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光荏苒，又到了大一新生入學的日子。

仰望天空還是同樣的藍色，樹葉還是同樣的往下落，討人厭的大小昆蟲們仍然存在這個世界上，希望有一天，我能永遠不必再見到這些有六隻腳八隻腳或幾十隻腳的小動物們。

感覺才開始習慣忙碌的法律系生活，竟然就變成學姊了。

讀法律系一向都是我的志願，可能是因為小時候不太會說話，所以常被欺負得很慘，大家聽到「欺負」都會以為是學校同學或其他年紀較大的小朋友，但我的狀況比較特殊，是被家裡的兩隻猴子欺負。

說是猴子也太瞧不起他們，以他們的身體狀況跟表現來評估的話，應該說是銀背金剛之類的，那是我的兩個哥哥。

哥哥們覺得很有趣，卻給我帶來非常大的影響，對昆蟲的極端懼怕就是眾多後遺症的其中之一。

不過另一方面，也得感謝他們讓我思考，這世界上是否真有許多人是用著不正確的方式去對待他人。為了那些無端被影響的人，我想自己應該要站出來，所以想念法律，運用自己的知識來幫助別人。

好像把自己的志向講得太過遠大，其實約莫就是因為被欺負，所以想要當律師看改天可不可以把他們都抓去關起來，是動物就應該要回歸山林間，或者是被圈養在動物園裡。

想想才不過是一年前，抱著小六法緊張地趕著課的自己，現在竟也能坐在系辦公室旁邊的空教室幫學妹解釋新生應該注意的選課問題。

「學姊？」學妹這一出聲，我才驚覺到自己好像想得入神，沒在聽她說話。

「是，剛剛講到哪裡？不好意思。」

「沒關係啦學姊。」學妹的笑容很可愛甜美，人見人愛的樣子，她把課表遞到我面前，密密麻麻地沒幾個空格。「我總共選了二十八學分，可以幫我看一下課表嗎？」

「為什麼要塞得這麼滿？」我驚呼，「這樣不就一點休息時間都沒有嗎？」

「我想讓自己的生活充實一點。」學妹很堅定。「學法律，沒有捷徑也不能偷懶。」

的確是沒有捷徑，但排這麼多，到時候考試不好準備，本來想這麼說，但學妹看起來是很認真的孩子，或許不應該干涉別人的決定。

「嗯，好吧，我想應該可以吧。」思考過後，我這麼回答她。

「謝謝學姊。」學妹再度露出燦爛的笑容，我看了都有點被融化似的。

「不用客氣。」我喜歡女生的笑臉，女生就是讓人感到溫暖，不會把捉弄人當成好玩的事情，真誠的笑容看起來就很窩心。

接著學妹想知道關於社團的事情，可是我沒有加入任何社團，對這方面一竅不通。晴云也曾經跟我說過要拓展自己的人脈，加入社團是最好的選擇。

但說真的，我不是太聰明的人，需要花很多時間讀書、寫筆記，做完這些之後，也實在沒有什麼多餘的時間。

回顧傳說中大學最美好的大一時光，只顧著課業跟朋友也讓我焦頭爛額，哪還有時間想社團？加上我又是運動白痴，選擇很少啊。本來想加入法律服務社，想到自己對法律還是個門外漢，也不太敢貿然加入，光陰就在優柔寡斷中悄悄流逝了。

而時間也真的過得很快，這一年內，陪伴著室友經歷了不少事件，從剛開始的陌生到認識、產生衝突、有人搬離、吵架、解決等過程，最後我跟僅存的兩個人：機械系的歐陽貴順、歷史系的柳晴云變成好朋友，這學期決定離開那個略顯陳舊的學校宿舍，在附近租了間三房的小公寓，彼此擁有各自的空間，卻又可以相互陪伴、聊生活上的大小事。

有時候夜半時分想想今天度過的所有事情，寫著日記時，會想著或許有姊妹就是這樣的感覺。

同住的時候，不會有人抓著蟑螂故意丟在自己的衣服裡，不會有人把蜘蛛丟進湯裡叫我捏著鼻子喝，不會……

好了我不應該繼續回想這些事情。

總之眼前的生活對我來說很完美，我也很滿足，每天讀書、聊天，上網看看朋友的狀況，偶爾敗家買買東西，這就是全部。

「愛情！愛情呢？」這是晴云聽完我對生活的感想之後的大叫。

「我……」想起家裡那幾隻銀背猩猩，我實在對這種會走路的雄性動物有點懼怕，「那個，真的不是很必要。」

晴云本還想說什麼，但她突然間停下所有動作，小心翼翼地看著我的眼睛，「難道……妳喜歡女生？」

「噗！」貴順把剛喝下去的水噴出來，噴的一桌子濕淋淋的，自己也嗆到。「這……晴云，妳問這什麼問題。」

貴順對我家的情況比較清楚，畢竟她跟其中一隻銀背金剛交手過，知道他們的世界跟人類不太一樣，也比較能諒解我對男性的印象不是很好的癥結所在。貴順跟二哥當了一陣子筆友，後來二哥還專程上來台北約貴順唱歌。

想起那時我陪著有些抗拒的貴順到包廂裡，看見桌上那瓶高梁就知道不太妙，果不其然銀背猩猩喝了酒之後求愛的行為就回歸原始，嚇得一向鎮定的貴順都差點想報警，最後我假裝肚子痛要去急診，成功讓二哥同意我們先離開。

後來二哥很不開心說我為什麼那時候肚子痛，真是不解風情之類的話，然後貴順根據我的建議像小學生一樣寫了封絕交信給我二哥。

二哥收到信很是打擊，據說難過得喝了三天的酒。

不過後來他說他堅強地「從被甩的悲傷中走出來」，這種字眼我還是第一次從他嘴裡聽到，顯然貴順的好文筆有影響到二哥一些。

後來二哥沒再提起貴順，只問我還有沒有漂亮的同學，我就說法律系的都不漂亮，他竟然也相信這種鬼話，也就沒再提起相親的事。

往事總是不堪回首啊。

「沒關係啦，這社會現在很開放，我對所有的愛情都抱持祝福的態度，如果妳喜歡女生，勇敢說出來，我也認識一些很棒的女同志，可以介紹給妳。」

晴云還在滔滔不絕地訴說著愛情不分性別時，我相信自己的臉上肯定滿臉黑線。

「晴云……」我有點困難地開口，「我不是。」

「沒關係，我知道妳有妳的難處，我們心照不宣。」

這……晴云，成語不要在這時候突然變好。

「真的……」我話都還沒說完，晴云突然伸出手貼在我的嘴唇上。

「什麼都不用說，我知道了。」晴云的表情美麗而堅強，只是誤會了什麼。

「晴云！真的不是這樣。」貴順終於從嗆水中恢復了意識，走過來替我移開晴云的手指。「妳不要胡思亂想，請盡量介紹男生給她吧。」

「好啊好啊！」晴云單純地立刻開心拍手，「這個我很行的。」

「啊？」雖然這是一種解決問題的方式，但好像有哪裡不對？貴順，妳不是應該知道我對男生跟對昆蟲的感覺差不了多少嗎？

「俗話說：『置之死地而後生』。」貴順拍拍我的肩膀，「妳總不能老是這樣害怕下去，要面對自己的恐懼，才能產生堅持下去的勇氣。」

「妳是不是應該多跟大晟學長學得沉穩點，話少點？」

大晟是貴順的男友，也是經歷過一段風風雨雨之後才發現對方是自己重要的存在，韓劇風格的戀情。貴順剛進大學沒多久，就碰見自己以前暗戀的學長現在竟然也在同一所大學，那學長也告白說喜歡貴順，兩個人在一起之後沒多久發現學長根本就有女朋友，而大晟則是貴順系上的學長，在這整個過程中一直都以好朋友的身分陪著貴順，貴順也根本沒發現大晟喜歡她，等到發現的時候貴順也沒有回應大晟學長的感情，最後大晟學長申請去美國當交換學生，在這段自己獨自一人的時間裡，貴順才慢慢發現自己對大晟的感情，最後去美國找大晟坦白一切，也因為這段風風雨雨的關係，兩個人的感情現在很堅定。

「大晟這學期結束就會回台灣了唷。」貴順的表情立刻變得柔和。「好吧，大晟一定會叫我不要逼妳，不過妳還是在妳能接受的範圍內，看看有沒有理想的對象吧，我可以幫妳收集各種資訊，而且我們機械系什麼不多，就男生最多，這屆大一又是只有兩個女生，我同學們都快瘋了。」

不同系的室友住在一起有很多好處，首先妳可以知道那個系有哪幾個教授的通識課會比較放鬆，就可以去修，不用上網查詢，回家問一下就好，還有聯誼的機會大增，之前晴云陪貴順去系上拿資料，回宿舍後立刻就有人傳訊息給貴順問晴云的消息，想要認識她之類的。

人跟人之間的相處都是需要磨合的，不要看貴順跟晴云現在這麼好，以前兩個人吵起來還會動手，只能說不打不相識。

我很珍惜現在擁有的一切，其實還滿害怕放假日子的來臨，之前暑假爸媽叫我回家幫忙，但自己只回去了幾天就趕緊跑回學校，說我要準備書準備功課法律系很忙，但其實只是有點害怕。

歲月過去，人也慢慢長大，其實哥哥們也不太會再像以前那樣拿我當玩具，只是那些根深蒂固的恐懼總是讓我無法在家裡好好地睡熟，半夜聽到一點點聲音總是驚慌地醒過來，我知道他們的那些欺負不是刻意要傷害我，只是想著，「如果妹妹發現床上有蟑螂不知道會怎麼樣？」的一種好奇有趣心態。

長久以來這樣的捉弄讓我身心俱疲，儘管過了十多年的現在，哥哥們一靠近我，還是會本能地後退，儘管他們都會跟我道歉，說絕對不會了，但我還是忘不了那個顫抖著被鼻涕跟痰洗臉的自己。

想想自己跟手足之間居然要弄到這麼戰戰兢兢，都覺得很難過，但其實有些時候，我們以為是玩笑的事情對別人來說卻是很大的傷害。

經過這些事，我對人通常不太會用開玩笑的方式說話，總是正正經經地說話，深怕自己態度不夠正確就會讓人不愉快。

貴順說剛認識的時候覺得我講話好像教科書，很客氣又不好親近的感覺。

與其造成別人心裡不舒服，我還是選擇最淡然的方式去生活，對我來說也比較輕鬆，這一年來跟班上同學相處也都很融洽，但大多基於彼此互助，每個星期的共筆撰寫跟讀書會，我也都會乖乖出席，把該做的事情都做好，其他的社交活動，像是學伴、吃飯唱歌聚會之類的，我都會婉拒，其實大家也都明瞭，後來也不會勉強我。

升上大二後，心情有些不同。

但又說不上是哪裡不同，我想，還是繼續背法條吧。



（待續）

時光荏苒，又到了大一新生入學的日子。

仰望天空還是同樣的藍色，樹葉還是同樣的往下落，討人厭的大小昆蟲們仍然存在這個世界上，希望有一天，我能永遠不必再見到這些有六隻腳八隻腳或幾十隻腳的小動物們。

感覺才開始習慣忙碌的法律系生活，竟然就變成學姊了。

讀法律系一向都是我的志願，可能是因為小時候不太會說話，所以常被欺負得很慘，大家聽到「欺負」都會以為是學校同學或其他年紀較大的小朋友，但我的狀況比較特殊，是被家裡的兩隻猴子欺負。

說是猴子也太瞧不起他們，以他們的身體狀況跟表現來評估的話，應該說是銀背金剛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