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前言(摘錄)
一八八○年三月的某個下午,一個名叫亞瑟·柯南·道爾(Arthur Conan Doyle)的年輕醫學系學生,突然一時
衝動,決定暫停學業,到北極捕鯨船上擔任船醫。這趟為期六個月的航行,帶他進入未知的領域,給予他無法想像
的閱歷與經驗,讓他一頭栽進北極海浮冰危險而血腥的工作。面對前所未見的艱困環境,他更努力地工作。他與
同船水手辯論哲學與宗教,不只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他說,這趟旅程是「我人生第一次親身經歷的冒險犯難之
旅」。
「事情是這麼發生的,」許多年後他在自傳《回憶與冒險》(Memories and Adventures)中解釋:
愛丁堡一個溼冷的下午,我正坐在桌前努力準備考試,每個醫學院學生都被這些考試搞得焦頭爛額,此時有個
叫居里(Claud Currie)的人走進來,他也是醫學院的學生,我跟他稍有交情。接下來他問的荒唐問題讓我的心思
無法專注在書本上。
「你想不想下星期跟著捕鯨船出海?」他說,「你可以擔任船醫,一個月兩英鎊十先令,獲得的鯨魚油每噸以
三先令計算。」
「你怎麼知道我上得了船?」我毫不思索地反問他。
「因為我自己在船上有個鋪位。我是上個月找到這份差事,但現在我沒辦法去,所以我要找個人頂替我。」
「到北極的服裝配備呢?」
「你可以用我的。」
這件事當下就搞定了,不到幾分鐘,我的人生突然轉了大彎,往全新的航道駛去。1
柯南·道爾此時只有二十歲,是愛丁堡大學醫學系三年級的學生。「說到我的大學成績,」他回憶說,「我總
是屬於人數最多的那一群,既不是最好的,也不是最差的,我的考試成績大概可以贏六成的人。」他典型的自謙之
詞,總是輕描淡寫自己在面對困難時的努力與成就。數年後,他以慣有的振奮語氣表示,他是在「刻苦自勵的貧困
生活中」長大的,但這段話顯然掩蓋了「家中的混亂與艱難,亞瑟十歲前,道爾家至少搬了五次。然而他們家雖
然貧困,卻還是重視教養,亞瑟的父親查爾斯·道爾(Charles Doyle)長年染病酗酒,勉強靠著測量員的薪水度
日,直到他丟了這份工作為止,當時他才只有四十四歲。
無論如何,家裡還是籌足了錢,讓年輕的亞瑟到斯托尼赫斯特(Stonyhurst)—— 英格蘭傑出的耶穌會寄宿
學校—— 接受第一流的教育。畢業後,亞瑟覺得自己必須分攤一些父親的責任,並且設法改善一大家子的生活。
「日子艱難對我來說或許是好事,」他寫道,「因為我桀驁不馴、精力充沛而且容易闖禍,但家裡的狀況需要我費
心與投入精力,這樣才能解決家庭困境。我的母親努力持家,所以我們不能讓她失望。很早我就決定當醫生,主要
是因為我認為愛丁堡是個醫學研究重鎮。」
而就在這個時期,夏洛克·福爾摩斯(Sherlock Holmes)故事最初的種子也開始播下。柯南·道爾小時候讀
過「世上最原創的短篇小說家」埃德加·愛倫·坡(Edgar Allan Poe)的作品,還大聲朗讀他的小說,有時「會
把全家人嚇得魂不附體」。在愛丁堡大學,柯南·道爾有幸擔任約瑟夫·貝爾醫生( Joseph Bell)的助理,貝爾
的觀察與診斷技巧是極具魅力。只要簡單看一下病人,貝爾就能看出病人染上什麼病,以及病人詳細的背景與職業
資訊。「對喜愛華生(Watson)的讀者來說,」柯南·道爾晚年開玩笑說,「一切似乎是如此的不可思議,但在
解釋之後,卻又變得如此簡單。」這位夏洛克·福爾摩斯的未來創作者,早在二十歲時就已出版了一本推理小說,
因而讓他賺到了三基尼(guineas),令當時經常為了花兩便士買舊書而不吃午飯的他興奮不已。
柯南·道爾簽約參加北極捕鯨,這個決定在勤奮而節儉的母親看來,無疑是冒險而莽撞的,但這也給予柯南
·道爾難得的機會。他可以滿足心中的探險欲,而且這麼做還有錢可拿。此外,在船上的六個月也讓他有機會磨練
文筆,滿足他成為作家的野心。在前往蘇格蘭港口彼得赫德(Peterhead)登上捕鯨船「希望」號(Hope)之前,
柯南 '道爾把克勞德 '居里給他的航海裝備再加以擴充,他增添了幾本書,包括詩、哲學與文學,以及幾本空白的日
記本,用來記錄旅途上的所見所聞。這些日記本將成為這名年輕人在遭遇前所未有的試煉下的深刻個人紀錄。
可惜的是,柯南·道爾一直到了「希望」號從彼得赫德出航時,才開始記錄,但大家其實很想知道出發前幾天
發生了什麼事。如果有相關紀錄記下柯南·道爾辛苦工作的母親,對於二十歲的兒子中斷醫學學業從事這趟危險的
旅程作何感想,應該會是件有趣的事。「幾乎沒有人知道捕鯨船在北極海會面臨什麼樣的危險,」自然學家法蘭西
斯·巴克蘭(Francis Buckland)於一八七六年寫道:「他們從事的工作十分凶險。」他說,他們的船有時甚至要
像攻城鎚一樣,靠著蠻力在冰上「撞出一條航道」,否則的話,浮冰「一合圍,船隻被凍住無法動彈,屆時全船的
人都將困在北極過冬」。
柯南·道爾如果寫下他對於船長與船員,以及往後七個月他要待的「希望」號的第一印象,那麼想必內容應該
會非常有趣。「希望」號是在一八七三年由亞伯丁的亞力山大霍爾公司(Alexander Hall & Co.)建造完成,長四
十五英尺五英寸,寬二十八英尺一英寸,深十七英尺。一八八二年,『希望』號奉命執行一項危險的北極救援任
務,因為這艘船「在各方面都很適合探險工作。它的結構堅固,吃水線下敷設了雙層木板,內部以鋼鐵支架加固,
船頭蒙上鐵皮。與其他捕鯨船相比,『希望』號的破冰能力更加傑出;凡是駕駛『希望』號的船員都相信,這艘船
可以協助他們完成任何任務」。
柯南·道爾提到,「希望」號可以搭載五十六名人員。『希望』號的船員名單現已不存,但是與「希望」號
大小差不多的捕鯨船,也就是來自鄧迪(Dundee)的「北極」號,則是可搭載五十八名船員:船長、大副與二副
(兼任魚叉手)、一名船醫、一名勤務員、一名輪機長、一名大管輪與鐵匠、三名火伕、一名木匠與一名木匠助
手、一名負責切除鯨魚油脂的「鯨油手」(兼任魚叉手)、兩名「資深」魚叉手與兩名「見習魚叉手」、一名桶匠
(兼任魚叉手)、八名纜繩手(他們纏繞纜繩的技巧攸關全船的生死)、六名小艇舵手、一名水手長、一名負責將
鯨魚油脂儲藏在船的儲藏槽的「儲藏長」(水手長與儲藏長也兼任舵手)、一名船舶看守員、一名廚師與一名廚師
助手、十名一等水手、五名二等水手與三名船上服務員。「希望」號的船員,來自彼得赫德與來自昔德蘭群島的人
數比例大約是二比一。
「希望」號是依照彼得赫德的約翰·格雷船長( John Gray)的訂單建造的,此次出航他正好五十歲。「我看
見船長,」多年後,柯南·道爾回憶說,「他有著紅潤的臉龐,鬚髮都已斑白,他的眼珠是淺藍色的,總是望著
遠方,全身充滿肌肉,總是站得直挺挺的。沉默寡言、冷嘲熱諷,必要時相當嚴厲,但終究來說他是個正直的好
人。」約翰·格雷與他的哥哥大衛(David)和弟弟亞歷山大(Alexander)是彼得赫德捕鯨家族的後裔,他們在
此發展已歷三代。「不可擊敗的格雷家族」建立的捕鯨事業在十九世紀中葉達到巔峰,現在則因鯨魚數量減少而沒
落。為了回應挑戰,格雷家族除了採取前瞻性的保育措施,也在帆船上裝設蒸汽引擎,好讓船隻能深入北極海域。
一八八○年代,捕鯨業終於步入衰途,但彼得赫德當地的捕鯨業,如研究當地的史家所言,「由於格雷家族的堅
持,因而比其他地區持續更久。有人說,捕鯨業的消亡不是因為產業本身的衰微,而是因為格雷家族的人年老體衰
所致,這話恐怕不假。」6約翰與大衛·格雷在一八九一年賣掉他們的船隻,就此退休。
一八八○年,當格雷與他的船員準備航行時,誰也沒想到捕鯨事業未來將畫上句點。柯南·道爾馬上就對船長
產生好感,但船長先前不知道柯南·道爾是什麼樣的人物,等到他們見面之後,他覺得這名新船醫跟他的想像有點
差異。「我很快就發現到,」柯南·道爾寫道,「船醫的主要任務是陪伴船長,由於行規的關係,船長與其他船員
只能進行非常簡短而技術性的交談,因此幾乎找不到人可以聊天。如果船長是個惡劣的傢伙,我應該會無法忍受,
但『希望』號的約翰·格雷是個傑出人物、了不起的水手,同時也是熱心的蘇格蘭人,因此他跟我成了朋友,長期
相處下來,我們從未起過爭執。」
柯南·道爾雖然在彼得赫德待的時間很短,但他發現這座城鎮非常殷切地盼望日漸減少的捕鯨船隊能獲得成
功。一九○二年,愛丁堡報紙《蘇格蘭人》(The Scotsman)的一篇文章回顧過去那段「光輝而偉大的產業」榮
景。
現在住在鎮上的居民想必都還記得,當時出港捕鯨的船隻不下三十一艘,而商人從捕鯨船運回的珍貴貨物獲
得了大量財富。不難想像,那是彼得赫德人的輝煌時光。在上個世紀的四○與五○年代,鎮上很少有人與捕鯨業無
關,鎮民要不是捕鯨船的船主或船員,就是在鯨油處理場(把「鯨油」製造成可販售的商品的地方)工作。當春
天來臨時,鎮民總是成群前往港口,向北航的船隊致予「祝福」;到了夏末,鎮民急切地等候捕鯨船捎來豐收的佳
音,當被暴風雨摧殘的船隻終於拖著沉重的船身進港時──這是當時常見的場景──民眾開始歡喜慶祝。
對英國捕鯨業的一項研究估計,在捕鯨業存在的三個世紀裡,至少從三十五個港口出發了六千趟船次前往
北極地區,要不是到「格陵蘭漁場」── 介於格陵蘭東部海岸與挪威之間的海域,向外延伸到斯匹茲卑爾根島
(Spitzbergen)──就是前往格陵蘭西邊的戴維斯海峽(Davis Strait),包括哈德遜灣(Hudson Bay)與巴芬灣
(Baffin Bay)。「希望」號在格陵蘭漁場作業,先是在冰島北方揚馬延島(Jan Mayen Island)外的菱紋海豹
漁場,然後再往北到捕鯨海域。「主要獵捕的鯨魚是『格陵蘭鯨』、『格陵蘭露脊鯨』或『弓頭鯨』(Baeaena
mysticetus) & &此外還獵捕白鯨(Delphinapterus leucas)、一角鯨(Monodon monoceros)、北瓶鼻鯨
(Hyperoodon ampullatus)、海象(Odobenus rosmarus)與數種海豹。」捕鯨人每年有六到七個月的時間在海
上,從年輕到退休乃至於死亡全在海上,在北極圈的他們,完全不知道一般夏天是什麼樣子。
一八八○年,當船隻啟航,柯南·道爾站在後甲板,接受盛大慶祝與傳統的洗禮。「我查了一下日誌,發現那
是二月二十八日下午兩點,我們在群眾的歡呼聲中從彼得赫德出發,」他回憶說。海上生活的現實很快就讓他們受
夠了。當「希望」號往北朝勒維克駛去,也就是昔德蘭的主要港口,船遭遇了不良的天候與暴風。「我們趕在暴風
雨來臨前進入勒維克港,」柯南·道爾在自傳裡回憶說,「風勢極為強勁,船隻停泊時我們僅靠幾根柱子固定,而
在缺乏遮蔽下,每個人的身子都彎成極尖銳的角度。如果暴風早幾個小時到來,我們鐵定會損失幾艘小艇── 而這
些小艇是捕鯨人的命。」
在天氣好轉前,恐怕要等待一個星期以上。在這段時間,柯南·道爾逐漸喜歡上昔德蘭群島的遺世獨立。「我
與當地一名老人說話,他向我問起一些新聞,」他寫道。「我說,『泰河橋(Tay bridge)倒塌了。』這件事其實
已是舊聞。他說,『喔,那麼他們在泰河上蓋新橋了嗎?』」柯南·道爾對於勒維克並沒有太大興趣,但他在當地
待了十一天,正值三月初該鎮最熱鬧喧騰的時候,那是現在已不復見的蘇格蘭捕鯨熱季。一九二三年,研究勒維克
的史家問道:
有多少人記得在二月與三月初,勒維克港裡許多格陵蘭捕鯨船爭奇鬥豔的景象?── 雙桅橫帆船、三桅帆船、
前桅橫帆三桅船,這些船絕大多數是三桅;蒸汽船與帆船,有些在船身漆上炮眼,看起來就像戰艦一樣;船隻的旗
幟在微風中飄揚著;充滿活力的船員到了岸上,立即加入狂歡的行列,然後把自己搞得累到半死;全國各地對捕鯨
充滿熱情的人紛紛雲集於這個城鎮;船公司辦公室日夜擠滿了人,許多簽約上船的船員在這裡採買航往北極所需的
各項裝備與補給。
三月十一日,惡劣的天氣好轉。「希望」號離開勒維克,繼續往北前進,柯南·道爾的船醫工作也正式開始。
「由於我的醫學知識只有醫科生大三的程度,」他寫道,「我常想,船上應該不會出現太嚴重的病症吧。」然而,
多年後的輕鬆回憶,掩蓋了他醫療事業上的一個重大悲劇:他第一次遭遇病人死亡。這名病人染上嚴重的腸胃疾
病,在海上,年輕醫生沒有辦法治好他。
柯南·道爾有處理傷口的經驗,他自己弄傷的部位都是自己處理。「我念書的時候,拳擊是我最喜歡的消遣活
動,」他回憶說,「我發現,為了爭取時間念書,必須尋找一種能將最多運動量壓縮在最短時間完成的運動。因
此,我隨身帶了兩副打扁而且褪色的拳套。剛好勤務員也有點喜歡打鬥,於是等我行李一放好,他就馬上拿起拳
套,提議兩人打一場。」
勤務員的身材矮小,但體格強壯,他後來成為柯南·道爾最喜愛的船員之一。「我看見他,」他日後寫道,
「碧眼黃鬚,個子矮小,胸膛厚實,肌肉發達,雙腿外八。」柯南·道爾剛戴上拳套,勤務員就舉起雙拳壓上來。
「我們的比賽不太公平,」他說,「因為他比我矮了數寸,手臂比我短得多,而且他對拳擊一無所知,不過我毫不
懷疑如果我們是在街頭打鬥,他會是一個可怕的對手。他一直衝過來,我只好用拳頭頂著他,最後,我發現他執意
想找到空隙出拳,於是我只好狠狠給他一下。」
但之後:
大概過了一個鐘頭,當我在大廳讀書時,聽見隔壁大副房間傳來低語的聲音,突然我聽見勤務員用確信的語調
大聲地說:「幫幫我吧,柯林,他是我們手邊所能找到最好的醫生了! 他把我的眼睛打青了! 」
把勤務員的眼睛打青這件事,使柯南·道爾成了「希望」號最好的醫生,而這件事也「考驗著我(柯南·道
爾)的醫術,但我想這點傷沒什麼大礙」(柯南·道爾起初對於紅鬍子大個兒柯林·麥克林(Colin McLean)感到
疑惑,船長為什麼任命「一個度量狹小、衰老、失意的傢伙擔任大副,這實在是一件奇怪的事,他顯然無法履行他
的職務」,而且麥克林簽的約還是廚師助手的工作。船一離港,大副與廚師助手馬上交換位子:強壯的麥克林扛起
大副的職責,而那位身形單薄的船員則消失在廚房裡。但麥克林不識字,不具備擔任大副的資格)。
從勒維克出發後不到一個星期,「希望」號駛抵開闊的冰原地帶。「北極地區最讓我驚訝的一點,」柯南·道
爾寫道,「是你很快就能抵達這個地區。我過去從不知道北極幾乎就在我們的家門口。」他在日記裡記錄抵達的日
期是三月十七日。「有天早晨我被浮冰碰撞船身的巨大聲響吵醒,」他回憶說,「走到甲板一看,整片海都被冰塊
覆蓋了,一直相連到天際。這些浮冰不算巨大,但相當厚實,人可以在冰塊與冰塊之間跳躍,毫無問題。浮冰白得
令人目眩,相對之下,大海顯得更藍了,還有頭頂上的藍天,以及穿過鼻腔的冷冽北極空氣,這是個令人難忘的早
晨。」
英國與挪威已訂定協議,在三月海豹繁殖期結束前,不許獵捕海豹,因此船員紛紛利用這個時間追蹤小群的海
豹,以找出牠們的主要群落。「當你真的來到此地,那景象真是美麗,」柯南·道爾寫道。「從主桅頂端的瞭望台
望去,完全看不到盡頭。在肉眼可見的最遠處,只見冰上散布著像胡椒粉般的黑點。」然而,惡劣的天氣再度阻礙
了他們的計畫。「『希望』號是那年最早發現海豹群的船隻,」柯南·道爾說,「但在准許獵捕那天到來之前,我
們遭遇一連串的暴風,起伏的波浪使浮冰劇烈搖晃,許多小海豹因此提早入海。因此,等到解禁之時,大自然已讓
我們無事可做。」
即使如此,四月三日,船員們還是手持木棒四向而出,在冰上進行搜尋。柯南·道爾也想跟著去獵捕海豹,但
當他準備加入獵捕行列時,卻被格雷船長叫住──他認為冰上的狀況對新手來說太危險了。「我的抗議無效,」他
說,「我悶悶不樂地坐在舷牆邊,兩隻腳在船側晃蕩著。我一口氣吞不下,整個身體隨著船身的搖動而上下起伏。
然而,我坐的木頭上剛好結了一層薄冰,冰隆起之後產生了傾斜,我一不留心,整個人滑下船,從兩塊浮冰之間跌
入海裡。」柯南·道爾掙扎著爬回船上,卻發現他的厄運為他帶來意想不到的好處:「船長說,反正我無論如何都
會摔進海裡,那麼在冰上或在船上都一樣。」
柯南·道爾頭一次在冰上行走,曾摔進海裡兩次以上,回到船上後他只能待在床上結束這一天,因為他的衣物
必須拿到引擎室烘乾。「此後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戲稱我是『偉大的北方跳水員』,」他笑道。
儘管一開始不太順利,但柯南·道爾還是逐漸習慣在冰上行走,甚至可以跟其他船員一樣獨自出去打獵。有天
下午,當他蹲伏在剛殺死的海豹旁時,突然往後一滑,從冰緣跌進海裡。「我和其他人有一段距離,」他說,「沒
有人看見我出事。冰的表面非常光滑,我找不到任何可施力的地方讓自己爬上來,而在寒凍的海水裡,我的身體很
快就變得僵硬。」如果他無法爬回冰上,不消幾分鐘,就有可能喪命。他有幾次緊攀著光滑的冰緣,直到最後,他
奮力抓住剛剛剝皮的海豹尾端的鰭狀肢。有幾次緊張的時刻,就像「噩夢般進行著拉鋸戰」,柯南·道爾靠著冰
塊,試著讓自己放鬆一點,以免海豹也跟著他滑進海裡。最後,他終於將一個膝蓋抬出水面,然後奮力起身讓自己
落在冰上,剛好摔在死去的海豹旁邊。這位「偉大的北方跳水員」再度待在床上結束了這一天:「當我回到船上
時,身上的衣服硬得跟盔甲一樣,我必須先烤融這一身發出爆裂聲的冰衣裳,才能換上新的衣物。」 (未完)
【日誌摘錄】
四月三日 星期六
凌晨兩點三十分。浪還是很大,作業難以進行。四點三十分,把小艇降到小浮冰上。但船長不顧我的要求,命
令我待在船上,負責將海豹皮拉上來。成年的海豹會游泳,所以用步槍射殺,至於無法逃走的可憐小海豹就用棍子
敲碎牠們的頭骨。
[插圖,「用來打海豹的棍子」]
這是件血腥的工作,當這些可憐的小傢伙用牠們又大又黑的眼睛看著你的臉時,你必須敲碎牠的腦子。我們快
速將小艇拉上來,開始裝運。所有的人都要下船,跳過一塊塊的浮冰,殺死眼前看見的所有海豹,然後船發動引
擎,把海豹皮運上去。要知道哪塊浮冰可以承載你的重量,哪塊不行,需要一點訣竅。我興致勃勃地開始,但一下
船,馬上就掉進兩塊浮冰之間,然後被鉤竿拉上來。106我換了衣服,重新開始。我順利殺死了幾隻海豹,在剝皮之
後,將牠們拖到船邊。我們今天獵了七百六十隻海豹。我想這個成績不理想,但我們希望越來越好。畢竟,捕鯨才
是真正獲利的來源。
四月四日 星期日
整天都在工作。我掉進北極海三次,但我很幸運,每次附近都有人把我拉上來。掉進海裡相當危險,因為像今
天這種海浪比較大的天氣,你可能會被兩塊浮冰夾住,硬生生切成兩半。我被救了幾次,晚上我只能一直待在床
上,因為我所有的衣服都放在引擎室裡烘乾。順帶提一下我心不在焉的例子,今天,在剝了一隻海豹的皮之後,我
手裡拖著兩個後鰭狀肢,把我的連指手套忘在冰上。我們有些船員工作非常認真,但有些船員── 絕大多數是昔德
蘭人,但當中還是有例外── 卻很偷懶,令人厭惡。它顯示了一個人的人品,這份工作需要到遠離船隻與船長視線
以外的地方作業,殺死海豹之後,往往需要拖行數英里回船,在這種狀況下,如果有人想偷懶,你也無法阻止他。
大副柯林孔武有力而且工作努力。我今天聽見他說,如果某人不好好工作,他會拿棍子揍他。我看見柯林口中說的
那個傢伙,他從一隻肥美的海豹旁走過,卻宰了一隻可憐的小「托比」,新生的小海豹,他這麼做是為了減輕自己
拖行的重量。船長整天都待在桅頂的瞭望台,透過望遠鏡尋找哪邊的海豹最密集。今天獵到四百六十隻海豹。
四月六日【五日】 星期一
今天早上與柯林一起出去從事例行的粗活,但才剛開始作業,我就掉進海裡。當我從冰緣掉下去時,才剛殺死
一隻躺在大浮冰上的海豹。沒有人在我附近,而海水實在冰冷透頂。我抓住冰緣,以免我往下沉,但冰面實在太
滑,我沒辦法爬上去。最後,我抓住了海豹尾部的鰭狀肢,努力讓自己爬上來。這隻可憐的老海豹居然不計前嫌救
了我。與史都華一起下船,做點好差事。又獵到四百多隻海豹。
四月六日 星期二
早上,跟柯林下船到浮冰上,這次沒掉進海裡了。船長叫我「偉大的北方跳水員」。我們獵了相當多年輕與年
老的海豹,然後把船開出去,看是否能找到別的獵物。射殺兩隻體型相當大的冠海豹,從七十碼左右射擊算是相當
簡單的事,但輪到我射魚叉時卻沒有射中,我太高估自己了。這兩隻海豹是龐然大物,我保留了其中一隻的骨頭,
足足有十一英尺長。牠們又稱為象海豹。牠們在口鼻部有個布滿血管的肉袋,在憤怒時會充血擴大。看見「揚馬
延」號與其他船隻,它們的小艇都在獵殺老海豹。獵到兩百七十隻年輕海豹與五十八隻老海豹。
四月七日 星期三
今天的成績不佳,海豹很少,我們只獵到一百三十三隻。米爾納的狀況很糟,我擔心他可能會死。他出現了腸
套疊的現象,不斷嘔糞與疼痛。這不是疝氣。注射肥皂與海狸油。
四月八日 星期四
把我們的信件送到「奮進」號上。拿到簡短的便條,只寫了一封信,其實我是想多寫一點。今日收穫不佳,只
獵到三十隻海豹。然而,絕大多數的船成績都比我們差,對方可是有八十名船員,而我們只有五十六名。晚間,起
風。
〔給他在愛丁堡母親的信〕
北緯七十三度十分,東經二度
「希望」號
格陵蘭,一八八○年四月七日
最親愛的媽媽
我還是跟以前一樣健康、強壯與難看,我們現在位於北極圈內,在揚馬延島的外海。我們三月十日從昔德
蘭出發,航行途中天氣良好,萬里無雲,十六日,我們看到浮冰。我們上床睡覺,腦子裡還縈繞著一望無際的藍色
海面。早晨,當我們走到甲板,發現海上全是大片浮冰,上面是白色,底下是藍綠色,隨著海面起伏而上下擺盪。
我們從浮冰當中開過去,經過一天,沒有看見任何海豹的蹤影。第二天,我們看到冰上有一隻年輕的象海豹,有幾
群海豹朝西北游去。我們跟著這些海豹,十八日,看到六艘汽船的黑煙,它們全開往同一方向,想找到主要的海豹
群。隔天早晨,從甲板上可以看見十一艘船,以及大量的象海豹或冠海豹,於是我們充滿希望。妳必須了解,在四
月三日之前,北極圈內不許有任何流血的活動。三月二十日,我們看到真正的海豹群。牠們躺在堅硬的冰層上,分
布的範圍長約十五英里,寬約八英里,估計有數百萬隻。二十二日,我們在浮冰邊緣下錨,然後等待。視野所及的
二十五艘船全做著相同的事。二十九日,開始吹起八級風,令人扼腕的是,海豹群紛紛四散,幾個笨拙的挪威水手
穿過海豹群,驚擾了那些即將分娩的母海豹。四月三日,血腥的工作從這天開始。母海豹被射殺,小海豹則以帶尖
刺的棍棒將牠的頭打碎。然後就地將海豹剝皮,然後將海豹皮連同附在上面的油脂拖回船邊。這是相當辛苦的工
作,因為通常要走上好幾英里的路,我今天就是如此,在找到獵物之前,必須跳過一塊又一塊的浮冰,然後獵殺之
後又要拖著沉重的豹皮回船。船員們一定以為我對於辛苦的工作有特殊的愛好,特別是他們覺得最疲憊的任務,但
我認為這麼做可以激勵他們。我的肩膀被拖繩磨破了。順帶一提,過去四天以來,我一共掉進海裡五次,遠遠高於
平均。第一次,我試圖跳到另一塊看起來相當牢固的浮冰上,當我正打算順著繩索扭動身子跳過去時,船的螺旋槳
打轉,一下子把浮冰推遠,我於是掉進華氏四度 115的海水中。船上的人用船竿勾住我的外套,把我拉了上來,我換
了一件衣服,再度回到冰上,這回沒出什麼事。第二天我就沒那麼幸運了,因為我掉進海裡三次,我帶來的所有衣
物全放在引擎室晾乾。第三天,我只掉進海裡一次。現在,我已有兩天沒掉進海裡。必須經過多次的嘗試才會了解
哪些浮冰是安全的,而哪些浮冰是不穩定的。我們在船附近的雪地上發現熊的足跡,但我一頭也沒獵到。我昨天獵
到一頭象海豹,體長十一英尺,跟海象一樣大。牠們的體型非常巨大,恐怕連熊也招架不住。我們獵捕年輕海豹的
行動已經結束,相對來說是失敗的,我們只捕到二十五噸,但我們接下來將尾隨老海豹往北航行,我們會經過斯匹
茲卑爾根島,並且到北緯八十度以北的地區捕鯨,希望在那裡能取得好成績。親愛的媽媽,我很高興能參與這次航
行,希望妳也能為我感到開心。我想,現在走進船艙的我,模樣恐怕連妳也不認得。船長說,我是他所見過樣子最
可怕野蠻的人。我的頭髮全豎起來,臉上滿是塵土與汗水,手上也沾滿血跡。我穿著最舊的衣服,我的防水長靴外
頭凍著一層海水,看起來閃閃發亮,靴口則積滿了雪。我的外套圍了一條皮帶,上面繫著刀鞘,裡頭插著刀子,另
外我也在腰際插了一根鋼條,這些物品上頭全結著血塊。我的肩膀繞著一捆繩索,手裡拿著沾滿血污的長斧。親愛
的夫人,這就是妳天真無邪的孩子現在的樣子。我的身體從未像現在這麼健康過,我覺得自己彷彿可以到任何地方
或做任何事。我相信自己可以到任何地方,想吃什麼就吃什麼。親愛的媽媽,接下來這一兩個月妳完全不用擔心。
我在這裡是如魚得水。代我向格林希爾街、沃勒太太與沃勒醫生,以及向尼爾森太太(Neilson)與所有在倫敦的親
友 117問好。我已經寫過信給格林希爾街與倫敦,但此時剛好有一艘船等著收我們的信,我想一件好消息抵得上三件
壞消息,因此還是麻煩妳幫我向他們轉達一聲。
代我向巴德夫婦致上所有的問候。別弄丟了他的地址。
亞瑟·柯南·道爾
船長要我代他向妳致上問候之意,他說,我是一條骯髒的破布;但他拒絕解釋這句難聽話的意思。他也叫我
「偉大的北方跳水員」,暗指我最近頻頻跌入海中的窘樣。我從離開愛丁堡之後,一直未曾暈船。代我向父親請安
以及向瑪麗、洛蒂與康妮問好。
〔信件到此結束,接下來是日記〕
四月九日 星期五
八級風持續吹襲,我們完全無法工作。波濤洶湧。到海岬的背風處尋找庇護。悲慘的一天。無事可做,只能睡
覺與寫寫日誌。
他們開始從海豹皮取下脂肪。我擔心明天的天氣會跟今天一樣壞。
[八幅小插圖,分別是「拖著海豹皮」、「等待母海豹」、「隊伍」、「用棍子打小海豹」、「一大串海豹」、「我出了
意外」、「危險的一刻」與「剝海豹皮」]
四月十日 星期六
可憐的安德魯·米爾納幾乎是沒救了。以他的年邁,再加上這樣的病症,復元的可能性很渺茫。間斷地出現陣
風,浪大。整天無事可做。開始閱讀卡萊爾的《英雄崇拜》。這是一本很棒的書。
四月十一日 星期日
出航以來黑暗的一日。早上,可憐的安德魯心情非常愉快,而且病情改善很多,但他晚餐吃了一點梅子布丁之
後,突然急速惡化。我立刻下到船艙,不到十分鐘,他就死在我的懷裡。可憐的老頭。在他生病期間,大家都悉心
照顧他,當然,我也盡了全力診治他。當晚,製作安德魯的遺產清冊。屍體、燈籠、四周圍繞著毫不矯飾的面孔,
構成生動的畫面。我們明日埋葬他。一整天在大片浮冰上獵海豹,冰面融化,感覺像走在融雪上,我想我們獵到的
海豹大約有六十隻。
四月十二日 星期一
今天早晨,我們為可憐的老安德魯舉行葬禮。桅杆降半旗表示哀悼之意。他被捆綁起來放在帆布袋裡,腳上綁
著一袋鐵塊,海葬前先誦念亡者禱文。然後載著屍體的擔架開始傾斜,老人腳前頭後地落入海中,一點水花也沒
有。只看到幾個氣泡與微弱的水流聲,老安德魯就這樣走完人生最後一程。他現在已經知曉最不為人知的祕密。我
想,他在抵達海底之前,整個人恐怕已被壓成扁平狀。或許,他永遠到不了海底,在下沉的過程中,鐵塊的重量可
能漸漸被抵消。他也許會像穆罕默德的棺材一樣在海裡懸浮著。船長與我都同意,在棺材消失的那一刻,大家齊聲
歡呼三次。這麼做不是輕佻簡慢,而是發自內心的道別。足足幹了一天的活兒,我想應該獵了有六十隻海豹。晚
上,想起安德魯的事。「冰穴」號(Polynia)到目前為止捕到兩千零五十隻海豹,比我們少。
四月十三日 星期二
又到了水煮牛肉日(Tuesday─Teugh-day─Tough-day─Boiled Beef day)。一個星期當中,除了星期五,就
屬今天的晚餐菜色最差。由於風勢太大的關係,船隻整天停駛。把拳套放在鍋爐口烘了一下,痛快地打了幾場拳
擊。一隻海豹也沒獵到。
[插圖,「懷念安德魯·米爾納,一八八○年四月十一日」]
四月十四日 星期三
揚帆,一面在浮冰間前進,一面獵捕海豹。今天的天氣很適合獵捕,大約獵到八十隻海豹,總計獵到的海豹數
來到兩千四百五十隻左右。整天站在艏艛回報行進狀況。雖然寒冷,但還是射殺了一兩隻海豹。有人告訴我,在南
海,如果有人死了,那麼第一個趕到的人可以獲得他的財產。因此,一旦有人從船上落水,你會看到好幾個人站在
艙門口,準備等人一溺死就衝進去搶奪錢財。
四月十五日 星期四
天氣晴朗,但我們的收穫不多,大概只獵到四十六隻海豹。我在其他船員協助下射殺了兩隻冠海豹。這兩隻海
豹各自中了五槍。看到一隻美麗的小鳥,頭上長了一簇紅毛,體型不過比麻雀稍大一些,牠飛到我們的小艇附近,
不斷地振翅飛舞。船上沒有人看過這種鳥。這隻鳥的嘴喙稍長,腳上無蹼,腹部是白色的,發出「皮─皮─」的愉
快叫聲。牠屬於雪鵐(Snowflake)的一種。傍晚,喬吉·格蘭特(Georgey Grant)的褲子被一頭年輕象海豹咬
破。
四月十六日 星期五
加足馬力往西北方航行,如此持續了一整天,試圖尋找海豹的蹤影。但成效不彰,我們只捕到六隻海豹。傍
晚,傑克·布坎(Jack Buchan)射中一隻老鷹,船長用他銳利的眼睛辨識出冰丘上有東西,而且隔著遙遠的距離
居然看出那是一隻老鷹。這隻鷹高十八英寸,美麗的羽毛點綴著斑紋。
[三張插圖,「我心中浮現的老鷹模樣」,「船長心中浮現的老鷹模樣」與「船長看到的老鷹正在尋找的獵物」]
四月十七日 星期六
整天無事可做。還是一樣,只獵到六隻海豹。我們與挪威船「冰山」號(Iceberg)一起往南航行。現在哪怕
是只捕到三十噸,我都感到心滿意足。我們現在總計大約捕了二十八噸。今日氣溫華氏四度。傍晚在船副的艙房唱
歌。
[插圖,「星期六夜晚,在海上,一八八○年四月十七日」]
我以菸草為題,開始作詩,我覺得寫得還不賴。我一直未能把詩寫完。Ce n’est que la derniére pas qui coute127
四月十八日 星期日
下著細雪,天氣看起來霧濛濛的。早上,從船頭射殺了一隻海豹;當時牠的頭才剛伸出海面。看到兩隻大海
鳥,這種鳥稱為「北極鷗」(Burgomaster)。傍晚,參加管輪麥克勞舉行的衛理宗聚會,他朗讀福音雜誌上的布
道文,然後大夥兒齊唱讚美詩。之後,我跟麥克勞起了爭執。
四月十九日 星期一
早上,開始製作老鷹的標本,或者應該說是剝皮,在沒有金屬線的狀況下,我只能這麼做。我打開鳥腹,先設
法從鳥的體內逆著拉出鳥的腿、膝蓋乃至於肱骨,然後將整隻鳥由內而外翻出來,清理鳥的腦子,只剩下空殼的頭
骨。結果令人滿意。我們今天獵到幾隻冠海豹,並且往北航行,尋找老海豹群的蹤跡。船長似乎不大滿意浮冰的狀
況。
[插圖,「迅速開了一槍」]
四月二十日 星期二
整天無事可做。一隻海豹也沒獵著。往東北方航行。今日,抵達北緯七十二度三十分。清理幾隻海豹的鰭狀
肢,用來製作菸草袋。用明礬摩擦老鷹的皮。
四月二十一日 星期三
除了發發牢騷,我們實在無事可做。我們經歷過不少次狂風巨浪,不過今天是最糟糕的一次。沒有獵到任何海
豹,要說我們有什麼收穫,那麼只能說是悲慘。一整天心情跌到了谷底。凌晨一點被人從被窩裡叫起來,去診斷某
人的心悸毛病。我的情緒沒有因此轉好。
四月二十二日 星期四
持續昨天的大浪。大約捕到十三隻海豹,其中兩隻是我射殺的。成績不好,但至少優於昨天。濃霧。捕到一隻
新生的海豹,就季節來說,這隻海豹出生的時間似乎太晚了。到目前為止,我射殺了十五隻海豹。今後,我會開始
計算自己獵殺的海豹數量。
四月二十三日 星期五
今天好多了,一共獵到三十六隻海豹。其中十一隻是我獵的,因此到目前為止,我總共獵到二十六隻海豹。今
晚看起來應該會吹起八級風。船長又看到一隻老鷹。到目前為止,我們連一頭熊也沒看見,這是很稀罕的事。船長
曾經看過流星墜落到離船不到一百碼的海面上。磁北極位於北緯六十九度的威廉王島(King William’s Land)上。此
外還有一個磁南極,這是我過去不知道的。
[插圖,「我們的夜間運動」]
前言(摘錄)
一八八○年三月的某個下午,一個名叫亞瑟·柯南·道爾(Arthur Conan Doyle)的年輕醫學系學生,突然一時
衝動,決定暫停學業,到北極捕鯨船上擔任船醫。這趟為期六個月的航行,帶他進入未知的領域,給予他無法想像
的閱歷與經驗,讓他一頭栽進北極海浮冰危險而血腥的工作。面對前所未見的艱困環境,他更努力地工作。他與
同船水手辯論哲學與宗教,不只一次與死亡擦肩而過。他說,這趟旅程是「我人生第一次親身經歷的冒險犯難之
旅」。
「事情是這麼發生的,」許多年後他在自傳《回憶與冒險》(Memories and Adventures)中解釋:
愛丁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