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十二年不見，對北鴻的記憶已有些模糊……

　　北澈不只一次幻想過重逢的場景，他想，他應該沒辦法立即認出鴻兒，就像鴻兒也不可能一眼就認出他般。

　　光陰荏苒，太子北澈身形抽高，一張稜角分明的剛毅俊顏承襲了父母的優點，組合出獨屬於北澈的特別。

　　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他真擔心鴻兒會認不出他。

　　距離軒轅凱定下的十二年之約愈來愈近，他也愈來愈難抑制激動，無心去做任何事。

　　入了臘月，北鴻向父皇告假，不參加朝會、不進書房，每日早早出了宮，一個人在京城的大街上微服晃悠。

　　尤其是那些入城的必經之地，他幾乎每天都要走上好幾遍，在人群之中尋找、在不同的臉龐上搜索……他的鴻兒弟弟也許就在其中，他知道自己終究會找到。

　　於是，當那個身穿黑衣、冷眉冷目的少年一出現在視線內，北澈便立即發現了，他的手腳都忍不住微微顫抖。

　　沒錯，沒錯！他揉了揉眼，確定眼前出現的不是幻象。

　　深深呼吸幾次，北澈不動聲色地走上前去。

　　鴻兒啊鴻兒！老哥在這兒等了八天，竟出乎預料地一眼就認出你，要是在走完這條路之前，你還認不出兄長來，就真該好好教訓一下了。

　　街上嘈雜的聲音，到他耳畔幾乎都聽不到，北澈的眼中只有距離幾丈遠的那名少年郎。

　　他的五官輪廓，看起來更像父皇，就算是與母后最相似的一雙眼睛，也充斥著絕對的冷硬無情……

第一章　重逢

　　容貌和身形早已經改變，可是北鴻天生的冷然不只沒有消失，反而更加濃重了。

　　北澈就是藉由此，一下子就認出分隔十二年的弟弟。畢竟，能冷酷到鴻兒那樣，幾乎把周圍空氣都凍成冰渣的人並不多。

　　他的目光與北鴻在半空中相對，對方深不見底的黑眸中沒有一絲情緒波動，顯然並沒有認出他來。

　　唇畔掛了一抹痞笑，北澈吊兒郎當地走過去，快接近北鴻時，腳下加速，直接用力撞了過去。

　　身體快要相接的瞬間，北鴻的身體忽然詭異地一閃，整個人不知怎地就移到旁邊，讓出去路，順便也讓北澈撲了個空，差點沒一下子栽倒在地上。

　　好狼狽，也好尷尬……北澈立刻回頭，濃眉飛揚，指住北鴻的鼻子大吼：「喂，那個穿黑衣服的臭小子，你走路不長眼睛的，撞到了人也不會道歉嗎？」

　　藏在暗處的侍衛拿袖子猛擦汗。太子爺今兒吃錯藥了，明明是他去撞人家，沒撞到也就罷了，居然還惡人先告狀、先聲奪人……

　　北鴻臉上一點表情都沒有，漠然以對。

　　很好，連話都不愛說，更不愛搭理人，這點也和小時候一樣。

　　「好好好，居然還瞪人，一點禮貌都沒有！本來想放過你，可是現在是你自己找揍。」北澈捲起袖子準備打架，「過來過來，讓爺狠狠地教訓你，不然爺的面子丟了可沒處去尋。」

　　北鴻還是冷靜地望著他，沒有應話的意思。

　　說打就打，北澈攥緊拳頭飛撲上去，他倒要看看軒轅凱到底教會弟弟什麼本事，十二年的親人分離，換回的究竟是怎樣一個「驚天地、泣鬼神」的高手。

　　北鴻連連閃躲，避其鋒芒，單手背在身後，並不出手反擊。但即使如此，已經輕易將北澈壓制住。

　　兩人打得昏天暗地，兩旁的百姓早就識趣地躲了老遠，免得一不小心就被這兩個少年仔誤傷。

　　數百招後，北鴻還是一張冷臉，左躲右閃，而站立的姿勢都沒變，倒是北澈身上已經見了汗，還沒能成功地逼他出手。

　　好小子，果真有本事了！

　　虛晃一招，北澈後退三步，「好，算你狠，爺功夫沒你好，但是，爺的人比你多！」

　　大手一揮，藏在附近的二十幾個禁軍侍衛華麗登場，齊齊將北鴻圍住，按照事先約定好的——不拿兵刃，赤手上陣。

　　「把這小子逮住，回來領賞！」北澈趾高氣昂，活脫脫一個仗勢欺人的富家子形象。

　　北鴻的眼神總算變了一變，情緒閃現得太快，以至於無法捕捉到。北澈退後，在侍衛搬來的椅子上坐下，接過熱茶吹了吹，連抿幾口補充體力，順便插嘴指揮。

　　「喂，你們有沒有搞錯，十七個人打一個，連人家的衣角都抓不到，丟人！」

　　「誰叫你抄傢伙的？爺要活的，你弄傷了我怎麼跟老爺和夫人交代？給我放起來，用手按住他！」

　　「章武，你再抓他頭髮，小心爺晚上回去剃光你的腦袋送去當和尚！」

　　「沒錯，就這樣，迫住他，不許他出招。劉思，掃堂腿。噗，太慢了吧！連個影子都沒掃到，你該回去繼續訓練了！」

　　被點到名的侍衛臉上現出赧色，不過不是害羞，而是無奈。

　　面前這個冷得像塊萬年寒冰的少年，八成就是他們等了多日的二皇子——北鴻殿下。

　　太子爺叫他們以多欺少去和二皇子比試，不准出兵刃、不准誤傷、不准打頭、不准碰臉、不准背後傷人、不准……那還比試個屁，乾脆他們站在那裡讓二殿下打好了！

　　不過這樣也不行，表演不夠逼真，還是不合太子爺的心意。

　　北澈在一旁指手畫腳，開心得不得了，就差沒叫人去取些瓜子來，邊看邊丟瓜子殼了。

　　北鴻眼角的冷芒掃過北澈得意而囂張的臉，決定不再以己娛身，於是擺脫侍衛們的糾纏，閃身到北澈跟前，五指如鉤，狠狠地抓上他的肩，一帶一甩，就把太子爺丟進了戰圈。

　　「一起上，抓住了他，爺有重賞！」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沒有。北澈武功還算不錯，可到了北鴻面前根本不夠看。沒辦法，北鴻可是從小吃了火鳳蛋，又拜個超級師父，變態的程度已經不是正常人可以理解了。

　　「把這小子送到老爺那裡，肯定重重有賞。上啊，咱們一起上！」北澈繼續煽動。

　　俗話說：「蟻多咬死象。」就算鴻兒現在是超級高手，也招架不住人多。眾侍衛誰敢不聽太子的命令，只好硬著頭皮往前衝，把北鴻團團圍住後，再被他一腳踹飛。

　　跌落在地，被二皇子踹過的部位火辣辣的痛，不過反而安下心。他們負了傷，太子爺也怪不到他們頭上，乾脆就躺在地上別起來，看看熱鬧，增加一下氣勢好了。

　　現在，還站著的只有兩個人——北鴻和北澈對望，一個還是冷漠得沒有表情，彷彿剛才發生的事不過是小菜一碟，不足掛齒；另一個則是乾笑僵在了臉上。

　　壞了，預估錯誤，還是把鴻兒的實力看低了，帶來的人手不夠他熱身！

　　逼近一步，北鴻臉上居然浮現一抹極為罕見的表情，唇瓣微微向上挑，那是類似笑意的表情。然而，還不等北澈讀個明白，北鴻的鐵拳已經對準他的鼻梁骨，用力地揮過來。

　　這一剎那，北澈終於幡然悔悟——他真是吃飽了撐著，見到鴻兒直接相認就好了，幹嘛非得多此一舉！他這個弟弟本來就不會開玩笑，這一拳砸下來，他英俊的臉大概要開花了。過幾天大過年的，頂著塌掉的鼻梁骨參加皇宴，傳出去一定會笑掉別人的大牙。

　　最鬱悶的是——還是被他最想念的弟弟給揍的，連生氣報復都不行。

　　唉……等下回去，他得找母后問問有沒有強力的金創藥，能在幾個時辰內就恢復他沒挨揍前的本來面貌。

　　鐵拳冷風，襲至面門前戛然而止。北鴻的指節和北澈的面門只隔了一點點距離，從側面連縫隙都看不出。

　　抱著「必死」信心的北澈，雙眼閉得緊緊，壓根兒沒勇氣「目睹」慘劇的發生。

　　等了許久……腦袋不痛耶！

　　小心地張開眼，卻見到北鴻慢吞吞地收回手，拂掉袖子上的塵土，「大哥，你武功好爛。」

　　天吶！

　　這是鴻兒對他說過的最長的一句話耶！足足有七個字，雖然滿是鄙視，不過他還是一臉幸福的滿足。

　　「你什麼時候認出我的？臭小子，居然裝蒜！」撲上去一把攬住北鴻的肩膀，十二年的分別，並沒有讓兄弟情感生疏。至少在北澈的心裡，這個已經跟他一般高的弟弟和過去沒有差別。

　　「最開始。」北鴻眼中雖然也有隱隱的激動，可向來會克制情緒的他幾乎沒有表現出來。

　　小時候，鴻兒就只樂意和他睡一張床，連父皇、母后都不親近，他又怎會看不出北鴻身上最細微的情緒反應呢？

　　「你認出來了也不叫大哥，還敢動手扁人，回去看我怎麼教訓你！走走走，回家了，要過年囉！今年總算能吃個團圓飯。你不知道，娘每年這個時候都得眼眶紅個好幾天，然後娘親一哭，爹就脾氣暴躁，老抓住為兄的我單練，想躲都躲不開……」

　　侍衛們從地上爬起來，有人去牽馬，有人開始收拾殘局，有人掏出銀子，賠償周圍打壞的物品。

　　看熱鬧的百姓一頭霧水，不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剛才兩個少年仔明明打得熱火朝天，還發展到幾十個人圍毆打群架，怎麼忽然間又摟在一起哥倆好了？真是看不明白啊！

　　可惜，沒有人會回答他們心中的疑問。

　　北澈和北鴻兩匹快馬，齊驅並進，直奔皇宮而去。一路上，北澈聒噪地介紹十二年來皇城內的變化。也不管北鴻是否感興趣，一味滔滔不絕，恨不得立即補齊他所遺失的點滴。

　　北鴻只是聽著，眼神落在極遠的地方，不予回應。

　　「總之，待會兒見到父皇、母后還有那幾個小蘿蔔頭，你什麼都可以不理，唯獨咱們的母后絕對不可以無視。她這些年來一提起你就掉眼淚，真是想到骨子裡去，現在你都回來了，還讓母后掉眼淚的話，父皇一定會氣得掀桌子。」北澈湊近，賊兮兮地壓低嗓音，「最近父皇火氣很大，你可要繃緊一點。本來你不在，他就夠惱怒了，別再給他藉口發飆了呦。」

　　北澈壞心眼地隱瞞一件很重要的事，北皇沙迦之所以經常咆哮，有很大的原因在於他的不合作。

　　不過，那不重要啦！現在鴻兒回來了，父皇的注意力理所當然應該轉移。反正有北鴻幫忙頂著，他也不必每天跟一隻過街老鼠似的，生怕不小心又被老狐狸父皇給算計了。

　　其他弟妹太小，他又身為太子，實在太需要有人來幫他分擔火力，讓父皇的注意力更分散些，別一天到晚放在他身上。

　　北鴻的存在，委實大有必要。十二載離別，父皇一定有很多遺憾來不及實現，而以北鴻的強大，必然不會那麼輕易遂了父皇心願。到時候，他就來個事不關己，高高掛起，站得遠遠的，看父皇怎樣對武功強大的鴻兒逼婚成功。

　　如果連鴻兒都妥協了，他也可以心甘情願接受父皇的指婚，和那個記不得名字的某某權臣的掌上明珠一輩子鎖住。

　　但是，假如北鴻挺住了壓力，他也更有話講。父皇總不能兄弟倆偏頗對待，一個勁兒地挑「軟柿子」老大去捏，而對「硬骨頭」老二就網開一面吧！

　　北國的皇宮沉寂了太久，北皇沙迦一人獨大、說一不二，在宮中「作威作福」，讓他和那群半大不小的弟妹們叫苦連天。現在二弟終於回來了，嘿嘿，可有好戲看了！

　　之前連續鬧了好幾個月的甄選太子妃的籌畫，讓一心想閃躲的太子澈傷透了腦筋，東躲西藏、想盡藉口，顧念著父皇的尊嚴還不能妥協，怕因而失去珍貴的自由……天知道，他有多辛苦才熬到現在。

　　鴻兒，他的救星、靠山、撐腰、墊背的弟弟，北澈日夜思念的親人，回來了！

楔子

　　十二年不見，對北鴻的記憶已有些模糊……

　　北澈不只一次幻想過重逢的場景，他想，他應該沒辦法立即認出鴻兒，就像鴻兒也不可能一眼就認出他般。

　　光陰荏苒，太子北澈身形抽高，一張稜角分明的剛毅俊顏承襲了父母的優點，組合出獨屬於北澈的特別。

　　改變的東西實在太多太多了，他真擔心鴻兒會認不出他。

　　距離軒轅凱定下的十二年之約愈來愈近，他也愈來愈難抑制激動，無心去做任何事。

　　入了臘月，北鴻向父皇告假，不參加朝會、不進書房，每日早早出了宮，一個人在京城的大街上微服晃悠。

　　尤其是那些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