緩緩前行。
棺木中的少女白裙襯底,黑髮披肩,恬靜的面容宛若睡蓮,就像童話中沉睡的白雪公主,等待著王子的真愛之吻解除魔咒。
少女其實真是公主,卻再也不會醒來。
荷爾公國唯一的王位繼承人莉莉絲公主在歸國途中不幸遇難,舉國上下一片悲傷。
老國王為她舉行了最隆重的葬禮,不惜購置價格高昂的水晶棺木,只為永保公主容姿。
眾人緩緩進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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