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希行繼《藥香》、《名門醫女》之後,最新最熱最受歡迎作品。
傳說,程嬌娘遇仙,因此治好了癡傻之症。
傳說,程嬌娘有仙方,可閻王殿前搶人回。
可要她治病有兩個規矩,
其一,不上門問診;
其二,非必死之人不治。
一時之間滿京城譁然,
醫者應本仁心,怎可如此強硬不通情理?
她行事似乎無狀,但卻處處有矩,
所以一舉一動一言一行,看似荒唐,偏最終尋不出錯處。
你若待她好,她將待你更勝百倍,
你若行善,她盡其所能創造好人應有善報之果。
可你若傷人、若胡來、若欺人太甚,
事不過三,她的報復,你承受不起。
她是程嬌娘。
作者簡介:
希行,女,生於燕趙之地,平凡上班族,雙魚座小主婦,以筆編織五彩燦爛的故事為平淡生活增添幾分趣味,偏好鄉土氣息,愛有一技之長的女主,愛讀書,愛旅遊,用有限的時間和金錢,過出無限的生活和情趣,生平最大的理想,不求能寫出神來之作,但求看過故事的女子們,都能悅之一笑心有所安便足矣。
章節試閱
第一章
馬車徑直進了陳宅內院二門,婆子們擺好凳子,四周人屏氣噤聲看著馬車。
「嬌嬌兒……」
婢女才掀起車簾,就見一個滿頭凝翠的婦人含淚過來,顫聲喊道。
娘子小名嬌娘,嬌嬌兒這種暱之又膩的稱呼,只有親人才能喊出吧。
京城裡的親人,只有周家了。
這便是周家的夫人嗎?婢女打量這婦人一眼,轉身對著後邊。
「娘子,您慢些。」她說道。
這個不是啊,婦人收回手藉以拭淚,再次看向車內。
婢女先下來,伸出手,一個裹在大青斗篷裡的人移了出來,從斗篷裡伸出手扶著婢女,抬腳下車。兜帽遮住了頭臉,落日的餘輝下越發的昏昏不清。
「我的嬌嬌兒。」婦人哭道,擠開婢女,站過去,一把抱住。
「夫人,現在不是哭的時候。」婢女說道。
「先去看陳太爺要緊,有什麼話,咱們家去再說。」一旁一個中年男人說道。
婦人這才拭淚站開,一面看程嬌娘,一面攜住她的手。
「好孩子,快些去。」她說道,拉著程嬌娘向內而去。
內宅裡陳紹以及叔伯家的幾個弟兄都等候迎接,屋門口站著一些女眷也向這邊張望。
每個人都神情複雜。也不知道是真有此事,還是父親神智不清誇大話語,或是當時病淺能治,此時已病重連太醫都沒辦法,這個女子可能救治?
猜測懷疑期望種種交織,但他們已經沒有別的辦法了。
「來了。」幾個僕婦先進來說道。
陳紹突然覺得腳步有些沉沉邁不動,抑或者不敢邁。
千等萬盼中尚有希望,一旦落地便是定音,萬一……
周夫人攜著程嬌娘邁進院內。
「程娘子。」陳紹似乎是有些木然的上前,施禮,「我父親……」
「跋涉辛苦……」程嬌娘開口打斷他,說道:「且讓我先歇息片刻。」
在場的人都愣了下。
「嬌娘……」周家老爺輕聲咳了下。
「我家娘子,精神不濟,如何看病?」婢女打斷他,看著陳紹說道:「這位老爺,已經等了這麼久,何妨再等片刻?」
屋門被拉上,周家夫婦轉身看向陳家諸人。
「這孩子,您看,真是……」周夫人帶著歉意說道。
「無妨無妨,也是該如此,長途勞累,就是妳我也受不了呢。」陳紹夫人忙說道,一面邀請他們夫婦,「到外間坐著歇息等候吧。」
陳相公家的客廳,以前可是他們想都沒想到能入座的。周家老爺夫人自然是欣然同意。
各自留下僕婦丫頭在這裡聽候使喚,一眾人離開,等候心焦,便乾脆聽陳四老爺和曹管事說途中的事,也算是對著女子多少有個瞭解。
初冬天黑得早,陳家廳堂裡點亮了燈,炭火也已經供上,室內暖意濃濃,此時聚坐十幾人,一個個屏氣噤聲聽陳四老爺說話。
「……我當時走近,就看到這娘子拔刀割肉……」
一個女子聽到這裡帶著幾分驚嚇,忙伸手捂住坐在身前的女童的雙耳。
「丹娘莫聽,晚上不敢睡。」她低聲說道。
「不嘛,我才不怕呢。」丹娘忙掙開,乾脆向前坐了坐,瞪大眼睛看著自己的叔父,似乎這樣就能看到當時的情景一般。
「……然後又用那些破布爛草裹住那病者……」
「如此重傷,又刀割血流,這樣做豈不更添丹毒?」周老爺插話問道。他是行伍出身,對這些刀槍劍器跌打損傷很是熟悉。
「沒有。」陳四老爺搖頭,飲了一口水。
「叔父快些說,那人治好了沒?」丹娘催促道。
陳紹嗯了聲。「丹娘不得無禮,妳叔父奔波辛苦。」他告誡道。
小孩子不懂,但大人都看到陳四老爺的神情,明白必然是治好了。
「叔父辛苦。」丹娘忙像模像樣的施禮。
陳四老爺含笑點頭。「多謝丹娘。」他說道,然後接著說道:「隨後,又讓熬了一副更為古怪的藥,到了次日清晨,人便醒了。」
「好厲害。」丹娘高興說道。
在場的人也都稍微鬆口氣。
「而且,十日後,還親自追上我們。」陳四老爺接著說道:「能吃肉還能喝酒,扶著能走,靠著能坐,能說話能唱歌,已然痊癒,還助我們擊退狼群。」
從垂死到痊癒,從被救者到施救者,短短十日,真是變幻神奇,在場的人都忍不住相視一笑,更有幾個年輕娘子握手相慶。
「果然神醫,果然神醫。」陳紹連聲說道,看向周家夫婦,施禮。
周家夫婦對視一眼,雖然從最初知道這事就驚疑不定,但今日再次詳細聽來,不僅沒有化解疑惑,反而更不解了。這傻兒,怎麼就成神醫了?莫非世間真有神明事?
「當初,那個道長說我們嬌娘將來有大吉,闔家沒人信,更不肯送去道觀呢。」雖然不解,但並不妨礙周夫人說前事,說著就忍不住抬手拭淚,「沒想到果然應驗了,只是可憐我那妹妹,如果今日還在,該是多麼歡喜。」
雖然一開始不知道這程家娘子的事,但這段時間也足以讓陳家人打聽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了,甚至還特意派人去了並州。
倒也沒聽到什麼奇特之處,且不說癡傻兒能好就夠驚人了,竟然還會治病。
「我覺得,或是得了什麼仙方。」一個堂兄低聲對身旁的陳紹說道。
陳紹點點頭,這個倒能說得過去。
但願這個仙方能救父親的命,至於這女子怎麼好的,又有什麼關係。
「自家事,別說了,還是快些救治好陳老太爺才是。」周老爺說道。
話音才落,門外僕婦聲音響起。
「老爺,程娘子過來了。」
屋中的人忍不住跪直身子起身,門被拉開,一個女子邁進來。
摘去了斗篷兜帽,一張精緻的面容呈現在眾人眼前,如墨烏髮垂散腰間,青緞罩衣,內裡素花襦裙,簡單利索素到極致,但偏偏在裡外燈光照耀下又讓人覺得明媚不可直視。
好相貌……這是不管老幼男女的第一個念頭。
好年輕……這是陳家諸位老爺的第二個念頭。
醫者經驗之談,這麼年輕哪來的經驗?如果不是走投無路,又適才聽了那神奇救治,這一眼就足以讓他們放棄希望了。
「病者,在哪裡?」程嬌娘站在門口,問道。
屋內的眾人這才回神,急忙起身。
「娘子,請隨我來。」
丹娘掙脫拉著自己的女子的手,跟上來。
「姐姐……」她喊道,看著走在父母身側的程嬌娘。
陳紹夫人忙拉住她。「丹娘,快回去。」她低聲說道。
「姐姐,妳還認得我嗎?」丹娘問道。
程嬌娘看她一眼。「不認得。」她說道。
不認得?萍水相逢一面之緣,又是個小孩子,哪裡記得清。
陳紹示意夫人拉好丹娘。
此時已經走到陳老太爺的屋子,僕婦們忙拉開門。
陳老太爺已經病了兩個月了,雖然子女盡心,丫頭周到,屋子裡還是難掩熏人的味道。
「娘子的病症果然說得對。」陳紹說道,脫了木屐,引著程嬌娘向臥榻這邊走去,「只是我父親不是兩個月前犯病,是一個半月前跌倒才犯病的。」
「不是。」程嬌娘說道:「兩個月前,夜流鼻血。」
夜流鼻血?陳紹夫婦驚訝的對視一眼,一旁的僕婦啊一聲。
「是的,是的。」她驚訝的點頭喊道:「兩個月前有幾日,太爺夜間會流鼻血。」
「怎麼不告訴我?」陳紹急道。
「是太爺說沒事的,也真的沒事,水洗一洗就不流了,也就兩三天。」僕婦惶惶說道。
依這娘子所言,那時候就是老太爺發病了,她越想越怕,要是老太爺不治都怨自己當初沒有報的話,可就慘了。
僕婦含淚跪下了認錯。
「告訴你,你又能如何?」程嬌娘問道。
陳紹窘然。
是啊,告訴自己又如何?流鼻血而已,天乾物燥,難免的事,誰會想到這是發病了。
「起來吧。」陳紹說道:「父親年長,萬事無小事,他心疼我們子女不肯說,妳們萬不可也跟著隱瞞。」
僕婦感激的應聲是。
程嬌娘已經走到了臥榻邊,兩邊宮燈昏昏,照著臥榻上的人睡昏昏。
陳紹夫婦跟上來,有些緊張的看著程嬌娘,見她看得認真,不由一句話也不敢說,只怕驚擾了她診病。
屋子裡沉默著,直到大家都快要窒息。
「想不起來。」程嬌娘忽地說道。
陳紹夫婦愣了下。
「娘子,什麼想不起來?」陳紹有些緊張的問道。
想不起仙方了嗎?
「我想不起來認得他的樣子。」程嬌娘說道,看著老者,又扭頭看被僕婦拉著站在帳簾邊的丹娘。
半芹走後,她記得這些發生過的事,記得人名地點,但是,卻始終記不起那些人的樣子,所以嚴格說起來,在半芹走之前的那些事,她記得的只是紙上的那些事。
陳紹夫婦愕然對視一眼。鬧了半天,不是在診病啊。
「娘子,妳看我父親他……」陳紹忙問道,說到這裡歎氣,「這半個月,醒的時候越來越少了,每日就是靠參湯吊著一口氣。」
程嬌娘伸出手,陳紹忙幫著把父親的手從被子下拿出來,看著她搭脈。
屋子裡再次陷入沉默。
過了一刻,程嬌娘拿開手,陳紹等人鬆口氣,旋即又帶著緊張看著她。連如何都不敢問出口了。
「給我打一套金針。」程嬌娘說道:「我先施針,讓他醒來。」
門外有腳步聲傳來,似是太急,連木屐都沒脫,達達的邁進屋子來了。
「不用打,不用打,我這裡有。」一個老者顫巍巍的說道。
身後一個小童小跑跟進來了,抱著一個藥箱。
「神醫在哪?」他瞇著眼四下亂看問道。
陳紹夫婦忙過來迎接。「李太醫,您怎麼這麼晚來了?」
「我不是說過,神醫請來了不管早晚都要叫我,這等事讓我錯過,豈不是抱憾終生?」李太醫說道,還是在屋內亂看,「神醫呢?」
那邊程嬌娘始終沒有起身,甚至連頭都沒有回一下,陳紹只得引著李太醫過去。
丹娘已經趁機跑到臥榻邊跪坐下來。
「姐姐,妳能治好爺爺嗎?」她拉了拉程嬌娘的衣角,帶著幾分期待,「爺爺說八月十五帶我去看燈的,結果沒去,表姐說,正月十五就一定能去了,姐姐,我聽他們私下說,爺爺要死了,那正月十五還能帶我去看燈嗎?」
四五歲的孩童還不知生死。
程嬌娘側頭看著她。「能。」她說道:「過幾天就好了,正月十五,能去看燈。」
丹娘頓時綻開笑顏,撲在臥榻邊,搖著老者的胳膊。
「爺爺,爺爺,姐姐說你就要好了,我們去看燈。」她高興的喊道。
陳紹夫人忙上前拉住丹娘。
「這位便是,程家娘子。」陳紹給李太醫介紹道,又對程嬌娘說道:「這位是太醫院的李太醫。」
程嬌娘這才抬頭看去,李太醫也看過來。
「她?」他失聲驚訝道:「就是你們要請的那個程家娘子?」
他進門自然看到這個女子了,但是如此年輕,只以為是陳老太爺的孫輩,哪裡想到就是那個被陳家視為最後救命希望的路遇娘子。
程嬌娘沒什麼驚訝。
「你有金針?借來我用。」她說道,伸出手。
周家夫婦在廳堂裡坐得有些不安穩,其他人陪坐得也不安穩,大家心裡都惦記這邊診治的事,卻又不好迫切催促,只得接著聽陳四老爺說途中事。
聽者無心,說者也無心,亂七八糟的也不知道說些什麼。
「……好幾個人一口咬在狼腿上……」
一個年輕的女子忍不住噗哧笑出聲,大家才回過神,陳四老爺這才發現自己的走神,有些訕訕。
「不知診治得如何。」他問道岔開話題。
「畢竟年紀還小……」周老爺歎氣說道,不管能不能行,謙虛一些總是好的。
門外有僕婦急匆匆的進來。
「已經施過針了,程娘子說,最遲明早就能清醒來。」她顫聲說道。
屋內的人激動的起身,爭先恐後的向外而去。
陳紹夫婦已經和程嬌娘過來了。
「嬌嬌,如何?」周夫人忙上前迫不及待問道:「可能治?」
「自然能。」程嬌娘說道。
「已經施過針了,也開了藥方,李太醫守著呢。」陳紹對兄弟們說道。
「那接下來做什麼?」陳四老爺問道,看程嬌娘。
「等。」程嬌娘說道。
陳四老爺摸了摸鼻子,這女子……總是說些大實話。
「那時候不早了,我們先回去吧。」周夫人說道,一面攜起程嬌娘的手,「也怪累了。」
「我還要等,等他醒來,看藥。」程嬌娘說道。
周夫人窘然。
「娘子就住這裡吧,都收拾好了。」陳夫人忙說道,原本就不想這女子走,不過是不好意思留,既然人家待會要看藥,那就再好不過了。
「是啊,還是留在這裡吧,大家也好放心。」陳紹也說道,衝周老爺夫婦略施禮。
「自然是好,自然是好。」周老爺夫婦忙點頭說道。
「時候不早了,你們快回去歇息吧。」陳紹說道。
他們總不好也留在這裡,人家家有病人心焦麻亂,周家夫婦留下四個伺候僕婦告辭了。
周家夫婦前腳離開,程嬌娘就要去休息,陳紹夫人忙讓人送去。
「哦,對了。」程嬌娘想到什麼,又回頭說道:「如是半夜醒了,吃藥就可以了,別叫醒我。」
陳家諸人愕然,但旋即又似乎明白些什麼。
◎
周家燈火通明,看著馬車進門,周六郎忍不住前行幾步。
車簾掀開,僕婦扶著周夫人下車,車簾被放下,再沒人出來。
周六郎從鼻子裡悶悶的出了口氣。
回到自己的院子,拉開門,廳堂裡秦郎君在擁爐煮酒,屋子裡彌散著醇醉香氣。
「怎麼樣?白去門口等了吧?」他笑道,看著撩衣坐下的周六郎。
「相迎父母那是應該的。」周六郎說道,端過酒碗一飲而盡。
秦郎君笑著為他再斟上一碗。
「說陳老太爺今晚就能醒來,所以要留在那邊。」周六郎說道:「不是你想的那樣。」
「是不是,以後就知道了。」秦郎君說道:「她是,不會進你們家門的。」
周六郎嗤聲。「愛進不進。」他說道。
「伯父伯母怎麼說?」秦郎君問道。
「也沒什麼,就那樣吧。」周六郎有些漫不經心說道:「說,跟姑母長得挺像的。」
「哦,你姑母可是個美人。」秦郎君笑道。
周六郎轉著酒碗,略出神,父親自然不會多說什麼,母親卻有著所有女人的通病,略帶誇張的描述那女子。
從下馬車到更衣進屋驚豔眾人一絲一毫都沒放過,詳細到那個女人似乎已經站到他的眼前。
就如同當初在程家那一眼所見一般,就如同夜夜夢裡見到的那般,那女子木然的看著他,然後嘴角微微彎起,露出嘲笑。
他端起酒碗一飲而盡。
「叫曹叔進來,聽聽途中事,想必一定很有趣。」秦郎君說道。
一旁跪坐的丫頭忙應聲是,起身出去叫人了。
「有什麼有趣的。」周六郎悶聲說道,又看他,「你還不回去嗎?」
「我今晚不走了。」秦郎君說道。
「這個女子,有什麼有趣的,值得你都賴在我家不走了。」周六郎說道:「你如此感興趣,不如娶了回去吧。」
此話一出口,兩人都愣了下。
秦郎君其祖母房甯公主,雖然已經故去,但論血脈跟當今皇帝還是很近,其父風流文采盛名,秦家亦是川中望族,秦郎君雖然身有殘疾,但也不是隨意人家都能結親的。
自己如此說,倒是嘲笑其缺陷,只能找缺陷的傻子來配了。
周六郎微微紅臉。「我、我不是那個意思。」他悶聲說道。
秦郎君哈哈笑了。「我知道你不是那個意思。」他笑道:「只是如斯美人,我怕是無緣。」
周六郎要說什麼,門外丫頭引著曹管事來了。
「辛苦你了。」周六郎說道,示意曹管事坐。
曹管事很高興。
「不辛苦,不辛苦,只要回到家,就心裡舒服得很,疲憊全消。」他說道,跪坐下來。
遊行千里,家始終為繫,周六郎點點頭。
秦郎君卻是一笑。「怎麼?聽起來,程娘子讓你吃了不少苦?」他問道。
周六郎皺眉。「你想太多了,什麼事都跟她扯上,她有什麼……」他忍不住說道。
話音未落,這邊曹管事苦笑一下。
「小子,悔不該不聽郎君的話。」他低頭施禮說道。
周六郎的聲音便戛然而止,似有些氣悶又有些無奈,乾脆端起酒碗不說話了。
「不是我想太多,而是你不願意想。」秦郎君笑道,看著氣悶的周六郎,「世間事不都是如此,人與人沒多少差別,差別就是,願意想還是不願意想而已。」
「問你想問的,別亂扯。」周六郎瞪眼說道。
視線移到曹管事身上,丫頭給曹管事斟上一碗酒。
「說起來,這程家娘子十分古怪……」
屋門拉上,隔絕了初冬暖夜。
相比於老爺公子明亮溫暖的所在,下人房這邊就顯得陰暗潮冷。
半芹搓搓手,靠近油燈,縫製一件衣裳。
屋門外傳來腳步聲以及丫頭們的說笑,門被推開了,人和初冬的寒氣一起湧進來,油燈跳躍欲滅,半芹忙用手擋著。
「要不是小月急著回去,我就能贏了。」
「妳贏不了,小月喜事在身,財運正旺呢……」
「小月真是好運氣,被夫人指給了曹管事,曹管事多能幹啊,雖然年紀大些,裡裡外外的都離不開他……」
「這一趟回來又是大功勞,等成了親,小月就能去夫人跟前做管事娘子了。」
丫頭們坐下對著鏡子各自梳妝,一面嘰嘰喳喳的說笑,屋子裡充滿了嘈雜的喜樂。
「曹管事回來了?」半芹驚訝的問道,起身過猛,忘了手裡的針線,戳在手指上也沒有知覺。
丫頭們似乎這時才看到她,大多數人看了一眼就不屑的收回視線。
「是啊。」只有一個答道,一面對著咬著髮繩,「傍晚進城了,方才剛和老爺夫人一起回來了。」
「那、那我家娘子來了。」半芹顫聲說道,太過於激動,眼淚竟忍不住流下來。
這次有幾人笑了。
「妳家娘子?妳家是誰家?妳又是誰家?」一個說道,帶著幾分鄙夷,「莫非這裡不是妳家?真是委屈姑娘在我們家了。」
屋子裡嘻嘻哈哈的笑起來。
半芹有些窘然訕訕低頭。
「我,我……」她諾諾半日,到底不知道說什麼,眼淚滴落在腳下。
「大晚上的妳哭什麼喪?」一個丫頭喊道。
「就是,整天愁眉苦臉的,誰欠妳錢啊。」另一個也喊道。
「怪道妳住進來我就手氣越來越差!」更有幾個喊道。
屋子裡亂糟糟,半芹瑟瑟退回自己的床位邊,慌亂的用袖子擦去眼淚,要不哭,卻越發的止不住。
「行了,下次跟媽媽說說,給這位別家的姐姐找個好地方住,咱們哪裡配和人一起住,委屈姐姐了。」
半芹低下頭有些慌亂的拿著針線衣裳,身子顫顫。
「喂,妳要做針線,找別的地兒去,我們可要睡覺呢,妳亮著燈,我們怎麼睡,我們又不像妳,閒得沒事做,我們白日可忙著呢。」
屋門被關上,油燈搧滅,裡外一片黑暗。半芹抱著衣衫顫顫環視四周,淚水滿面。
娘子……娘子……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了?
第一章
馬車徑直進了陳宅內院二門,婆子們擺好凳子,四周人屏氣噤聲看著馬車。
「嬌嬌兒……」
婢女才掀起車簾,就見一個滿頭凝翠的婦人含淚過來,顫聲喊道。
娘子小名嬌娘,嬌嬌兒這種暱之又膩的稱呼,只有親人才能喊出吧。
京城裡的親人,只有周家了。
這便是周家的夫人嗎?婢女打量這婦人一眼,轉身對著後邊。
「娘子,您慢些。」她說道。
這個不是啊,婦人收回手藉以拭淚,再次看向車內。
婢女先下來,伸出手,一個裹在大青斗篷裡的人移了出來,從斗篷裡伸出手扶著婢女,抬腳下車。兜帽遮住了頭臉,落日的餘輝下越發的昏昏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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