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滄海之怒」

……在軍事作戰上，海洋游獵民除了水面、水下等立體陣列的使用外，也擅用海洋動物的習性來輔助生活事務。除了蛟龍、海穹廬與巨魷魚這三大牲畜物種之外，在夜間及深水處作為照明用途的螢燭烏賊，在軍事上偶爾也能發揮重要的關鍵性功能，在蘇嫣曆八世紀末的圍網戰役中，更對應於海洋高階食物鍊衍生出一套空前絕後的奧妙戰法……

──阿史那譚《藍禍祕史》

第二節 碧眼革龜

「叱！想趁著咱們還在組裝時先行截擊嗎？」胡箏兒望著逼近的海刃，知道是方才奇格爾身旁海面下那架『碧眼革龜』已經殺過來，周遭水面下的魷騎們不敢招惹紛紛避讓。他大聲咒罵著，同時對那名巫醫喊道：「蒙兀思，快頌箴言！」

「箴言？……噢，我懂了！」巫醫蒙兀思乍聽之下雖有些疑惑，但旋即會了意，急忙推脫去了羽袍，翻身躍入水面下；胡箏兒也迅速地扯下身上飾品，一面對週遭那些海騎們喊道：

「告訴底下的魷騎們，別惹那海刃，但把海刃週遭的護衛魷騎們全都殺了！一個也不要剩下！特別是後頭的巫醫，千萬不可留！定要把他刺穿了。記住，機會只有一次！」

也不等海騎們回應，胡箏兒也跟著縱身入水，只見蒙兀思早來到紫雲身邊，轉身面對來襲的玉綠色海刃，正張合著唇鱗念念有詞。連串泡沫從他嘴裡不斷上飄，跟著他的額間松果眼開始散發出了肉眼所見不到的閃光──一如來襲海刃後頭那名綠蠵部巫醫眉間所散發的絢麗色澤。

「心誠則靈哪！」胡箏兒沒好氣又嘀咕一聲，接著也開始唸起了箴言，讓額間發出肉眼所看不見的閃耀光芒。

紫雲只能從護顱面甲的欄縫之間隱約看到，來襲海刃的軌跡開始出現不穩的跡象，不僅左右搖擺不定，而且速度似乎也跟著漸緩了下來。再看仔細點，他突然察覺到胡箏兒與蒙兀思兩位巫醫額間都綻放著強烈光芒，而襲來的海刃後方，也閃耀著異常明亮的松果閃光，感覺三名巫醫正在爭奪那架海刃的巨魷魚控制權而絞盡腦汁。

下一片刻，海刃持續接近，這時紫雲幾乎可以看清楚它那圓弧形頂蓋邊的四只小前翼乃是以前略方式延伸，即便旋轉的速率略有降緩，但只要這麼橫掃過來，別說有甲片護體的自己可能就此沉海，周邊這些輕裝的組員們很可能瞬間被鋒利翼片給斬成幾截。

三名巫醫的松果眼仍大放光亮，而進襲的『碧眼革龜』也顯得更加不穩定。突然間，紫雲看見胡箏兒的額間爆發出了更加明耀的異樣媚光，『碧眼革龜』的行動更加上下左右搖擺不定，其內的巨魷魚似乎正同時承受著三方面的箴言箝制，而幾乎要發了狂似的。

緊接著，紫雲的松果眼只感覺霆光一閃，就在她察覺自己的松果眼也麻痺了無法感光的同時，她的肉眼卻在此刻看見了『碧眼革龜』的錐體底部迸發出了一陣濃郁的烏黑液體。

墨汁！這一剎那，紫雲似乎明白發生了什麼事──肯定是巨魷魚給三名巫醫的箴言逼迫得快要瘋狂、幾乎要窒息，因此本能地釋放出保命用的麻醉墨汁。

這些墨汁旋即被迅速旋轉的水流給擾動、衝散，緊接著，紫雲見到『碧眼革龜』前頭的錐體突然呈現極不穩定的歇斯底里狀態，前端錐體失速了般地不再向前推進，整具海刃開始受到鋼鐵的重量影響逐漸下沉，看來裡頭的巨魷魚可能暫時性地昏死了過去。

但儘管如此，『碧眼革龜』依舊維持的旋轉，挾持著方才所承累積的慣性，朝著紫雲與組員們衝撞而來！

十五條尾巴的距離！這時紫雲已經可以看清『碧眼革龜』表面猶如革龜皮殼般蒼翠的光芒，乃是採用類似牡蠣殼內裡的材質所構成。而它錐體後半的翼片共有四葉，正不懷好意地擺著殘酷的魚鰭猛咬而來。

十條尾巴的距離！處在外圍的組員們紛紛開始閃避。海刃更加偏離了原先的位置下沉，但其翼片仍足以將絕大多數的組員捲入殺伐的範圍內。

八條尾巴的距離！紫雲甚至已經能看清海刃操手的盔甲樣貌 ── 正如其名，就宛若一隻龐大但輕靈的優美革龜，而其嘴喙的護顱面甲上所裝配的並非紫雲這架海刃的窮酸鐵片柵條，而是兩塊透明的圓型藍色透明琉璃，無怪乎會有著「碧眼」之名。

六條尾巴的距離！強烈的水流吸力已於紫雲週遭流竄，掀動她的鱗皮，即令沉重的板甲本身也難以抗拒地緩緩貼近；而一旁的組員們則無不奮力地擺尾朝反方向游竄，卻顯得力有未逮。

五條尾巴的距離！『碧眼革龜』的位置更加下沉，不僅是海刃操手，乃至於海刃後頭的十名魷騎兵護衛的輪廓，這時也都被看得一清二楚。

四條尾巴的距離！最晚開始逃離的那個組員成為犧牲品，被前掠的前翼劃傷了尾巴與大腿，身形在原地胡亂飄轉。

三條尾巴的距離！海刃繼續下降，組員的身軀遭到後翼的旋斬，當場攔腰斷成兩截，另外兩名組員也遭到後翼所傷，各自少了尾巴和後腿。

兩條尾巴的距離！紫雲已經看不見錐體的輪廓，但那忽忽嘯斬的後翼聲輪廓仍在她視野裡輪替交換 ── 伴隨著血肉模糊的殘肢斷幹。

一條尾巴的距離！紫雲感覺翼刃彷彿就要掃到了自己，強烈的水流吸力將自己的身軀連同滿身盔甲微微下拉，但很快地，這些威脅性翼片的身影便繼續下沉。

「呼嚕嚕嚕嚕嚕……」紫雲心想：看來這架『碧眼革龜』的首度攻擊已在巫醫的箴言箝制下化解了。不顧鼻孔裡冒出的氣泡，鬆懈地長噓一口氣，然而就在這個瞬間！

「匡鏘！」

伴隨著沉重金屬的彼此互擊聲，她猛然感覺一陣劇烈的碰撞，身子突然向右偏移約有五、六個腦袋瓜寬，低頭探去，但見自己腹甲上的垂直翼片中段已有了個刻痕。原來下沉的『碧眼革龜』那充滿殺戮怒意的後翼，畢竟還是與紫雲的翼片擦身而過，對彼此的翼片都造成了難以忽略的損傷。

就在一陣不知該作何感想的恍然之中，紫雲突然見到巫醫胡箏兒游向他的護顱面甲前方，比手畫腳地不知要交代些什麼。『碧眼革龜』的魷騎護衛與組員們陷入了鑿戰，而巫醫磨平了指爪的左手食指，正指向自己的下方。雖然紫雲並不明瞭胡箏兒確切說了些什麼，但或許這正是意味著要紫雲前往追擊『碧眼革龜』吧！

下一片刻，紫雲感覺到自己正下方再度傳來了強而有力的水流吸力，這代表著『碧眼革龜』錐體裡頭巨魷魚的甦醒，以及可能的再度襲擊。不過她也發現組員們紛紛回到她的身邊，拿起板手開始緊繫最後的兩條鎖鏈。

這時『碧眼革龜』也逐漸回到了方才的深度，正循著原先的方向遠離，紫雲知道那不過是敵手必須拉開距離才能進行再度攻擊的前奏，想起方才幾乎喪命的危急時刻，緊張感才遲來地襲滿全身。

驚魂未定的她，望著『碧眼革龜』遠離去的姿態，便發現到『碧眼革龜』的巡航已不若方才平順迅速，反而有著些微的抖動與蹣跚。再定神一看，紫雲驚喜地發現到『碧眼革龜』其中一片專司切割與導流的弧形後翼已經嚴重變形，因而擾亂了其正常的巡航。

驚喜之際，在稍遠之處，紫雲則看見了巫醫胡箏兒和蒙兀思嘴裡還在喃喃地誦著箴言，額間也散發著不同頻率的異樣松果光采。

而這些光芒閃過之後，原先急忙閃避的那些夜縈獵隊的魷騎們，其身前的巨魷魚竟都不約而同地朝著『碧眼革龜』後方追擊而去。起先，魷騎兵們對於巨魷魚不聽使喚突而如其來的行動顯得有些驚慌，不過當她們發覺自己正朝著『碧眼革龜』的後方聚集，顯然旋即會了意，而紛紛提著長矛追趕。這時，魷騎兵們全都回想起方才巫醫所傳來的命令 ──　把海刃週遭的護衛魷騎們全都殺了！一個也不要剩下！

越來越多的魷騎追在『碧眼革龜』後頭，與護衛它的綠蠵部魷騎們陷入混戰，鑿戰很快便分出勝負，夜縈獵隊的魷騎兵既是精銳，又仗著數多勢眾，很快便將護衛們殺得一個也不剩。

此刻，紫雲自己的海刃『條文鰹』也已然組裝完成，巨魷魚的錐體與自己的殼體也都被解開了鏈條，週遭的護衛組員們除了方才陣亡的三名以外，剩下的九名連同隨隊巫醫蒙兀思都已持了矛，讓巨魷魚曳著跟在自己身後列成防禦陣勢。

紫雲再度將目光瞄準到那架遠離的『碧眼革龜』上。她明白，躲過了方才的襲擊之後，對方又失去了協助操手控制巨魷魚的巫醫，即使自己在經驗上遜色不少，卻已經不再需要畏懼這匹受了傷的革龜了。

隨著『條文鰹』前端殼體的旋轉速度逐漸提升，即使有齒輪與軸承的緩衝，位在後側的紫雲依舊開始感受到自己的身軀正以極慢的速率緩緩自旋起來，於是，海面也就緩緩地從她的上方移動到右側，再由側鸞轉到下方。這種過程雖還不致於造成暈眩，但的確給予她相當程度的異樣感觸。

但她的雙眼依舊緊緊地盯著前方那具『碧眼革龜』，並在臂甲膨大的空間內，以手腕和手掌調整握把的姿態來控制部份鐵鍊的鬆緊，以及改變身上翼片的擺幅，來改變海刃的前進方向。

一如先前操練時所體悟到的，由於操控系統的靈敏程度不同，海刃的轉向必須及早預測並進行，這點她早已駕輕就熟。但她並未經歷的，則是海刃之間彼此交鋒時的劇烈互撞。

『碧眼革龜』在她眼前緩緩地向右轉，紫雲記得額圖真曾告訴她海刃最大的弱點除了後側以外，便是連接殼體與操手之間的鎖鏈。如果『碧眼革龜』就在她正前方進行轉向，那麼無疑是拱手將性命送給了紫雲，可惜這回雙方距離還有些遠，即使紫雲拼了命地透過針刺機關逼迫前方的巨魷魚，卻依然讓對方轉身成功，並且將海刃尖端指向自己。

「要對決嗎？」

『碧眼革龜』正對著『條文鰹』，兩架海刃以彼此對撞的方式相互接近，紫雲明白對手明目張膽的意圖，卻也思索著是否該賭上這麼一把！

……（待續）

第十八章 「滄海之怒」

……在軍事作戰上，海洋游獵民除了水面、水下等立體陣列的使用外，也擅用海洋動物的習性來輔助生活事務。除了蛟龍、海穹廬與巨魷魚這三大牲畜物種之外，在夜間及深水處作為照明用途的螢燭烏賊，在軍事上偶爾也能發揮重要的關鍵性功能，在蘇嫣曆八世紀末的圍網戰役中，更對應於海洋高階食物鍊衍生出一套空前絕後的奧妙戰法……

──阿史那譚《藍禍祕史》

第二節 碧眼革龜

「叱！想趁著咱們還在組裝時先行截擊嗎？」胡箏兒望著逼近的海刃，知道是方才奇格爾身旁海面下那架『碧眼革龜』已經殺過來，周遭水面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