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闡釋金錢罪惡與親情淪喪的史詩鉅作
毛姆眼中的世界十大小說之一
法國小說之父巴爾札克代表作
巴爾札克與莎士比亞、托爾斯泰是「人類為自己建立的三座豐碑」
★法語翻譯界泰斗傅雷權威譯本巴爾札克曾說「我是筆與墨的苦刑犯」,他一天伏案書寫十六小時,描寫十九世紀的法國社會中,資產階級對貴族階級愈演愈烈的衝擊。他曾發下豪語說:拿破崙用劍未完成的事業,他要用筆完成!因此也有人說他是「文學拿破崙」。
十九世紀上半葉,法國社會動盪,貴族和底層階級之間處於緊張狀態,底層人民由於生活貧苦,只得想方設法往上爬,以便寄生上流。
一個夫家姓伏蓋的老婦人,四十年來在巴黎經營著一家包吃包住的出租公寓,這家外表和裡面的住客一樣灰舊陰暗、破落衰敗的公寓,男女老少,一律招留。可是幾十年來也罕有女客寄宿,而且非要家裡給的生活費少得可憐,才能使一個年輕男子住到這裡來。一八一九年,大學生拉斯蒂涅從鄉下來到巴黎求學,就寄住在伏蓋公寓裡。經過精心謀畫,拉斯蒂涅結識了另一租客高老頭的小女兒,並成為她的情人,藉此獲得了進入上流社會的入場券。
高老頭早年靠賣麵條起家,妻子早逝,他全部的愛就都給了兩個女兒。他傾其所有,為女兒置辦體面的嫁妝,讓大女兒得以成為伯爵夫人,小女兒也嫁給銀行家。他用金錢收買女兒的愛,散盡家產到最後只能隻身搬進伏蓋公寓,然而,兩個女兒甚至連父親的葬禮都沒來參加。
巴爾札克以兩條主線闡釋金錢對人性造成的罪惡,一邊是拉斯帝涅為了追求名利而一步步沉淪的掙扎過程,另一邊則是高老頭一再以金錢換取女兒的親情終究絕望以終的父愛,使小說讀來令人膽戰心驚、低迴不已。
「不管人家把上流社會說得怎麼壞,你相信就是!
沒有一個諷刺作家能寫盡隱藏在金銀財寶底下的醜惡。」作者簡介:
巴爾札克(Honoré de Balzac, 1799-1850)
用筆征服了全世界的文學大師,被譽為「法國小說之父」。
在巴爾札克書房裡放置了一座拿破崙的塑像,據傳,巴爾札克刻字其上,表明心志:拿破崙用劍未完成的事業,他要用筆完成!
年輕時學習過法律,經商屢次失敗,後來一頭栽進文學創作,二十餘年筆耕不輟,寫出了九十餘部作品,兩千四百多個典型形象,合稱《人間喜劇》,對世界文學的發展和人類進步產生了巨大影響。
《高老頭》和《歐也妮.葛朗臺》,因為寫透了金錢和人性的本質,被譽為經典中的經典,不可不讀的名著。
巴爾札克與莎士比亞、托爾斯泰是「人類為自己建立的三座豐碑」。
一八五○年八月十八日,巴爾札克逝於巴黎,時年五十一歲。
譯者簡介:
傅雷(1908-1966)
著名文學翻譯家、文藝評論家,公認的法語翻譯泰斗。
出生於江蘇南匯(今上海浦東)。二十歲留學法國巴黎大學,二十三歲回國任教於上海美術專科學校。一九六六年,與夫人朱梅馥同歿於上海寓所。
一生譯著宏富,譯文忠於原著,傳神流暢,帶著火一樣的熱情,深深打動讀者。主要翻譯巴爾札克、羅曼.羅蘭、丹納、梅里美等法國名家名作。
他翻譯之前,總是事先熟讀原著,不精讀四、五遍絕不動筆。翻譯巴爾札克作品時,他翻破巴爾札克研究材料,以至睡覺「都做巴爾札克的夢」。
三十六歲時翻譯的巴爾札克《高老頭》,先後經歷三次迻譯,被譽為中文翻譯典範,享譽海內外。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批評家稱高老頭為近代的李爾王。但在社會觀點上,它比莎翁的名劇意義更深廣。
──傅雷
名人推薦:批評家稱高老頭為近代的李爾王。但在社會觀點上,它比莎翁的名劇意義更深廣。
──傅雷
章節試閱
伏蓋公寓
一個夫家姓伏蓋、娘家姓龔弗冷的老婦人,四十年來在巴黎開著一所兼包客飯的公寓,坐落在拉丁區與聖•瑪梭城關之間的聖•日內維新街上。大家稱為伏蓋家的這所寄宿舍,男女老少,一律招留,從來沒有為了風化問題受過蜚短流長的攻擊。可是三十年間也不曾有姑娘寄宿,而且非要家裡給的生活費少得可憐,才能使一個青年男子住到這裡來。
話雖如此,一八一九年上,正當這幕慘劇開場的時候,公寓裡的確住著一個可憐的少女。雖然「慘劇」這個字眼被近來多愁善感、頌讚痛苦的文學用得那麼濫、那麼歪曲,以致無人相信,這裡可是不得不用。並非在真正的字義上說,這個故事有什麼戲劇意味,但我這部書完成之後,京城內外也許有人會掉幾滴眼淚。出了巴黎是不是還有人懂得這部作品,確是疑問。
書中有許多考證與本地風光,只有住在蒙馬特崗和蒙魯日高地中間的人能夠領會。這個著名的盆地,牆上的石灰老是在剝落,陽溝內全是漆黑的泥漿;到處是真苦難、空歡喜,而且那麼忙亂,不知要怎麼重大的事故才能在那兒轟動一下。然而也有些東零西碎的痛苦,因為罪惡與德行混在一塊而變得偉大莊嚴,使自私自利的人也要定一定神,生出一點同情心。可是他們的感觸不過是一刹那的事,像匆匆忙忙吞下的一顆美果。
文明好比一輛大車,和印度的神車一樣,碰到一顆比較不容易粉碎的心,略微耽擱了一下,馬上把它壓碎了,又浩浩蕩蕩地繼續前進。你們讀者大概也是如此:雪白的手捧了這本書,埋在軟綿綿的安樂椅裡,想道:也許這部小說能夠讓我消遣一下。讀完了高老頭隱祕的痛史以後,你依舊胃口很好地用晚餐,把你的無動於衷推給作者負責,說作者誇張,渲染過分。殊不知這慘劇既非杜撰,亦非小說。一切都是真情實事,真實到每個人都能在自己身上或者心裡發現劇中的要素。
公寓的屋子是伏蓋太太的產業,坐落在聖•日內維新街下段,正當地面從一個斜坡向弩箭街低下去的地方。坡度陡峭,馬匹很少上下,因此擠在恩典谷軍醫院和先賢祠之間的那些小街道格外清靜。
兩座大建築罩下一片黃黃的色調,改變了周圍的氣息;穹窿陰沉嚴肅,使一切都暗淡無光。街面上石板乾燥,陽溝內沒有汙泥,沒有水,沿著牆根生滿了草。一到這個地方,連最沒心事的人也會像所有的過路人一樣無端端的不快活。一輛車子的聲音在此簡直是件大事;屋子死沉沉的,牆垣全帶幾分牢獄氣息。一個迷路的巴黎人在這一帶只看見些公寓或者私塾、苦難或者煩惱、垂死的老人或是想作樂而不得不用功的青年。巴黎城中沒有一個區域更醜惡、更沒有人知道的了。特別是聖•日內維新街,彷彿一個古銅框子,跟這個故事再合適不過。
為求讀者瞭解起見,盡量用上灰黑的色彩和沉悶的描寫也不嫌過分,正如遊客參觀早期基督徒墓窟的時候,走下一級級的石梯,日光隨著暗淡,嚮導的聲音越來越空洞。這個比喻的確是貼切的。誰又能說,枯萎的心靈和空無一物的骷髏,究竟哪一樣看起來更可怕呢?
公寓側面靠街,前面靠小花園,屋子跟聖•日內維新街成直角。屋子正面和小園之間有條中間微凹的小石子路,大約寬兩公尺;前面有一條平行的砂子鋪的小路,兩旁有鳳呂草、夾竹桃和石榴樹,種在藍白二色的大陶盆內。小路靠街的一頭有扇小門,上面釘一塊招牌,寫著:伏蓋宿舍;下面還有一行:本店兼包客飯,男女賓客,一律歡迎。
臨街的柵門上裝著一個聲音刺耳的門鈴。白天你在柵門上張望,可以看到小路那一頭的牆上,畫著一個模仿青色大理石的神龕,大概是本區畫家的手筆。神龕內畫著一個愛神像:渾身斑駁的釉彩,一班喜歡象徵的鑒賞家可能認做愛情病的標記,那是在鄰近的街坊上就可醫治的。神像座子上模糊的銘文,令人想起雕像的年代,伏爾泰在一七七七年上回到巴黎大受歡迎的年代。那兩句銘文是:
不論你是誰,她總是你的師傅,
現在是,曾經是,或者將來是。
天快黑的時候,柵門換上板門。小園的寬度正好等於屋子正面的長度。園子兩旁,一邊是臨街的牆,一邊是和鄰居分界的牆;大片的常春藤把那座界牆統統遮蓋了,在巴黎城中格外顯得清幽,引人注目。各處牆上都釘著果樹和葡萄藤,瘦小而灰土密布的果實成為伏蓋太太年年發愁的對象,也是和房客談天的材料。
沿著側面的兩堵牆各有一條狹小的走道,走道盡處是一片菩提樹蔭。伏蓋太太雖是龔弗冷出身,「菩提樹」三字老是念別音的,房客用文法來糾正她也沒用。
兩條走道之間,一大塊方地上種著朝鮮薊,左右是修成圓錐形的果樹,四周又圍著些萵苣、旱芹、酸菜。菩提樹蔭下有一張綠漆圓桌,周圍放幾個凳子。逢著大暑天,一班有錢喝咖啡的主顧,在熱得可以孵化雞蛋的天氣到這裡來品嘗咖啡。
四層樓外加閣樓的屋子用的材料是粗砂石,粉的那種黃顏色差不多使巴黎所有的屋子都不堪入目。每層樓上開著五扇窗子,全是小塊的玻璃;細木條子的遮陽撐起來高高低低,參差不一。屋子側面有兩扇窗,樓下的兩扇裝有鐵柵和鐵絲網。正屋之後是一個二十呎寬的院子:豬啊、鴨啊、兔子啊,和和氣氣的混在一塊兒;院子底上有座堆木柴的棚子。棚子和廚房的後窗之間掛一口涼櫥,下面淌著洗碗池流出來的髒水。靠聖•日內維新街有扇小門,廚娘為了避免瘟疫不得不沖洗院子的時候,就把垃圾打這扇門裡掃到街上。
房屋的分配本是預備開公寓的。底層第一間有兩扇臨街的窗子取光,通往園子的是一扇落地長窗。客廳側面通到飯廳,飯廳和廚房中間是樓梯道,樓梯的踏級是用木板和彩色地磚拼成的。
一眼望去,客室的景象再淒涼沒有:幾張沙發和椅子,上面包的馬鬃布滿是一條條忽而暗淡忽而發光的紋縷。正中放一張黑底白紋的雲石面圓桌,桌上擺一套白瓷小酒杯,金線已經剝落一大半,這種酒杯現在還到處看得到。
房內地板很壞,四周的護壁板只有半人高,其餘的地方糊著上油的花紙,畫著《丹蘭瑪葛》主要的幾幕,一些有名的人物都著著彩色。兩扇有鐵絲網的窗子之間的壁上,畫著加里潑梭款待攸里斯的兒子的盛宴。四十年來這幅畫老是給年輕的房客當作說笑的引子,把他們為了窮而不得不將就的飯食取笑一番,表示自己的身分比處境高出許多。
石砌的壁爐架上有兩瓶藏在玻璃罩下的舊紙花,中間放一座惡俗的半藍不藍的雲石擺鐘。壁爐內部很乾淨,可見除了重大事故,難得生火。
這間屋子有股說不出的味道,應當叫做公寓味道。那是一種閉塞的、霉爛的、酸腐的氣味,叫人發冷,吸在鼻子裡潮膩膩的,直往衣服裡鑽;那是剛吃過飯的飯廳的氣味,酒菜和碗盞的氣味,救濟院的氣味。老老少少的房客特有的氣味,跟他們傷風的氣味合湊成的令人作嘔的成分,倘能加以分析,也許這味道還能形容。
話得說回來,這間客室雖然教你噁心,和隔壁的飯廳相比,你還覺得客室很體面、芬芳,好比太太的上房呢。
飯廳全部裝著護壁,漆的顏色已經無從分辨,只有一塊塊油漬畫出奇奇怪怪的形狀。幾口黏手的食器櫃上擺著暗淡無光的破裂水瓶,刻花的金屬墊子,好幾堆都蘭窯的藍邊厚瓷盆。屋角有口小櫥,分成許多標著號碼的格子,存放寄膳客人滿是汙跡和酒痕的飯巾。在此有的是銷毀不了的家具,沒處安插而扔在這兒,跟那些文明的殘骸留在殘廢院裡一樣。
你可以看到一個溫度計,下雨的時候有一個教士出現;還有些令人倒胃的版畫,配著黑漆描金的框子;一口鑲銅的貝殼座鐘;一隻綠色火爐;幾盞灰塵跟油混在一起的掛燈,一張鋪有漆布的長桌,油膩之厚,足夠愛淘氣的醫院實習生用手指在上面刻劃姓名;幾張斷腿折臂的椅子;幾塊可憐的小腳毯,草辮老在鬆散而始終沒有分離;還有些破爛的腳爐,洞眼碎裂,鉸鏈零落,木座子像炭一樣的焦黑。這些家具的古舊、龜裂、腐爛、搖動、蟲蛀、殘缺、老弱無能、奄奄一息,倘使詳細描寫,勢必長篇累牘,妨礙讀者對本書的興趣,恐非性急的人所能原諒。紅色的地磚,因為擦洗或上色之故,畫滿了高高低低的溝槽。
總之,這兒是一派毫無詩意的貧窮,那種錙銖必較的、濃縮的、百孔千瘡的貧窮;即使還沒有泥漿,卻已有了汙跡;即使還沒有破洞,還不曾襤褸,卻快要崩潰腐朽,變成垃圾。
這間屋子最有光彩的時間是早上七點左右,伏蓋太太的貓趕在主人之前,先行出現,牠跳上食器櫃,把好幾罐蓋著碟子的牛奶聞嗅一番,呼啊呼啊的做牠的早課。
不久,寡婦出現了,網紗做的便帽下面,露出一圈歪歪斜斜的假髮,懶洋洋的趿著愁眉苦臉的軟鞋。她的憔悴而多肉的臉,中央聳起一個鸚鵡嘴般的鼻子,滾圓的小手,像教堂的耗子一般胖胖的身材,膨亨飽滿而顛顛聳聳的乳房,一切都跟這寒酸氣十足而暗裡蹲著冒險家的飯廳調和。她聞著室內暖烘烘的臭味,一點不覺得難受。她的面貌像秋季初霜一樣新鮮,眼睛四周布滿皺紋,表情可以從舞女那樣的滿面笑容,一變而為債主那樣的豎起眉毛,板起臉孔。
總之她整個的人品足以說明公寓的內容,正如公寓可以暗示她的人品。監獄少不了牢頭禁卒,你想像中絕不能有此無彼。這個小婦人的沒有血色的肥胖,便是這種生活的結果,好像傳染病是醫院氣息的產物。罩裙底下露出毛線編成的襯裙,罩裙又是用舊衣衫改的,棉絮從開裂的布縫中鑽出來。這些衣衫就是客室、飯廳和小園的縮影,同時也洩露了廚房的內容與房客的等級。她一出場,舞臺面就完全了。
五十歲左右的伏蓋太太跟一切經過憂患的女人一樣。無精打采的眼睛,假惺惺的神氣像一個會假裝惱怒,以便敲竹槓的媒婆,而且她也存心不擇手段的討便宜:倘若世界上還有什麼喬治或畢希葛呂可以出賣,她是決計要出賣的。房客卻說她骨子裡是個好人,他們聽見她跟他們一樣咳嗽,哼哼,便相信她真窮。
伏蓋先生當初是怎麼樣的人,她從無一字提及。他怎樣丟了家產的呢?她回答說是遭了厄運。他對她不好,只留給她一雙眼睛好落眼淚、這所屋子好過活,還有給了她不必同情別人災禍的權利,因為她說,她什麼苦難都受盡了。
一聽見女主人急促的腳步聲,胖子廚娘西爾維趕緊打點房客的中飯。一般寄飯客人通常只包每月三十法郎的一頓晚飯。
這個故事開始的時代,寄宿的房客共有七位。二層樓上是全屋最好的兩套房間,伏蓋太太住了小的一套,另外一套住著古的太太,她過世的丈夫在共和政府時代當過軍需官。和她同住的是一個年紀輕輕的少女,維多莉•泰伊番小姐,把古的太太當作母親一般。這兩位女客的膳宿費每年一千八百法郎。
三層樓上的兩套房間,分別住著一個姓波阿萊的老人,和一個年紀四十上下、戴假髮、鬢角染黑的男子,自稱為退休的商人,叫做伏脫冷先生。
四層樓上有四個房間:老姑娘米旭諾小姐住了一間;從前做粗細麵條和澱粉買賣,大家叫做高老頭的,住了另外一間;其餘兩間預備租給候鳥,像高老頭和米旭諾小姐般只能付四十五法郎一月膳宿費的窮學生,可是伏蓋太太除非沒有辦法,不大樂意招留這種人,因為他們麵包吃得太多。
那時代,兩個房間中的一個,住著一位從安古蘭鄉下到巴黎來讀法律的青年,歐也納•特•拉斯蒂涅。人口眾多的老家,省吃儉用,熬出他每年一千二百法郎的生活費。他是那種因家境清寒而不得不用功的青年,從小就懂得父母的期望,自己在那裡打點美妙的前程,考慮學業的影響,把學科迎合社會未來的動向,以便捷足先登,榨取社會。倘若沒有他的有趣的觀察,沒有他在巴黎交際場中無孔不入的本領,我們這故事就要缺乏真實的色彩。沒有問題,這點真實性完全要歸功於他敏銳的頭腦,歸功於他有種欲望,想刺探一樁慘事的祕密;而這慘事是製造的人和身受的人一致諱莫如深的。
四層樓的頂上有一間晾衣服的閣樓,還有做粗活的男僕克利斯朵夫和胖子廚娘西爾維的兩間臥房。
除了七個寄宿的房客,伏蓋太太旺季淡季總有八個法科或醫科的大學生,和兩三個住在近段的熟客,包一頓晚飯。可以容納一二十人的飯廳,晚餐時坐到十八個人;中飯只有七個房客,團團一桌的情景頗有家庭風味。每個房客趿著軟鞋下樓,對包飯客人的衣著神氣、前晚的事件,毫無顧忌的議論一番。這七位房客好比伏蓋太太特別寵愛的孩子,她按照膳宿費的數目,對各人定下照顧和尊敬的分寸,像天文家一般不差毫釐。這批萍水相逢的人心裡都有同樣的打算。三層樓的兩位房客只付七十二法郎一月。這等便宜的價錢(唯有古的太太的房飯錢是例外),只能在聖•瑪梭城關,在產科醫院和遊民習藝所中間的那個地段找到。
這一點,證明那些房客明裡暗裡全受著貧窮的壓迫,因此這座屋子內部的悲慘景象,在住戶破爛的衣著上照樣暴露。男人穿著說不出顏色的大褂,像高等住宅區扔在街頭巷尾的靴子,快要磨破的襯衫,有名無實的衣服。女人穿著黯淡陳舊、染過而又褪色的服裝;戴著補過的舊花邊,用得發亮的手套,老是暗黃色的領圍,經緯散率的圍巾。
衣服雖是這樣,人卻差不多個個生得很結實,抵抗過人世的風波;冷冷的狠巴巴的臉,好像用舊而不再流通的銀幣一般模糊;乾癟的嘴巴配著一副尖利的牙齒。你看到他們,會體會到那些已經演過和正在搬演的戲劇——並非在腳燈和布景前面上演的,而是一些活生生的,或是無聲無息的、冰冷的、把人的心攪得發熱的、連續不斷的戲劇。
老姑娘米旭諾,疲倦的眼睛上面戴著一個油膩的綠綢眼罩,扣在腦袋上的銅絲連憐憫之神也要為之大吃一驚。身體只剩一把骨頭,穗子零零落落像眼淚一般的披肩,彷彿披在一副枯骨上面。當初她一定也美過,現在怎麼會形銷骨立的呢?為了荒唐胡鬧嗎?有什麼傷心事嗎?過分的貪心嗎?是不是談愛情談得太多了?有沒有做過花粉生意?還是單單是個娼妓?她是否因為年輕的時候驕奢過度,而受到老年時路人側目的報應?慘白的眼睛教人發冷,乾癟的臉孔帶點凶相。尖利的聲音好似叢林中冬天將臨時的蟬鳴。
她自稱服侍過一個患膀胱炎的老人,被兒女以為沒有錢而丟在一邊。老人給她一千法郎的終身年金,至今他的繼承人常常為此跟她爭執,說她壞話。雖然她的面貌被情欲摧殘得很厲害,肌膚之間卻還有些白皙與細膩的遺跡,足見她身上還保存一點兒殘餘的美。
波阿萊先生差不多是架機器。他走在植物園的小道上像一個灰色的影子:戴著軟綿綿的舊鴨舌帽,有氣無力的抓著一根手杖,象牙球柄已經發黃了;褪色的大褂遮不了空蕩蕩的紮腳褲,只見衣襬在那裡扯來扯去;套著藍襪子,兩條腿搖搖晃晃像喝醉了酒;上身露出腌臢的白背心,枯草似的粗紗頸圍,跟繞在火雞似脖子上彆扭的領帶,亂糟糟的攪在一起。
看他那副模樣,大家都心裡思忖,這個幽靈是否跟在義大利大街上溜達的哥兒們同樣屬於潑辣放肆的白種民族?什麼工作使他這樣乾癟縮小的?什麼情欲把他生滿小球刺兒的臉變成了黑沉沉的豬肝色?這張臉畫成漫畫,簡直不像是真的。他當過什麼差事呢?說不定做過司法部的職員,經手過劊子手送來的帳單——執行逆倫犯所用的蒙面黑紗、刑臺下鋪的糠、刑架上掛鍘刀的繩子等等的帳單。也許他當過屠宰場收款員,或衛生處副稽查之類。
總之,這傢伙好比社會大磨坊裡的一匹驢子,做了傀儡而始終不知道牽線的是誰,也彷彿多少公眾的災殃或醜事的軸心。總括一句,他是我們見了要說一聲究竟這等人也少不得的人。這些被精神的或肉體的痛苦磨得色如死灰的臉相,巴黎的漂亮人物是不知道的。
巴黎真是一片海洋,丟下探海錘也沒法測量這海洋的深度。不論花多少心血到裡面去搜尋去描寫,不管海洋的探險家如何眾多如何熱心,都會隨時找到一片處女地、一個新的洞穴,或是幾朵鮮花,幾顆明珠,一些妖魔鬼怪,一些聞所未聞、文學家想不到去探訪的事。伏蓋公寓便是這些奇怪的魔窟之一。
伏蓋公寓
一個夫家姓伏蓋、娘家姓龔弗冷的老婦人,四十年來在巴黎開著一所兼包客飯的公寓,坐落在拉丁區與聖•瑪梭城關之間的聖•日內維新街上。大家稱為伏蓋家的這所寄宿舍,男女老少,一律招留,從來沒有為了風化問題受過蜚短流長的攻擊。可是三十年間也不曾有姑娘寄宿,而且非要家裡給的生活費少得可憐,才能使一個青年男子住到這裡來。
話雖如此,一八一九年上,正當這幕慘劇開場的時候,公寓裡的確住著一個可憐的少女。雖然「慘劇」這個字眼被近來多愁善感、頌讚痛苦的文學用得那麼濫、那麼歪曲,以致無人相信,這裡可是不得不用。...
目錄
伏蓋公寓
兩處拜訪
初見世面
鬼上當
兩個女兒
父親的死
《高老頭》重譯本序
伏蓋公寓
兩處拜訪
初見世面
鬼上當
兩個女兒
父親的死
《高老頭》重譯本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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