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的「白蓮花風波」過去後，五人「宿舍」很快就出現了分派，小姜和范童兒、小蔥和喜兒這兩組總是同進同出，反倒是白蓮花正巧給落了單。但她一臉滿不在乎、生人勿進的模樣，讓有意和她交好的范童兒也不敢靠近。

幾天下來，在日復一日的枯燥工作和美食誘惑中，范童兒的日子過得痛並快樂！西平國禦膳房宮女這個身分也漸漸被她接受與適應，只是偶爾對家人與朋友的思念會在深夜腹空的時候湧上心頭，令她悵然若失。可白天一忙起來，她也就顧不上那些細膩的情緒了。至於那晚偷吃禦膳被侍衛撞見，還問去名字的事情她更是忘到了九霄雲外。

「范童兒！這是你今天第幾次偷懶了？！」

耳朵突然一疼，原來是被榮嬤嬤揪住了。范童兒忍不住一陣委屈，誰讓榮嬤嬤今天分配她壘糕點呢？她就得靠自己的意志力拚命阻止自己把這些可人的糕點吞進肚子裡啊！這能不分神嗎？！

「得，偷懶你還委屈了？罰你一天不許吃飯！」沒想到這次榮嬤嬤慧眼如炬，看穿了范童兒的心理活動！

「不要啊——」范童兒哭喊了一陣子，都沒能讓榮嬤嬤收回成命，只能摸摸為自己的肚子哀悼了。其實和榮嬤嬤相處久了，范童兒發現她就是個「外強中乾」的人，沒有什麼壞心，就是凶神惡煞了些。所以范童兒早已沒有那麼懼怕其本人了，但其下的「禁吃令」還是足以讓她聞之肝膽俱裂的！

於是，忙了一上午，好不容易等來午飯時分，范童兒被罰站在一邊，眼睜睜看著別人吃飯，才真真切切地感受到平日裡被自己嫌棄了千萬次的午飯有多麼的可愛！

餓著肚子的范童兒連午睡都不踏實，翻來覆去，引來了小薑的深切同情：「哎……我這樣肉多，餓上兩頓還沒什麼的。你這麼瘦……真是難為你了。晚膳的時候，如果有方便夾帶出來的，我會幫你藏一點的！」

「太謝謝你了！」感動得淚流滿面的范童兒沒想到自己根本撐不到晚膳過後了……

經過整個下午的擇菜洗菜，范童兒已經餓得前胸貼後背，手腳發軟，兩眼直冒金星。她甚至在想乳香再餓暈一次，會不會又穿越到其他什麼不知名的時空去或者是直接穿回去……而且更折磨的是，這時已經做成的禦膳還不斷發出誘人的香氣，勾得她肚裡的饞蟲造反，恨不得直接把生菜塞進嘴裡去！

「范童兒？發什麼呆呢！還不去端菜！小心我再餓你一天！」

「是！是！馬上……」范童兒在榮嬤嬤的咆哮中勉力支撐，磨磨蹭蹭地端起一盤燴牛肉，深深吸了一口牛肉香，才找回了些力氣，跟上大部隊出了禦膳房，步履匆匆地前行。

盯著自己手裡的牛肉，范童兒做起了思想鬥爭：這麼多片牛肉，少個一兩片，不會被發現吧？

對！皇上那麼日理萬機，英明神武，一定不會那麼無聊去數牛肉的片數！

「餓令智昏」的范童兒成功說服自己後，就開始尋找時機偷吃牛肉。可榮嬤嬤還是以她一貫的作風在隊伍中穿梭，目光犀利地監視著眾人，范童兒根本找不到空擋下嘴。

終於當她們停在養心殿外後，榮嬤嬤進去通報了！范童兒看準時機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鋌而走險，抓起兩片牛肉就塞進嘴裡——先解了燃「肚」之急再說！

「上菜——」太監尖利的聲音讓范童兒渾身一震，果然是做賊心虛啊！

也來不及品嘗，范童兒囫圇吞棗似的咽下牛肉，然後跟著眾人一起進了大殿，始終低著頭的她這次倒是得到了個好角度，竟然瞥見了那一角明黃色的龍袍呢！要不是顧忌自己偷吃之後來不及擦嘴，她肯定要抬起頭來看一眼！

「都退下吧。」

菜很快就上好了，排在隊伍後面的范童兒已經聽到了動筷子的聲音。皇帝的聲音聽起來很有磁性，還有些熟悉，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像哪個明星的緣故？總之，聲音這麼好聽的人長相一定不會太差啦，這次真是可惜了！

「啊——不能吃，那個牛肉有——有毒……」正幻想著，她腹中卻突然一陣絞痛。憑藉著多年浸淫宮廷肥皂劇的經驗，范童兒很快聯想到了投毒暗殺皇上這種事情！她才不要在被毒死以後默默拋屍亂葬崗，必須引起皇帝的注意才有得救的可能！於是她拚命集中精神大聲示警，很成功地換來了眾人的大驚。因為她的嘴角確實已經有血滲出了……

暈倒之前，她終於看清了皇上的臉，居然還是個帥哥，很英俊，是可以當國民校草的標準！為帥哥皇上糊裡糊塗被毒死，也總比當老頭皇帝的替死鬼好啊！失去意識前，范童兒只能這麼安慰自己了。

……

「回稟皇上，命保住了，沒有大礙。」

「哦？不是劇毒嗎？」

「這——也許是因為所食分量不多，且胃大於常人，才能僥倖不死。」

「……原來如此。」

這難道就是傳說中的「獸醫」嗎？！自己醫術不行，查不出原因，竟能扯出一個這麼不靠譜的理由來……已經清醒過來，卻還說不出話來的范童兒險些被這理由重新氣暈過去。

「咳咳——」范童兒不滿地咳嗽了幾聲，示意自己醒來了。她可不希望皇帝以為自己閉著眼睛偷聽去了很多機密。在宮裡知道太多的人往往活不長，不是嗎？

努力睜開雙眼，她就對上了一個老伯和藹的面容。再一看他的衣著，是禦醫的服飾。不是吧？這就是剛才那個說話的「獸醫」？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啊！

「小姑娘可有覺得哪裡不適？」禦醫老伯用一種科學嚴謹的目光盯得范童兒渾身發毛。這讓她想到了自己那個總是對著小白鼠做各種試驗的科學狂人老媽。

范童兒從床上坐起來，又站起來蹦跳了兩下，一切正常。要說唯一美中不足的……「唔，除了肚子餓，沒其他的了……」她可憐地摸了摸肚子。

「嗯？難道說這劇毒的原理是大量消耗人腹中食物，導致餓死？而小姑娘你的胃又大於常人，所以才讓撿回一命？」禦醫老伯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

好腦洞！

如果中毒的是別人，范童兒一定要拍手叫絕了！可是——這「獸醫」治的是自己啊！確定不會被他治死嗎？！

「咳咳……舅舅若想研究，不妨回太醫院後再好好琢磨？」一直端坐在一旁的皇帝神色也頗為無奈，只得輕咳一聲後委婉道。

「皇上所言極是！那微臣就先行告退了。」禦醫老伯如夢初醒，收拾起自己藥箱就樂呵呵地走了。那步子急得，真像是要準備去研究個清楚似的。

這回皇帝就坐在自己面前，可能是自己中毒眼花的原因，范童兒覺得這帥哥皇帝比第一眼更讓人驚豔！面容白皙，棱角分明，一雙深邃的星目堪稱「電眼」，是她喜歡的類型。

發了足足十秒鐘的花癡以後，她才想起要行禮：「我——呃，奴婢見過皇上，皇上萬歲萬萬歲！」

不管是聲音和動作，都能看出范童兒顯而易見的愉悅。因為她猜自己救駕有功，很快就要領賞了！嗯……沒記錯的話，他應該叫做司馬離溯。她會記住這個犒賞她的皇帝的！

然而生活教導我們，做人不能太樂觀！

「說吧，你是怎麼知道牛肉裡有毒的？」司馬離溯看了她一眼，沒讓她起身，自己則是改變了姿勢，從端坐變成悠哉地半臥在榻上，面上則是似笑非笑的神情，眼底是一片波瀾不驚。

「啊？因為奴婢中毒了啊……奴婢就只吃了那盤牛肉……」她說著突然想起偷吃禦膳會不會是大罪，連忙磕了一個響頭，「皇上，奴婢真的是餓得不行了……怕在殿前暈倒失儀才出此下策，偷吃了禦膳，請皇上饒命！」

按照劇情，嚴以律己寬以待人的皇帝應該感動她的恭敬和用心，讓她起身並且行賞了吧？然而這樣的套路顯然已經過時了……

司馬離溯卻只是沉笑兩聲，眉目間不動聲色，語意透出些許寒意來：「偷吃禦膳這個罪名可比知情不報，甚至與別有用心之人串通一氣要來得小多了，嗯？」

「知情？別有用心？」她發現皇帝的腦回路果然不同凡響。伴君如伴虎，看來她要重新評估他一番，以免一個不小心就回答失誤，掉了腦袋。

「還敢隱瞞——」司馬離溯卻突然暴呵一聲，坐直了身子，一掌拍在幾上，「朕的禦膳在端上前都用銀湯匙試過毒，銀湯匙並未變色，怎會有毒？！你中的毒又從何而來？！」

「不就是種金屬嗎？誰說銀湯匙什麼毒都測得出來啊——」范童兒下意識地頂了句嘴，立刻反應過來這在古代恐怕是沒有的概念，急忙掩住了嘴。

但是司馬離溯顯然已經聽在耳裡了，眯起雙眼，饒有興趣的樣子：「金屬？不一定都測得出來？」

「是！是……奴婢，奴婢小時候被賣給一個江湖人士，親眼見過銀湯匙不能測出所有的毒藥。」范童兒發現自己自從進宮，就三句不離善意的謊言了！

「那這麼說，倒是朕錯怪你了？」好端端一句問話，從司馬離溯的嘴裡說出來卻聽得范童兒膽戰心驚。

她擦了擦額角的冷汗，咬著脣，一時不知道要肯定還是否定。真是皇帝心，海底針啊！

「這……這……」眼見著司馬離溯的臉色越來越陰沉，范童兒終於靈光一閃，想到了比較中肯的措辭，急忙回道，「皇上這麼英明，當然不會胡亂錯怪人了！是因為奴婢之前表達有誤，才讓皇上以為奴婢有不臣之心……但皇上只要給奴婢一點時間，奴婢這就從頭到尾，再給您正確地表述一遍？保證您能和往常一樣做出正確的決斷！」

「哦？說來聽聽。」司馬離溯倒是沒想到這個小宮女能如此鎮定，便頷首允了。他倒要重新考慮怎麼處置她了……

「事情其實很簡單。奴婢是個好吃懶做的人，所以經常被訓導我們的嬤嬤罰了不准吃飯。但奴婢這人只長了肚子，沒長腦子，一頓不吃餓得慌！所以看到那盤牛肉的時候，根本把持不住——就一時衝動吃了點……才吃下去就腹痛難忍，後來奴婢就暈了！」童兒的心還在亂跳，卻強壓著顫抖的聲音回稟道，「銀湯匙確實不能驗出所有的毒，那盤牛肉一定被保存下來了，您再讓人試試便知！奴婢絕對和那些想謀害皇上的人一點幹係都沒有！」

解釋了一大長串，她都覺得口乾舌燥了，可司馬離溯還是一副不為所動的模樣！

「您想想啊，如果是奴婢下毒，那為什麼還要示警？而且方才禦醫也說了，要不是奴婢胃大，早就命喪黃泉了，這是賠本買賣啊！」范童兒還在試圖「搶救」自己的命運。

「分析的思路確實很清晰……」他似乎終於滿意了童兒給出的答案，點頭輕笑，「朕知道了。如果看來你確實是無辜。」分析的是不錯，只是有些人偏偏就愛反其道而行之，做這「賠本買賣」啊！

范童兒觀察到他神色的變化，雖然笑意還是有些古怪，可畢竟他在嘴上承認她無辜了！顧不得許多，她長出了一口氣，才發現自己已經渾身冷汗了，果然是越帥的皇帝越腹黑啊……

「咕嚕——」

在司馬離溯的高壓下，范童兒肚子裡僅剩的兩片牛肉估計也消化光了，發出響亮的抗議。

這倒是個極好的脫身理由。

於是范童兒諂媚地笑道：「奴婢……奴婢好像又餓了，奴婢還是先下去吧，免得讓皇上聽到這麼……不雅的聲音？」她已經死了討賞這條心了……

「你這宮女倒是有點意思！」司馬離溯沉吟半晌，眼底突然閃過一絲不明的笑意，，居高臨下地盯視住她，仿佛要將她的每個神態變化都收入眼底，「既然銀湯匙無用，你的胃又異于常人，從明日起，你就負責試毒吧。」

轟隆——

范童兒如遭雷劈，哭笑不得，都怪那個「獸醫」一直強調她的胃！雖然「獸醫」是你舅舅，皇上你也不能這樣輕信吧！

「對了，你叫什麼？」司馬離溯笑著問一臉呆滯的范童兒。

「范童兒……」范童兒還有些恍恍惚惚，沒從剛才的震驚裡回神。誰知對方一聽居然放聲大笑，笑得范童兒一頭霧水。

他勾起脣角，摸了摸下顎，好整以暇地看著她：「呵——是了，怪不得朕覺得你似有些眼熟。怎麼，你不記得了？」難道真的是他思慮過深了？

他對自己眼熟？不應該吧……范童兒迷茫地看著他。

「那晚朕聽說你吃了偷吃了禦膳，就順道去禦膳房看了看，那一片狼藉慘狀，嘖嘖——果然，你的胃異于常人啊！」司馬離溯善解人意地解答了她的困惑。

「噗——」原來他就是那晚的「侍衛大哥」！

范童兒哽咽了，兩次偷吃禦膳都被皇帝抓個正著，老天對她真是不薄啊！

「不錯，不錯，有點意思！你先下去吧，明天開始記得你的職責——」范童兒總覺得他心裡在壞笑……

「奴婢遵命。」她早已被一毒又一驚給整得虛脫了，有氣無力地又給司馬離溯叩首後，便連滾帶爬地告退了。

在她顫顫巍巍的背影之後，司馬離溯幽深的眸子裡透出意味深長的光，招手示意一直靜靜佇立在不起眼角落處的太監近身。

「小盛子，該怎麼做你清楚。」

「奴才明白！」

而另外一邊，灰溜溜地滾回處所的范童兒，萬萬沒想到，榮嬤嬤竟然覺得自己這種被皇帝欽點的「工作調動」，是屬於升官類的，因此十分看好范童兒——不僅給她單獨留下了一份晚膳，還給她騰出了一個小單間宿舍，吃喝待遇都提高一個檔次，享受宮女中的五星級待遇！

「童兒啊，還有什麼需要儘管和我說，別客氣，別害羞，知道嗎？」榮嬤嬤笑眯眯地交代。

她覺得榮嬤嬤想太多了……

「嗯嗯，謝謝嬤嬤，我很滿意了，我一定會好好努力的！」范童兒嘴上敷衍著。

得到范童兒的肯定，榮嬤嬤才美滋滋地離開。可范童兒卻高興不起來，因為她知道這都是自己用生命換來的待遇啊！雖說禦膳大部分時候都很安全，但說不定哪天就中彩被毒死了呢！

於是當天晚上，腹中有食的范童兒智商再度飆回一百三，愁下眉頭，計上心頭，滾下床直奔禦花園去了……

那日的「白蓮花風波」過去後，五人「宿舍」很快就出現了分派，小姜和范童兒、小蔥和喜兒這兩組總是同進同出，反倒是白蓮花正巧給落了單。但她一臉滿不在乎、生人勿進的模樣，讓有意和她交好的范童兒也不敢靠近。

幾天下來，在日復一日的枯燥工作和美食誘惑中，范童兒的日子過得痛並快樂！西平國禦膳房宮女這個身分也漸漸被她接受與適應，只是偶爾對家人與朋友的思念會在深夜腹空的時候湧上心頭，令她悵然若失。可白天一忙起來，她也就顧不上那些細膩的情緒了。至於那晚偷吃禦膳被侍衛撞見，還問去名字的事情她更是忘到了九霄雲外。

「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