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真正在西藏住過的人,才懂得敬畏這塊土地;
只有感受過大自然偉大力量的人,才懂得謙卑。
高山症的隨時威脅,突如其來的雪盲症,
令人瞠目結舌的婚俗,天葬、水葬獨特的風俗,
跨越千里的鹽糧交換,牧區血腥但歡悅的宰殺季,
深入藏北無人區,川藏線魔鬼段的生死劫難。
作者筆下的青春記憶,忠實地呈現了半世紀前西藏險惡的地理環境及獨特的人文風俗!
半世紀前,一個滿懷理想的北京青年自願入藏當農夫,
十二年來,他跑遍整個藏地,見證了七○年代後的西藏鉅變,
在外人還難以進入西藏的年代,寫下了真實而珍貴的紀錄!
「在有『世界屋脊』之稱的西藏,我經歷人生最珍貴的青春年華,它是我命中注定躲不掉的重要一頁,讓我從中領略到大自然的雄渾與奧妙,探觸到宗教的精神源流,感受到不同民族文化的獨特魅力……」
1968年,一名連中學都還沒讀完的北京學生,在豪情與迷茫的驅動下,闖進了西藏,到雅魯藏布江畔的農村當起農民。三年來,適應了吃糌粑、喝酥油茶,與蝨子跳蚤為伴的在地生活,學會了流利的藏話。
其後的記者生涯,讓他幾乎跑遍了西藏全區,不僅成為第一個進入羌塘高原可可西里無人區採訪的新聞記者,目擊飢餓的牛羊改吃葷,還曾騎馬深入「無法無天無官無管」險惡異常的三岩地區。
十二年的西藏生活,徹底體驗了天候環境的惡劣,烈日、酷寒、強風時時相伴,突發的高山症、雪崩、泥石流坍方、車禍,以及罹患雪盲症等形形色色的災難更隨時威脅著他的生命。而親眼目睹天葬、水葬,投宿於二妻十夫之家,感受了強大的宗教力量,更讓他體會到漢藏激烈的文化衝擊。
1968-1980年,他用青春,記錄了那個年代最純樸原始的西藏!
作者簡介:
吳長生
一九四八年生,籍貫北京,法學碩士,資深媒體人。一九六八至一九八○年在西藏,當農民,做記者,足跡遍及西藏五十餘縣。曾以「吳酩」筆名發表大量時事評論。著有《風行雲動──香港「後97」圖景》等。
章節試閱
令人瞠目的婚俗與水葬(節錄)
(前略)
由於加查靠江,對死者最普遍實行的是水葬。天葬是把屍體肢解、剁碎後餵禿鷲;水葬則是把肢解、剁碎後的屍體投入江水餵魚。因此,鷹和魚,都被視為佛的使者,不許打,更不准食。而與拉薩等地由專業天葬師操刀的天葬不同,這裡的水葬是自家親人和親密朋友自行動手,發送亡故之人。聽起來,是很殘忍的,但這也反映了藏族百姓的淳樸與無邪。他們並沒有把死看得這麼可怕,認為是到另一個世界去服侍佛祖了,「禮送」他們是一件很神聖的事。而且參與動手送葬的人越多,說明死者越有人緣;剁得越細,魚吃得越快,轉世的速度也就越快。如果遇上群眾關係不好、又無親友的「老絕戶」,隊裡會安排幾個領主代理人之類的管制分子去發送,然後不斷叮囑:「絕不能整個往江裡扔,至少要用斧子把臉砍爛,讓人辨認不出來。」為什麼?「因為如果能看清楚臉,他在江上漂流中就會不斷被人『認出』是誰,說這是『某某』,他就長久不能轉世」。一位老鄉是這樣解釋的。
一次外出回村路上,有人指著江邊說,那兒正水葬呢,你敢去看看嗎?我經不住這麼一激,抬腿就往江邊跑,可在離現場幾十公尺的地方我下意識地停了腳步。那邊的幾個人正揮著刀斧砍剁大腿,而死者的上半身竟然被斜靠在江邊的一塊大石頭旁!我趕忙扭頭往回跑,連操刀斧的人是男是女,長什麼模樣都沒看清,只覺得心裡一陣陣發緊。
另一次親歷水葬,則是在兩年之後。一天早晨,加工廠的一位姑娘上工遲到了,她不好意思地解釋說:「阿爸夜裡去世了,因為到江邊送他,所以遲到了。」她父親是老病號,瘦瘦的,總用手捂著胃部,一臉痛苦。我猜想大概得的是胃潰瘍或胃癌一類的重症,而縣醫院根本就沒有治療這類病的條件,只能應付頭痛腦熱、跑肚拉稀、皮肉外傷等一般病症。她父親一直就是以一般胃藥對付著,終於熬到了頭,過世時不過四十多歲。怎麼發送的?「阿爸是半夜去世的,我們不想麻煩鄉親們,就自己送了。阿加(姐姐,大姐)背著阿爸,我和阿媽提著刀斧跟在後面,摸黑到了江邊。然後我們一起動手,把阿爸剁碎送到江裡了。完事時,天剛亮。這不,我回家洗洗,抓了點兒糌粑就趕來了,沒想到還是遲到了。實在對不起。」我不知該用什麼語言安慰她,也不好問為什麼不叫人幫忙,只連連說:「沒關係,沒關係,別太難過。不行就回家休息吧。」她表示沒什麼,可以繼續上班。可能是怕鄉親嫌她父親是得「怪病」死的,因此他們沒驚動任何人,就草草把人發送了。
生與死,往往只一紙之隔,被視為存在形態的轉換。而人之愛,初始不過源於動物本能和生命延續。在社會發展滯緩階段的西藏,對佛的崇敬和對死者的愛戴,採用的竟是這種血淋淋的方式。
不瞭解西藏的人,很難理解。蠻荒,但純樸。
草食動物也吃葷(節錄)
馬牛羊,屬於草食性動物,但餓極了,也照樣吃葷。由於盲目學大寨、片面創高產,西藏做了不少違背自然規律的蠢事。例如農區學大寨,大搞農田基本建設,修大寨式梯田,使本來就很薄的熟土層受到嚴重破壞;不顧一切地突破禁區,在高海拔的草壩、荒灘上開荒種糧,生長期不夠的青稞,穗子多半是空殼。牧區也猛刮「大寨風」,掀起草場基本建設的高潮,挖渠引水灌溉,翻掉草皮播種,結果是千萬年形成的原生態草甸被破壞,播種的牧草也難以如願生長。而一味追求高存欄數,造成了草地的嚴重超載,加快了草原的退化。那時,以牛羊肉為主食的牧民,吃的不是鮮嫩的牛羊肉,一般都是老病的淘汰畜。每到十一月宰殺季節,各牧業隊要在保證存欄增長高指標的前提下,確定淘汰牲畜的數量,主要就是那些可能熬不過冬春枯草季的老弱病殘,集中宰殺後分配給社員當口糧(其餘牧區雖然也是以宰殺弱畜為主,但自然條件原本惡劣的西藏更甚)。
需要多說幾句的是,由於海拔高、氣候惡劣,西藏沒有內蒙古呼倫貝爾那種水草豐茂的大草原,更沒有「風吹草低見牛羊」的詩情場景,那裡的草原大多五月底六月初才泛出黃綠,九月就開始枯萎,生長期只有短短三個多月。少數處於山谷,尤其是河谷地帶的,千萬年的積累,形成尺把厚的草甸,每年會如期發出成片新鮮的草芽;其餘灘地、山坡上,則分布著稀稀落落的草叢,連地皮都不能全部遮掩,一般盛夏也就兩、三寸高。低品質的草原,牲畜承載力很低,過量放牧,必然造成草場退化。那曲縣紅旗公社,之所以能成為全自治區學大寨的一面紅旗,據說主要就是因為緊抓了階級鬥爭,堅決批鬥了「反對學大寨」、「反對戰天鬥地搞草原基本建設」的牧主、富牧和其他現行反革命分子,因而促進了草原建設,也連年提高了牲畜的存欄數。在此帶動下,那曲全縣掀起學大寨的新高潮,一片欣欣向榮。
但在一些基層社隊,我們聽到、看到的實際景況卻不容樂觀。三、四月分,正是青黃不接的冬春季節,多數牲畜經過幾個月的饑寒煎熬,已經瘦骨嶙峋、異常孱弱。它們終日在已經光禿禿的灰黃灘地上低頭啃食,不遺餘力地把露在地面的短短草莖和地面下的淺根啃進嘴裡,但已經反復啃了多遍的草場,實在沒有多少倖存的草料。每天都有牛羊被餓死,人們剖開只剩下皮包骨頭的死畜,發現它們胃裡的草絲很少,多半是一併吞進的細碎砂石!有的還混雜著縷縷畜毛,那是它們餓極時,相互啃食的證物。一位牧民告訴我,他就多次驅趕過一些追著同伴撕咬皮毛的餓馬。
一九七六年四月初,我來到屬於那曲地區的當雄縣。沿山溝攀援了幾小時,出名的納木錯(納木,「天」之意;錯,「湖」之意)呈現在眼前,舉目無垠的天湖此時已是一面巨幅的天鏡,湖邊參差站立著橫七豎八的冰板,那是大風把湖冰吹推向岸邊形成的奇景。太陽光加上湖面反射,眩目刺眼,而呼呼的湖風又使寒氣直侵肌骨;在湖畔牧民的定居房中,則是另一番「氣候」:熊熊的爐火,烤得人熱汗淋漓,喝著噴香的熱酥油茶,熱情的主人介紹了他們戰天鬥地、越冬保畜的絕招。夏秋時節,流入納木錯的一些河口,都有大量魚類彙集。為了解決冬春飼料匱乏問題,生產隊便組織大家大肆捕撈,就地開膛破肚後在湖灘上晾乾,等乾透後集中儲存,冬春時用來餵牲口。「牛羊吃嗎?」「餓極了,什麼都吃!魚乾是高蛋白,對增加牲畜體力很有效。」據說,沿湖的不少社隊都這樣做,確實解決了越冬缺草缺料的大問題。
可可西里十八天:甜甜溪水害煞人(節錄)
(前略)
「看,那麼多大頭羊!」駕駛員的驚叫,使我猛然一震,一邊朝他指示的方向看,一邊急著問:「在哪兒呢?在哪兒呢?」「那不是嘛!頭羊在山頂站著瞭望,下邊有幾十隻呐。」終於找到了,只見一隻大盤羊驕傲地獨站在一個山頭的巨石頂上,左右兩隻下盤的大犄角幾乎遮擋住了整個臉。它下面的山石之間,散布著三三兩兩的盤羊,雖然位置不同,但姿勢好像都一樣,全都駐足扭頭,全神俯視著山下我們這隊怪物。看了一會兒後,盤羊便蹦蹦跳跳地向山頂攀去,逃避我們這些陌生怪物可能帶來的威脅。那些盤羊,比野驢小,但比藏羚羊大得多,一般體重八、九十公斤,大的超過一百公斤。與野驢、藏羚羊一樣,它們也是藏北大型的動物群體。由於全身毛皮都是灰褐色的,很容易與山石混為一體,而這也是牠們長期形成的一種自然保護。
穿過怪石峽谷,又恢復了平緩高原地貌。顯然,這裡的海拔更高了,生態更惡劣了,別說成群的野驢、盤羊、藏羚羊,就是「散兵游勇」也很少見了。車隊中途停下來短暫休息時,我們面對的就是一個靜止的世界,永遠的太陽,永遠的山,永遠的荒灘,永遠的藍天白雲,除了我們這群不速之客,茫茫視野中,沒有任何活動的東西,也聽不到任何聲響,連飛鳥也沒有。
車隊一直沉悶地行進到暮色降臨,在越過一道清澈的淺溪後停了下來,隊長下車走到溪旁,彎腰掬起一捧溪水嚐了嚐:「甜的,就在這兒歇了!」大家聞令而動,在空場上排好車陣,卸下鋪蓋,支起茶鍋。我們幾個則拿著洗漱用具,到溪邊暢洗一番,還不時暢飲那甜絲絲的溪水。這可是離開尼瑪進入無人區後,最順利的一天。為此,一些藏族駕駛員提議歡慶一下,專門從汽車電瓶介面處臨時接出電線,在空場上懸起了一盞小燈。月亮還沒升起,暗藍蒼穹上的群星格外清亮,大家圍坐一圈,喝著香噴噴的熱茶,大聲說笑著,放喉歌喊著,直到夜色深沉、寒風微起,才分頭睡下。真是天當帳、地作炕,躺在離我幾公尺的一位走過這條路的「老馬」說,往右邊不遠的灘上能揀到瑪瑙,有的顏色和花紋可漂亮啦。我扭頭往荒原深處瞥了一眼,忍不住困乏,朦朦睡去,眼前都是瑪瑙五顏六色的華光……。
突然一陣劇烈的絞痛,驚醒了我的多彩之夢。不好,內急!要憋不住啦!我不顧衣衫單薄,從熱被窩中一躍而起,披上大衣就往沒人睡的空地上跑。也就十幾公尺,我迫不及待地蹲下「行事」。嘩啦,就像水桶翻個,我一瀉到底。本來這兩天就沒吃多少,很快就拉得空空如也,但癟癟的肚子還是覺得發墜。我「忙完第一波」後,才抬頭四望,啊?!內急的不是我一個!銀白的月光下,竟然有好幾位「蹲者」,與我辦著相同的事。我向最近的一位說:「怎麼,你也鬧肚子啦?」「是啊,拉得厲害……」我們話音未落,又有幾位像箭一般地躥了起來。蹲得發冷了,我鑽回被窩,可還沒睡穩,又感覺不對,趕忙又躥了出去,如此重複了多次,最後乾脆穿起衣服,斜躺在鋪蓋上,準備隨時戰鬥。
營地上的不少人也重複著同樣的動作。隊長終於忍不住了,打破寂靜,大聲喊道:「這水有問題,含鎂量太高,大家趕快吃點兒止瀉的藥吧。」大家根本睡不著了,紛紛起身,找藥吃。渾身軟塌塌的我,也趕快吃了幾片黃連素。因為那溪水不能喝了,只能乾噎下去。鎂元素的口感就是甜的,而西藥中傳統治便秘的藥,就是硫酸鎂!昨天晚上,我們等於是集體服了大劑量的瀉藥啊!
湖水苦澀,不能喝;溪水甘甜,也不能喝;行車中偶爾路過溫泉,泉眼周圍冬日噴水夾雜沙塵結成的溫泉結晶還沒完全化盡,突突冒出的熱水帶著淡淡的硫磺氣味兒還是不能喝!無人區處處潛伏危機,難怪千百萬年來,人類選擇了遠離。如今,為了擴展生存空間,在「戰天鬥地其樂無窮」的激勵下,人們要改寫無人歷史,要與大自然較較力,但,人真能一定勝天嗎?
離藏前的憂思(節錄)
(前略)
一位藏族朋友告訴我說,是宗教信仰。他給我講了最近發生的一些情況。隨著宗教政策的落實,前來拉薩朝佛的人越來越多,其中不少來自西藏以外的藏族聚居區。他們多數歷經數月,步行、磕長頭沿青藏、川藏公路而來,也有少數搭車,甚至乘飛機進藏。不久前,大昭寺就發生了這樣一幕:一位朝拜的信徒,在大經堂裡跪拜時,趁人不注意鑽到了香案底下,一動不動地直等到朝拜結束、清院關門。夜深人靜,他確認經堂裡的喇嘛也都回房休息後,才從案下爬出。借著佛前的長明燈光,他脫下寬大的藏袍,抽出鎖邊線,將袍子縫成一個不規則的大口袋。然後又用自己的藏帽當掃帚,在經堂地板上爬行著,細細地掃了一遍,佛像底座邊、香案下,各個柱腳,都沒放過,竟然掃出了幾十斤細細的塵土。將塵土全部裝進「袍袋」後,他又密密實實地縫緊了袋口。忙活了一整夜的他,再次躲進香案底下,一直等到天明寺院開門,朝拜的信眾湧入經堂,他才趁亂爬出。寺院的巡查人員發現他的異常盤問時,他才道出真情。原來他來自青海牧區,一個多月前,他賣掉了家裡近幾年飼養、繁育的所有牲畜,揣著兩萬多元鉅款,搭車進藏朝佛,以實現自己多年的夙願。到達拉薩後,他隨眾在八廓街轉經,到哲蚌寺、沙拉寺朝拜,在大昭寺前磕了多日長頭。經過仔細實地勘察,他萌生了給家鄉父老從聖地帶回聖物的奇想,於是就有了昨天的行動。講完自己的故事後,他掏出懷裡的所有錢,留下少部分用於航空寄運「聖土」和購買自己返程的車票,其餘一萬多元全部捐給寺院當作香火錢。管理人員相信了他的述說,為之深深感動,不僅沒為難他,還再三對他的善舉表示感謝。當然,感謝歸感謝,從那以後,寺院有針對性地加強了管理和安保工作,至少在每天關門清寺時,增加了查看香案底下的流程。而那位青海的虔誠朝佛者,寄運佛前「聖土」後興沖沖地搭車回家了。雖然已是兩手空空、家財散盡,但多年夙願得償,此時的他感到心滿意足,精神世界異常充實。而回到家鄉之後,向鄉親們分贈來自拉薩大昭寺佛前的「聖土」時,他還會得到更熱烈的精神享受和發自內心的深深祝福。
這段故事,引發了我長時間的深思。是啊,在中國的五個民族自治區裡,西藏有很多獨特的地方。近乎單一民族聚居,信仰同一個藏傳佛教(即喇嘛教),就是最主要的一點。而這一點又包含著多重內容:一、不像其餘四個自治區那樣,早在新中國成立的很久以前,就呈現多民族雜居狀態,一些地方的漢族人數甚至超過少數民族;而西藏在一九五○年以前,幾乎沒有長期定居的漢族,全區藏族占九十五%以上,門巴族、珞巴族,人數不多,而且屬於藏族的分支,回族、僜人、夏爾巴人,更是微不足道。二、藏傳佛教是全民信仰,儘管分成了格魯(黃)、噶舉(白)、寧瑪(紅)、薩迦(花)、苯(黑)幾大派系,但都沒有脫離藏傳佛教之宗,表現了宗教的高度同一性。三、政教合一的政體維繫了至少五百多年,達賴、班禪一直被奉為最高的政治、精神領袖,被視為佛祖的代表。四、宗教信仰滲透到深山、牧區每個家庭,可謂代代相傳,與生俱來。一九八二年夏,恢復職位與名譽的班禪大師到西藏視察。這是時隔近二十年後,大師的再次來藏。西藏信眾的朝拜熱情幾近狂熱。班禪所到之地,人如潮湧。在拉薩、日喀則兩地,受大師摸頂祝福的信眾達三十萬人次。連日的長時間以手輕輕摸頂,竟把大師累得胳膊腫痛,後來不得不以木架托支。而在大昭寺的一次活動中,還發生了嚴重踩踏事故,造成一人死亡、十多人受傷。
這就是西藏,既是歷史的,也是現實的。任何忽略這一實際的舉動,都會引發嚴重的後果;更何況是完全背離,長時間的完全背離,所造成的惡果實在難以估量!
平心而論,一九五九年到一九八○年,西藏廣大民眾的實際生活狀況,絕對要好於舊時代。但六○年代急於一步登天式的集體化,文革十年的極左肆虐,觸及靈魂的破四舊,勞民傷財的學大寨,尤其是一九六九年以後持續多年的復叛整肅,深深地傷害了廣大翻身農奴。缺乏新舊對比的年輕人,更是對極左之害,感受深切。
壓抑多年的宗教情感,極左迫害造成的強烈憤恨,二流合一,在佛爺代表來訪時,找到了宣洩的機會。這就是達賴親屬們得以風光的主要緣由。
在西藏逗留的最後日子,我第一次感受到西藏宗教力量的強大,它不是極少數人能夠鼓動起來的,而是深深地隱藏在藏民族的心底;我也再一次體察出極左路線對西藏的危害之深,它的惡果可能剛剛顯現,消除它的影響、撫平它造成的傷痛,可能需要幾個十幾年,甚至更長。一內,一外,相互扭結,成為影響西藏安定的最主要潛在因素。
九月初,收到錄取通知書的我,托運了鋪蓋、書籍等行李,留下了本不屬於我的西藏物件,依依不捨地告別了同甘共苦多年的藏漢族朋友,登上了飛往成都的班機。透過小小的舷窗,俯視著生活了十二年的西藏大地,那一道道蜿蜒的江河,那一座座終年積雪的山峰,將要化為永遠的記憶。只想多看幾眼,好讓它們在腦海中刻得更深更深。飛機執著地徑直東行,雪山漸漸消退,西藏慢慢遠去,但我心中的憂思卻變得越來越強……。
一九八○年九月離藏,距一九六八年九月離京,正好十二年。一九四八年五月出生的我,把二十歲到卅二歲的年華放在了雪域高原。難忘西藏,難忘西藏的白雲、藍天、雪山、大河,難忘西藏同甘共苦的阿爸阿媽、兄弟姐妹,難忘西藏四千多個日夜的對錯榮辱、苦辣酸甜。
令人瞠目的婚俗與水葬(節錄)
(前略)
由於加查靠江,對死者最普遍實行的是水葬。天葬是把屍體肢解、剁碎後餵禿鷲;水葬則是把肢解、剁碎後的屍體投入江水餵魚。因此,鷹和魚,都被視為佛的使者,不許打,更不准食。而與拉薩等地由專業天葬師操刀的天葬不同,這裡的水葬是自家親人和親密朋友自行動手,發送亡故之人。聽起來,是很殘忍的,但這也反映了藏族百姓的淳樸與無邪。他們並沒有把死看得這麼可怕,認為是到另一個世界去服侍佛祖了,「禮送」他們是一件很神聖的事。而且參與動手送葬的人越多,說明死者越有人緣;剁得越細,魚吃...
作者序
一個極其特殊的時代,以及一個打着特殊時代印記的西藏,都一去不復返了。
從一九六八到一九八○年,是我此生充滿血與淚、冰與火、愛與恨、善與惡,一段親身經歷的難忘歲月。
剛到西藏的時候,我只是一名連中學都還沒讀完的學生,在革命、傳言、豪情與迷茫的驅動下,與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自行闖進西藏。先度過十個月的「編外」軍旅生活,然後響應「上山下鄉」號召,毅然到雅魯藏布江畔農村插隊,做了三年西藏農民。期間,我適應了吃糌粑、喝酥油茶,與蝨子為伴的生活,並學會了流利的藏話。既榮獲「先進典型」之譽,也蒙受過莫須有的罪名,既曾努力奉獻自己給當地,也做過「割資本主義尾巴」之類的荒唐事。
一九七二年,我到西藏日報工作,開始了多彩多姿,但也十分糾結的新聞生涯。八年中,在西藏七十多個縣的五十多個中留下足跡。我經歷過雪崩、泥石流坍方、多次車禍、罹患雪盲症等形形色色的災難。我也有幸成為第一個進入羌塘高原無人區可可西里地區採訪的新聞記者,還騎馬往返深入「無法無天無官無管」險惡異常的三岩地區,親眼目睹天葬、水葬,並曾投宿於二妻十夫之家,也體察過終日辛勞不得溫飽的百姓艱難。
回憶這段歲月,我常常充滿感激,但也有縷縷悔恨。但這不就是年輕生命必經的過程嗎?
「青年」無疑是人生觀、宇宙觀形成的一個重要時段,從懵懂走向成熟的一個關鍵時段,同時也是充滿疑問、失誤的一個跌宕起伏時段。不同人度過不同的人生,而最大的差異,往往就出現在這一時段之中。
從二十歲到三十二歲,在有「世界屋脊」之稱的西藏,我經歷人生最珍貴的青春年華,因為它是我命中注定躲不掉也繞不開的重要一頁,同時也帶來難得的豐碩收穫。它讓我從中領略到大自然的雄渾與奧妙,探觸到宗教的精神源流,感受到不同民族文化的獨特魅力。這十二年的時光雖然短暫,但我結交了一批終身心心相印的摯友,鑄成了永遠難以磨滅的西藏情結,而雪域高原,也成為我夢中縈繞的第二故鄉。
我想起《鋼鐵是怎樣煉成的》書中有一段話:「人最寶貴的是生命,生命屬於人只有一次。一個人的一生應當這樣度過:當回憶往事時,他不會因為虛度年華而悔恨,也不會因為碌碌無為而羞愧;在臨死的時候,他能夠說:我的整個生命和全部精力,都已經獻給了世界上最壯麗的事業。」
願讀此書的人,都能感激歲月,並擁有一段美好且壯麗的人生。
一個極其特殊的時代,以及一個打着特殊時代印記的西藏,都一去不復返了。
從一九六八到一九八○年,是我此生充滿血與淚、冰與火、愛與恨、善與惡,一段親身經歷的難忘歲月。
剛到西藏的時候,我只是一名連中學都還沒讀完的學生,在革命、傳言、豪情與迷茫的驅動下,與一群志同道合的夥伴,自行闖進西藏。先度過十個月的「編外」軍旅生活,然後響應「上山下鄉」號召,毅然到雅魯藏布江畔農村插隊,做了三年西藏農民。期間,我適應了吃糌粑、喝酥油茶,與蝨子為伴的生活,並學會了流利的藏話。既榮獲「先進典型」之譽,也蒙受過莫須有的罪名...
目錄
作者序
序章 我為何決心去西藏
第一章 曲折的進藏過程(1968.9.14-1968.9.29)
1.即使徒步也要去西藏
2.淒涼的月牙泉
3.「蔣司令」派車送我們去拉薩
4.初次領略高山反應
第二章 十個月的軍營生活(1968.10-1969.8)
1.剛到拉薩竟然不敢吃糌粑團
2.拉薩第一週
3.幫廚趣事多
4.還上山下鄉嗎?
5.炸魚釀出慘劇
6.會師之後的離別
第三章 加查插隊三年(1969.8-1972.8)
1.第二故鄉——加查
2.我的第一個就業單位——東來公社
3.翻身農奴出身的中央候補委員央宗
4.與「縣城」一牆之隔的新家
5.為工分的秋收秋種
6.藏族農家的「開門七件事」
7.蝨子、跳蚤、蛆成為革命蟲
8.跨越千里的鹽糧交換
9.令人瞠目的婚俗與水葬
10.三人三個崗位 同路各奔東西
11.夭折的燒炭改革
12.砍柴奇遇水獺
13.編筐縫紉,做豆腐養豬
14.大難不死的多吉才讓
15.難忘尹志雲
16.苦中尋樂楊宗琦
17.電力帶來的驚喜與希望
18.三個失敗的嘗試
19.跨縣伐竹與東來竹器
20.插播幾段軍隊奇聞
21.跨江請神,量產木碗
22.終生愧疚的攔路打劫
23.漢話很好的藏族小夥子
24.被定為「復叛」的尼木事件
25.先進典型變身預叛高參
26.親身體驗「天高皇帝遠」
27.殘忍的「階級成分升級」
28.荒唐的整改,草草的收場
29.父親的災難 母親的深情
30.難捨東來,難捨眾鄉親
31.一位領導的私心,定格我的人生
第四章 多彩但糾結的新聞生涯(1973.1-1980.9)
1.闖過鬼門關的卅八小時
2.我的入門師傅們
3.室友與近鄰
4.「處女」採訪——桑耶寺邊的「戰天鬥地」
5.帶頭出軌的團委副書記
6.報社鄰居在家裡殺了人
7.陳五號與封瘋子
8.剛出師的學徒挑重擔
9.印軍槍口下的亞東
10.義務攝影,殘忍獵魚
11.闖進阿沛家做客
12.赴藏北蹲點採訪
13.天壤之別的牧民新居
14.三上唐古拉
15.草食動物也吃葷
16.可哥西里十八天
17.這裡曾經是海底
18.與國家同步的個人劇變
19.天葬——驚心動魄的一百六十分鐘
20.詭異撞車的心理暗示
21.按宮廷祕法烹熊掌
22.人心喪盡的學大寨
23.西藏文革多三年
24.巧遇老布希
25.大學夢碎,遠走昌都
26.曹子鑣的蝸居和一眾曹粉
27.雪崩、鬼招手,一天經歷四季
28.茶馬古道第一鎮──芒康
29.逐鹿類烏齊
30.與一堆汽油桶搖進八宿牧區
31.苯教盛行的三十九族
32.亞塔上了頭版頭條
33.逃過川藏線魔鬼段的生死劫難
34.無法無天無官無管的兇險之地三岩
35.副縣長教我防身術
36.投宿於二妻十夫之家
37.剪不斷理還亂的多妻多夫婚姻
38.我得了嚴重的雪盲症
39.充滿敵意的豆蔻少女
40.與兇殺案擦身而過
41.血腥但歡悅的牧區宰殺季
42.余長安為我消災的米拉車禍
43.一九八○年,西藏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
44.日喀則意外遇「欽差」
45.薩迦,曾經的第二敦煌
46.遠眺、近觀兩大「八千公尺巨人」
47.與回鄉探親的「小叛匪」交鋒
48.離藏前的憂思
後記
作者序
序章 我為何決心去西藏
第一章 曲折的進藏過程(1968.9.14-1968.9.29)
1.即使徒步也要去西藏
2.淒涼的月牙泉
3.「蔣司令」派車送我們去拉薩
4.初次領略高山反應
第二章 十個月的軍營生活(1968.10-1969.8)
1.剛到拉薩竟然不敢吃糌粑團
2.拉薩第一週
3.幫廚趣事多
4.還上山下鄉嗎?
5.炸魚釀出慘劇
6.會師之後的離別
第三章 加查插隊三年(1969.8-1972.8)
1.第二故鄉——加查
2.我的第一個就業單位——東來公社
3.翻身農奴出身的中央候補委員央宗
4.與「縣城」一牆之隔的新家
5.為工分的秋收秋種
...
商品資料
出版社:如果出版出版日期:2016-03-23ISBN/ISSN:9789866006845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裝訂方式:平裝頁數:464頁開數:14.8 x 2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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