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會知道,我在你身上有過多大的夢想。
流浪其實不是我的選擇。
時至今日我已經不想再深入人生,只是沒有了家,我不得不一直在世間遊走。
榮獲二〇一一年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最具潛力新人獎」
中國熱銷三十萬冊
八〇後天才女作家登峰之作
宇文正、李維菁、駱以軍、蘇偉貞 真情推薦
穿過一扇又一扇情愛的門,哪一扇才能通往希望?
我的感情碰灑了,還剩一半。我把杯子扶起來,兌滿,留給第二個人。他又碰灑了。我還是扶起,兌滿,留給第三個人。感情像是一杯酒。感情愈來愈淡,但是他們每個人,獲得的都是我完整的,全部的,一杯酒。─ 葉知秋
如果哪天,我就此消失,活在不為人知的角落,輾轉流離,那麼所有我之於他人的感情,記憶,想念,都不再得以保存完整。很多時候,我可以猜到事情的結局,卻從來不知如何控制它們的開始。─ 葉一生
葉知秋與一生是個性迥然不同的表姊妹。知秋性情乖戾,兒時的不幸使她不得不將情感寄託於他人,遊走人間;葉一生個性恬靜,深信所愛的男子能夠託付終生,於是無私地付出她的一切。她們心中始終抱懷希望,期待有一天能過著安靜平凡的小日子,做個幸福的女子,但事與願違……
作者簡介:
七堇年
一九八六年十月出生於四川。
自幼擅長寫作,並學習繪畫,鋼琴。獲全國性作文獎若干,全國雙龍盃繪畫銀獎,鋼琴業餘演奏十級證書。高中二年級時,獲得全國新概念作文大賽一等獎,並以「七堇年」為筆名發表短篇作品,正式步入文壇。十九歲完成首部長篇小說《大地之燈》,其後有中篇《少年殘像》,散文集《被窩是青春的墳墓》、小說《瀾本嫁衣》及《塵曲》等作品陸續出版,迄今累計七十餘萬字,總銷量逾兩百萬冊。其寫作起點,相對於其他同輩的作家而言,具備較為成熟細膩的風格。二〇一〇年七月畢業於香港浸信會大學國際新聞專業,獲得碩士學位。
二〇一一年獲得第九屆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最具潛力新人獎」。
各界推薦
得獎紀錄:
榮獲二〇一一年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最具潛力新人獎」
中國熱銷三十萬冊
名人推薦:
冷的筆寫激切的情,兩個女人,人生的際遇緣法,令人既驚且喜。
作家 李維菁
得獎紀錄:榮獲二〇一一年華語文學傳媒大獎「最具潛力新人獎」
中國熱銷三十萬冊
名人推薦:冷的筆寫激切的情,兩個女人,人生的際遇緣法,令人既驚且喜。
作家 李維菁
章節試閱
1
母親過世的時候,我又回到家鄉。我接到消息是黃昏時分。旅行社的另一個同事已經下了班回家,唯獨剩下我還坐在小小的店面裡,面對玻璃門外的小街道出神。伊斯坦堡的暮色這麼重,有軌電車慢慢駛過,幾個背包客腳步匆匆,笑聲中夾雜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那一刻是葉知秋打給我的,但我還不知道,接起來用土耳其語說,你好,這裡是旅行社。
她用英文講,請找葉一生。
我愣了很久,沒有想到她會打這個電話。在我沉默之間,她用詢問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請找葉一生,她是中國人,在這裡上班。
我這才回答她,我就是。
她也愣了,一生,一生,是你嗎?
我忽然覺得此刻熟稔而破碎,這麼多年她一直這樣叫我,一生,一生。
但她接下來說的是,母親過世了。你回家吧。
這消息如此突然,突然如一切的突然。我恍惚起來,間或聽到她還在另一端說話……不知過了多久,我放下聽筒,悲哀而鎮定,立刻又打開電腦開始給自己訂機票準備回程。
我在這個旅行社上班,為旅客訂機票就是工作之一。一切安排好,我像往常一樣鎖了旅行社的店門,忽然不想坐車,便沿著有軌電車的街道往下走,前往嘈雜的艾謬諾努碼頭等渡輪。沉悶的輪船汽笛聲嗚咽而去,接著有軌電車駛來的聲音徐徐傳到碼頭廣場。
這仍然是一個有鴿子的黃昏。灰色的翅膀紛亂地從清真寺前的空地上飛起,掉落的羽毛在空中打著旋。海峽盡頭,天空已經暗藍,落日是微微的紫色——這歷歷在目的皆是時間的真相,但有那樣多的事我卻漸漸無跡可循。
我看著眼前的夕陽沉入海面,心裡還揣著噩耗,不知為何卻再平靜不過。
穿過金角灣,我又爬陡坡而上,喘著氣走回新城區塔克辛廣場附近的公寓。阿默德不在家,這兩個月他都留在慕尼黑管理他的土耳其餐廳。回到家我給他掛電話過去告訴他我要回國,但沒有人接。我覺得很累,不再嘗試,當即寫了字條給他壓在桌上,又開始收拾行李。
流浪其實不是我的選擇。時至今日我已經不想再深入人生。只是沒有了家,我不得不一直在世間走。
我一直以為我可以是用心的女子,試圖相信愛如拯救,且人與人之間總有一線生機可以不落窠臼。但那是虛妄之言。日光之下果然沒有一點新事。而今我決意不再做一個流連忘返的人了。
我即將回到故鄉為母親舉行葬禮。離開伊斯坦堡的那夜下起雨來,深夜裡燈火通明的巨大斜拉橋像剛出爐的鑄劍一樣橫架在海面。與初來的那夜竟然這般相似。可此時我心境不再如當初。
我如此想著,在狹小的飛機艙位裡閉上了眼睛,只覺得自己又輾轉了一個浪擲生命的循環。還是一無所有。
回國之後我就趕回了故鄉,路愈來愈近的時候,舊日情景忽然之間這樣鋪天蓋地而來,我承接不暇。時間過得這麼的快,事情太多。悲傷都來不及了。然而細細掐算起來,究竟又有何許波瀾壯闊——其實不然,只不過是些河面瀲灩的波紋,就此破碎流淌直至消失。如此就是生命。
我與葉知秋一路上都在說話,將太多的真相和記憶一一反芻,我才知道太多事情原來是如此。她從前沒有告訴過我。
母親的喪事格外簡單。殯儀館內只有我與知秋兩個人。我執意要將母親的輪椅一併陪葬,但是掌管焚屍爐的老人卻不讓,絮絮叨叨地吵嚷了起來。我煩不勝煩,便作罷,一個人走出空空的大廳來,又似乎覺得不妥,轉身回去,抬頭又一次赫然看見母親的遺像。
她眼裡似有層霜,與世間相隔,由此終於得到了寧靜。
葉知秋仍站在我的旁邊。她臉上的妝還是那麼的濃,只是再也不比十幾二十歲,皺紋開始明顯。言笑之間一層又一層地浮動,像臉上長了年輪。我明白,枉然走過了這麼多人的身邊,意欲停留,但總還是要與他們錯肩而過。她是老了,並且依然在繼續衰老。我也是。
殯儀館裡又進來一大幫烏煙瘴氣的人來送葬,麻木的表情多於悲傷的表情。我抱著母親的骨灰盒與她一併逆著人群走出來。盒子上裹著一匹黑緞,在擁擠中起了皺。
那天夜裡我回了母親的家。
母親的死,竟然是因為誤食了有毒的蘑菇。那不過就是再尋常不過的一頓飯。她好久沒有吃過蘑菇,從一個鄉下姑娘那裡買來做湯……她喝了湯中毒,死前呼救,卻沒有人在她身邊。有人幾次來找母親做衣服,敲門無人答應,聞到了屍臭,報了警。
我愧疚但沒有用。太多的偶然鑲嵌在注定中。奈何不得。愧疚但沒有用……
母親走了,這裡空寂似墓穴。她走得那樣的急,好像只是臨時出門打一瓶醋。未完工的衣服布料還在縫紉機上掛著,褶皺中還留著縫衣針。我呆滯地盯著那堆布料,心裡哀痛。
知秋站在我的身邊,沒有言語。我們頓時像兩個幼小孤兒。
夜裡我們睡在母親的床上。躺下的時刻我心裡默默掐算,究竟這番情形已經闊別了何許經年。往事紛雜,無從說起,彼此也就沉默。知秋默默地唸了一句,一生,我睏了,我先睡了。便閉上了眼睛。
從來沒有溫和的生命,從來沒有。我耳邊忽然響起了這個聲音。側過頭去,卻看到她已經靜靜睡著。這似乎是她心裡在與誰言談,不慎被我聽到。閉上眼睛,後來我就又看見了洛橋的水光燈影,浸透在些許零落的槳聲之間。我知道我入了夢。
翌日醒來知秋已經不在。電話也打不通。我早就習慣。本來是想叫她來一起給母親選墓,安葬,現在看來都只有一人操辦了。我只是為母親覺得淒涼。
葉知秋一走了之的習性,這麼些年真是絲毫沒有悔改。
一個禮拜之後安葬了母親,知秋還是沒有音訊。母親的故居我實在捨不得變賣,這老房子有太多年了,留著是對的。留著我便能夠聽到記憶,能夠挽留家的駐息。這是她唯一遺產,而今屬於了我,我不會捨棄。
兩個月之後,秋日已深肅。我在一個落著雨的下午給母親的墳墓上了香,決定要走了。臨走之前我去找葉知秋告別。但不過是徒勞,她再次像人間蒸發了一樣。我無奈,一個人離開了故國。
始料未及的是,在北京機場,我竟然碰見康以明。他大概是剛剛下飛機,正獨自一人匆匆走著,見到我,便想要叫我過來一起坐下說說話。我與他打完招呼便說,不行,我得登機,時間不多了。這些日子知秋有沒有聯繫你?如果你再見到她,就告訴她我走了。
康以明看著我,眼神似乎不對,他淡淡地說,我想你還不知道,葉知秋死了。
我苦笑,說,前些日子才是母親過世,她和我一起在火葬場等著火化,這僅僅是兩個月的事情,她怎麼可能死了。
康以明說,這是真的。昨天夜裡,她約了我們以前在游泳隊的隊友一起聚會,大家失散多年,好不容易聚一次,但我在外面出差趕不回去。他們一大堆人吃飯,喝酒,唱歌,又剩下幾個回到賓館套間裡喝酒繼續玩樂……我想她是自殺,死前給我打了一通電話。只模模糊糊說了一些瑣事……我沒有想到她打完這個電話就服下過量的海洛因。隊友全都醉倒睡著了,醒來時才發現她根本沒了呼吸。
我站在他面前聽完這段話,心裡至為平定。過了很久,才覺得胸中忽然痛得陣陣作嘔,臉色越發青黑。我一陣無力,不得不放下了行李。以明又說,我正是要去看看她。
以明還在那裡絮絮叨叨,可當時我只在心裡說,若這是真的,那麼知秋對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一生,我睏了,我先睡了」。
想到這裡,我突然開始相信她死了。
2
幼年時中醫說我體寒。果然如此。常年來冬天是艱難的時節,寒侵心骨,萬事索蹤。家鄉的冬天很少有雪,只是風疾雨寒,天空變得雲痕重重,好像沉得要墜下來般充滿了人間的痛。在那痛楚的深處,陰風濕潤似永遠擰不乾的淚,撲面而來若有萬般傷訴。我猶記得,冬日黃昏,在猝不及防墜落下來的昏暗天色間,船家的燈影在暗如青綢的水面點了一盞細小如豆的火光……我聽得見窗前槳聲蕩漾,雀啼如泣。橋上歸人的傘影,像是褪色的皮影戲一般……千家萬戶絲絲縷縷的煎炒煮炸之聲,鍋瓢碗盞作響,我還聞到熱騰騰的米飯香……這人間市井的重複,細密,無盡無望,溫存豐實卻又不甘滿足……
這是我的望鄉。
母親在洛橋的裁縫小店,是外祖母的遺產。幼年時母親要帶我去給外祖母上墳。掃墓對於她來講不是一件小事,要專門請轎夫把她抬上山。他們健步如飛,我跟在後面一直跑,非常累。站在山腰上,母親一邊燒紙錢,一邊對我絮叨上一輩人的歷史。卻又不敢耽誤太久,怕轎夫等得不耐煩。
解放前外祖母家中赤貧,她幼年得了天花,高燒昏迷近一個禮拜。天花痊癒之後,臉上留下麻疤,容貌非常醜陋,被家人嫌棄,常遭毒打。外祖母十三歲就從家裡逃了出來,被招去英國人的工廠做了繅絲女工,一年下來,在地獄一般滾燙的車間裡,臉被蒸得腫白,手指常年浸泡于開水中,幾乎是被煮熟了。她又從那裡逃出來,去汽車配件廠打篷布,很快被車篷舊帆布的粉塵弄成了肺結核,日日咯血。車廠開掉了她,她便又去做洗衣女工。苦熬幾年後,嫁了一個心地慈軟的沒落少爺,有了一點積蓄,才終於開了一家裁縫鋪謀生。
外祖母縫紉手藝做得好,瀾本嫁衣名噪一方。她的嫁衣通常都做正紅色的緞子旗袍,鳳仙領,端莊之下暗藏風情;繡上文理森森細細的折枝牡丹,雍容復古自不待言。滾邊的金線和飽滿的排穗,看上去有悲劇感的華麗。斜襟領上綴有刁鑽細膩的盤扣絞花,一顆一顆細細靜靜地扣上去,彷彿藏有淒涼笑意的紅唇漸漸隱去,密封身心的本相,帶著女子對未卜的婚嫁之命的戰慄。
彼時外祖父還在民國政府的銀行當會計,過的是老爺日子,每天用小楷抄抄帳本,看報,四點鐘下班後叫上一輛黃包車去戲院聽戲,吃茴香豆喝燒酒,入夜方歸,醉意醺然。靠著外祖父的薪水,家計不愁,家裡還請了小保姆。這也是外祖母一生中唯一一段短暫的好時光。
外祖母第一個女兒出生,取名葉青。剛剛過了幾年的安穩日子,就又遇到時局變動。全國解放,舊政府垮臺,銀行紛紛遣散職員,一人塞幾根金條,樹倒猢猻散。外祖父一身懶骨頭,只知道聽戲喝酒,落下一身的病。本想用這點遣散金做生意,結果被人騙,砸進了所有金條,買了幾大堆根本沒有銷路的帆布,扔在倉庫裡被老鼠咬光。家底虧盡。
為了躲避戰禍,一家人輾轉遷徙多個地方,在洛橋定居下來的時候,家裡已經相當艱難。外祖父身子已經敗了,仍偷偷出去喝酒,半夜回來在床邊嘔出散發著濃烈餿酒氣的黑血,又叫嚷著肝疼,徹夜呻吟。幾年後外祖母懷上了我的母親,出生時卻已經是個遺腹子。
洛橋在那年冬天下了薄雪。雪落如塵,陰濕寒冷叫人骨頭發酸。外祖父在除夕之夜死於喝酒過量,死前嘔得整張床都是墨一般的稠血,還拉了血便。外祖母一隻手抱著我母親,一隻手牽著葉青,大年初五用黑綢包著禮金,請鎮上的木匠打了一口薄薄的棺材,葬了外祖父。
3
城西的一間舊宅子,廳堂門前掛著瀾本嫁衣的石牌匾,樓上的簡居裡住著外祖母和葉青、葉貞一雙女兒。雨澤時節,滴水成串,望過去窗前似乎總是掛著愁人的淚。我至今仍記得屋內簡陋,上等的紅木也因為年久失修而腐朽發黑,踩上去咯吱作響。天花板萎縮的木板之間露出縫隙,黑暗如斯,我總恐懼裡面藏有鬼魂或怪蟲。
在整修過的臥房內,情況稍好一些。檀木上陳列著一匹匹的絲緞、布料,又放置了大量的樟腦防蟲除濕,一年四季都瀰漫著濃郁辛冽的樟腦香。在濡濕的空氣中,樟腦濃香年復一年發酵,成為我童年的氣味。少年時候放學回家,天色已黑,四下茫然,但是遠遠走進院子裡就可以聞到這樣的辛辣清香的樟腦——我便定下心來。知道自己就快回家。
這是我記憶中為數不多的有跡可循的東西。
當年葉貞葉青兩姐妹亦是聞著這樣的樟腦香,聽著患肺結核的外祖母在縫紉機前做工時的咯血聲入夢,如此長大起來,似乎對苦難更抱有親近感。
苦難使人呈現堅韌,而一旦苦難成為活著的慣態,人將長久的浸淫其中,反而不對苦難本身有多餘感觸。順受等同於活著。這種無形的意志異常強大。苦難深處的人反而從沒有想過放棄生命。只有經過幸福體驗的對比,才會在強烈落差中無法把持感知的平衡。所以脆弱不堪。
葉青自幼就不安分,常常摸著自己的小辮子坐在門檻上,專心致志地望著來往人流,卻又不愛說話。有時候趁著外祖母不注意,溜進集市,在大人的褲腿中穿來穿去,心裡感到驚險刺激的快樂。也許是隱隱知道世界絕不是眼前這個樣子,又不確定它到底是一個怎樣面貌,所以一直有獵奇心。
我母親葉貞不同。由於外祖父酗酒,她出生時就神經發育不全。長到六七歲的時候,下半身開始莫名地萎縮癱瘓。瘦得像蘆柴棒。無錢醫治,也醫治不好。葉貞幼年就格外安靜,常年坐著,不聲不響。外祖母帶著兩個女兒,靠瀾本嫁衣維持家計,養家治病,不堪重負。
後來葉青在十歲的年紀上被津城來的遠親收養過去。那對夫婦不能生育,極想要一個孩子。走的那天葉青還梳著小辮,神情倔強而忸怩,穿著一件外祖母親手做的碎花襖子,眼睛裡噙著淚花,咬著嘴唇也不吵鬧,一步三回頭地被人帶走。葉貞剛會說話,叫著,姊姊,姊姊。才幾聲,葉青的身影就夾在兩個大人之間,拐進了巷弄消失不見。
外祖母自是知道這個孩子生性陰戾涼薄,並不討人喜歡,日後必吃許多苦。想到此,她臉上就掛了一串淚。
葉青走後,家裡更靜了,如落幕後的舞臺。我母親自幼不能走路,家裡連腳步聲都沒有了。外祖母做縫紉活兒,框框噹噹地搖著縫紉機的踏板,斷斷續續,是家裡最活潑響亮的聲音。我母親靜靜在一邊看著學,才八歲便會做女紅。鎮上有兩戶有錢人家的太太,孩子都已大了,她們閒來無事便過來坐坐,與外祖母說話,還教葉貞看書識字,工錢也給得慷慨。
除了與前來做衣裳的顧客們閒聊幾句之外,母女兩人幾乎沒有與別人交談過。這般寂靜生活延續多年,外祖母很快年老,手和眼睛都不太好使,葉貞開始撐起門面來,手藝漸進。
1
母親過世的時候,我又回到家鄉。我接到消息是黃昏時分。旅行社的另一個同事已經下了班回家,唯獨剩下我還坐在小小的店面裡,面對玻璃門外的小街道出神。伊斯坦堡的暮色這麼重,有軌電車慢慢駛過,幾個背包客腳步匆匆,笑聲中夾雜著我聽不懂的語言。手邊的電話響了起來,那一刻是葉知秋打給我的,但我還不知道,接起來用土耳其語說,你好,這裡是旅行社。
她用英文講,請找葉一生。
我愣了很久,沒有想到她會打這個電話。在我沉默之間,她用詢問的語氣又重複了一遍,請找葉一生,她是中國人,在這裡上班。
我這才回答她,我就是。
她...
作者序
往事長青
——《瀾本嫁衣》繁體版序
而今越發覺得心像一小塊雪地。往事寥寥,無人傾說,如同盲人被困一室,觸摸四壁,找不到出口,索性蜷腿坐下:就這麼待著吧。
四年前的某個下午,我與葉知秋一起經過大學附近的那條老街,看到一家縫紉店的門口豎著掛了小塊的木製招牌,上書「瀾本嫁衣」,我被這個名字吸引,站在路邊端看良久。我對她說,可以用作下一本書的名字。
後來我無數次單獨經過那條老街,但「瀾本嫁衣」卻猶如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再也找不到了。我在那條街上反反覆覆確認,尋找,一直沒有再看到過那家縫紉店。
它與她一樣,永遠地消失在記憶的幻覺裡——在激烈而戲劇性的一切發生之後。
《瀾本嫁衣》問世之後,成為我爭議很大的一本書。我有過困惑與懷疑,但心裡清楚它們與這本書所激起的波瀾一樣,必將歸於寂滅,猶如喧嘩的劇場終有落幕之後的黑暗與空白,終將只剩下我一個人陪伴它無聲地沉睡過去。畢竟觀眾都有質疑的權利,但好的演員從來不畏懼噓聲,也不被掌聲左右。
我在以前的作品裡寫過很多次,生活是平實而具體的——對大多數人而言。所以在經過這些平淡的日子之後,我再想起葉知秋其人,竟也覺得那是從他人他世得來的聽聞了,所以慶倖我用這本書記錄了那樣一段故事。
詩云:「逢君欲說當年事,已是青絲化雪時。」時間如此鋒利,但願往事長青。
往事長青
——《瀾本嫁衣》繁體版序
而今越發覺得心像一小塊雪地。往事寥寥,無人傾說,如同盲人被困一室,觸摸四壁,找不到出口,索性蜷腿坐下:就這麼待著吧。
四年前的某個下午,我與葉知秋一起經過大學附近的那條老街,看到一家縫紉店的門口豎著掛了小塊的木製招牌,上書「瀾本嫁衣」,我被這個名字吸引,站在路邊端看良久。我對她說,可以用作下一本書的名字。
後來我無數次單獨經過那條老街,但「瀾本嫁衣」卻猶如陶淵明筆下的桃花源,再也找不到了。我在那條街上反反覆覆確認,尋找,一直沒有再看到過那家縫紉店。
它與她一樣...
目錄
往事長青 ——《瀾本嫁衣》繁體版序
壹
某人會以宿命的臉孔在房間裡等著你來相會,但沒有一個房間可以讓你停留一生一世。但如果走過了太多的門,似乎就會忘記最溫情的一間是在何時何地。
貳
世間有太多事情,是拚命地自願給予,卻又會拚命地為自願的給予而憤憤不平,因為看不到收穫。
參
其實人生如葉,一樣有晴有陰,有朝有夕,有榮有枯,輕薄如鴻毛••••••從萌芽到歸根,不過是一個輪回的四季。總歸化作塵土。不知道我們勤勤懇懇的博取,究竟受到的是神的詛咒還是取笑。
肆
雲山在近,晨光清明無瑕。風入松林,濤聲悅耳。四下是深深的霧,猶如一段繚繞不去的往事。忽然感覺路那樣的長,好像是過了一生。
往事長青 ——《瀾本嫁衣》繁體版序
壹
某人會以宿命的臉孔在房間裡等著你來相會,但沒有一個房間可以讓你停留一生一世。但如果走過了太多的門,似乎就會忘記最溫情的一間是在何時何地。
貳
世間有太多事情,是拚命地自願給予,卻又會拚命地為自願的給予而憤憤不平,因為看不到收穫。
參
其實人生如葉,一樣有晴有陰,有朝有夕,有榮有枯,輕薄如鴻毛••••••從萌芽到歸根,不過是一個輪回的四季。總歸化作塵土。不知道我們勤勤懇懇的博取,究竟受到的是神的詛咒還是取笑。
肆
雲山在近,晨光清明無瑕。風入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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