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唐最新短篇小說集《搜神記》,書中共有〈二十來歲的你〉等八個短篇。小說集中的故事,脫胎於馮唐在大陸騰訊視頻主持的一檔「人物訪談」節目。
小說集通過八個匪夷所思的故事、八組特立獨行的人物,男女與情仇、性與愛、堅持與放棄、沉淪與超越,淋漓盡致地展現了人性的簡單與繁複、糾纏與解脫,以及可能達到的「非人性」境界。
所謂搜神,說白了就是尋找能稱之為神的人。普通人,在普通的人生,用不普通的行為,經歷事件的極端,探索人性的深邃,實現超越肉身的體驗。這樣的人,就是「神」。
作者簡介:
馮唐,男,1971年生於北京,詩人、作家、古器物愛好者。2012年人民文學雜誌「未來大家」Top 20之首。 1998年,獲協和醫科大學臨床醫學博士。2000年,獲美國Emory大學MBA學位。前麥肯錫公司全球董事合夥人。華潤醫療集團創始CEO。現醫療投資,業餘寫作。 代表作:長篇小說《十八歲給我一個姑娘》、《萬物生長》、《北京,北京》、《歡喜》、《不二》、《素女經》,短篇小說集《天下卵》,散文集《活着活着就老了》、《三十六大》、《在宇宙間不易被風吹散》,詩集《馮唐詩百首》等。
章節試閱
二十來歲的你(節錄)
親愛的中翰:
你好。這是這一生裹,我給你的第一封信。這是這一生裹,我給你的最後一封信。以前,沒給你寫過信;以後,也不會給你寫信。
在機場,我買了一支黑色的墨水筆和一個無印良品的本子。飛機平飛,我打開小桌板,要了杯紅酒,開始給你寫信。
很安靜。
空姐在操作間準備食物。小嬰兒在奶奶地小聲哭泣。筆尖在紙上劃過,聲音很清晰。
那次,在北京山裹能望見長城的酒店,你的赤裸肉體在我的赤裸肉體旁邊。我綁住你的雙手和雙腳,你的肉體在抖動,無法移動。夜裹,沒有燈光的房間裹,皮膚彷彿一張白紙。我的指尖劃過你的皮膚,聲音很清晰。
那天,晚上。你對我說:你可以對我的肉體做任何事情。做蜜蜂對花做的任何事情。做馬對草原做的任何事情。做雨水對樹木做的任何事情。做嬰兒對母親做的任何事情。我當時想啊,這不是我想對你說的話嗎?我其麼都沒說,我做了我想對你的肉體做的任何事情。
天亮了。你的眼睛還閉着,窗簾還拉着。我聽見有鳥在樹枝上梳理羽毛。我聽見有人清脆地跑過──他們是遠處的頤和園裹最早一批晨跑者吧?我還想對你的肉體做好些事情,和昨天不一樣的事情。
我在你耳邊問:天亮了,新的一天了,我還能對你的肉體做任何我想做的事情嗎?
你閉看眼睛說:肉體說……好啊……來吧……姐姐……
你叫我剪刀姐姐,暗諷我像剪刀一樣凌厲。但是啊,我畢竟是女人,女人會在很多小事兒上猶豫不決。比如,因為是唯一的一封信,我定不了是叫你中翰,還是親愛的中翰。這親愛的三個字,我寫了又塗,塗了又寫,寫了又塗,最後決定還是寫上。你看啊,這三個字附近的信紙,差不多都被弄破了。
這些小事兒不是小事兒。對我們女人來說,這些才是大事兒。你們男人想的那些事兒──如何改變世界啊、讓世界更美好啊、制度設計啊、科技突破啊,似乎始大事兒,對於我們女人來說啊,才是小事兒。看上去大,其實就是玩具,玩兒一陣就可以了,當了真,那得多傻啊!世界有自己的規律,它一刻不停地在構建自己,無論你怎麼去改變世界,你很可能只是太小、太小的一股力量,和一隻螞蟻沒有本質區別。
飛機還在飛,飛向 Califonia。
我不知道在這個瞬間,我的腳下是海洋還是陸地。我只知道,我的眼前是將寄給你的信紙,還有你的肉體。我的眼淚又流了下來,完全沒有聲音。
我再次確定,我看不到你了。
我還想對你的肉體做好些事情。
兩個小時前,你狠狠抱了我一下。很重的香水味兒,我送你的Dior曠野男士的味道,和你很搭。我更狠地抱了你──你好奇,我為甚麼抱得這麼重。你以為我捨不得你。
是的,我捨不得你。天空一直下着小雨,小,不用打傘。在中環IFC商場,你上了出租車,繁上安全帶。我看着你。從背影看,新西裝很貼身,很帥。車子開走,我的眼淚流下來,完全沒有聲音,不算多,不驚動周圍人,不用擦拭。
中翰,最美好的事兒和最失望的事兒,都不是計劃出來的。都是命中注定。我遇上你和離開你,都屬於這個範疇。
這封信,也屬於這個範疇。
以前,我們在一起的時候,有微信、短信、私信,完全沒有寫Email的必要,更何況用手寫信。我寫字本來就不好看,除了簽名,無數年沒用筆和紙寫過長於兩百字的東西了。但是今天,我想用手給你寫一封長信──彷彿用手拂過你的肉體。
你寫字非常好看。你的宇就像你的肉體,一看就知道是你。你的字會說話,每個筆畫都像一條魚,在紙面上自己帶著水,游,探頭探腦。你的字大過字本身的意思,彷彿一條魚大過一條魚,提示生命最本質的一些東西。非常強橫,非常棒;很牛逼,很挑逗。儘管你沒注意,儘管你沒自信,但是你寫字非常好看。我的審美經驗告訴我,字自成一體還有人愛看,就是好字兒;沒丟魂兒,就是好字兒──就像男生不整容還是很舒服有人愛看,就是值得睡的男生。
在你很強的地方,你似乎總是不自信,總需要我反覆確認。相信我的審美經驗,我說你好的地方,你就是好。別理那些科班教育,那個圈子裹的人世世代代為了生存建立的秩序,和生命的本質,和美,沒有必然關係。
我看過你的星盤,土星和太陽合相,是成就者的相位。
土星總讓人自信不足,特別是年幼時;土星又是堅韌和持久的力量,非要徹底成就之後才踏實。這和太陽的生命力結合,就是倔強強悍的人兒啊!所以啊,你要更自信,哪怕有時盲目。
但是,這是你的特點,不是你的缺點。不要苛責自己的特點──自信不足,你對自己的要求就會高些,你就容易比別人做得好,儘管對自己的消耗也大。至於信心不足造成的負面影響,慢慢克服,不必強求。三十歲以後,我學了一些偏門,比如星座、《周易》,不以事實為依據,不以邏輯為基礎,和早年的理科教育相違背。但是啊,人類不能過分高估自己對世界的理解,我們知道如何建一百層的高樓,但是我們不知道如何預測一百年後人類的政治形態。
如果不是寫這封信,我不會和你說這些。特別是,你還需要這股傻勁兒去出人頭地。我不該洩你的氣。但是沒有下一封信,我就不掖着藏着了。
這封信你留好,過幾年想起來,再看看。或許,你會有不同的感受。
前天,我收到一個短信。號碼沒有顯示,內容是一個美國地址。
我知道是他。他署了小時候用的小名,只有他父母和我知道。他父母已經不在了,世上只有我知道。
三分鐘後,我回覆了一個;又過了三分鐘,收到四個字:我需要你。
他是我前夫。
一年前,在律師樓,沉默了兩個小時,他終於在離婚協議上簽字。三十七份財產分割、轉讓的文件,他簽完三十七個名字,說:你手機號碼別換,我可能還會找你。整個過程中,他只說了一句話。
那寫了三十七遍的名字,他再也用不着了。
他跑路了。
很久以前,他問我:如果有人身安全問題怎麼辦?是留下來賭概率,還是跑路?我說:你問我?我胸無大志愛自由,我勸你跑路咯。小杖則受,大杖則走,三十六計走為上。
那天晚上,有五十多人想越過深圳海關到香港,據說,只有一小半人過來。我一夜沒睡,我在等他的電話。沒有他的消息,沒有人知道他的消息。
直到這條姍姍來遲的短信,我終於可以不用等待了。在第一時間,我訂了去美國的機票;然後,我才想起你。
想起你的肉體。你的臉。你的眼睛。
我還想對你的肉體做好些事情。
離婚後的一年,我和你過了美好時光的一年。這一年,你在我肉體裹,你在我肉體周圍。這一年的記憶,我都收集在我的肉體裹,疊好了。彷彿水一樣,霧氣一樣,在身體裹疊好了。我不想把它們變成文字,我怕在書寫的過程中失去太多東西──就讓它們水一樣、霧一樣在我的身體裹。
剛過去的春節,從初一到初五,我們都在床上,手機放在遙遠的桌子上。你是好學的孩子。所有我們聊天提到的性幻想,都在你的設計中實現了。所有可以放在肉體上舔食的食物,都在彼此的肉體上舔食了一遍。所有可以留給彼此觸摸的時間,都用羽毛、皮鞭、冰、水,彼此觸模。所有的高潮之前,都是你在等待我的到來,而不是我在等待你的。我以為那些幻想永遠都不會被注意,永遠都不會被理解,永遠都不會變成現實。
可是,我正在離開你了,正在給你寫一封長信。
我還想對你的肉體做好些事情。
我不想和你解釋為甚麼我要離開香港、他為甚麼是國士無雙、事情的原委為甚麼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那天之後的根多事兒,你知道了。那天之後的很多事兒,你不知道。在這封信裹,我也不想說得太細。有些,我不能說,有些,我不知道怎麼說,有些,我不想說。我可以寫很多,十個本子也不夠。我不寫,我相信你。再過幾年,你的世俗智慧精進,你的見識開闊,你能理解我做的結論。
如果你非要我解釋,我能只說一句嗎?
如果用一句話總結:我愛的是好看、年輕、簡單的現在的你,不是愛明天的充滿世俗智慧和見識的你。
可是,我還是要去陪伴只有世俗智慧的他。
我還想對你的肉體做好些事情。
第一次看到你的完整肉體之前,我就簽了離婚協議。這是我個人的事,和你無關。我和他說:我們分手吧。我還沒愛上別人,但是我想我有愛上別人的可能了,我有和另外一個男人多度過一些時間的渴望了。
他瘋了。
他是經過無數大事兒的人。他坐在我面前,很久沒說出一句話來。我繼續說:在現在,在這一刻,我可以為你死,但是我不想再和你生活在一起了。我也解釋不清楚,你也太忙,沒精神聽我解釋那麼多。如果給你一個你容易理解的原因,就是我已經是香港永久居民了,我們的兒子也是,我還持有西班牙護照。按現在的定義,你就是標準的裸官。你不用勸我,我不會放棄我的護照。我是個沒有出息、沒有其麼大局感的小女子。我算幾十億、幾百億的賬算了二十年,也是奇蹟了;我陪你二十五年,也不短了。你有你的前程,你好,很多人會好,國家會好。
我和他是用Hotmail的一代投資人。Hotmail、MSN和黑莓手機,是我們剛入職場時最常用的東西──你可能聽說過但是沒有用過。曾經,它們和Gmail、微信和蘋果手機一樣流行,就像《阿信》《排球女將》這些日本電視連續劇,你可能聽說過但是沒看過。
你或許會納悶,天天看這麼狠的勵志故事,性格會不會扭曲?這就是你和我的代溝──哪怕身體沒有代溝,你和我的腦子成長環境不一樣。你是對的。看着這類東西長大,我們這代人性格擰巴,尤其是男人,總是很二地鞭策自己,不做點前無古人、後無來者的事兒,都不好意思在同學聚會的時候和大家說。
做鴨的男人
1
「大東,我賭你這家店半年起不來。」美食評論家小歡胖看着正在裝修的上萬平方米的體育場烤鴨旗艦店,搖了搖頭,對大東説。
「為啥這麼説?」大東站在小歡胖旁邊,比小歡胖高出一個頭,和小歡胖一樣胖,佔地和小歡胖類似,問。大東的兒子小大東站在大東的另一邊,和大東一樣高,但是瘦了一大圈,他看着正在裝修的烤鴨旗艦店,似笑非笑,微皺眉頭。
「原因太多了。八項規定的影響力越來越大,沒了公款吃喝,自己掏腰包,誰還出來吃燕鮑翅、吃海參烤鴨啊?你這裏裝修得彷彿中國山水畫兒似的,這麼大草坪,還花,還樹,還流水,還詩歌,還雕塑,浪費多少錢啊?維護成本多高啊?折舊成本多高啊?屌絲看得懂嗎?照着巨然《秋山問道圖》的意境裝修?哥哥,醒醒,改革開放過了三十年,我們還沒實現中國夢。小大東,你在歐洲那麼多年,你爸常説,你把上學的錢都去泡餐廳了,你把泡妞的時間都去泡餐廳了,你見過體積這麼巨無霸、裝修這麼高大上的餐廳嗎?」
「沒。」小大東穿着中性的藍色衣服,腰身剪裁得很貼身,左胸上繡了一朵極小的白蓮花,隱隱看得到衣服裏起伏的肌肉。
「如果你輸了怎麼辦?如果三個月起來了呢?」大東問小歡胖。
「如果你輸了怎麼辦?」小歡胖反問。
「如果你赢了,終生免單,吃到你不想吃都不停止,你女兒也終身免單,你女兒如果活得比我長,小大東就繼續履行這個義務,繼續請你女兒吃烤鴨。如果你輸了怎麼辦?」
「大東,你不要因為小大東在旁邊就磨不開面子。很多牛屄人都是因為過分追求牛屄而成為傻屄的。大東,你不要這麼衝動。」小歡胖勸大東。
大東問小大東:「你覺得這個店三個月能起來嗎?」
小大東不説話,望着北京秋天裏葉子開始泛黃的楊樹。楊樹之外的體育場上,一些很早吃完晚飯的大媽們開始陸續聚集,伸胳膊、壓腿,安放好喇叭,準備跳舞。
大東繼續問小大東:「不要用腦子算數,你也算不清楚。用肚子、用腳後跟想想,你覺得這個店三個月能起來嗎?」
小大東説:「別説我不清楚算數了,我都不清楚為甚麼要有烤鴨這種菜存在。皮下面全是油,白白一層,還能再不健康點嗎?這個店要是火了,意味着北京甚至中國又多了好些高血脂的胖子。」
「如果你輸了怎麼辦?如果這家店三個月起來了怎麼辦?」太東面無表情,轉向小歡胖,重複之前的問題。
「如果我輸了,我進鴨房,免費給你做徒工,替你這家旗艦店收拾一週鴨下水。」小歡胖説。
天色暗了,路燈亮起,大媽們的廣場舞開始了,「套馬的漢子你威武雄壯……」,月亮斜掛在楊樹樹杈上,彷彿一片微微發光的塑料布。
2
大東走進奮鬥湖老烤鴨店,穿過忙而不亂的後廚,走進後廚上面搭建的經理室。
大東第一次做餐館的總經理,就是在這個老烤鴨店,第一個辦公室,就是這個七八平米的經理室。後來開店越來越多,但是辦公室一直沒換過,沒事的時候,總是在這個堆滿各種食譜和獎杯的小屋裏待着。
大東瞇着掃了一眼經理室裏擠坐着的五個海參供應商,都是女的,都是濃妝、濃香、濃密長髮、濃色美衣裳。五個大塊頭美女擠坐在窄小的空間裏,彷彿一個不大的陶土花瓶裏插滿了牡丹花和芍藥花。大東嘴角嘟囔一句:「你們賣完我海參,就都去拍新版《西遊記》嗎?」
大東問身邊坐的中年婦女:「八姐,你就因為這幾個女的,惹惱了老段?」
「老段越來越老,鬍子都白了,脾氣越來越大,估計從咱家掙到了一輩子都花不完的錢,説話有底氣了。我一説別家的海參比他家的便宜多了,他就用眼白看我,解釋都不解釋。真想抽他。我把他説急了,他最多説一句:大東的意思是甚麼?你説,你把採購交給姐姐我,不就是要我有點做主的權力嗎?我就和老段説,我的意思就是大東的意思。你説,咱家除了烤鴨,當家菜就是海參,海參的銷售額佔總銷售額的百分之二十。過去十年,老段幾乎是獨家供應,咱家讓老段掙了多少錢啊?再説,老段家的海參不僅貴,還小。咱家的店越來越大,這麼小的海參多不體面啊!」
「這幾個女的,你怎麼認識的?」
「她們上門來,都説認識你。」
「你怎麼知道她們認識我?」
「她們都知道你叫大東,還知道你生日,還知道咱家小時候住的平房後面住着一個寡婦。」
「八姐,除了橫着膀子晃之外,動動腦子。全北京市一半人都知道我叫大東,五年前我這個大腦袋就做成霓虹燈,樹在這個老烤鴨店的樓上了。我接受過很多媒體訪談,網上一搜,就能知道我生日是哪天。另外,我這個年紀,小時候誰家鄰居裏沒個把寡婦?這樣,你別當採購中心主任了,我先兼着,你先管安全保衛、交通停車吧。」
大東接着問五個供應商:「你們説我該買你們誰家的?」
一身粉紅的女人飛快接話:「您會買我家的。」
「為啥?」大東斜看了一眼,粉紅女人的胸真大。
「我家的貨便宜,她們賣多少錢,我就比她們便宜兩成。」
「為啥?」大東又斜了一眼,胸真的很大,而且罩杯自然,似乎天成,沒動過刀。
「我想認識您,我不在乎一時的賠賺。您家現在海參賣得多,用了我家的海參之後,會賣得更多。我先讓您用習慣了,然後您就離不開我了。到那時候,我再考慮掙錢的事兒。」
大東沒直接回答,看了看五個女人手邊的海參,問八姐:「八姐,今天送來的海參都這麼大、顏色這麼淺?」
「有個小姑娘送的個頭比老段家的還小,但是比老段家的還貴,而且脾氣更大,我問她為啥這麼小,她連解釋都不解釋,就把貨裝起來了。」
「她人呢?」
「走了。」
「去追回來,我在這兒等着。」
八姐追回來了一個沒化妝的女人,個頭很小,短頭髮,薄嘴唇,奶更小,吸氣時隱約可見,呼氣時隱約不可見。
大東問粉紅大胸:「你家海參哪裏產的?」
「日本產的啊。您不是只用日本產的海參嗎?」
「我為甚麼只用日本產的海參?」
大胸想了想:「您這兒日本客人多?」
「不是。」
另外四個濃妝女人中的兩個齊聲猜:「您哈日?您小時候看日本成人愛情動作片長大?」
「你們全家都哈日。」
大東問小胸女人:「你的海參哪兒的?」
「山東煙台長山列島的。」
「確定?」
「為啥要騙你?」
「不是日本的?」
「不是。日本的比我的大,刺比我的少,刺也沒我的突出。日本的海參脆,煙台和大連的海參糯。」小胸女人掃了眼其他人的海參,説:「這些連日本的也不是。這些都是暖水海參,冷水海參不會這麼大、刺這麼少。」
「怎麼就你賣得這麼貴?」
「因為我的海參不攙鹽,份量真。」
「能保證供應量嗎?」
「不能。自古美食講究就地取材,如果煙台海參和大連海參能保證供應,你一個做魯菜的館子為啥要買日本海參?」
「好。你有多少這個品質的海參我都要了,這個春節前不能賣給其他人,尤其不能賣給其他北京館子。」
「好。你邏輯不對,不能賣給其他人就包括了不能賣給其他北京館子。」
「你叫甚麼名字?」
「幹嗎?」
「認識一下。」
「我叫靈楠。」
二十來歲的你(節錄)
親愛的中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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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錄
二十來歲的你 7
論手淫也是一項體育運動──寒山拾得的《普魯斯特問券》 37
做鴨的男人 73
五十一個強光點 135
圓覺 155
陰蒂瑜伽師 181
黃昏料理人 209
世間每種草木都美 23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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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版社:天地圖書出版日期:2017-10-06ISBN/ISSN:9789888258024 語言:繁體中文For input stri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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