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無賴

徐若瑾這一會兒已經奔回了若霄軒。

儘管洪老大夫提了酒浴的法子，但靜下心來細想，這件事還有許多要仔細推敲的地方。

既然是酒浴，那麼這其中的酒要多少？藥要多少？又有哪些藥合適於他身體的狀況？各種藥的配比又該是多少？

這麼多的問題要反復試驗才行，因為這事兒她根本沒有嘗試過。

更何況，施用的人是他……

徐若瑾回到屋中便拿起藥書開始翻，春草為她鋪好紙張研好了墨，她便拿起筆隨意在紙上亂寫亂劃，把自己腦中的想法當即記下，以免稍後忘了。

時間過得飛快，她全神貫注。

忘記了茶水已涼，也忘記了天色已暗，更忘記了饑餓，自當也忘記了她讓順哥兒去把四爺找回，而那個人已經在門口望了她許久許久。

她讓順哥兒告訴梁霄，她要死了，順哥兒也是這麼回的，梁霄雖猶豫此事真假，卻也快速趕了回來。

進門便見她全神貫注的在寫、在看，口中嘮叨著各類藥名，他不願去想她說的是什麼內容，他放下了心，看她專注的樣子……

春草為梁霄遞過兩回茶，便悄聲無息的退下，更告訴紅杏、楊桃和院子裡的婆子們不要大聲吵嚷。

煙玉只覺得很奇怪。

這兩位主子一個在門口站著、一個在屋內不知幹嘛，怎麼不進去？難道四奶奶還沒瞧見四爺？還是說早已看到，只是在欲擒故縱？

煙玉覺得自己的懷疑也並不奇怪，因為她實在沒見過這般對待自己男人的女人。

徐若瑾想出個配料的方子，又仔細的抄寫一遍，修改兩回，才算徹底的伸了伸懶腰，望向窗外已高懸夜空的圓月。

都這麼晚了？那個傢伙怎麼還沒回？徐若瑾心裡琢磨，才下意識的轉頭看向門口。那一雙灰色銳光的眸子被燭光映照得格外閃亮，魁梧的身影歪斜著靠在門上，俊朗的面孔寫滿耐心又無奈的等待。

等了很長時間？

徐若瑾張大了嘴：早回來了？怎麼不進來呢。

她的率先埋怨，讓梁霄無法回答，難道埋怨她沒看見自己？

這種話，他絕不會出口的。

若在以前，他會覺得有這般想法的男人很窮酸，可現在換成自己，他便把這個想法徹底的拋開了。

整理好情緒，梁霄走過去擁著她。

全神貫注？制出神方子了？他明知故問，她卻喜上眉梢。

拿起方子揮在半空，她又突然僵住，放置一旁。

仰頭望著他，她格外的認真：梁霄，我問你個問題，你要老老實實的回答，不然神方子也成了瞎方子。

妳說。他看著她疲累的小臉，聲音也柔了很多。

徐若瑾咬了半晌的唇：你的傷，到底有多重？

梁霄緊閉的嘴沒有回答，兩個人仍舊對望。

你想讓人猜度不到你的傷勢，外界傳言你不能再習武，你也從不反駁，你就是想混淆視聽，不讓人徹底的看透，可我知道你的狀況。徐若瑾伸出手，隔著衣服，撫摸著他傷的那個部位：這裡的傷疤在，你躲避朱方，凝氣吐血，這些我都親眼目睹，你騙不了我……梁霄，我想治好你的傷，但我必須知道你到底傷得有多重。梁霄，你信我嗎？

徐若瑾問出她心底的話，因為這也是她自己的疑問，她只懂點兒醫理，看了點兒醫書，他會信自己嗎？

或許，她自己都對自己沒有完全的把握，可她卻仍問他，只要他點頭，她便會全力以赴，因為她與他是夫妻，他是自己的男人。

梁霄看到她眼中的複雜情緒和期待的神色。

他也期待……

將她突然抱起，朝向內間的床邊走去。

徐若瑾嚇了一跳，捶打他的肩膀道：喂，梁霄你快放下，你幹什麼呢？你倒是回答我啊。

妳不是讓順哥兒傳話，說妳要死了嗎？梁霄將她扔在床上：我先幫妳看看傷。

我沒傷，我是說高興。

妳高興更好。

你又無賴。

那又怎樣？

倒是先回答我啊！

不急，先讓我也死一會兒……

徐若瑾與梁霄在旖旎纏綿，張紘春此時正在梁夫人面前痛哭流涕。倒不是他想哭，而是他說著話，撕扯到臉上的傷口。傷口疼痛，麻痹了半張臉，牽動得眼睛酸澀，不停的流淚。

他想了半晌都覺得自己這件事被坑了，立即來找梁夫人挽回僵硬的局面。

這事兒也是我一時糊塗，險些釀成了大錯啊！

張紘春一抹眼睛：我自己受了謾駡無所謂，可說句不中聽的，我畢竟是在梁家，可別讓那些人再把您也怨懟上，那我可就是滔天大罪了！

梁夫人微挑眉毛看他，不知該如何形容眼前這個噁心的醃臢人。

張紘春鬧事，袁縣令也被找來，梁夫人就覺得這件事做得過火。

只是梁霄一直在她這裡，只讓自己放心，都由徐若瑾去處理便好，他做兒子的，陪母親吃上一頓飯。

丫鬟們每隔兩刻鐘都會前來回稟一下進展，梁夫人聽得驚心動魄，到後來著實無心去管，就由著徐若瑾去折騰了。

好在梁家宴請並沒有把大夫們得罪了，也讓袁縣令知難而退，單是張紘春一個外人，梁夫人還是毫不介意的。

只是徐若瑾當眾問出梁霄病情是否能醫，梁夫人的心又懸在了嗓子眼兒。

順哥兒來找梁霄回話，梁霄便立即轉身離去，梁夫人此時還沒得了準確的信兒，張紘春卻又找上門來。

梁夫人只覺得嗓子裡噎了一個臭雞蛋，怎麼看他都不是滋味兒。

煩躁、不耐，即便遮掩也有半分流露。

當初您受傷的事，畢竟是張家人……我們為了避嫌，才沒有為您請大夫，是您自行派人去找的，刻意的不聞不問，怕沾染了說不清的過錯。梁夫人態度不陰不陽：今兒鬧了這麼一齣，我也的確心寒了。張主事，您就說想怎麼辦吧？人心都是肉長的，若真長歪了怪到我們梁家的頭上來，我也沒辦法。

張紘春自當聽得出其中的嘲諷：我也知自己犯了錯，這才來向您賠個不是。

張紘春立即彎腰鞠躬。

梁夫人側開身：您還是不要這麼客套了，爽快的說，想怎麼辦？

梁夫人的態度，張紘春心裡自當不滿。可他這時也沒了挑理的能耐：哪有什麼別的想法？只想給您賠禮，請您原諒，隨後便好好養傷，將涪陵王世子和您府上三小姐的親事辦好，便回京都請罪。

只是這臉上受了傷，回了京都恐怕無顏見皇上了……張紘春痛到心底：只是我會把事情說清，絕不會讓皇上誤解。

皇上英明神武，慧眼識人，絕不會因為一言兩語便誤解梁家，張主事還請慎言！梁夫人臉上也沒有了好神色。她知道，張紘春還是想治臉上的傷，卻又知道他去請大夫，是請不來的，所以只能求自己。

求人還要噁心人。

千錯萬錯都是張某的錯，張某實在是暈頭轉向，只求梁夫人指點迷津，讓張某有個恕罪的機會。

既然張主事這般說了，那我也只能越權出個主意，行與不行，還都由著您自個兒定。梁夫人想到梁霄臨走時的囑咐，抿了口茶：這事兒緣起於您誤會了王大夫惡意傷您，解鈴還須系鈴人，倒不如我出面派人去請王大夫再來商議一下，是否能有合適的法子為您醫治？

提及王大夫，張紘春的心立即緊了半分，微眯的目光緊盯著梁夫人，似在懷疑她是否另有企圖。

瞧著張紘春不說話，梁夫人無奈的搖頭道：就知張主事又誤會了，那便當我沒說，這件事，還由您自己來定吧，我無能為力了。

別……張紘春倒嘶一聲：我只是沒想明白，您為何還會請王大夫呢？

那您自己說，除了王大夫會為了名聲再來為您醫治之外，其他人您請得動嗎？梁夫人把話說得格外明白：您下晌那一出歇斯底里的鬧，我單是聽下人們回了都覺得害怕，換成是我，莫說千兩銀，就是萬兩金也不答應。

張紘春被梁夫人如此直白的駁了面子，心裡的疑慮倒是小了點兒。

您容我再想想……

送客。

勞煩梁夫人您派人送帖子。

張紘春知道若再猶豫，便連這個機會都沒了。

梁夫人思忖了一下，便派人去找忠叔：就勞請他老人家跑一趟了。話說到這兒，梁夫人歎氣的自言自語：派別人去，真怕被趕出來……

※※※

徐若瑾窩在梁霄懷中，柔若無骨，癱軟無力，臉上的緋紅透著嬌羞，加速的心跳仍未平息，讓她粗粗的呼著氣。

他扯過被子蓋在二人身上，摸著她的小手，想著她下晌揮字亂劃時的靈活。

徐若瑾感覺到他又有不軌的圖謀，立即把手抽了回來放進被子裡，轉移話題，說起了正事。

我倒是真好奇，王大夫是用了什麼法子？下晌的工夫，嚇了我好大一跳！

梁霄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這麼好奇？

第一章 無賴

徐若瑾這一會兒已經奔回了若霄軒。

儘管洪老大夫提了酒浴的法子，但靜下心來細想，這件事還有許多要仔細推敲的地方。

既然是酒浴，那麼這其中的酒要多少？藥要多少？又有哪些藥合適於他身體的狀況？各種藥的配比又該是多少？

這麼多的問題要反復試驗才行，因為這事兒她根本沒有嘗試過。

更何況，施用的人是他……

徐若瑾回到屋中便拿起藥書開始翻，春草為她鋪好紙張研好了墨，她便拿起筆隨意在紙上亂寫亂劃，把自己腦中的想法當即記下，以免稍後忘了。

時間過得飛快，她全神貫注。

忘記了茶水已涼，也忘記了天色已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