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那是個空氣清新，陽光和煦的午後。

窗外的風輕柔吹動客廳的白紗窗簾，飄飄盪盪，而她就躺在客廳的L型沙發上，雙眼緊閉，似乎是睡著了。

我擦乾眼淚，以為這是場夢境，但揉揉眼睛，她依然躺在原處，臉龐如同洋娃娃般精緻美麗，灑落在她身上的陽光，讓她整個人像是在發光。

生命多麼不可思議啊，我看著她那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

宛如另一個我。

她忽然張開眼睛，撐起上半身定定地看著我，對我露出淺淺的微笑。

在她還沒開口喊出我的名字前，我已經朝她奔去，撲進她的懷中。

我最最最最親愛的，雙胞胎姊妹。

莫狄

一粒大大的紅點長在右臉頰，雖然可以用頭髮蓋住，但就是看不順眼。

怎麼辦？該擠它嗎？但擠了就會流血，紅腫也會更明顯，可如果不擠，這顆大痘痘真的很令人在意。

就在我站在鏡前苦惱萬分時，從鏡子裡看見莫娜走過我的房門，又倒退著走回來推開半掩的門。

「莫狄！妳還在拖拖拉拉什麼？」莫娜身上穿著睡衣，額頭貼著退熱貼。

「妳不是感冒嗎？怎麼不好好躺著休息？」最後我決定把頭髮放下，蓋住臉頰，遮掩痘痘。

「已經好得差不多了。」她翻了個白眼，上前端詳我的臉，「我跟妳說，與其遮遮掩掩，不如大大方方露出來。」

莫娜說完，直接撩起我蓋住臉頰的長髮，我尖叫了聲，而她再次翻了個白眼，隨意拿起桌上的髮圈，替我把頭髮綁起來。

「不要！這樣子痘痘很明顯耶！」我看著鏡中那顆紅色大痘痘，不想在開學第一天就讓未來要相處三年的同學們瞧見。

「妳要去的可是綠茵高中！綠茵耶！妳覺得一個披頭散髮的女生，和一個女生綁著清爽馬尾，只不過臉上長了顆任何人都可能會長的痘痘，哪一個會比較受到別人的喜愛？」

莫娜雙手叉腰面朝鏡子，一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出現在我身側，卻有著與我完全不同的表情。

「是沒錯啦……莫娜，妳好可惜，要不是大考那天拉肚子，妳一定也可以考上綠茵的。」我皺眉，莫娜的成績比我好太多了。

「命中注定吧，而且雙胞胎念同間學校也不太好。」莫娜竊笑，見我不明所以，她又接著說：「要是妳喜歡的男生分不清楚我們兩個，那該怎麼辦？」

「哪有可能發生這種事，我們雖然是雙胞胎，個性卻很不一樣……」我低聲咕噥，「況且從小到大，也從來沒遇過這種事啊。」

莫娜轉動眼珠，露出神祕的微笑，「說不定是我沒跟妳說。」

聞言，我大吃一驚，趕緊抓著她問：「難道真的曾經發生這樣的事？」

她正色，輕輕蹙眉，略帶猶豫，不久卻噗嗤一笑，「瞧妳緊張得跟什麼一樣，我逗妳的！」

見莫娜哈哈大笑的模樣，我不由得覺得自己真是個白痴。

「怎麼了？妳擔心什麼呀？無論如何，我都不會和妳爭奪同一個男人，朋友之間為了男人鬧翻就夠可笑了，更何況是親姊妹，如果這麼容易就被外人……」

「我就是不要這樣！」。

「嗯？」被我打斷的莫娜疑惑地看著我。

「如果……我們真的喜歡上同一個人，而對方也喜歡妳，妳絕對不能為了我而隱瞞自己的心意，知道嗎？」我認真地囑咐莫娜。

「這……說這什麼話呀！」她的表情看起來又驚又喜，隨即露出一抹寬慰的笑容，「看來，我們有同樣的想法。」

我也笑了，正打算擁抱眼前這個和我長得一模一樣的姊姊時，她忽然正色說：「可是妳的眼光比較差，我應該不會跟妳看上同一個男人。」

「欸！我眼光哪裡差了？」

「哪沒有，幼稚園的小胖、小二的阿山、小六的……那個就別提了，真的是個噩夢，妳眼睛出了什麼毛病啊？還有國一的阿怪、國一下的那個風紀股長，國三的……」

「停！」我制止她的如數家珍，自從升上國中我們就不同校了，沒想到她連我喜歡過誰都還記得那麼清楚，有些連我都忘記了。

莫娜滿意地勾起唇角，新月般彎起的雙眼非常迷人，雖然她的長相與我近乎是同個模子刻出來的，但她就是有魅力得多。

「所以，放心吧，這種事情絕對不會發生在我們身上。」她篤定地說。

我正要開口，走廊傳來腳步聲，媽媽探頭看進來，狐疑地問：「怎麼還不出門？」

「媽媽，莫娜剛才又鬧我！」我趕緊告狀。

「好呀妳！從小到大最會告狀了！媽，不要相信莫狄，她自己說不贏我，就說我欺負她。」莫娜擋在我前面，說話之大聲有力，一點也不像得了感冒。

「好啦，妳們兩姊妹有夠愛吵的。」媽媽擺擺手不加入戰局，目光落到莫娜臉上，

「娜娜，感冒好點沒？」

「感覺好多了，我其實可以去上課……」

「不行！妳昨天發燒成那樣，要是去學校後，病得更嚴重了怎麼辦？」我堅決反對她出門，病人就該乖乖待在家休息。

莫娜聳聳肩，不再堅持。

我背起嶄新的書包，深吸一口氣，「好，我要去上學了。」

「上學第一天加油，看能不能釣個帥哥回來。」莫娜懶洋洋地躺到我的床上。

「哼，我是去念書的好不好！」我朝她吐舌，不忘順手關上房門，就讓莫娜在我房間裡好好睡一覺吧。

「今天我是夜班，妳和娜娜兩個人沒問題吧？」媽媽有些擔憂。

媽媽在醫院從事護理師的工作，自從爸爸在我們小時候離開後，她一個女人一肩扛起整個家庭的重擔，期間多少辛酸與苦悶，全在她臉上寫下歲月的痕跡。

好在如今我與莫娜都考上學費不高的學校，雖然媽媽不允許我們打工，但我們已經十六歲，至少能自己照顧好自己的生活起居。

「嗯，不用擔心我們。倒是妳，別太辛苦了，遇見喝醉的病人記得離遠一點。」我給媽媽一個笑容，在媽媽的目送下踏出了家門。

九月的天氣依舊熱得人揮汗如雨，陽光恣意烤著柏油路面，熱氣蒸騰。我不禁加快步伐，想快點去到綠茵高中，那個我未來三年的歸屬。

從學校寄來的通知單得知，我被分到一年五班，研究了一下中庭裡的配置圖找到教室所在位置，我沒有立刻前往，而是站在中庭環顧四周。

綠茵的校園還真不是普通的大，這所學校的特色便是從校方到學生普遍都有錢得要命。

啊啊，好無聊啊，不如來蓋間學校吧！

綠茵的創辦者是個錢多到幾輩子都花不完的神祕富豪，應該就是抱持著這樣的想法，才會出現綠茵這所超神奇的貴族學校吧。

綠茵所招收的學生，除了達官貴人的子女外，清一色都是超級優秀的學生。也就是說，即便你家境清寒，憑著優異的考試成績，也能順利入學。而且雖然綠茵是私校，學費卻和一般公立高中差不多。

而如果你成績普通，甚至不好，只要家世夠顯赫，背後的關係夠硬，那也能進來綠茵就讀。

這所高中在一般人眼中或許是堵高牆，隔絕了成績既不優秀、家世也不顯赫的普通人進入，但人生本來就不是公平的，有些好處就是只有特定的人能享有。

所有的國中生擠破頭都想進入綠茵，因為大家都知道，進入綠茵除了是對自身能力或家世背景的肯定，入學之後還能享受豐沛的教學資源，往來同學要麼非富即貴，要麼學習成績傲人，能和這些同學相熟，等於提早建立未來的人脈。

我感覺身體微微顫抖，興奮的心情難以掩飾，莫娜沒辦法一起來綠茵念書真的是太可惜了，要是她也在這裡，高中生活該會有多愉快。

沿著地上所貼的醒目標誌走，我來到一棟大樓，很快便找到一年五班的門牌，我迅速走進教室，裡頭的座位已經坐滿一半了。

黑板上寫了一行整齊的大字：歡迎各位來到綠茵。

我打量四周，有些人正開心地聊著天，而有些人則獨自坐在座位上發呆，像是有些不知所措。

我想坐到旁邊有人的座位，但最後還是提不起勇氣，悄悄嘆了口氣，選了個附近都沒有人的角落坐下。

隨著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教室裡的空位逐漸坐滿，但我的前面和右邊依舊沒人，難道開學第一天我就要成為邊緣人了嗎？

趁現在還來得及，我站起身，正準備要換位子時，不小心撞上一個人。

「小心一點！」他稱不上友善的聲音透露出些微惱怒。

「對、對不起。」我趕緊道歉，抬頭看了眼對方。

他清澈的雙眼帶著怒氣，臉上的不耐毫無掩飾，嘴裡嘖了聲，將手上的書包用力摔到桌上，那聲響大得令班上的同學都嚇了一跳，紛紛看過來。

「是紀……」一個微弱的聲音傳出，男孩迅速瞪向發聲的人，對方趕緊轉開視線。班上同學一半一臉莫名，另一半似乎認出那個男孩是誰。

男孩用腳踢開椅子，坐下後拿出手機，沒再瞧我一眼。

過沒多久，前門走進一個穿著紅色襯衫的男人。

「好啦，同學們都到齊了吧？嗯？站著的人是發生了什麼事情嗎？」男人站到講台上。

我連忙坐下，此時有個綁著兩條辮子的女孩慌慌張張地從後門跑進教室。

「對、對不起，我遲到了！」一見到講台上的男人，女孩更是緊張地直接往我前方的空位衝。

「沒有沒有，是我早到了。」穿著紅襯衫的男人應該是老師，他轉身拿起粉筆，在黑板的空白處寫上他的名字，而當好看的字跡落下最後一劃時，鐘聲也正巧響起。

「首先，歡迎大家來到美麗的、很有錢的、保證能拓展你交友圈的綠茵高中，誰能想到區區一所高中，校園內卻有一大片綠草如茵的大草原呢？」老師雙手一攤，隨即指自己身上的襯衫，「而且雖然叫做綠茵，但各位的制服卻是紅色的，很奇特吧？為了和各位一致，我今天也特地穿上紅色……」

老師話說到一半忽然停住，順著老師的視線，全班跟著轉頭看向我……旁邊。

鄰座那個男孩面無表情，一手仍滑著手機，另一隻手懶洋洋地舉起。

「有什麼問題嗎？」老師露出微笑。

「你是這班的班導？」男孩的聲音不冷不熱。

「還是國文老師兼體育老師喔，現在連老師也要身兼數職呢，該說是能者多勞嗎？或是……」

「班導會換嗎？」男孩放下手機，打斷老師的話並直勾勾地望著他，「應該問，能換嗎？」

老師站直身體，臉上的笑容更大了，眼中卻毫無笑意。

「恐怕沒有辦法，紀衛青。」他從容地說，帶著沒得商量的意味。

紀衛青先是撇開視線，又嘖了聲，就沒再說話。

我看著黑板上那工整的字跡，老師的名字是——藍官蔚。

楔子

那是個空氣清新，陽光和煦的午後。

窗外的風輕柔吹動客廳的白紗窗簾，飄飄盪盪，而她就躺在客廳的L型沙發上，雙眼緊閉，似乎是睡著了。

我擦乾眼淚，以為這是場夢境，但揉揉眼睛，她依然躺在原處，臉龐如同洋娃娃般精緻美麗，灑落在她身上的陽光，讓她整個人像是在發光。

生命多麼不可思議啊，我看著她那張與我一模一樣的臉。

宛如另一個我。

她忽然張開眼睛，撐起上半身定定地看著我，對我露出淺淺的微笑。

在她還沒開口喊出我的名字前，我已經朝她奔去，撲進她的懷中。

我最最最最親愛的，雙胞胎姊妹。

莫狄

一粒大大的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