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名生物氣候學家對地球破壞最真實的反思;
一則結合先人智慧、冒險、愛情的全球反人類預言……
荒野保護協會理事長 李偉文
科普作家 張東君
泛科學總編輯 鄭國威
香港科幻作家 譚劍
共同推薦
創紀錄的異常高溫,莫名的疾病傳染;
超越演化機制、急速生長的巨大植物……
一群遭軍方隔離在地下十三層碉堡的人們,
經過二十天後不得不回到地面,卻發現整個巴黎竟宛如空城——
沒有人、沒有救援,根本不該出現於此的熱帶植物鋪天蓋地,甚至主動攻擊人類;
而他們獲救的唯一希望,是登上艾菲爾鐵塔,發出求救訊息……
身為專門開發熱帶林木的集團總裁,亞歷山大•格蘭深信開發熱帶雨林是人類勢必付出的代價與犧牲;面對向他抗議的環保團體及科學家,格蘭絲毫沒有動搖——然而他不會想到,人類已經將地球推向臨界點。自然的反撲,正式開始了。
起初是不明傳染病全球爆發。對此,人類毫無招架之力,死亡人數急速攀升;格蘭欲開發的雨林區被查證為傳染源頭,於是這名總裁和科學家一行人,以及遭到傳染病滅村、唯一生還的男孩,被法國軍隊軟禁於地下碉堡,協助調查原因。
同時,在地表,全球氣溫升高至異常溫度,這怪異的變化對生態環境造成巨大影響——同時引發水災、土石流、蟲害,各種災難接踵而至。最可怕的是,因為潮濕如熱帶雨林的氣候,各類植物凶猛地生長,幾乎吞噬每一寸地面。它們像是獲得某種源源不絕的精力,將人類逼到角落。
原本堅不可摧的地下碉堡毫無原因與外界失聯,地下水穿越厚牆,入侵基地,逼得眾人不得不回到地面,卻發現巴黎已被全面棄守——格蘭與僅存的同伴在成為蠻荒叢林的巴黎尋找一線生機,但眾人心裡都很清楚,他們可能是這塊區域僅存的人類。地球已經將他們的主控權奪走,一點機會也不留。
為了人在紐約的女兒,不達目的絕不罷休的格蘭誓死要回到地球的另一端;然而,神祕的夢魘、出現古怪行為的男孩、美麗的女科學家,加上異常的環境和主動攻擊人類的植物,幾乎將他逼至瘋狂——難道地球走上毀滅之路,真的與他的基因改造實驗脫不了關係?
人類因驕傲自大,擅自將自己擺上食物鏈的頂端,並不顧後果,為所欲為。但當這般狂妄行為超越了界線,大地之母將不再姑息。祂將帶著怒意覺醒,給予人類應得的懲罰……
當人變成一種毫無益處的害蟲,清理禍害的時間就到了……
作者簡介:
雅尼克.孟杰(Yannick Monget)
「共生圈」的社團創始人兼執行長,專長是當代有關生物氣候學的議題。他針對此議題出版數本著作,同時也是一位科學驚悚小說作家。
譯者簡介:
杜蘊慧
文化廣告系,法國巴黎CREAPOLE產品設計系畢業。作品曾獲法國眼鏡工會設計獎, 家具工會設計獎, 以及德國iF設計獎。現於美國加州專職家用產品及商用燈飾設計。因遊走於不同文化間而深深體會到語文之妙,遂以翻譯影集及英法文書籍為人生樂事。喜親近自然,工作之餘積極參與南加州國家公園原生植物復育計畫。
章節試閱
「科學讓我們自比為神,忘卻了人性。」
——尚‧侯斯東
他們是如何來到這裡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該死!」他猛地咒罵。
「你還好吧,格蘭先生?」
這聲音來自他右方。亞歷山大•格蘭完全無意轉過頭回答。他滿腔怒火,覺得受夠了這一切,受夠這齣像馬戲團一樣可笑的鬧劇……就連女生物學家以往頗有穩定效果的嗓音,如今也無法使他平靜下來。
他先前的疑惑逐漸成為事實:他一定是瘋了。此刻的他終於看清這一點。瘋狂由底層一步步潛行靠近,蠶食、啃嚙他的理智;瘋狂如癌細胞般,以星火燎原之勢占據他的神智,逐步攻擊他腦葉上每一個神經元細胞,進而摧毀大腦皮質層。他的思緒已無法保持清晰,每邁出一步,疲憊便洶湧地襲來。他勉力又踏出一步,隨後便頹然坐倒在地,喃喃咒罵著。
「不可能……這一定是場噩夢。」
格蘭抬眼四望。這種感覺彷如置身科幻小說之中,唯一不同之處在於:閱讀小說的讀者具有無上權力。當情節不太引人入勝,無法引起想逃離現實生活的讀者共鳴,他們大可使用能夠主宰自我的特權,把書闔上。一切戛然而止。但無奈的是,真實人生中他無法這麼做。人生一旦開始,就沒有逃脫的機會。人生也不像版權代理,無法選擇定期續約或停止代理。只要打開這部巨作,唯一的選擇就是一頁不漏地讀下去,直到尾聲。從序幕到結局,中間沒有任何出口可以逃離……還有什麼能比這更絕對呢……
格蘭若有所思地看了一眼他的槍。不行……不行……不行!不能動這個念頭!他在心裡警告自己,並伸手摸著滿是汗水的臉。他不能放任自殺的念頭兀自滋長。他得繼續抵抗,拯救他最親愛的人,找到他的家人,並且幫助他們,因為他深信他們還活著。
這個想法讓他心裡篤定了點,原本無力的身體重新燃起鬥志。他張開眼睛,集中所有力氣,跳過地面的一道裂溝,再翻越傾毀的一截斷牆。但眼前千絲萬縷、重重糾結,猶如簾幕一般的攀緣植物卻擋住了他的去路。
「好吧,開山刀也只能用到這裡而已了。」
他滿腔怒火地指著一名士兵身上帶的噴火器。
「把那東西給我!」
「格蘭!」
「你到底想做什麼?」米雷上校喊著。
「我受夠了。我已經不知多少天沒睡好覺。別再費力砍了,我們得省省力氣,讓火幫我們把這些阻礙給燒掉。」
在他說完最後幾個字時,格蘭已不顧米雷的勸誡,狠狠按下把手。糾結的藤蔓瞬間著火,厚重的攀緣植物在轉眼間化為橘紅色的耀眼火幕。
格蘭退了幾步。熊熊火焰發出的熾熱高溫令人難以招架。
其他人也退後,沒多久,阻礙去路的植物已被燒得一乾二淨。
事實證明,格蘭的決定頗為明智。通道迅速被清理到可讓人行走,這一小隊人馬又重新踏上穿越茂密叢林的旅程。
「松德哈小姐,如果妳不嫌棄――女士優先。」格蘭展現紳士風度,讓這名年輕的生物學家先走。
安•松德哈不發一語,邁開步伐,在大道上往前走去。她身後跟著同事和米雷。米雷走過格蘭身旁時給了他一個嚴厲的眼神。
「我知道以現在的空氣溼度來判斷,火勢蔓延整座森林的機率不大,但我的行事準則是低調為上策。」米雷一臉不耐地解釋道。
「為什麼?大家都知道火能趕跑野獸。我倒是認為,把威脅都趕跑之後我們反而比較安全。」格蘭回答。
「這就是你在叢林混了這麼多年的心得嗎?」上校搖搖頭,語帶譏諷。
「請你不要用這種語氣跟我講話。我不是你的部下。」
「說真話,你還真該慶幸自己不是我部下,否則我早一槍把你給斃了。」
「你看,你竟然任個人喜好左右理智。這可不是堂堂一名上校該有的舉止,我還以為你受的訓練能讓你好好處理壓力……」
米雷惡狠狠瞪著眼前這名商人,努力克制想將對方開腸剖肚的衝動。格蘭深知他的想法,但卻無懼於米雷的眼神,同樣報以瞪視。這純粹是出於對米雷的不信任。
「那是政客的職責,我受的訓練是要排除失控的壓力。」米雷用僵硬的語調糾正格蘭。
此刻的格蘭看起來就像諷刺漫畫裡的某個千萬富豪。即使身上的衣服此時已經既髒又破,依然保持良好的儀態,臉上始終掛著自命不凡的神色。這一點著實讓米雷感到不舒服。他暗暗地希望能看到格蘭因為失去慣有的奢華生活,發出無病呻吟。
「別把這些話當真!他是存心挑釁你的。」安走到上校身邊,企圖消弭爭端。
「如果他再挑釁我,我絕對會狠狠揍他一拳,讓他眼前一黑!他以為他是誰啊?」上校看不慣這名商人一副國王般的高傲姿態,憤憤地咒罵。
「他的家人被困在地球另一端,他只是想盡快跟家人團聚。」
「太扯了!那真的完全是在我們這裡的正對面!我們甚至連自己能否活著走出這裡都不曉得,他最好不要繼續做夢――」
「上校!」安大聲說:「拜託你別再講了!就算希望渺茫,好歹還是有點希望。況且,我們現在唯一剩下的也只有希望。也許他們所在的基地還完整無缺,這件事誰也說不準――」
「也許,他們跟我們一樣差點被活埋……」
安垂下眼神。希望似乎確實很渺茫。
「如果不想踩到不該踩的東西,就打開你們的手電筒。小心石頭路面,地上非常滑。」在十幾公尺遠處領頭向前的少校打斷他們的對話。
夜色已完全降臨。城裡的大道在此時有如幽暗的河流,淹沒在高聳建築物那灰白色的陰影中。
令人稍感安慰的是,月亮正好運行到這條大道盡頭的天際處。和夜色一起讓整條大道浸潤在藍色的光暈中。陣雨已停,烏雲慢慢退去。
天空籠罩著星球磁場被轟炸過的華麗光幕。從前晚開始,這層光幕便開始轉化成螢光綠。米雷注視天空的景象好一陣子後,和少校一同繼續在大道上前進。地面雖然蔓生許多蕨類,但這支探險隊的前進速度卻絲毫不受阻礙。
「如果當初旗艦號是撞毀在河的另一側,就能爭取到一些時間。」上校沉吟著。
「這不是我們的錯,」安說:「我們根本就不該坐那艘船。它的引擎早就壞了,不然我們是可以開快一點的。我相信這樣一定可以避免那場屠殺,這時候也早就到目的地了。」
「我們一定要趕到星芒廣場,之後就會比較容易。」上校說。
此時,樹林間出現了幾座小型的金字塔。茂盛的地衣在塔面上形成不規則的圖案。
「至少我們知道自己在哪裡。」米雷說。
「左前方有方尖碑!」安驚呼,將手電筒照向一座龐然豎立的巨石,它的造型像是光禿的樹幹一樣,直指景色詭異的天際。
吉卜斯瞪大雙眼,挺直背脊,想在一整叢高聳的林木中分辨出方尖碑的尖頂。
「仔細想想,方尖碑實在是一種很奇怪的遺跡……這底下刻的是埃及文,對吧?」
「對。這是拉姆西斯三世造的。」格蘭回答。
「這些該死的植物底下應該有象形文字,記錄拉姆西斯二世和三世的治國事蹟。他們一定無法想像,這些方尖碑竟然會出現在距離埃及數光年外的時空……」
「你知道這些遺跡有多久歷史了嗎?」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大約三千五百年。」
「看起來保存得很好。」安說:「這些攀緣植物似乎沒造成什麼破壞。」
「這到底是拿來做什麼的?」
「你是說方尖碑嗎?」
「對。」
「是標誌神廟的入口。」格蘭解釋。
「這裡標示的是阿蒙神的神廟。本來旁邊應該還有另一座方尖碑,走道兩旁會一邊一座。等一下……問題問完了沒?難道我看起來像導遊嗎?快拿起你的開山刀做事。我們得繼續往前。如果你再這樣走路不看路,只顧著欣賞紀念碑,遲早會撞到鼻子。」
「你還挺博學的。」安說。她剛才聽到了格蘭和吉卜斯部分的對話內容。
「妳不會也想當觀光客吧?」
格蘭盯著這名科學家看了一會兒,又轉頭看向方尖碑,一臉若有所思。
「我一直非常尊崇古埃及文明――」他終於承認道:「我父親對古文明很有研究,他說,我們可以從已消失的古文明中學到很多。」
「所以才替你取名叫亞歷山大?像亞歷山大大帝那樣?」
格蘭笑了笑。
「沒錯。挺不錯的模範,不是嗎?」
「我倒不是很確定。聽說亞歷山大大帝性格暴躁,喜好酗酒,常有舉行不完的宗教儀式。他信教的程度幾近迷信。而說到他把自己神格化,我認為――」
「夠了,換我。不知道妳曉不曉得,亞里斯多德教過他如何控制情緒。當他發怒時,能明白自己錯在哪裡;他也學會了控制過度的耽溺。此人改變了歷史,打造出我們現在所知的西方文明。他是第一位想將眾人規劃在同一國家體制內、不分種族的統治者。全體人民只服從宇宙的唯一法則。」
「是啊,拿破崙和其他人也試過這麼做,而後果是什麼,這又造成多少死傷,我們也都知道――」
「也多虧有了他,文學、哲學和希臘思想才得以散播全歐洲。」格蘭對安的評論置若罔聞,一個勁繼續講下去。
「沒有亞歷山大大帝,現今的西方文明根本不會存在。」
「看到這所謂的『文明』帶來的後果,我有時會自問,這到底算不算好事。我有個問題想問你:已開發國家和原始部落相比,你覺得哪一個比較『文明』?是窮盡其力、累積更多財富跟科技,但卻毫不在乎自己生存環境的那一個,還是懂得與自然共生,但科學與技術發展極其有限的那一個呢?」
格蘭開始覺得火大。
「那我們談談妳好了。安•松德哈小姐。令尊和令堂為妳取名叫安,是取自那位法國皇后嗎?」
這名年輕的女科學家只是報以淺淺的微笑,望向因為聽到米雷發出的號令,停止前進的領頭隊員。
「我們先休息一下再繼續前進,這是最後一次補充體力了。接下來,我們得一股作氣趕到目的地。」米雷說。
眾人停在寬闊的廣場上,四周圍繞巨大的建築殘骸。
格蘭坐在方尖碑腳下,若有所思地審視這座偉大的遺跡。他從水壺裡牛飲了一些水,抬頭看了一下提雅哥。小男孩提雅哥拉著安的手不放,像一名小偵探似的滿臉好奇地觀察著格蘭,格蘭給了他一個淺笑。
「史坦教授,」米雷背靠方尖碑坐著,看著大道盡頭升起的月亮。「你是隊上的天文物理學家,我聽說你們偵測到這個星球有兩個月亮,這是真的嗎?」
史坦驚訝地看著米雷。
「你今天真的是一反常態問了不少問題,該不是被什麼怪蟲叮了吧?」
「別這麼說,我只是想利用這個機會跟科學家學習一下。我從來沒機會跟這麼多科學家為伍。」
米雷做出手勢,指著隊伍中的科學家。
「我認為,要是把各位的智商加起來,應該會比我整個總部的總數還要多……」
「我們最近的確發現了一個新的月球。」史坦拿起水壺喝了一大口水。「這顆大行星繞行這個星球已經好一段時間了。」
安藉著休息的機會離開格蘭和提雅哥,到附近觀察植物生態。
「我還是不懂這些植物怎麼可能會存在。它們要如何行光合作用?這根本不可能。」此刻,她正在研究一棵樹上的樹葉。這名女生物學家被這奇特的生物特徵激起好奇心,決定收集一些樣本做為將來研究之用。
「妳是打算裝滿一整間實驗室嗎?」米雷站起身發問。
「我只需要一些新的樣本。」
「好吧,別耽擱太久,我們得盡快上路。」
眾人的確沒休息太久。米雷沒過多久就叫少校命令眾人拔營,士兵組成的先遣隊率先開拔,後面跟著其他人。格蘭的視線停在一塊被青苔覆蓋的路標上,他翻起袖子,擦了擦路標,只有幾個字能辨認出來。香……麗舍……道。
為了確認路標上的字,格蘭往前走,登上一座石堆,企圖在遠方找到凱旋門的身影。不巧的是,此時一陣雨霧襲來,遮蔽這座古城的主要道路。昏暗的天色令人更難用肉眼觀察。
「我好像看到凱旋門的輪廓了。看起來似乎還完好無缺。」格蘭說。
「你確定嗎?你們真的要走香榭大道?」安問道。
聽到她的問題,格蘭,米雷和部隊感到驚訝,剎時停下腳步。
「我還以為我們已經達成共識。為什麼突然這樣問?」
「我……我也說不上來……只是一個直覺。這樣似乎會被發現,然後――」
「松德哈小姐,妳聽好,」格蘭無情地打斷她。「也許妳很喜歡這座『叢林』,也很喜歡整天拿著開山刀把樹砍著玩,或者跟克羅馬儂人一樣喜歡以狩獵方式覓食,但我們並不喜歡。我們有個目標:到戰神廣場發出電報。我沒興趣在巴黎市到處繞路,砍樹打發時間。大路能縮短直線距離,比較容易借道。妳應該有看到塞納河岸跟那些橋的狀況了吧?」
「格蘭先生說的沒錯,」上校補充道。「一到凱旋門,我們只要沿著克雷北大道往下走就能抵達鐵塔――當然,假如耶拿橋還沒斷的話。」
格蘭可以看得出來,安還是不放心。
「妳對這個計畫還有什麼疑問?請不要告訴我妳想跳到塞納河裡,游過去。之前的慘痛經驗還不夠嗎?」
安深吸一口氣,卻在轉身想走開時聽到一聲巨響。原來是格蘭腳下一滑,重重朝右前方跌了下去。
「你沒事吧?」安看著正從地上站起身的格蘭問道。
「該死的石子路,要是讓我知道當初是哪個白痴提議鋪設石子路――」
「一點也沒錯,要是當初高盧人在建古巴黎城時有想到要拿瀝青鋪路就好了。」
格蘭沒有理會她的嘲諷,重新揹上噴火器,機槍上膛,一馬當先,繼續前行。
「為什麼妳不希望我們走這條路?」米雷追問。
「我不知道……我有一種說不上來的預感。但反正我們也沒別的路可選,就當我沒說吧。」
一小隊人馬謹慎地走上大道。安牽著小男孩的手跟在後頭。
「提雅哥,要小心看路喔。你看他就是走路不看路才會滑倒。」她指指格蘭。格蘭假裝沒聽到她講的話。
此刻的他非常注意眼前即將踏上的道路。這條大道上的植被沒有先前茂密,眾人前進的速度也因而加快許多。雖然偶有幾棵大樹擋路,竄出地面的根系也將石頭路面高高頂起,但數量畢竟不多,而且也不至於阻礙前進。
「看,」格蘭以槍尖指著其中一棵樹。「它們的樹幹直徑跟長在人行道上的行道樹幾乎一樣粗,所有的樹好像都在同一時間種下。」
探險隊小心翼翼繼續前進。即便眼前的景象是如此驚人,但好一會兒都無人發表任何意見。整座城市看起來就像被遺棄了數千年。有些建築物已經徹底毀壞,倒下時也將根基不穩的鄰近建築物隨之拉倒。有著巨大根系的樹木和氣生植物攀著建築物生長,掏空地面和牆壁,將生長的勢力朝下一座建築物延伸。
格蘭想起一張他曾在雜誌裡看到的吳哥窟照片。眼前的景象足堪比擬。這時,他發現比起近代的建築(換句話說就是「高科技建築」),古蹟似乎受到的摧殘比較小。
「仍然沒發現人類的殘骸。」米雷說。
格蘭沒聽進他說的話。他的眼睛被一堆汽車吸引,這些車子一輛輛互相糾纏著,從路面上被剷離、翻倒,堆在人行道邊上。
「它們怎麼會在這種地方?」他不安地問。
「我們怎麼會知道?」米雷回答。「松德哈小姐,妳認為呢――松德哈小姐?」
「她在後面。」史坦回答。他看到安跪在喬治五世大道路口。「我去看看她在做什麼。」
「我們跟你一起去,隊伍不能分散。」
「松德哈小姐!」米雷生氣地高喊。「妳在做什麼?要等綠燈亮了才過街嗎?我們必須待在一起!」
米雷只看到她做出一個「稍等一下」的手勢。
「有什麼問題嗎?」米雷走近詢問。
「有,而且是個大問題。」
「麻煩妳解釋一下。」
安指著地上雜沓的足跡,不發一語,接著走向廢車堆,像是在尋找些什麼東西。
「好,現在又有什麼事了?」格蘭走過來質問落後的兩人。
安把某樣物體遞給格蘭。格蘭打開手電筒,仔細檢視手上的東西。
「這是毛。」她解釋道。
「謝謝,這我看得出來。所以呢?」格蘭邊咕噥邊不耐煩地跺著腳。
「這些車是被一頭奔跑中的動物給撞翻的,當時牠正穿過這條大道。」安解釋說。
「一頭動物?」
「應該是一群才對。」上校指著地上無數的蹄印。
「是哪種動物?」
「Cannochaetes。」安翻看著手上的一小團毛說。
「可不可以不要講那該死的拉丁文?妳沒聽說拉丁文已死這個不幸的消息嗎?難道沒人告訴妳嗎?」
「角羚。」安直截了當地回答。
「角羚?」
「一種非洲的羚羊,頭部很大,有鬍鬚跟鬃毛。」
「是,謝謝。我知道角羚是什麼。」
「看來妳的非洲角羚現在變成歐洲角羚了。」米雷說。
「那不就是我們常在紀錄片裡看到的那種,在大群遷徙時為了渡河會被鱷魚群吞掉的角羚嗎?」
「對,就是牠們。」
「妳現在應該知道我對生物並不是一竅不通了吧。但牠們在這裡做什麼?」
「別擔心,牠們可能只是經過罷了。」女生物學家說:「牠們在遷徙。但是,恐怕牠們想要做的事跟我們一樣:渡過賽納河。牠們得找出一條過河的路,往南去。」
「妳該不會是要說牠們正在找橋――」
「牠們可能已經兜了一陣子的圈,想找到可以下腳的狹窄河道走過去。」
「妳應該是要說下蹄吧?」格蘭更正她。
安盯著他好一會兒,深深吸了口氣。
「牠們一定是感覺到河裡有某種東西威脅牠們的安全。」安做出結論。
格蘭在腦中思索著這些新發現。
「好吧,如果牠們在兜圈子,就表示一定離我們不遠。我們得趁牠們回頭前趕快離開這裡。」
「我還是頭一次同意格蘭的提議。走吧!」米雷認同。
幸好星芒廣場已經離眾人不太遠。安可以看到凱旋門的身影聳立在大道盡頭。
走到戴高樂廣場時,安終於確定自己前幾分鐘聽到,低沉的重擊聲並非幻覺。
「格蘭,上校,是只有我還是――」
「不是,我也聽到了。」米雷打斷她。
米雷抬手示意部下安靜。但格蘭還沒聽到任何聲響,他豎直耳朵,想捕捉到上校和安所說的聲音。他身旁的提雅哥安靜地轉身朝凱旋門走去,讓這些大人繼續觀察情況。
起先,悶雷一般的聲響在幾秒鐘內變為震耳欲聾的音牆,充斥在巴黎市第一和第二行政區上方。
「在另外一頭,從西渥利街或者是杜勒麗花園的方向快速接近中。」米雷發現無數鳥群從樹梢被驚起、飛散。
「那是什麼?」吉卜斯問,他看見一群老鼠逃竄回到下水道。
米雷跪下來,地上的小石礫正不斷跳動。
「角羚嗎?」
格蘭向東方盡可能遠眺,但益發濃重的夜色使得人眼無法辨識出遠方的景象。
「如果真是角羚,在這邊的我們絕對來不及逃。」米雷觀察克雷北大道上茂密的植被路障。「就算有開山刀和噴火器,牠們還是會追上我們。」
安爬上一根倒在路邊的廣告柱。遠方不斷變濃的煙塵越來越飛揚。她拿出夜視望遠鏡,往協和廣場的方向望,發現杜樂麗花園前方有一群快速移動的物體。這驗證了米雷的推測。安發白的臉色也清楚告訴眾人她從望遠鏡中看見了什麼。
「快找掩護!」她猛地大吼。
「凱旋門!」米雷把安從柱子上扶下來,對眾人叫道:「到提雅哥那邊去!」
米雷、安以及眾人盡了全力往凱旋門跑。眼下凱旋門是看起來唯一禁得住強震的建築物。安覺得心臟幾乎要跳出胸膛。早就站到凱旋門邊的提雅哥困惑地看著奔跑的大人,顯然還不曉得自己已身處險境。
「提雅哥!躲起來!」米雷扯開嗓子大叫,用力揮動手臂。
奔逃的眾人身後,金屬遭到踩踏,與撞上建築物的駭人巨響交織成震耳欲聾的交響曲。
「肯定有上千頭。」安喊著,被巨大的壓迫感壓得喘不過氣。
「閉嘴,先跑再說!」
在他們背後幾公里的距離外,有數以千計的黑點以千軍萬馬之勢向他們迅速奔來。第一頭角羚躍過她身邊時,安及時閃進凱旋門。
米雷環視四周,看著上氣不接下氣的眾人。似乎所有人都跟上了。
「好……開始往上爬吧。」他提議。
通往凱旋門頂上的樓梯間迴盪著在外頭奔跑的角羚群所帶來的低沉悶響。此時此刻,角羚群跟他們其實只隔一堵牆。剛才實在是千鈞一髮。幾分鐘後,安、米雷、格蘭和其他人便抵達凱旋門頂。但他們仍對腳下那群以雷霆之勢橫掃一切的角羚大軍感到不可思議。
安迫不及待地貼近護欄邊緣,觀察底下的角羚群。從沒有任何一名科學家能得到近距離觀察狂奔角羚群的機會,如果當初有人告訴她,可以在凱旋門頂上得到這種觀察機會……
數百頭野獸從腳下僅十幾公尺的地方奔過。獸蹄踏在石頭路上的撞擊聲震耳欲聾。角羚群的破壞力甚至可用狂暴二字來形容。此刻,她終於能理解路邊那些殘破不堪的車子受到了多大能量的摧殘。格蘭來到她身邊,被汗水浸溼的臉孔通紅,跟在他身後的是翁西醫生和勒維中尉。米雷坐在一邊休息,提雅哥則睜大眼睛,手摀耳朵,腳底下正有數百頭野獸急奔而過。
安利用這個千載難逢的研究機會記錄所有她看到的現象。她發現角羚群中還混了斑馬,約占總數的五分之一。總的來看,這群狂奔的動物甚至可以說是一個完整的非洲野生獸群縮影。就好像有人刻意把非洲草原上的動物群引進歐洲大陸。若非如此,這群動物又怎麼有辦法自己移居到歐洲?當然,若說牠們是自發性遷徙,也不無可能,因為這些動物具有長途跋涉、逐水草而居的天性。但這個可能性實在很小。無論如何,眼下牠們是真真實實地出現在這裡……
米雷加入正在觀察的眾人的行列。數以百計的動物仍持續從凱旋門下穿過,獸蹄踐踏潮溼地面的巨大聲響,依然懾人。
密集的獸群奔跑了好一陣子,眾人只能繼續待在凱旋門上方,等到一切平靜下來。
格蘭躺在同樣逃過一劫、仍在喘氣的士兵身邊。他闔上眼,試圖穩定心神,回想著這個噩夢究竟是怎麼開始、他又為什麼會身陷這個人間地獄……
「科學讓我們自比為神,忘卻了人性。」
——尚‧侯斯東
他們是如何來到這裡的?怎麼會發生這種事?
「該死!」他猛地咒罵。
「你還好吧,格蘭先生?」
這聲音來自他右方。亞歷山大•格蘭完全無意轉過頭回答。他滿腔怒火,覺得受夠了這一切,受夠這齣像馬戲團一樣可笑的鬧劇……就連女生物學家以往頗有穩定效果的嗓音,如今也無法使他平靜下來。
他先前的疑惑逐漸成為事實:他一定是瘋了。此刻的他終於看清這一點。瘋狂由底層一步步潛行靠近,蠶食、啃嚙他的理智;瘋狂如癌細胞般,以星火燎原之勢占據他的神智,逐步攻擊他腦葉上每一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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