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CHAPTER I. 腐爛的花生
人來人往的車站前廣場,噴水池中濺起的水花映照夕日,讓一顆顆水珠反射出琥珀色的光芒。
整池耀眼奪目的晶珠正滾滾攢動,池邊有名女性正引吭高歌,她以美妙的歌聲吸引不少咖啡廳棚座下客人的注意力,許多快步路過的人潮也紛紛滯留,打賞幾個銅板給這位賣藝人。
她穿著一襲斑黃的雪紡紗洋裝,裙襬處像被貓兒的銳爪撓抓似的破爛,長髮也像是吸引野貓的魷魚絲,一束束焦黃凌亂。
當那些打賞的人們靠近賣藝者並細看她的臉後,無一不露出驚嚇、嫌惡的表情。美麗的歌聲下,原來有著一張紋滿雜亂刺青的皮相。
從無袖的洋裝下露出的雙臂也刺上怵目驚心的骨骼圖案,每當賣藝者隨旋律扭擺身姿時,刺在肌膚上的骨骼就會隨之起舞,就像是刨開了血肉,耀武揚威展示著自己最深層的脊梁。
就連眼白也刺上令人驚恐的顏色,讓投遞銅板的人們低聲罵了句:「惡魔!」才悻悻離去。
女性不在乎眾人的唾棄,繼續以輕快的歌聲唱著童謠〈撿到一顆花生(found a peanut)〉。從高音一遍遍唱誦至低音,歌詞埋沒在喧囂的人囃中,沒有人注意到童謠裡那隱晦的不祥。
賣藝人的身影就像隻高雅風韻的野貓,讓紅髮少年的目光離不開她。
歌曲演唱完畢,沒有任何人喝采,也沒注意到賣藝人靜悄悄地離開──除了一個人。
賣藝人拾起帽子裡的銅板清算邊轉過身,紅髮少年算準了時機,身手矯捷地從池中舀起了一杯冰涼的池水遞到賣藝人面前,恰巧阻擋住賣藝人的去路。
少年穿著多處縫上補釘的皮夾克和大腿處刷破的襤褸牛仔褲,骯髒的護目鏡被充當髮箍,掀起前額的瀏海,露出一張稚氣未脫的少年容貌。
她柔和地笑了笑,拉起裙襬鞠個躬,才從少年手中捧起那杯池水。
「用冰涼的泉水灌醉貓兒再打賞金幣,牠便會說出你想知道的祕密,我的好飼主呀,你有幾枚金幣呢?」
賣藝人微翹的眼角勾出狡獪的笑意,湊近少年面前。紅髮少年正要掏出口袋裡的巧克力金幣,但賣藝人卻忽然將手上那杯池水潑向少年。他還沒來得及錯愕,衣領就被賣藝人給倏地揪起,臉急速貼近,雙唇瞬間被火熱的吻掠奪。
少年花了兩倍的時間才驚覺發生了什麼事,驚惶的手正要推開對方,卻被賣藝人給甩進池子裡,摔出一個巨大的水花。
「哈!膽敢愚弄貓兒,代價可不菲喔。」當場卸下賣藝人身分,女人以柴郡貓之姿高聲嘲笑,一溜煙竄進人群中。
少年身上沒有巧克力的味道,只有緝捕用的鐵銬,那危險的氣味經驗老道的柴郡貓一聞就知道。
「呸、呸呸呸……可惡,妳這王八貓有種別跑!」系氏拚命抹嘴,邊從水池中跳出來,吸了水的牛仔褲變得沉重,但現在追到人要緊。
除了追到人,還得先通知一下他的白兔搭檔:喬裝作戰以失敗告終。
「喂、九號,我這邊失敗了,那傢伙逃走了!」
系氏捏著小鷲頭獅喊,在話筒的另一頭──
『我知道。』
九號從遠處的掩蔽物旁悄然走了出來,抬腿、如旋風般掃向一名迎面急奔而來的白衣女子,女子煞不住車,在愕然中腹部紮紮實實地接下突如其來的重擊,整個人瞬間騰空。
在女人倒下前,九號迅速扯住了她的衣領,將她拖入掩蔽物的陰影下,壓上牆銬上手銬,同時注射一劑麻醉針。
殘暴的行徑在沒有任何目擊證人的須臾間結束,一身溼的系氏也在這時趕到。
見九號已經扛起昏厥的女柴郡貓,系氏沒有讚歎對方的高效率,而是挑起眉問:「當初不是說好要盡量避免動用暴力抓人的嗎?」
「那是建立在對方沒有攻擊行為的情況下。」
雖然隔著防毒面具,卻仍能感覺到九號的視線,他正盯著系氏的嘴唇看。系氏一回想起剛才,忍不住抹抹嘴巴,竄過一陣刺痛後,才發現原來嘴唇被咬破一個大洞,血絲正從傷口滲出來。
「剛剛那樣就算攻擊哦?」
九號沒回答,系氏不禁搔搔頭,剛才柴郡貓的「攻擊」雖然沒有多大的傷害,不過倒是給了他內心很大的震撼,若要描述感覺……就像被有牙齒的水蛭咬了一口。
為了聯絡警方前來,九號將柴郡貓丟給系氏,空出手之後順便匯報紀錄。
捉拿毛蟲系統指定的柴郡貓是獵手的工作,但讓嫌犯招認卻是警察的職務,接下來獵手們也只能等待結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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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許多搜查、監控等警政工作早已歸於毛蟲系統的管轄下,所以估計很快就會有結果了。
這次的任務是緝捕一名特定的柴郡貓,該名柴郡貓曾經將復活素材「靈魂燈火、素體容器與一生故事」的情報,販賣給在噩夢中失去同伴的未成年非法獵手‧葛楚,害她為錯誤的復活方法誤入歧途、犧牲自己,最後換得一場空。
然而緝捕這名柴郡貓卻並不是因為她先前的罪狀,而是必須弄清楚──為什麼柴郡貓會擁有逆命祕儀的情報?
並不只她一人,還有部分柴郡貓都掌握著這項訊息,再論時間點,甚至比系氏和九號都還早知道逆命祕儀的素材內容。
毛蟲系統透過九號的紀錄而得知葛楚事件,其後比對從囻和空島上得到的愛麗絲真相,發現了這個疑點,因此毛蟲系統持續循線調查,最先鎖定葛楚的案例中那名販賣情報的柴郡貓,也就是現在系氏肩上扛的那名昏厥的女人。
愛麗絲出現於英格利聯邦的起源已經真相大白,卻仍存有疑竇:百年前愛麗絲的災難明明曾被控制住,而且被平息下來過……雖然不是根除,但至少算是銷聲匿跡。然而近十年間,愛麗絲卻又忽然如瘋狗浪般席捲而來,這一次的原因又是什麼?
九號在腦中整理線索,等待警方到場後,才與系氏回到A‧H換下喬裝用的打扮。
沒穿上獵手制服的系氏看起來完全像個孩子。他全身溼透走進公司,一路上引來許多人側目。
「欸,他是那個暴躁出名的帽匠嗎?」
「好像是耶,還是他弟弟?」
「喔~這樣說比較合了。」
系氏無奈地皺起眉,雖然很想直接喊「老子我就是童顏,怎樣!」不過夾克和褲子吸了水後又吹公司的冷氣,讓他冷得直打哆嗦,寧可閉上嘴趕緊去換上乾衣服。
九號沒知會一聲,轉個彎就到別處去,系氏開門進休息室,手臂卻忽然被人抓住。
「咦、唔嗯!」
扯住就算了,居然還加碼摀住他的嘴,把他連連往後拖。對方從系氏後面牽制他,而且力氣也比系氏得大多。
系氏在心中吶喊『哇靠,公司裡有戀童癖強姦犯啊!』的同時,也沒打算乖乖就範,用力往後給了變態一記凶猛的頭槌,正中對方的鼻梁,一聲慘烈的哀嚎後,抓著系氏的手也鬆了開來。
「死變態,讓你嘗嘗我這顆鐵頭的厲害。」系氏自豪地轉過身,卻發現被他反擊的變態,竟然是他熟悉的人。
「類、類崎?」系氏瞪大眼睛,不過一會後又支著下巴認真咕噥:「嗯,你終於正視自己其實根本沒有老婆的事實,而且發現過去的老婆是自己的幻想,出於羞恥和寂寞,最後喪心病狂變成戀童癖同性戀變態,這樣的解釋對嗎?」
──「不要一臉認真的反問我!不對,你在心裡到底是把我設定成多可悲的角色啊?」
本來以為會聽見類崎的慣例吐槽,然而對方卻神色凝重地拉起系氏的手,鄭重說道:「系氏,我有話要跟你說,先跟我來。」
類崎的表情不像在開玩笑,因此系氏點了點頭,卻還是忍不住問:「真難得看你這種臉,發生什麼事啊?」
「先別問了。系氏,你的通訊器借我一下。」
「啊、喔。」
系氏沒問原因乖乖地遞出小鷲頭獅,類崎接下後,跟著扯下自己的耳環通訊器,隨手扔進職員休息室的置物櫃。
系氏掛在通訊器上的珠子在鐵櫃裡摔得匡鋃作響,系氏怕天生目的珠子被摔破,不禁瞪向類崎想罵他別這麼粗魯,但卻被對方拉著跑起來。
「走吧。」
獵手的通訊器不僅能夠作為通話之用,也能夠幫獵手定位,基本上得寸不離身,然而類崎現在卻像是想要隱匿行跡般捨棄通訊器。
類崎的舉動讓系氏直覺,類崎想告訴自己的恐怕是一件相當嚴重的事。他正猶豫要不要先跟九號報備一聲,類崎卻已經推著他從公司的後門掩人耳目地離開。
他們混入街上來來往往的人潮,搭上公司附近的地鐵,在地鐵發車後,類崎選了一節沒有人的車廂,才終於鬆懈些、放慢腳步。
「這是要搭去哪?」
「其實沒有特別要去哪裡,只是覺得一直移動比較不容易被找到。」
「被找到?你是怕被誰找到?」
類崎搖搖頭不想回答系氏,逕自切入正題。
「系氏……你還想當獵手嗎?」
「啥?這是什麼笨問題。」對系氏來說,這不是想不想的問題,而是不得不做。若他停止獵手的工作,那花鳥的醫藥費就從此沒有著落,就算系氏把自己賣了,恐怕也支付不了幾個月的醫療費。
「如果不當也無所謂的話,你就別再當獵手了。」
類崎抓著他的肩膀,嚴峻的眼神彷彿成了一種無言的逼迫。這種感覺讓系氏不太舒服,而且從空島回來後頭一次碰到類崎,不是先打招呼問候一下,而是沒頭沒尾忽然說起這些,更讓他覺得奇怪。
「你到底幹嘛突然說這些?」
類崎抓著系氏肩膀的力道越來越強,讓系氏吃痛地想甩開,但類崎卻用更大的力氣壓制系氏。
『類崎真的不太對勁。』本來系氏以為他神神祕祕的有什麼正經事,但現在卻覺得類崎簡直就是歇斯底里在發神經。
「我是認真的,系氏你別再當獵手了!這樣下去你會……」類崎正說到一半,列車卻忽然緊急剎車,慣性讓兩人差點摔倒在車廂裡。
車子在地道裡停下來,車內立刻響起制式的致歉廣播,類崎的臉色變得越來越難看,像做壞事被逮個正著的小孩。彷彿已經預知接下來將會發生什麼事,類崎拚命用力扳開車廂的門,想拉系氏跳車逃走。
「喂,類崎,這到底是怎樣?你最好先給我解釋清楚!」
系氏沒上前幫忙,站在後頭不願配合行徑怪異的類崎,類崎也只顧著撬開門讓兩人逃走,但這時列車卻再度啟動。
類崎用力嘖了聲,洩憤似地朝車門踹了一腳,系氏皺起眉,大喊道:「類崎!」
像是終於被敲醒似的,類崎回神,而列車也正好駛進站,緩慢地停了下來。車門外有零星兩、三名準備要上車的乘客。
「你到底是怎麼回事?又碰到什麼事了嗎?有話就好好說,別這樣像個神經病一樣拉著我到處跑。」
系氏撂下話,以為類崎應該會解釋點什麼,不過類崎卻出奇的沉默。反反覆覆的態度讓系氏也拿他沒辦法,見車門開了,本來就沒什麼耐心的系氏乾脆拍拍屁股下車離開,當作是被神經病耍了一回,等類崎冷靜點後再來找他談也不遲。
「不想說就算了,我先走啦。」
「等等,系氏。」
在系氏下車前,類崎拉住系氏的手說道:「不管怎麼樣,你都要記得我會站在你這一邊。」
「啥?」不懂類崎為什麼突然這麼說,系氏一頭霧水,車門卻不待他反問便關上。
列車緩慢地加速,最後行駛離開車站,系氏困惑地撓撓臉,對類崎的話完全摸不著頭緒。同時冷得連續打好幾個大噴嚏。
他縮起身、搓搓手掌,身上的溼衣服被車上冷氣吹得都快結出一層霜。
類崎在列車裡頹喪地坐下來,他垂著頭,雙手摀著臉。
他知道自己剛才莽撞地做了傻事,什麼也沒考慮,一看見系氏就只想著儘快帶他逃離……逃離毛蟲系統掌控下的獵手身分。
但到頭來,他卻怎麼也無法逃脫。
「類崎。」
就像是證實類崎的想法,一道缺乏感情起伏的聲音從類崎頭頂傳來,類崎不做任何反應,無視那道聲音,也無視了不知何時出現在他正前方的少年。
「類崎。」半蝶平淡的聲音再度喚道,同時想伸手碰觸類崎,引起對方的注意力。
然而在半蝶觸碰到他之前,類崎卻倏地抬起頭掃開半蝶的手,仇恨的雙眼瞪視著眼前的美少年。
「我聽到了,別碰我。」
自從半蝶告訴類崎系氏的真相之後幾天,類崎的態度忽然轉變,他默默地閃避半蝶,除了任務需要,否則絕對不再與半蝶聯繫。
半蝶遵照類崎的命令收回手,無機物的墨色眼瞳中,只映照出他搭檔充滿嫌惡的眼神。但是他始終無法理解,為什麼類崎「討厭」他,即使像過去那樣跟在類崎身後,類崎也不再回頭等他,所以他只能繼續不停地、不停地追著類崎,直到他願意停下腳步,回過頭看自己一眼。
「類崎,為什麼帶『樣本』逃跑?」
「不准再叫他樣本!他有名字,他叫做系氏!」
類崎的咆嘯對半蝶毫無作用,倒是讓車廂裡的幾個乘客嚇得趕緊離開車廂,不想捲入什麼恐怖的糾紛。
「更正:類崎,為什麼帶『系氏』逃跑?」
之前類崎從半蝶口中得知未成年的系氏不只隱瞞眾人成為獵手,而且還是異端愛麗絲,起初他只顧著震驚,花了許多時間理解情況,直到陸陸續續聽著身為毛蟲系統的半蝶從異端愛麗絲們身上蒐集到的資訊後,才赫然發現──
「半蝶,你再也沒把系氏當成獵手,只是把他當作一個觀察用的樣本……我沒有說錯吧?」
「是的。但是,為了維持『系氏』所處之環境變數穩定,因此,毛蟲系統並沒有將其自獵手中除名,而是,維持『系氏』是獵手的情況。」
半蝶小心翼翼地將所有的「樣本」詞彙都取代成「系氏」,就怕再說錯一次,會讓類崎對他露出憤怒的表情,可惜這麼做卻沒有多大的作用。
「也就是說……毛蟲系統早就知道一切,卻只是看著系氏一步步變成怪物。」類崎的拳頭越握越緊,他咬牙切齒地低聲道:「你們沒有人要挽救他,所有知情的人就像是變態一樣,把系氏放在觀察箱裡,看著他一點一滴毀滅。」
「以上解釋參雜個人主觀判斷,略為偏頗。但,異端愛麗絲目前擁有不可逆之特性,因此所有樣本的觀察計畫中,的確沒有『治療』之項目。」
半蝶無法說謊,或者說,他不懂「說謊」的機制該如何形成,因此只能照實解釋,卻不曉得坦白承認一切,反而會點燃類崎的怒火。
類崎忽然站起來,一把掐住半蝶的衣領:「那你說,我還有什麼理由不帶著他逃跑?我還有什麼理由讓系氏被你們這些混帳玩弄到死!」
「不是玩弄,是觀察。」
毫無靈性的眼瞳深處有著攝影機的鏡頭,與其說是看著類崎,更像是記錄著類崎。「而且,異端愛麗絲的資料,是重要,且必要的。不能失去。」
毛蟲系統最初的設計理念就是保護獵手,為了解開愛麗絲的謎團、根除愛麗絲,讓獵手們再也不用冒險獵殺怪物,因此觀察異端愛麗絲的行為及異變,將會成為對獵手相當有益助的資料。
毛蟲留住系氏,只是想利用身為異端愛麗絲的他,「系氏」這個人的死活如何,英格利聯邦偉大的毛蟲系統絲毫沒打算顧慮。
一個人、少數幾個人的犧牲,便能換取解除災難的轉機,不需要一秒鐘來衡量,毛蟲就已經得到了唯一的答案──「獵手」才是最重要的,「系氏」不是。
「雖然我現在真的很想揍你,但我如果對你動手的話,會被革職吧?」類崎放開半蝶,將對方一把推開,「為了系氏,我絕對不會做出這種傻事。」
類崎悔恨自己什麼都做不到,甚至不能將真相告訴系氏,那只會讓系氏更加混亂。所以他一見到系氏,就拉著他逃出公司,然而再接下來……他就什麼也不能為系氏做了。
現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當眾人知道系氏是愛麗絲、唾棄他時,他絕對會站在系氏那一方。也僅能如此而已。
半蝶沒有說話,但系統錯誤慣例地無限增加。他正在廣漠的資料庫中尋找任何能夠不再讓類崎討厭他的方法,然而千萬筆資料數據中,沒有一條能夠幫上他的忙。
異端愛麗絲的資料是必要的,獵手是重要的;治療異端愛麗絲是不必要的,系氏是不重要的。
毛蟲系統所歸納出的結論成為最高綱領,再多的系統錯誤都沒法影響。
類崎冷眼看著半蝶,果然半蝶無法理解他的心情。他曾以為這名少年將會成為他最好的搭檔,然而它畢竟是機器人,不是人類。
「半蝶,你知道嗎?當初我在蛀噬裡,即使已經化成了一團沙子,系氏也沒有放棄救我,所以我現在才能活下來。」
只要試著假設,若當時類崎遇見的不是系氏,而是半蝶的話,他還有可能活著嗎?電子腦絕對會判斷多去找一個獵手來救,也不會去救近在眼前化成沙、半死不活的小混混。一想到這裡,類崎就心寒得再也無法正視半蝶。
列車正抵達下一個車站,類崎準備下車折返回公司。至於半蝶想跟著他,或不再跟著他,說實話,他並不在乎,就像半蝶不在乎系氏的生命一樣。
「把人當成物件一樣衡量,對你來說沒有價值的就無視他們的死活,這樣的你,還以為自己有心嗎?到頭來,你也只不過是個充滿什麼狗屁系統錯誤的冷血電腦。」
類崎曾經聽半蝶宣告自己將會因為系統錯誤過多而被消除掉人格與記憶,等同於死亡。當時類崎真的為半蝶擔心,甚至希望自己能夠想出辦法延續半蝶的生命,如今他才發現自己錯了,因為眼前的機器人根本沒有感情。
系統錯誤終究只是電腦裡的數據,不會變成靈魂,而半蝶也只是一堆鋼鐵零件拼出的人形,永遠不會成為人類。
CHAPTER I. 腐爛的花生
人來人往的車站前廣場,噴水池中濺起的水花映照夕日,讓一顆顆水珠反射出琥珀色的光芒。
整池耀眼奪目的晶珠正滾滾攢動,池邊有名女性正引吭高歌,她以美妙的歌聲吸引不少咖啡廳棚座下客人的注意力,許多快步路過的人潮也紛紛滯留,打賞幾個銅板給這位賣藝人。
她穿著一襲斑黃的雪紡紗洋裝,裙襬處像被貓兒的銳爪撓抓似的破爛,長髮也像是吸引野貓的魷魚絲,一束束焦黃凌亂。
當那些打賞的人們靠近賣藝者並細看她的臉後,無一不露出驚嚇、嫌惡的表情。美麗的歌聲下,原來有著一張紋滿雜亂刺青的皮相。
從無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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