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皓泉沒有想到，千算萬算居然沒有算到韓嘉祐就是惡神之首。

韓嘉祐沒有覺醒夢，他當然也沒辦法察覺到韓嘉祐的身份，只以為他是尋常的普通人。雖然他們的山上行動雖然成功了，實際上也是失敗收場。

鏡路被綁，久影身亡，明凌離開，而剩下的他們要先收拾殘局，思考接下來的便是要怎麼救出鏡路，要怎麼逮到韓嘉祐，結束這場神明之間的鬧劇。

饒是如此，真正讓言皓泉訝異的，莫過於是——

他的確是一名焰獠誘餌，但鑰匙還真的在他身上。

這讓言皓泉不只無語問蒼天，還想問他這是真鑰匙還是假鑰匙，是殷非離在開玩笑，還是這都是事實。

更別說是明凌就是焰獠，這消息對他而言無疑是一顆威力十足的震撼彈。

這代表著明凌從頭到尾把他們耍的團團轉，他們渾然不知，還將搜尋目標放在西苑大學內。

言皓泉的心裡懷抱著諸多疑問，待他醒來時，早就被殷非離架到車上，在通往西苑鎮的歸途之中。

「師父。」

脣輕起，話音低低的從口中溢出，開車的殷非離沒有開口，言皓泉張望周圍，殷螭梨坐在前座，而狄芽坐在他的旁邊。

狄芽一臉無辜地張著眼睛，問道：「你醒啦。」

言皓泉點頭，抬起手，食指刮搔臉頰，不知道該怎麼跟狄芽搭話。

狄芽看著言皓泉賞了他一記大白眼，言皓泉不用想，也知道狄芽想要說什麼。

「對啦對啦，我就跟白痴一樣。」

「也還好。」狄芽有些鬧彆扭，頭朝窗戶的方向轉去，看著不斷向後的景色。

言皓泉忍不住發出噗哧笑聲，看狄芽這般模樣，也挺新鮮的。

「你要睡的話，可以再睡一下。」殷螭梨側著頭，對言皓泉說：「到家的時候我會叫醒你。」

「不用了，我的腦袋很清醒。」言皓泉苦笑搖頭，心裡想著這車的人數，又問：「阿燁跟老師呢？」

殷非離是開休旅車上山，車子本身再塞兩個人也不成問題。

只是他下意識轉頭看著後面，發現後面座位一個人都沒有，這台車上只有他、殷家兄妹看狄芽，這讓言皓泉忍不住抽了抽嘴角。

「師父你……」

面對這疑似丟包的行為，言皓泉驚愕地轉頭看著前座之人。

「巫沛玄跟你同學一起離開了。」殷非離朝後座瞟了一眼，又道：「別一臉像是我會把人扔在那邊自生自滅的樣子，我再怎麼想要丟包他們，也應該是把他們載下山，再叫他們自己搭公車回去！」

「師父，你不怕被挾怨報復嗎？」

言皓泉對於他這師父的兇殘行徑，差點留下血淚。

這不解釋可比解釋還要好呀，師父。

真不愧是在西苑大學內好稱沒良心到極點的魔王大人，不會看在巫沛玄是創世神指定的監視員，就會對他和顏悅色，多加放水。

言皓泉張起脣，還想要說什麼，抬眼瞟了車內後照鏡一眼，殷非離在專心開車，似乎沒空理會他，他也只能閉上脣，默默重新將嘴巴闔上，將車窗拉下，吹著山風，靜靜地凝視著窗外風景。

殷非離似乎知道言皓泉想要說什麼，他看了後照鏡一眼，對著欲言又止的言皓泉說道：「回去再說。」

聽到殷非離的回應，言皓泉嘟噥一聲，發出蚊蚋般的嗓音，「不，我只是想要問那隻蠢南瓜跑去哪裡了。」

狄芽手倚在窗邊，原本無聊地看著風景，甫一聽見言皓泉那疑似懷念南瓜的口吻，他立刻轉頭看向言皓泉。

「你、你腦殼被撞破啦？」

「才沒有呢。」言皓泉愣了愣，想著方才所說的話，又道：「我只是想要問，平常南瓜都會來亂，怎麼師父沒有把他放出來。」

其實言皓泉更想說，現在車內氣氛很詭異，他需要一個會搞笑的緩衝劑。

但看殷非離那模樣，那隻南瓜應該不會出來了。

「那隻南瓜的身體變成粉末，你看到了不是嗎？」殷非離淡淡地說：「目前我這裡沒有容器可以讓耶魍附身，回去之後再說。」

言皓泉回了一聲「喔」，氣氛又陷入詭譎的沉默之中。

狄芽朝言皓泉瞥了一眼，抬起手朝殷非離比了一下，又將目光放回在車窗外。

言皓泉看著狄芽這莫名的動作，百思不得其解，他思考狄芽剛才那動作的意思，但他跟狄芽還沒有熟到能夠光憑一些小動作，就能夠知道他的想法。

他只能盯著狄芽，瞪著他解釋。

可能是言皓泉的眼神快要燒穿狄芽的後背，狄芽回過頭，對言皓泉說：「看什麼看，有什麼是不會回去再說麼？」

言皓泉微微挑眉，敢情狄芽的意思是等到他們回到家裡，狄芽有事要跟他說？

雖然他不清楚狄芽的意思，也只能順著狄芽的意思，不再盯著他。

而接下來，他們陷入死寂一般的沉默，言皓泉回到家裡，狄芽也沒有不請自來地往他家走去，只是狄芽在臨走之前，塞了一張紙條給他，要他自己找時間看。

言皓泉拿著紙條，直接回到他的房間，雖然他想要先看紙條內容，但一看到柔軟的床舖，他便二話不說地倒在了過去，放任自己沉在舒服的床中。

身體頓時的放鬆，讓言皓泉瞬間感受到一股睡意襲來，眼睫扇動數下，重重的闔上。

過了許久，言皓泉眼簾睜開，發現他站在白色的空間之中。

純白的空間內感覺不到任何屬於人的氣息，他也感覺不到自己真的站在這處所在。

敢情他跑到什麼神的夢境裡？

但這也不對呀，明凌都取走了他那焰獠誘餌的能力，他怎麼還會進入轉世神的覺醒夢？

雖是如此，言皓泉還是發揮了好奇精神，繼續往內中探查。

言皓泉張望四周，發現遠處有個不一樣的色彩。

那一閃一閃的金色格外顯眼，言皓泉想也不想，便直接走了過去。

他來到一扇白色大門之前，金色的鍊子與白色大鎖異常刺眼。

言皓泉打量著眼前的這道門，有鍊子跟大鎖，這門只缺一把鑰匙就能夠打開。

正當言皓泉思索之際，他聽到「聲音」。

那是直衝心靈的聲響，讓他不得不朝「聲音」引發之處望去。

言皓泉看到一名身穿黑色古樸衣袍的男子朝門的方向走去，那抹暗色讓他無法抽離他的視線。

那人的黑色長髮隨著步伐飄動，但卻聽不到走路的聲音，這讓言皓泉忍不住對那人多看了幾眼，他明明聽到了清脆的聲響，如果那不是他的腳步聲，那會是什麼？

這疑問很快就獲得了解答，那人的腰際掛著一串金色的鑰匙，他所聽到的聲音就是從那裡發了出來。

看著那串金色鑰匙，言皓泉忍不住將目光放回那被鎖住的大門。

只是他才望不到一秒，言皓泉又被走到門旁的人吸引。

他無法看清那人的臉，但他感覺到那人給他很「乾淨」的感覺。

乾淨到他完全感覺不到這個人的存在，彷彿在這一個白色的世界中，唯一具有實體的只有那一扇大門。

眼前的那個人到底是誰？

他身上的帶著的金色鑰匙讓言皓泉十分在意，這讓他吐出無聲的問句，那個人狀似沒有聽見言皓泉的疑問，緩緩地走到門前並停了下來。

這讓言皓泉的心裡忍不住飄出疑惑，現在是怎麼一回事。他不只無法出聲，還只能像是看默劇一樣，盯著對方行動是嗎？

言皓泉微微皺眉，忍不住心底嘀咕著。

如果他只能跟呆子一樣，只能看著眼前的黑髮神明呆站看門的模樣，他只有想要回歸現實，不想看這沒有任何可用訊息的夢境的想法。

想法一出，他看到那名神明微側著頭，似乎在凝視著他。

言皓泉緊張地望向那「乾淨」的神明，模糊不清的臉突然清晰了一些，他看到那人對他露出一抹笑。

他還來不及看清，言皓泉便感覺到一股強大的力道把他拉走，白色的空間在這一瞬置換成漆黑色彩。

言皓泉睜開眼簾，眼裡所見正是他房間的天花板。

抬起左手，看看手腕上的手錶時間，從他回家躺床到醒來，也只過了十分多鐘而已。

但在夢境之中，卻有了度過好幾個小時，甚至是數天的錯覺。

言皓泉將左手放下，從床上爬起，看著落在右手位置旁邊的白色紙條。

可能是他躺床不小心睡著時，右手捏著的紙條就鬆了開來。

他打開紙條，裡面有包著一張摺疊起來的黃紙，包裹的白紙寫了簡潔的言語。

——有事找你談，用符。

言皓泉見狀，眉頭微微挑起，看著紙條字句，目光朝黃紙挪移，而他這時又想起那時狄芽指著殷非離的詭異動作，心裡生出疑問。

難道狄芽那時候的意思是——他那師父有鬼？

當下，言皓泉立刻攤開黃紙，低喊。

「狄芽！」

黃紙泛起亮光，言皓泉聽到了狄芽的聲音。

『太慢了！』

很久沒有感受到衝擊心靈……不對，是衝擊腦袋的聲音，言皓泉手壓著耳朵，發出哀號聲。

「……太大聲了。」

『嘖，你也太挑了。』狄芽彈舌，又傳了訊息，『還是你喜歡面對面跟人談？我不介意去你那裡。』

「不用了。」言皓泉直接切入正題，「你找我有什麼事？」

看狄芽用這方式與他通話，應該是有什麼特殊事要跟他說。

但這之前，言皓泉還有別的問題想問，「你現在住哪裡？」

狄芽跟耶魍一派鬧翻——雖然這是假的，但他在跑去加入惡神的這段期間，言皓泉很肯定狄芽把他那凡人父母對他的相關記憶全數消除，讓他們知道堵在狄芽家附近，也不會找到他的蹤跡。

所以狄芽現在回來，應該也是呈現無家可歸的狀態。

畢竟刪的容易，恢復難。凡人的記憶若是被神明刪除，就不會有恢復的跡象，除非狄芽另外製作新的假記憶移植到他的凡人父母身上。

但言皓泉不認為狄芽會這麼做。

畢竟他已經跟惡神撕破臉，如果惡神之首——也就是韓嘉祐記恨狄芽的假投靠，也許會對他父母不利，狄芽也更不會讓自己回到原本的家裡。

『哦，那位大人有安排居所給我，你不用擔心。』狄芽傳來打呵欠的聲音，又道：『話說，你的適應力也太強了，說到底我也算是「曾經」的背叛者，你就這麼乾脆地用我給你的符，你是沒有想過我會趁機對你不利？』

言皓泉眨了眨眼，思考稍許，說道：「你是要問我背叛我們的事情感想，那你也白問了，既然那是師父的意思，我也不會對你說什麼的。」

『哼，我也只是好奇想要探問而已，我並沒有要問你這個白痴問題。』狄芽傳來的訊息有些生氣，『欸，你不覺得那位大人怪怪的？』

言皓泉盯著手中的黃紙，過了許久，這才緩緩開口，「你是要跟我談師父？」

狄芽願意與他談論這些事，言皓泉覺得有些意外，畢竟狄芽平常看他跟看小蟲一樣，突然真的關起門來，兩人私底下聊天，這讓他有些不舒服。

『不然呢？你以為我要跟你聊焰獠，還是剛才說的背叛問題？』狄芽不悅地說，『別傻了，連我都不知道焰獠就是明凌，我能跟你聊的也只有那位大人好麼！』

「說的也是。」言皓泉又道：「你覺得我師父有問題？」

好吧，那時候聽到殷非離肯定他就是鑰匙時，不只是狄芽，就連他自己也被嚇到。

而讓他更在意的，就是殷非離那句「原本記得突然想起來」，還有「擅長記憶操作」那句。

撇開焰獠不談，明凌的神術屬性應該不適合大範圍的記憶控制，目前所有轉世神中，有這能耐的也只有李絳然，但他的神術對凡人特別有效，對神的效果就不清楚了。

但他也理解狄芽為什麼會找他談，殷螭梨對殷非離太過聽話，狄芽能談的對象也只剩下他了。

想到這裡，言皓泉又問：「你會懷疑他，是有什麼原因？」

『嗯，那位大人能夠捅惡神之首一刀，就已經是個大問題了。』狄芽認真地說。

「咦？」言皓泉愣了愣，不解地說：「我錯過了什麼？」

他的記憶沒有出錯的話，韓嘉祐一出來就帶走了鏡路不是嗎？

『……有很多技術性的問題，你別多問。』狄芽沉默了一下，他可不希望自己一時口快，說出了言皓泉掛掉久影的事實，『簡單來說，就是惡神之首可以控制凡人的行動，但他無法控制殷非離，就這麼被他捅了。』

「師父本來就是耶魍的人格，所以才不會被控制吧。」言皓泉反射性地說。

『雖然是人格，但說穿了也只是一般凡人啊。』狄芽說：『那位大人強是強在他那強勢的作風，以及耶魍在他身上下了一些神術，讓他有手段對付轉世神和惡神！』

聽這簡單扼要的說法，言皓泉頓時不知道該如何回答。

「所以狄芽你懷疑師父自己本來就沒有發生人神格分離的問題？」

言皓泉這飛越性的思考話語，讓狄芽陷入沉默之中。

『我懷疑就是那樣。』狄芽低聲說道：『不過那位大人一直說「回去再說」，他真的會跟我們說嗎？』

這話讓言皓泉陷入沉思，他嘆氣道：「目前就當作師父會吧。」

『好吧，有狀況我在跟你說。』

狄芽說完，切斷通訊，言皓泉手中的黃紙也在這瞬間，化作灰燼，消失無蹤。

言皓泉看著空無一物的手，想著那消失的黃紙、狄芽所透露的訊息，以及……

「那是什麼怪夢？」

讓人摸不著頭緒的夢境，不斷刮搔言皓泉的神經，他發出頭疼的嗓音，眼睛用力閉上，希望可以看到夢的延續。

只是在這之前，他還是先起來洗澡吃飯吧，肚子有點餓畢竟一天都沒吃東西了，如果作夢到一半，被餓醒了，那可就糟糕了。

言皓泉沒有想到，千算萬算居然沒有算到韓嘉祐就是惡神之首。

韓嘉祐沒有覺醒夢，他當然也沒辦法察覺到韓嘉祐的身份，只以為他是尋常的普通人。雖然他們的山上行動雖然成功了，實際上也是失敗收場。

鏡路被綁，久影身亡，明凌離開，而剩下的他們要先收拾殘局，思考接下來的便是要怎麼救出鏡路，要怎麼逮到韓嘉祐，結束這場神明之間的鬧劇。

饒是如此，真正讓言皓泉訝異的，莫過於是——

他的確是一名焰獠誘餌，但鑰匙還真的在他身上。

這讓言皓泉不只無語問蒼天，還想問他這是真鑰匙還是假鑰匙，是殷非離在開玩笑，還是這都是事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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