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你曾為《無人知曉的夏日清晨》的孩子們心痛,
觀看《小偷家族》、《寄生上流》如坐針氈
日本推理文學大獎作家——望月諒子
將一筆筆揭開你的不安從何而來!
難道唯有在被殺死後,才能真正成為一個「人」?
一樁胡鬧的綁票案,踩破「平等」的社會表象,
一名男子踏上犯罪之路,只為爬上無望的「階級」地獄……★亞馬遜書店4.5星好評
★日本讀者:「當年最衝擊的閱讀體驗!」
★最後30頁不只逆轉結局,更考驗你的價值觀!
▶作家|盧郁佳——專文導讀〈渴望被愛,為何必定扼殺愛?〉
▶文字工作者|阿潑、作家|陳又津、作家|張亦絢、記者|鐘聖雄——真誠推薦
【故事介紹】
不值得憐憫的被害者 VS 擾亂社會秩序的嫌犯
有必要知道他們的故事、為他們爭取正義嗎?
如果生命不分貴賤,為何有些人總是被遺忘?
22歲和27歲的女子,在東京中野區分別遭到槍殺。她們都是以賣身維生、放棄育兒的未婚媽媽。隨著媒體將她們美化為「追求夢想的女孩」、「拚命賺錢養活孩子」,社會大眾同情高漲的氛圍中,自由記者木部美智子,正在追查毫不起眼的客訴糾紛。
一家便當工廠長期受到惡劣的客訴騷擾,負責人卻不報警,選擇默默付錢了事。不料,對方的恐嚇逐漸升級,竟打電話表示「綁架了你們員工的女兒,準備兩百萬圓」,但沒人曉得那女孩是誰,只得呈報總公司,上層卻不屑地嘲諷對方「你是白痴啊」,絲毫不把威脅放在心上。
沒想到,這樁荒謬的勒索,發展愈來愈失控,歹徒甚至將毆打人質的影片寄到電視台,並不斷提高贖金。無論是被害業者、新聞記者、警方都備感困惑。搜查陷入僵局之際,美智子詫異地發現恐嚇信裡,摻有連續槍殺案中的女性毛髮!破綻百出的幼稚犯案手法,背後隱藏著何種意圖?策畫一切的真凶,究竟會是怎樣的人?
【本書特色】
◎ 相較一味標榜「正義」的新聞記者,主角的木部美智子追求「對人的理解」。她採訪案件的方法,令人聯想到《被殺了三次的女孩》的作者清水潔。為黑暗的故事增添溫度,及更多思考空間。
◎ 作者並不炫技,細膩刻畫貧困的社會現況,一步步深入人物的內心。像是以2B鉛筆在白牆上素描,筆法寫實而有力量,不少日本讀者為凶嫌的最終告白感到震撼。
【各方推薦】
‧本書作者深刻理解貧窮,宣告精神疾患、單親、虐兒、青少年黑幫犯罪、未成年從娼、職場霸凌、白領犯罪等社會問題的傳統分類架構失效,點出這些壓迫互為因果,若切割單獨應對,就保證解決不了、只會惡化。《人蟻之家》就問題每個環節,一個咬出一個,對誰也不放過。
——盧郁佳(作家)
‧流暢的嚴肅之作。探討循環剝削的底層階級、無法斬斷的親子關係,企圖終結一切的人們如何面對無法改變的命運?這本小說翔實描繪了許多社會新聞不敢報導的動機、細節與無力感。
——陳又津(作家)
‧真的是『猜不到終局』的推理 !——《人蟻之家》很悲傷,但並不淺薄。
除了有對『廢墟少年』的注目,對於社會改革為何失效,也有歷史的敏感。
望月諒子想寫的應該不只是推理——故事裡對書寫與「受害世界」關係的討論,十分獨特又有深意。
——張亦絢(作家)
‧如同許多社會寫實小說,《人蟻之家》精彩處或許不在「真相」,而是在筆墨所及出的各個社會面向:被敲詐的食品工廠、媒體的現實、社會邊緣人的景況,或是人的權利。透過連續殺人事件的追查,作者望月諒子以節制淡然的聲調,說出了一個我們或許知道但從來不正眼相待的角落。有那麼一剎那,我彷彿進入了是枝裕和鏡頭下的光影,看到那樣的世界。整個故事跟故事中的女記者一樣外表平淡卻有著內在的堅硬,有些句子會在不期然處戳刺讀者。而那些痛到你的描述,或許才是比凶手更為真實的「真相」。
——阿潑(文字工作者)
作者簡介:
望月諒子Mochizuki Ryoko
1959年出生於日本愛媛縣,曾任職銀行,目前經營補習班。2001年,《神之手》電子書籍出版,進入文壇。2010年以梵谷畫作為主題的藝術推理小說《大繪畫展》,獲第14屆日本推理文學大獎新人獎。其他著作還有《壺之町》、《索馬利亞海盜》等。
以出道作《神之手》為首的「木部美智子系列」,藉由獨立記者木部美智子的洞察之眼、追求真相的誠摯態度,深刻探究宗教、震災、貧窮等社會問題,包括《殺人者》、《詛咒人偶》、《腐葉土》,及2018年的最新作《人蟻之家》。
譯者簡介:
王華懋
專職譯者,譯作包括推理、文學及實用等各種類型。
近期譯作有《如碆靈祭祀之物》、《如幽女怨懟之物》、《最後的情書》、《地球星人》、《滅絕之園》、《通往謀殺與愉悅之路》、《孿生子》、《連續殺人犯還在外面》、《被殺了三次的女孩》、《dele刪除》系列等。
譯稿賜教:huamao.w@gmail.com
章節試閱
Prologue
吉澤末男生於一九九一年的東京都板橋。
此一地區道路盤根錯節,房屋相對而建,二樓陽台幾乎彼此相觸。每一戶皆屋牆污黑,鐵皮屋頂鏽跡斑斑。這個町過去位於谷底,谷地上下有著三層樓的高低差。僅有大人肩膀寬的窄巷盡頭,連接一條必須仰望的陡急階梯。
巷弄中擺著瓦斯桶、藍色塑膠垃圾桶,掛著許多把雨傘。這裡也是組合屋密聚之處,亦有建在崖邊岌岌可危的屋子。末男就是在這樣的巷弄中,宛如奔竄的貓般自由自在地穿梭成長。
組合屋從崖上朝谷底建得密密麻麻。這一帶整體呈現紅褐色,感覺一靠近就會聞到鐵鏽味。此處有頭大黑狗,經過的時候得握著雨傘戒備,甚至必須揮舞著雨傘前進。住在地區邊陲的朋友家是雙層建築,但在路面上只能看見屋頂,得從路邊走下如工作梯般的金屬梯子,才能到達玄關。沿途陡急狹窄且黑暗,彷彿進入井底。
屋子裡總是坐著朋友年老的祖母和幼小的妹妹,末男從來沒看過其他人。抬頭望著他的老奶奶,夏天穿著襯衣和百褶長裙,軟軟地癱坐在起毛的榻榻米上,像一坨剛搗好的年糕。稀疏的頭髮在腦門緊緊紮成圓髻,但因為髮量少,只有一顆櫻桃大小。從襯衣腋下的開口可看見下垂的乳房。
谷底的那個家幾乎沒有日照可言。老奶奶背對著勉強射入的微光,抬頭面向末男,一動不動,好似一尊小神像,或某種不祥的生物,總之讓人聯想到不屬於這個世界的事物。妹妹約莫三歲,不發一語,只是纏著哥哥。末男覺得她比起幼童,更像小動物。
躺在潮濕的榻榻米上,翻著讀過上千遍的漫畫打發時間,然後再抓著梯子的鐵桿,爬上路面。那梯子恍若從地底伸出,前方只有勉強能容一輛自行車通過的巷子,但抬頭一看,上方豁然一塊藍天。
巷弄狹隘,卻不髒亂,也沒有垃圾或異味。雖然有些地方掉落著空瓶罐,零食袋被風吹聚,充塞著甜膩、偶爾催人欲吐的臭氣,但這種地方並不多。
穿過密集的住宅區,是一條大商店街。商店街很長,生意熱鬧滾滾,大人們大白天就坐在圓凳子上喝酒。
每到傍晚,末男這些孩子的遊樂園便從巷弄移轉到商店街。
天黑以後,朋友都回家了,末男仍留在商店街。
接近打烊時刻,各店老闆會豪爽地打折拋售賣剩的商品。只要耐性十足地站在那裡,就會有人賞飯吃。
「你媽呢?」
「不知道。」
「不在家嗎?」
「在。」
末男隨口敷衍過去。
母親有時在家,有時不在。如果不在,他就一個人開燈看電視。母親要是心情好,會放些吃的在桌上。見桌上沒有食物,他便挖出零食果腹。但即使母親在家,家裡若有不認識的人,末男就得待在外頭,直到那人離開。
他有時待在公園,有時待在路邊。
母親若是在家,偶爾會叫外送,但非常難得,多半是把外面買來的熟食擺成一桌。母親很少下廚,所以末男會煮烏龍麵。看到等待烏龍麵煮好的母親,他覺得自己成了她的依靠,欣慰極了。不管好吃難吃、涼了還是吃不飽,和母親一起圍著小桌子吃飯,他感到十分幸福。縱然是這樣的日子,吃完飯後,母親就會和別人講電話講個不停,接著出門,三更半夜才喝得醉醺醺回來。
有時母親會喃喃自語:「我一個女人要養孩子,太辛苦了。」
因此,末男會在外頭待到很晚,在商店街要東西吃,察覺家裡有母親以外的人的時候,就在家門前的公園靜靜等到陌生人離開,即使母親表現得彷彿末男根本不存在,他也絕無怨言。
母親曾經兩次介紹「父親」給末男。男人在家的期間,母親都會待在家裡,洗衣煮飯。明明是自己的家,末男卻覺得像闖進陌生人家,很不舒服,但這種情況總是不長久。兩個「父親」都和母親發生口角,甚至扭打起來,在大小爭吵反覆上演當中,不知不覺又回到只有末男和母親兩個人的生活。
末男喜歡和母親兩個人的日子,所以即使母親怨懟地說「我一個女人家要養孩子,太辛苦了」,他對母親也沒有半點恨意。
剛上小學,母親買了筆盒、筆記本和書包等文具給末男,就和其他朋友一樣。
上學十分快樂,末男成績也挺好。末男七歲那年,母親生下妹妹。
嬰兒一餓就會哭。母親心血來潮會關愛妹妹,感到麻煩就忘了她。妹妹開心的時候,母親又抱又哄,但見她哭鬧就不耐煩。
末男很怕嬰兒啼哭。
嬰兒只要得不到滿足就會哭,但在這個家裡,以哭泣表達不滿不知道會發生什麼事。
或許會挨揍。或許會被擰。或許會被拋棄。
末男拚命安撫妹妹。他學會怎麼泡奶粉,替母親去買紙尿布和奶粉。
到了這個年紀,末男已明白母親和來家裡的男人在做些什麼,理解到男人丟在桌上的一萬圓鈔票,是他們母子唯一的現金收入來源。
末男帶妹妹去公園消磨時間、努力照顧妹妹,全是為了不想破壞偶一有之、難能可貴的一點天倫之樂。
下雨的日子,末男會帶妹妹到覆有拱頂的商店街消磨時間,肚子餓就偷店裡的東西。
摸走三根烤雞串遭店家報警的時候,到場的是末男認識的巡查(註)。巡查對他露出從未見過的表情,既像放棄,也像同情。
商店街裡充斥著食物,他們身在其中,卻饑腸轆轆。反正這些商品最後都會被低價拋售,他們拿走的只是九牛一毛—如果不小心掉到地上,就會直接報廢的量。
妹妹似乎不懂別人是怎麼說他們的。母親五天前就不見人影,但末男沒有辯解「妹妹餓了,所以我才偷的」。即使如此辯解,又能有什麼幫助?
上國中以後,母親叫末男去賺錢。末男說要去送報,被母親揍了。母親大吼,叫他去站前的停車場偷自行車,不然就去商店街偷東西。
站前停滿了自行車。物色好下手的目標後,拿鉗子剪斷防盜鎖,再若無其事地騎走。末男沒有染髮,也沒有穿耳洞,這樣一個國中生,即使在自行車旁邊徘徊,也不會啟人疑竇。進出家裡的男人,會把末男偷來的自行車拆了變賣。末男每天偷一輛,第十天母親帶著他和妹妹去附近的燒烤店吃飯。母親心情很好,妹妹也開心得手舞足蹈。
末男只要認真讀書,就會被同夥戲弄地戳來戳去。在這個時期,末男發現人渣的特徵,便是要旁人跟他們一樣人渣才甘心。所以,聽到末男說要去送報,母親才會暴跳如雷。
末男謊稱偷不到,整整十天沒偷自行車。於是,母親的男人把他帶到超市前面,叫他偷十盒鰻魚,然後帶他去書店,叫他偷十本書。「帶你妹妹一起去,就不會引人懷疑。」男子一臉好心地建議。末男帶著妹妹,偷了十盒鰻魚和十本雜誌。
「你不賺錢,家裡的人會餓死!」母親發飆地說:「長男就是要賺錢養家,你幫忙賺個錢是會死嗎?」
母親大字不識得幾個,連簡單的加減乘除都不會。母親只會賣春。陪客人一小時,可拿到一萬圓,有些客人會留下兩萬圓。
如果接不到客人,母親常會打末男和妹妹出氣。她會打電話給認識的男人,露骨地說:「我沒錢了,欸,來玩一下嘛。」有錢的時候,母親絕對不會打小孩。
末男瞞著母親報考高中。報考費用連一萬圓都不到。母親沒發現末男考上高中,也沒發現他天天去上學。起先末男都到車站廁所換制服再去學校,但沒多久就露了餡。末男擔心母親會如何暴怒,但奇妙的是,母親並未生氣。
「這麼說來,你爸也是大學畢業。」—母親只這麼說。她替末男籌措了幾次學費,接著就不出錢了。
這個時候,末男開始幫忙闖空門,目標是夜裡無人的商業區辦公室。拿鐵槌砸破窗戶,即使一戶收穫不多也無所謂。人手一根鐵槌,以量取勝。用毛巾覆臉,戴上護目鏡及三層工作手套,免得遭四散的碎玻璃刺傷。他們直接抓著鐵槌砸下去,毫不在意會發出巨響。
踹開碎裂的玻璃,打開門鎖,侵入室內。電腦、電話、影印紙,只要是搬得走的東西,全部堆上車子。從破窗侵入到離開,只有短短十分鐘。即使沒有戰利品,十分鐘一到就離開現場。
漸漸地,一夥人愈來愈大膽,把腦筋動到通勤圈上。他們的目標是獨居老人。住家和辦公室不同,晚上有人睡在屋裡。只要敲破窗戶,幾乎所有住戶都會屏息不敢出聲。如果遇上住戶就恐嚇「敢吵就放火燒你們全家」,臨去前再撂下狠話「要是我們被抓,出獄後一定會回來放火」。
末男知道自己不可能上大學。不是錢的問題,也不是學力的問題。
而是我這個人生錯了地方。
好想上大學。
好想要不用偷竊的生活。
為了這個願望,末男敲破別人家的窗,侵門踏戶。
會破窗侵門踏戶的人,不可能與拾金不昧送交派出所的人並肩走在一起。
末男靠著這段時期得到的錢,從高中畢業。雖然曾被警方輔導,但級任導師熱心替他找工作,畢業後他進入一家做螺絲的小型金屬加工廠。
末男工作認真,學得又快。他敬重前輩,不多廢話,一早就到公司將每個角落打掃得乾乾淨淨。「值得嘉許,不過別太勉強自己了。」工廠裡的人說。
「這不算什麼,在家裡都是我負責打掃。」
這是事實。打掃、洗衣、洗碗,全是末男的工作。最重要的是,他希望重新找到屬於自己的規律。
發薪日,他買了禮物給妹妹。
半年後的某一天,兩名男子找到公寓來。兩人都很年輕,感覺吊兒郎當。
母親已三十五歲,以她的客人而言,實在過於年輕。
其中一人對母親說:「差不多該還錢了吧?」另一人輕蔑地接著說:「所以當初就說了嘛,借那麼多真的沒問題嗎?」然後,他們對末男說:「你媽為了還債,向地下錢莊借錢,又為了還地下錢莊的債,來跟我們借錢。以債養債,很會喔。」
末男當場質問母親。母親說,錢跟男人打小鋼珠都花掉了。
旁觀母子倆對話的討債人,問末男要不要幫忙他們的工作。
「你媽欠的債,兩三下就可以還清了。」
——要不要加入我們?高中學費那點錢,一眨眼就能籌到了。
跟持鐵槌破窗行竊的那夥人邀末男的說詞一模一樣。
就在這時候,末男任職的工廠的手提式保險箱失竊了。工廠從未發生過這種情況,於是新來的末男蒙上嫌疑。
這麼說來,他每天早上都第一個進工廠嘛。
是不是假裝打掃,在四處探路?
公寓前面有一座小公園。末男曾帶著妹妹在那裡消磨時間。他坐在公園長椅上思考。
如果查不出竊賊,就會變成是我幹的吧。順手牽羊,竊盜。我接受警方輔導的理由,都跟錢有關。
不管怎樣,除非還清母親的債務,否則家裡成天有人來討債的事,遲早會傳進工廠的人耳裡。再這麼下去,我還是沒辦法繼續留在工廠。
妹妹才十一歲。
第一章
1
梅雨季過去了。
東京碧空如洗,連日火傘高張,灑下刺眼的陽光。
蒲田署刑事課的牆壁上方,接近天花板交界處裝了一個正方形褐色廣播喇叭,就像小學教室裡常見的那種。
七月十六日凌晨,再四個多小時多便能結束值班的時候,廣播喇叭傳來清亮的年輕女聲:
「收到警視廳來電,警視廳通令各部門。﹂
刑警辦公室裡所有人都定住了。走廊上的人停下腳步,講電話的人中斷談話,將話筒移開,直盯著半空。電話響起,但沒有人接,鍵盤打字聲不約而同停歇。
「四點三十五分,蒲田署轄區發生疑似他殺命案。」
瞬間,蒲田署一陣騷動。
蒲田署轄區內的犯罪案件並不少,但幾乎都是順手牽羊、竊取車中物品、偷自行車、商店扒手、打架等等,殺人命案一年不到一件。
前天凌晨,位於川崎的身心障礙養護院,才剛發生男子殺害十九名院生的慘案。這陣子,世界各地隨時都有人犯下屠殺案,凶犯都是些對自身境遇不滿的人。他們在腦中將自己形塑為「憂國志士」,把自己的行為當成「一種政治活動」或「社會現象」。這類屠殺案在世界各地時有所聞,但直到這一刻以前,對蒲田署來說都事不關己。
「警視廳呼叫蒲田3。」
廣播喇叭傳來「噗滋」接通聲,渾厚的男聲應答:
「這裡是蒲田3,請說。」
「警視廳通令蒲田署,接獲來電通報仲六鄉四丁目,六鄉高爾夫球俱樂部與多摩川中間的樹林地帶疑似發現屍體。目前正在一一○線上詢問男性發現者狀況。請盡速派員至現場附近,保存現場完整。」
刑事課巡查與生活安全課巡查部長丟開手上的工作,火速跳上警車。
「現場是高爾夫球場,車子進得去嗎?」
「從國道前面進去,可以接到高爾夫球場外圍的路。」
高爾夫球場位在河岸,外圍沒有稱得上馬路的正規道路,只是一條被車子輾平的通道,半途就消失了。
高爾夫球場盡頭出現旋轉的紅燈。「是那邊。」「沒錯,就是那邊。」兩人互相確認,小心翼翼駛過河岸道路。
率先抵達並打開紅色警示燈的,是接獲無線電通報趕來的西六鄉派出所警車。
附近圍出了人牆,中央明晃晃地亮著燈。
警車的車窗全開,不停傳出無線電的呼叫聲。前方一名巡查抓著印有「禁止進入」字樣的黃帶子,正在安撫疑似報案的男子。
兩輛機動搜查隊的偽裝警車陸續抵達,終於看到鑑識課的車子後,又有新的警車張揚地旋轉著紅色警示燈停下。高爾夫球場盡頭,有六輛車子旋轉放射著赤紅的燈光。
通過橋上的十五號線的人行道上擠滿了群眾,報案男子朝著派出所巡查叫囂:
「我只是看到而已!我再也不要報什麼警了!」
這一帶有許多私自搭建的違章棚屋,有些甚至牽了小耳朵天線。從男子憤憤不平的樣子來看,自稱正在遛狗的他,應該就是非法占據這一帶而居的棚屋居民。
屍體的臉變得稀巴爛。傳來鑑識人員說「死後不到五小時」的聲音。
那張臉上貼滿了蒼蠅。
男性死者仰躺在地,乍看之下沒有扭打的跡象。死者身材矮小,理平頭,穿著比合身尺寸大了兩號的夾克,是那種上世紀的飆車族喜愛的質地光亮、鏽有金字的款式,但由於濺上了血跡,無法清楚確認。
死者右手擱在腹部,左手在地面抬至肩膀的高度,雙腳鬆軟地左右打開,彷彿在大熱天裡午睡。只有臉部變成一團有如石榴的爛肉。看起來像是用大石頭砸上去後,便直接拿起來。
機動搜查隊的刑警在周圍滴水不漏地進行搜索,比起被害者或凶手掉落的物品、腳印和血跡,恐怕更著重於尋找那塊砸爛臉部的石頭。
在生活安全課巡查部長的呼喚下,刑事課巡查回到警車上。
警車不斷接到無線電的聯絡。聽到有命案發生,會計和總務人員很關心是否要設置搜查總部。因為一旦決定設置搜查總部,不光是處理茶水和便當,他們還得安排寢具、傳真機和電話等各種設備的租賃事宜。此刻,池上署和大森署一定也正煩人地追問轄區負責管轄的蒲田署狀況,所以副署長才會不停聯絡現場,巡查部長為了應付上司,實在分身乏術。
「狀況如何?」
「約莫是午夜時分遇害,聽鑑識人員說死後不到五小時。」
「會不會是川崎那邊的不良分子,跑來我們轄區打架鬧事?」
「打架會把臉砸成那樣嗎?」
「嘿,沒腦的白痴打架,誰曉得會幹出什麼蠢事。搞不好不是故意要砸臉,而是朝對方扔石頭,歪打正著砸在臉上。」
不知是從哪裡得到消息,人群中出現了攝影師。看熱鬧的民眾拿手機對著命案現場錄影。
旭日東升。白茫朦朧的朝陽緩緩爬上多摩川的天空。
無獨有偶,就在同一天,中野區東中野有人發現一名女子遭到殺害。
位於柏木的7-Eleven後方巷弄,一名年輕女子躺在地上,滿臉是血。接獲這起報案的時間,是蒲田署轄區內的六鄉河岸發現男屍的七小時前,七月十五日晚上九點四十三分。
報案民眾很害怕,說女子臉上都是血花,額頭開了個洞,雙目圓睜。
女屍穿著運動長褲和洗舊了的T恤,趿著橡膠拖鞋,身上只帶零錢包。體型微胖,乾燥受損的頭髮染成接近金色的褐色,長度約至背部中間。眉毛剃到只剩三公分,指甲小而長。發現地點是距離超商兩百公尺的巷弄,死者沒帶鑰匙或手機等任何可供辨識身分的物品,疑似洗完澡後短暫出門去超商。髮根還是濕的,手中的超商塑膠袋裡裝著三支冰棒、兩袋零食,及兩罐發泡酒。
女屍的眉心開出直徑約一公分的洞孔。
臉部濺滿了血花,宛如紅色雨水,後腦碎裂。乾燥的褐色長髮呈扇形散開,眉毛稀疏的女子呆呆地張著嘴巴,躺在血泊中定定注視著東京的天空。
四天後,七月十九日下午三點,東中野又發現一具女屍。
鄰近住戶抗議臭不可聞,房東以為是屋中堆積太多廚餘垃圾,於是以備份鑰匙打開玄關的門。開門的瞬間,惡臭一湧而出,嚇得房東當場打電話到中野署報警。
這陣子連日氣溫超過三十五度,屋裡瀰漫著令人窒息的惡臭。到場的警察深入這片惡臭之中,在浴室發現一具漆黑的物體。
形成物體的黑色粒子每一顆都在蠕動。警察靠近一步,那些黑點隨即「嘩」一聲飛散開來。
是大量的蒼蠅。蒼蠅飛走後,只留下坐在浴缸裡呈人形的氣球—膨脹到幾乎快破裂的屍體。周圍有無數的蛆在爬行,假睫毛貼在融化的肉片上。屍體坐在放滿水的浴缸裡,額頭有一記彈痕。
公寓該戶的簽約住戶是一名二十二歲的女子,神崎玉緒。「她雖然穿著打扮很招搖,可是人很不錯。她還送過我家鄉寄來的柿子,房租也從來沒有遲繳過。」房東渾身顫抖地說著,魂不附體地連續播打神崎玉緒的手機號碼。
機動搜查隊的年輕隊員眼角餘光掃過汗流浹背地按著手機號碼的房東,注意到屋裡完全沒有響起手機鈴聲。
屋裡的格局是和室附有小廚房。西向窗掛著廉價窗簾,有一半空間都被床鋪占據。剩下的一半中央擺了張折疊式小矮桌,上面放著別了粉紅色大蝴蝶結的布製提包。
隊員戴著白手套伸進蝴蝶結布包,抓出水鑽貼得琳琅滿目的手機。水鑽貼成凱蒂貓圖案,活像年節飾品的毽子板。
手機是開機狀態,卻沒有接到來電的反應。
——房東打的不是這隻手機。也就是說,這隻手機和包包,都不是神崎玉緒的東西。
那麼,那具屍體——可能不是神崎玉緒。
玄關有個繫紅色緞帶、印著米妮圖案的大行李箱,塞滿全套生活用品。錢包裡裝滿各種集點卡,幾乎快撐爆。透過這些卡片,查到了物主的身分。
座間聖羅,二十二歲。在交友網站上賣春的女子。
這時,房東總算接到神崎玉緒的回電。
神崎玉緒得知噩耗,哀叫一聲,痛罵起座間聖羅。
Prologue
吉澤末男生於一九九一年的東京都板橋。
此一地區道路盤根錯節,房屋相對而建,二樓陽台幾乎彼此相觸。每一戶皆屋牆污黑,鐵皮屋頂鏽跡斑斑。這個町過去位於谷底,谷地上下有著三層樓的高低差。僅有大人肩膀寬的窄巷盡頭,連接一條必須仰望的陡急階梯。
巷弄中擺著瓦斯桶、藍色塑膠垃圾桶,掛著許多把雨傘。這裡也是組合屋密聚之處,亦有建在崖邊岌岌可危的屋子。末男就是在這樣的巷弄中,宛如奔竄的貓般自由自在地穿梭成長。
組合屋從崖上朝谷底建得密密麻麻。這一帶整體呈現紅褐色,感覺一靠近就會聞到鐵鏽味。此處有頭大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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