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金馬電影編導／《運轉手之戀》導演 陳以文 專文推薦

知名作家 駱以軍 熱血推薦

投入寶貴的時間和耐心，為自己期許的（電影）夢跨足前進，那就不再只是夢。

──陳以文

【國際媒體及讀者熱情推薦】

如果你正在尋找可以用來代表紐約的事物，那就非計程車莫屬了，這本書更進一步，巧妙地將它置於愉悅的視角，讀起來讓人開懷大笑。──《紐約時報》

從這本書我們可以透過後座的乘客看見紐約這個大蘋果的另一面。

──《費加洛報》

作家果然是厲害的導演！他成功地融合了速度、街道、家庭記憶、電影感想，...

二○一六年一月四日　星期一

三點四十五分鬧鐘響了。我很快沖了個澡，穿得很暖和，迅速喝了熱茶就摸黑出門。街道冷清，寒風呼嘯而過。零下八度。我加快步伐，鑽進地鐵站，等了二十分鐘車才到，沒遇到半個人影。我想到我的女主角。這一刻，獨自一人站在冷冽的月台上，我慶幸自己不是女人。

走了十幾分鐘後，我到了目的地。車行很像一九七○年代的美國電影場景。一個老頭子，神似白髮蒼蒼的老導演喬．派西，坐在櫃檯後方，隔著一面鐵絲網。他請我進去他的辦公室，精神奕奕地握著我的手，自我介紹：肯尼。他接著遞給我一份入會表格，要我仔細填寫。車行裡許多司機來來去去，大多數是黑人，交雜英、法文和出生地的方言互開玩笑。填寫完後，調度員交給我一把鑰匙，並隔著髒兮兮的窗戶指著一輛停在停車場上的車子。那是一輛大休旅車。我跟他說我第一天上班，可否租一輛不那麼複雜、比較「普通」的車子，讓我在紐約叢林裡比較上手。

他咕噥抱怨，交給我另一串鑰匙，同時強調不是每次都能這樣。他要一位司機教我使用計費表。教我的傢伙才剛上完十二小時的夜班，他稍作休息後，打算繼續工作，再開十小時！他哈哈大笑向經理說：「老兄，你的國家是一場噩夢！」美國是一場噩夢？可是我仍把美國看成一場美夢。

上完實作課，我打開暖氣，安裝私人設備，然後把數位錄音機固定在隔開後座和駕駛座的玻璃板上，而且不能讓乘客覺察到。我把營業執照放在正確的位置，把手機和衛星導航的底座固定在擋風玻璃上，拿出一本記事簿，讓我可以記下當天載客的細節。車內溫度上升，我將幾張鈔票和一支筆塞進飲料架。準備妥當後，我啟動引擎上路。

七點三十分，我駕著編號十四號的計程車離開車行朝著曼哈頓駛去。我穿越昆斯博羅大橋，旭日在天際線升起，非常壯麗。另一位移民電影導演米洛斯．福曼說過：「紐約是世上唯一一個比風景明信片更漂亮的城市。」

第二大道塞得水洩不通。我決定走東西向街道，卻害怕繞不出來。我的心臟每分鐘狂跳兩百下，全身冒汗。如果我聽不懂客人說的話？如果衛星導航出問題？如果迷路？如果……有個傢伙忽然在左側人行道的兩部汽車之間走出來，舉起一隻手。我深吸一口氣，停下車子。他帶著兒子走進車裡，告訴我地址。七點五十分，我四十六歲，在紐約開計程車。

07：50（十九街和第八大道）

亞裔父子檔，兒子顧著打電玩。零交流。

九．三○美元

08：15（豪斯頓街和D大道）

一位驚慌失措的黑人保姆，因為今天早上校車沒來。她帶著兩個穿著制服、繫

橘色領帶的小男孩。他們盯著玻璃隔板上的電視看，沒有交談。

十美元

……

我決定返回皇后區以免無法準時回到車行，有另一個司機將租用我這部車子上夜班。我怕萬一遲到得付罰款。紅燈停車時，兩個女人鑽進車子。她們的火車十五分鐘後將在賓州車站出發，要我盡快送她們到那裡。我忘了轉成下班燈號，所以必須載客。

15：50（賓州車站）

兩個匆忙的女人。

七．五○美元

把她們準時送到目的地後，我正準備重新發動車子，一名警察拍打車窗叫住我。我讓車子停在原地─就在人行道上。原來，我不該在這個地方讓客人下車。

我對他咧嘴一笑，同時解釋我是第一天上路，我不知道有這條規定，並保證以後會更小心。他點點頭，但還是要我交出駕照、營業執照和汽車保險，然後走進他的車子。十分鐘後，他還是沒出現。為什麼他得花這麼長時間檢查我的證件呢？我租來的車子有問題嗎？他終於回到我的車窗邊，還給我證件並附上一張黃單。我瞬間明白他開了一張罰單。他跟我道別時附加一句話：「幸運一點的話您就不必開太久計程車了，先生，祝您有個美好的下午。」我不假思索應聲道謝。就在重新發車時，我看到他其實開了三張罰單，為了三項違規：「人行道上放行乘客」、「距離走道超過三十公分處停車」、「妨礙交通」。五十美元乘以三！

我趕在最後一刻回到車行，並將我的不幸遭遇陳述給調度員和其他司機聽，他們開懷大笑，異口同聲喊道：「歡迎來到紐約！」他們建議我去隔壁辦公室找一個叫彼得的傢伙，他負責處理罰單。這位彼得告訴我他們有位律師可以幫我解決問題。美國律師真是陰魂不散啊！我該付多少律師費呢？零元。真的假的，他免費工作噢？不，是車行付他薪水，好贏取司機的忠實度。

單日總計：十八趟

賺：二○六．四五，扣：租車費一二九．一七、罰款一五○，總計：賠七二．七二美元

開工首日好不容易賺進八十美元，到頭來卻要倒貼七十美元。

我搭乘反方向的地鐵回格林堡，感覺腎上腺素尚未完全降下來。我曾經為了劇本創作之需，想故意製造搞錯地址或找錯錢等情境，但我現在了解到這些都是多此一舉。我不再是導演，我不能照自己的意思安排事件的行進。我是計程車司機，必須想辦法在最短的時間內把人平安無事地從甲地載到乙地，不能迷路，不能出車禍，不能被警察攔下，不能被子彈擊中腦袋……

二○一六年一月四日　星期一

三點四十五分鬧鐘響了。我很快沖了個澡，穿得很暖和，迅速喝了熱茶就摸黑出門。街道冷清，寒風呼嘯而過。零下八度。我加快步伐，鑽進地鐵站，等了二十分鐘車才到，沒遇到半個人影。我想到我的女主角。這一刻，獨自一人站在冷冽的月台上，我慶幸自己不是女人。

走了十幾分鐘後，我到了目的地。車行很像一九七○年代的美國電影場景。一個老頭子，神似白髮蒼蒼的老導演喬．派西，坐在櫃檯後方，隔著一面鐵絲網。他請我進去他的辦公室，精神奕奕地握著我的手，自我介紹：肯尼。他接著遞給我一份入會表格，要我仔...

◎電影紐約客 金馬電影編導．《運轉手之戀》導演──陳以文

隨著班諾．柯恩導演的真實記錄讓我回想起紐約這個大都市。

曾經在電影《運轉手之戀》完成後，我獨身待在紐約，忙著寫我的新劇本。這個城市人種複雜、交通繁忙，不同國家的各色種族，或來自美國其它州、不同城市的美國人，在紐約都講英文，但交流時語言口音差距很大，對事情重要的先後順序習慣也有差異，不同的價值觀、是非對錯的標準不盡相同，即使其它城市來到紐約的美國人，也都覺得初到紐約要花一段時間才能適應這種溝通狀態，對習慣了單一文化下生活的外國人來說，就更明顯會感到震撼衝擊。加上這裡充滿競爭，各行各業來到紐約都帶著強烈、積極、勢在必得的熱情要成為頂尖，想在這個大都市生活立足並不容易，而作者決心從法國帶著妻子、兩個小孩來紐約，追逐他自認有趣卻不知大家是否買單的夢，這點我真心充滿敬意。

對計程車司機做田調研究，大可以經常去搭計程車，或透過某些組織跟不同的計程車司機訪談聊天，從中吸收他們的故事精髓編寫成劇本，但柯恩導演自身融入到紐約，受訓後通過合格測試取得營業執照，真正租了計程車在這座大城市裡載客服務。經常我們會聽到做為演員、編劇或導演的人，需要去體會他人的工作和生活，許多時候是在製片公司的安排下進行，也就是說在心理上，能得到一些保護和安全感。但柯恩導演是獨立而孤單地進行，沒有誰的協助或為他提供安全保護，面對龐大而忙碌的交通和陌生的乘客之外，只能自求多福，譬如小心被開單，警察如同用放大鏡般檢視你犯了哪些錯、要開哪些罰單，他們不會用人情去諒解你不小心或無辜的違規，從書中計程車行有專門上法院處理罰單的律師就可見一斑；柯恩導演也面對其他計程車司機的競爭；此外，他知道數據顯示計程車司機被殺害的機率比其它職業高三十倍，遭搶劫的機率比其它職業高六十倍，夜晚載到的客人，常在黑暗中看不清臉孔……等，當我們樂觀投入時，往往就忘記危險，導演因而蒐集到他與乘客之間最獨一無二的真實互動，一切都那麼真實，即使遇到危險也是真實的。

體驗另一種人不同的生活，然後把它寫下來、拍成電影是挺有趣的，但這背後其實蘊含著一定的創作壓力，那股壓力是什麼？是做為一位原創的故事編劇，當他有個原始想法和概略方向後，體驗的當下，並不知道要花多久時間才足夠寫成滿意的故事。在我編寫電影《戀戀海灣》之前，因為想寫的內容與海洋及帆船航海有關，我投入了時間學習動力小艇駕駛、了解水上安全知識、考取執照，認識有經驗的航行者，再學習風向有關的帆船操作，找機會出海，依著風一次比一次航行得更遠，曾經跟朋友從澎湖駕帆船橫渡黑水溝到台南，又跟另一群朋友駕帆船從基隆出海，以三十多小時航向日本宮古島，數天後再航行三十小時返回基隆。

聽起來，可以因工作又有新鮮的體驗當然好玩，但做為自發的原創編導而言，其中要面臨的矛盾心情是─—永遠不知道究竟多長的體驗才足以寫出受到期待的新鮮感觸，而且也不知道這樣的真實特殊經驗是不是就真的吸引人？也可能單純採訪不親身體驗的編劇，編寫出更吸引人的劇本。當親身習作體驗了半年，會茫然不知這樣夠嗎？會不會再投入一年更好？一年到了，又問自己是不是三年更好？哪怕知道三年一定會更豐富，但那就能寫出動人的故事嗎？能增添多少精彩？或僅是自以為有趣？會有種種的問號。更何況這些體會過程未必順利愉快，也會遭逢挫折阻礙而沮喪，或是發生什麼不幸的意外，那一刻會想「我還要這樣做嗎？」「我也可以不這樣做啊。」「我何必受這種苦呢？」都在撞擊著「該不該繼續做」的兩難。這類矛盾我感覺它隱藏在書中，或許是同為電影人會有的共鳴吧。

得知作者後來完成了劇本，這個計程車司機的電影二○一八年在紐約開拍了，雖然還沒完成，但我佩服柯恩導演的勇氣，也期許有朝一日看到這部電影。

◎電影紐約客 金馬電影編導．《運轉手之戀》導演──陳以文

隨著班諾．柯恩導演的真實記錄讓我回想起紐約這個大都市。

曾經在電影《運轉手之戀》完成後，我獨身待在紐約，忙著寫我的新劇本。這個城市人種複雜、交通繁忙，不同國家的各色種族，或來自美國其它州、不同城市的美國人，在紐約都講英文，但交流時語言口音差距很大，對事情重要的先後順序習慣也有差異，不同的價值觀、是非對錯的標準不盡相同，即使其它城市來到紐約的美國人，也都覺得初到紐約要花一段時間才能適應這種溝通狀態，對習慣了單一文化下生活的外國人來說，就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