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共識一‧永遠是個冷靜的旁觀者



根據莫所言，在電影拍攝槍擊事件發生後，帝維瑟與尤迦南兩人便一同出國為期一週的時間，所以莫也只好詢問阿爾多，原來還有工作在身的阿爾多一接到電話，立刻拋下工作、沒花多少時間就趕來我家接蒂莉亞。

阿爾多湊至床邊，微鎖雙眉撫了撫蒂莉亞的臉頰後便起身抱起了這個陷入昏睡的女孩，直至走到大門口時他才說：「剩下的交給我，莫，還是像先前一樣，把小蕾這幾天的行程全推掉。」

「我知道了，大小姐就麻煩你了。」

目送阿爾多與蒂莉亞離開後，我們四人皆站在原地沉默了半晌，思考了片刻我才說：「坐吧。」

在紛紛入座後，原來還是保持一片寂靜，不久，克里歐蹙起雙眉、雙手交抱胸前向著莫問道：「那種高燒到昏迷不醒的程度怎麼看都大有問題吧？而且……我記得三年前我和她合作一部電視劇時，某天導演說你打電話來臨時向劇組請了四天的假，那次的情況也是如此嗎？」

經克里歐一問，莫仰首望著天花板回憶片刻便說：「哦，我想起來了，那次的確是大小姐突然發高燒，於是老闆吩咐我打電話通知導演的。」

「你不清楚原因嗎？」

莫搖了搖首回答：「我不清楚，我也曾經問過老闆，但是他只是含糊帶過，說大概是大小姐工作太忙碌才病倒了，如果這種情形只發生一、兩次也許能這麼解釋，但是最令我在意的是……從我認識大小姐以來，她每年在接近自己生日的時候就會像這樣發高燒、意識昏迷。」

我將背向後一仰、靠在沙發椅背上：「看來不是巧合啊……罷了，既然老闆和阿爾多都有意隱瞞，我也不可能這麼不識相非要追根究柢不可，所以這件事若非他們需要我的幫忙或主動告訴我，否則我就當沒這回事了。」

「我也是出於這份考量才沒深入調查的……米歇爾，不准擅自向蕾麗雅姊姊、阿爾多哥哥和帝維瑟叔叔詢問這件事哦，知道嗎？」

乖巧的米歇爾神情認真地頷首：「我知道了。」

「真不懂你們在想些什麼。」

克里歐站起身後如此說道，我與莫皆望向他：「什麼意思？」

「我跟你們的想法不一樣，要是臨時被要求援助，像你們這種自以為替人著想的想法只會耽誤到可掌握的進度，所以我要走了，你們就繼續待在這裡用你們自以為是的關心方式乖乖坐著空等消息吧。」

克里歐這番話落便邁開腳步、逕自打開大門離開，我將視線投向了莫，他看著克里歐離去的方向良久才轉回視線，當我倆的視線一對上後我隨即問：「如何？現在追上去還不遲。」

「我……」

莫別過了視線，似是猶豫不決，我便以一派輕鬆的語氣說：「老實告訴你，會讓我擁有就算是讓對方生氣也要去了解一切狀況的傢伙目前只有一個，至於蒂莉亞的事……我不是不願幫忙，而是我認為無論是對我還是對老闆他們而言，我都只是一個外人，所以我要你捫心自問──你，是個外人嗎？」

最後一句話，我問得嚴肅而篤定，為的就是讓莫好好思考這個問題，和他們認識的這一段時間裡，就算不清楚莫與蒂莉亞之間的過往，我也隱隱約約感覺得到莫總是在無形之中與蒂莉亞及帝維瑟之間劃上一條界線，無論是出自於有意或無心，這對蒂莉亞都造成了傷害──這是不爭的事實。

我一向不理會他人的恩怨情仇的，今天能讓我對莫多說這些話也算是破例了。

聽了這番話後的莫，緩緩將視線轉向我，他直視了我好半晌啟齒道：「米歇爾，我們走。」

「好！」

隨後，莫即刻提起公事包、牽著米歇爾的手向大門口走去。

也於此時，我放置於桌面上的手機響起，也許是心理因素，感覺鈴聲與震動比平時來得急切而遽烈，我伸手接過快震落至地面的手機，看了來電顯示寫著阿爾多的名字後便按下通話鍵接起。

『雷馮斯，現在以最快的速度立刻到我家來，我有件緊急任務要委託你做！』

阿爾多的語氣聽來相當著急，不難聽出他一向沉靜的語調中竟夾雜了幾許顫抖與不安，我不禁蹙起眉宇問：「蒂莉亞呢？她怎麼樣？」

『就是小蕾的事！別多說了，立刻過來，我掛電話了。』

「喂……」

不待我吐出隻字片語，阿爾多逕自結束了通話，我看了回到桌面畫面被掛電話的手機一眼後，立即起身奔向大門外，看見莫與米歇爾兩人走得稍遠即將消失的身影，我便放聲喊道：「莫──！立刻到阿爾多家！聽見沒有？」

莫與米歇爾兩人皆回過身，前者向我頷首後又繼續向前走去，我站在大門口搔了搔腦袋後，隨即奔回房間拿了必需品，準備往阿爾多家出發。



※※※※※※※※※※※※



蒂莉亞仍是高燒不退、雙頰漲紅地持續昏睡著，當我趕到時，莫與阿爾多兩人就守在床邊不發一語，室內的氣氛相當凝重，雖然莫無法藉由臉部表情表現出情緒，但是眼神卻不會騙人，那是一份打從心底油然而生的擔憂。

阿爾多只是靜靜地握著蒂莉亞的手，也許是想藉此給昏睡中的她一點力量，阿爾多雖然就同莫一般面無表情，但不難嗅出這份平靜的背後大有著暴風雨前的寧靜氣味。

看見我的到來，阿爾多動作輕柔地放下蒂莉亞的手站起身道：「人都到了，那我開始說了。」

我將身子倚在牆邊、雙手交抱胸前，莫也站起身直視著阿爾多。

「關於小蕾的事，在你們兩個過來之前我已經打電話通知老闆了，他會搭乘今晚的飛機趕回來，預計明天早上七點左右就會回到國內……由於事態緊急，所以我才會將這件事說出來，想請你們幫忙。」

阿爾多瞥了我與莫兩人一眼後又繼續說：「關於小蕾的身體狀況，我想莫應該早就察覺有異了吧？這得話說從頭，必須追溯到我的老師、也就是小蕾的母親姬芙蕾朵……由於老師的體質不易受孕，就算懷孕了也十分容易流產，據老闆所言，在懷有小蕾以前，老師已經流產了三次，醫生也曾告訴他們依她的體質想要保住孩子的機率簡直微乎其微，他們並不放棄，又嘗試了將近一年的時間終於懷了小蕾，孩子在母體中平安成長了將近五個月左右，一場意外的發生讓老師動了胎氣，老師強忍著痛苦緊抓著老闆的手，哭著向他道歉，對不起她又無法保住這個得來不易的孩子了，但是小孩已經五個月大，不僅孩子保不住、恐怕連母親都會有危險，在無計可施的情形下……老闆載著老師到一個密醫家中求助，因為老闆心裡也很清楚，到一般的婦產科肯定會讓他失去這個孩子、甚至是失去老師，所以他才會孤注一擲，將無法多做浪費的一分一秒全押在這個密醫身上。」

我指尖撫著下顎……原來蒂莉亞的出生經歷這麼多磨難，難怪帝維瑟把她當成至寶寵溺。

「那個醫生向老闆表示可行的路只有兩條，一條是保住母親、放棄孩子，另一條則是嘗試一項賭注……植入仍處於實驗階段的一種強化細胞──『Dream』，由於植入細胞後會造成的後果是未知數，老闆是寧可放棄孩子也要保住老師的，但是老師卻忍著疼痛告訴他，她不放棄、她想賭這一局，老闆根本無法拒絕老師的懇求，最後也同意了放手一搏。」

聞言，我不禁緊蹙雙眉、難以置信地微張著口說：「等等，你說的『Dream細胞』不是……」

阿爾多略顯疲憊地向我頷首道：「沒錯，就是你們十三影侍身上植入的『Fantasy細胞』的前身，Dream是充滿未知數的實驗品，而Fantasy就是針對Dream作研究改良後的完成品。」

「老闆瘋了嗎？就算利用細胞讓胎兒存活也……我想，這就是蒂莉亞的力量異於常人的原因吧？」

阿爾多點頭證實了我的想法，我不禁緊鎖雙眉，連我們十三影侍體內的Fantasy細胞都有副作用了，更何況是實驗階段的Dream細胞呢？

「蒂莉亞會發燒昏迷，就是和Dream細胞有關吧？」

「是的，這種Dream細胞在人體之中若是維持一定的數量其實不會造成什麼太嚴重的影響，但是Dream細胞卻是會隨著時間的演進自行分裂、繁衍增生，若是細胞在體內過量，這不是一般人體能夠負荷的……而Dream細胞增生到人體逐漸無法負荷的週期大約是一年，這也是小蕾每年都會毫無預警發高燒、昏睡不醒的原因，所以每到這個時候就必須帶小蕾到醫生那裡注射一種破壞Dream細胞組織、抑止細胞增生的藥物，以維持Dream細胞在體內的數量平衡，這也是每到接近她生日時就得請莫替她推掉所有工作的原因。」

我掄起拳頭，怒不可遏地使勁朝一旁的牆壁重捶一拳低吼：「混帳東西！怎麼可能沒有影響？阿爾多……憑你擁有這麼聰明的腦袋，難道會不清楚強迫身體開發潛能會有什麼後果嗎？就算撇開對身體的傷害不談，你認為蒂莉亞不曾因為自己與正常人不同而感到孤單難受嗎？」

「所以我才要盡我所能來保護她、盡可能讓她不受到傷害！用我的愛去填補她的孤單、讓她清楚明白身邊有人守護她、關心她、愛著她！」

阿爾多的神情態度毫無猶疑地向我回吼，聞言，我沉下了眼瞳低語：「保護這兩個字有多沉重，不要動不動就掛在嘴邊……很多時候，嘴上說著是要保護某人，但是往往力所未逮還是讓對方受到傷害，之後再正視自己的內心，想保護的究竟是對方、還是自己的心呢？」

這就像是一道無題的迴圈，人們永遠遊走在守護他人、保護自己之間徘徊，曖昧難解的本意，他人弄不懂、只怕自己也釐不清。

「兩位，請適可而止，現在不是把時間浪費在爭辯的時候吧？請繼續往下說，大小姐遇上了什麼問題？」

莫適時地向前走了兩步，站在我與阿爾多的中間，他分別看了我們一眼後如此說道，也還好有莫的出現，讓我們兩人的情緒得以平復。

阿爾多略顯懊悔地甩了甩腦袋，為自己無意義的爭論動作感到後悔，調整好情緒後他便說：「負責為小蕾注射藥物的醫生被殺了，剛才我載著小蕾過去時發現屍體，依照那程度判斷，遇害時間恐怕是兩天前的事了……先前醫生吩咐過，若從小蕾的發燒症狀開始後約莫兩週的時間沒接受藥物注射，就會……」

我掄緊了雙拳，真夠諷刺……換言之，在這兩週內蒂莉亞無法接受注射，恐怕開開心心的生日就成了哀悼追念的忌日了！

「所以，還有什麼人可能會擁有這種藥物？」

我斂起雙瞳眼神銳利地問，阿爾多輕嘆一口氣由嘴角輕洩：「碧落。」

對於這個答案，我並不意外，特別是在親眼見證過那一張張將生命視為玩物的瘋狂嘴臉，再加上我們十三影侍體內被植入Fantasy細胞也是事實。

「那名醫生原本就是從碧落逃出的研究人員，為了保全性命而尋求黃泉的庇護，自此成為帕爾雷克家的私人專屬醫師，所以從他逃亡時攜出一些碧落的研究資料也不足為奇……碧落遲遲未向醫生動手也是顧忌與黃泉之間的關係，只是今天他們既然能撇除這些疑慮對小蕾開槍、殺害醫生，恐怕不只是為了懲處背叛者及保護Dream細胞資料這麼簡單……」

阿爾多半斂起眼眸神情嚴肅地說道，我則問：「你有線索吧？」

他仰起頭望著天花板回答：「還有太多不確定了，但是恐怕……第二波戮芒行動，要開始了。」

「怎麼回事？」

「在你請我調查育幼院這件事之後，我調查了一番……這才發現原來不僅是國內擁有這種掛羊頭賣狗肉的設施，連同國外在內一共有三所性質相似的殺手培育所，登記的負責人名字皆是札飛索‧布列克。」

「是……飛先生？」

阿爾多頷首說：「是，就是碧落的高層幹部，你們口中的飛先生，在某些方面說來……也算得上是碧落的實質領導人。」

經阿爾多這麼一提點我也才想起……過去待在碧落時，大多數的命令是飛先生下達的，仔細想想，我連碧落的老闆長什麼樣子都沒親眼見過。

「那麼，現在應該怎麼做？由我潛入碧落本部嗎？」

阿爾多搖搖首說：「不，碧落那邊由我進行交涉，非到必要我不會讓你去冒這個險，你的任務是保護老闆的安危，因為我擔心……若是小蕾的這件事真與戮芒有關，那理由只有一個──帝維瑟‧帕爾雷克這個名字也出現在戮芒名單上。」

「我知道了，老闆明天七點左右到機場吧？我五點就會先在那裡待命了。」

「麻煩你了。」

「有沒有我能幫上忙的地方？」

莫詢問了這麼一句，阿爾多則微笑著走上前拍了他的肩說：「當然有，而且你的工作是最重要的，就是好好照顧小蕾，待在我這裡比較安全，所以這段日子可能要請你和米歇爾住在這裡了，另外……有個不情之請，以防萬一，可以讓米歇爾向學校請兩個星期的假嗎？」

莫清楚阿爾多的考量，所以立即點頭同意了阿爾多的提議：「我知道了，我會向老師說米歇爾要跟我出國兩個星期的。」

「為了不讓米歇爾的功課落後其他同學，空餘的時間我就來擔任他的家教吧。」

阿爾多掛上一貫的微笑如此表示，莫誠心地向他道謝：「謝謝你，能體諒我身為父親的心情，大小姐的事若還有其他幫得上忙的地方請儘管向我開口，我……」

聞言，阿爾多宛若一名兄長，揉了揉莫的髮絲說：「我們就像一家人一樣，這種小事不需要道謝，如果你真的想幫小蕾，那請你像過去一樣以朋友的身分和她相處，別再讓她感受到你們之間有上司與下屬的隔閡感了，最後，找回你的笑容、尋回恩傑爾這個名字的意義，這就是對小蕾最大的回報與感謝了。」

莫微張著口凝視著笑得溫雅的阿爾多，我則倚著牆邊，將視線投往昏睡中的蒂莉亞……

妳聽見了嗎？這裡還有著為妳煩憂、為妳牽掛、對妳付出關愛的人，所以不准隨隨便便就離開啊……傻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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