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我叫黎岫，兔齡六個月

「……哈哈哈，有夠笨的……要跑去哪裡……看，牠會咬樹枝耶……」

傍晚五點半，是學生們已經放學的時間，校園裡空蕩蕩的。

卓烜才剛踏出校門，就聽見圍牆邊的窄巷裡傳來一陣小孩子嬉鬧的笑聲。小孩子在路邊打鬧是稀鬆平常的事，卓烜原本不怎麼在意的，但是他看見了，一團白白軟軟的東西飛快地竄進草叢裡，好像在瑟瑟發抖。站在草叢邊的三個孩子手裡拿著樹枝，正在戳牠逗牠。

卓烜是個高中老師，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學校附近，看見這一幕了自然不能不理。他立刻走上前去，朝他們喊道：「喂，你們在做什麼？」

那三個孩子嚇了一跳，見到大人來了，馬上丟下手中的樹枝往後跑。

看起來像是住在這附近的孩子，大概還只是小學生，以捉弄小動物為樂罷了。卓烜沒有追究的打算，嚇唬嚇唬他們就算了。他走到草叢邊，才發現是一隻白色的小兔子。

小白兔沒有因為卓烜救了牠而放鬆警惕，反倒像是看見什麼大型猛獸一樣，變得更緊張了。

卓烜都不知道該不該靠近了。

這時候小白兔突然轉身想要跑走，但牠剛才為了避開小孩子的捉弄而鑽進茂密的草叢裡，這一轉身身體剛好卡住了，屁股對著卓烜，兩條小短腿在空中踢蹬，毛絨絨的尾巴也跟著扭啊扭的。

卓烜噗的一聲笑出來了：「真呆。」

他上前一步托住小兔子的身體，把牠從草叢裡救了出來。

小白兔被抓住之後就乖了，大概是以為逃不掉了，在卓烜的手掌心裡顫抖，紅色的雙眼表現出可憐無辜的模樣，好像在哀求卓烜不要吃牠。

「真小一隻。」卓烜放在手裡掂了掂重量，又看見小白兔的樣子，「這麼怕我？」

他這時才注意到小白兔的右前肢有些不自然的微微蜷縮，看起來好像受傷了。他伸手輕輕捏了一下前肢，小兔子發出咯咯的咬牙聲，縮回手手，身體不安地往後退，看來是真的受傷了。就不知道是在逃跑的過程中受傷的，還是被那些小孩子給弄傷的。

卓烜才剛救了牠，又不能隨便丟下牠就走，只好帶牠去看獸醫。

在獸醫幫小白兔檢查的時間裡，卓烜去外頭吃了一頓簡便的晚餐，回來的時候，小白兔的右前肢已經裹了一小圈繃帶，正在啃著獸醫給牠吃的牧草。

獸醫對卓烜說：「沒什麼大問題，只是傷口發炎了。注意拆繃帶的時候，不要讓牠舔傷口。」

獸醫又陸續對卓烜交代了一些事，大意就是說小白兔太瘦了，有點營養不良，要牠多喝點乾淨的水，多吃些營養的牧草或水果，完全把卓烜當成飼主了。

卓烜不知道小白兔是怎麼受傷的，但聽起來好像是傷了好一陣子了。只是他也沒必要跟獸醫交代自己不是飼主，他看著小白兔啃草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一個疑問脫口而出：「兔子不是只吃胡蘿蔔嗎？

獸醫用一種「缺乏常識」的眼神看著」卓烜，空氣安靜了好幾秒，開始跟卓烜說教：「別看小兔子可愛就想養，基本常識也要知道……」

卓烜被念了好一會，顯然是被當作「無良飼主」了。他下次知道了，凡事先上網找資料求證，再來問獸醫。

不，沒有下次了。

卓烜只是不忍心看小白兔受傷，他沒有想要養兔子。他打算等小兔子傷好之後，再給牠找一個好飼主。

卓烜抱著小白兔回家了。小白兔不知道是不是吃飽喝足了，傷口不疼了，或者是知道卓烜救了自己，對他的敵意也跟著放下了，牠乖乖地待在卓烜的懷裡，紅色的眼睛在卓烜家中東張西望，好像很好奇一樣。

卓烜根本沒有養過寵物，家裡連個像樣的籠子也沒有。他低頭看著小兔子，都受傷了應該不會亂跑吧。

他把小白兔放在沙發上，去找找家裡有什麼東西可以充當小兔子的窩。他把儲物櫃翻了一遍，找出一個許久未用的鍋子。鍋子比他的臉大了一些，深度也夠，拿來裝小白兔似乎剛剛好。但小白兔肯乖乖待著嗎？

卓烜把鍋口往前傾，放在小白兔的面前測試一下，小兔子抬頭看了卓烜一眼，乖乖地跳進去了。小白兔跳進去鍋子裡好像就出不來了，站立之後高度來到胸前，勉強只有一顆兔頭跑出來，無辜地看著卓烜。

還真好騙，原來兔子也沒有這麼難養嘛。卓烜沒養過小動物，覺得小白兔真是又蠢又呆又可愛。但用鍋子裝小白兔，看起來好像要燉兔子菜。

他莫名覺得好像有點殘忍，想了想還是把鍋子給拿走，換了一個淺底的臉盆過來。

小白兔好像很喜歡這個臉盆，蹲進去之後就不動了。

卓烜原本想說就這樣了，回到家後時間也不早了，他要去洗澡，然後備課。他把臉盆放在客廳一角，打算回到房間裡，但在關燈之後，他發現小白兔的目光一直追著他。是錯覺嗎？卓烜往前移動幾步，又往後移動幾步，不是錯覺，小白兔確實在看著他。

他突然想起獸醫今天說的話：「兔子怕寂寞，也是需要人陪的。 」

他想到小兔子可能在外面流浪一段時間了，有點心軟了。反正兔子也不會吵，他把裝著小白兔的臉盆端進房間裡了。

卓烜房裡的東西不多，就是一張床，一個衣櫃，與一張桌椅而已。他把臉盆隨意放在床邊的地上，去衣櫃拿換洗衣服，睡衣沒有拿進浴室裡，而是丟在床上。卓烜脫了衣服之後走進浴室裡，開始洗澡，洗完之後下身只圍著一條浴巾出來。最近天氣開始變熱了，學生們也已經換穿短袖。

卓烜自己一個人住，也不怕有人看。他解下浴巾，擦乾身體之後，才慢慢套上內褲與睡衣。

小白兔仰望人類，目光純潔地盯著大胡蘿蔔看。

卓烜坐在桌前備課的時候，小白兔果然安安靜靜地待在盆子裡，有時蹲著，有時趴著。聽到卓烜發出一些動靜，才會抬頭起來看。

卓烜一直忙到晚上十一點多，準備就寢了。他習慣在睡前看書，慵懶地躺進床鋪裡，一頁一頁地翻著紙張。他的餘光瞥見床角下，發現小白兔又在看他，把鼻子跟身體都往床邊靠，好像在期待什麼一樣。他腦中閃現一個念頭：『不是想要睡床吧？』

他盯著兔子看，兔子也在看他。一人一兔開始用眼神上演角力。

最後卓烜還是心軟了。他今天抱兔子的時候，沒有聞到牠身上有異味，檢查時也順便洗過澡了。小白兔軟軟香香的，又表現得那麼乖，好吧。

他彎身把小白兔從臉盆裡抱上床，也不管兔子聽不聽得懂，還是說道：「不准在床上尿尿，不然打你屁股。」

小兔子在柔軟的床舖上待了一會，又往卓烜的身上蹭，輕舔他的手指。

卓烜用手指摸牠的頭跟耳朵，見到小白兔側躺，雙眼半瞇著，像是要睡著了。他逗玩著也有點睡意了，為了不翻身壓到兔子，特意挪了一點空間給兔子睡覺。

一夜過去，一人一兔睡得很香。

卓烜早上睜眼醒來，看見一隻如蓮藕般纖細的雪白手臂橫在他的腰上。他愣了好一會，轉頭看見一個全裸的少年睡在他的床上。

卓烜看著床上的少年發呆了好一陣子，頭腦裡有點混亂，心裡想著這人是哪裡來的，怎麼會出現在他家？是他們學校的學生嗎？他記得他昨天應該是撿了一隻小白兔回來，而不是人。對了，小白兔呢？

就在這時，床上的少年睜開眼了，黑色的大眼睛又圓又亮，見到卓烜之後立刻笑了起來，好像還想要過去蹭一蹭。

卓烜察覺到少年的動作了，連忙用手掌按住他的額頭，避免他貼上來：「等等，你是誰？怎麼會在我床上？」

少年歪著頭覺得疑惑，怎麼經過一晚上卓烜的態度就不一樣了。他退後了一點，用兔子常用的蹲坐姿勢，但這時他才發現他的身體不是兔子的身體，而是人類的身體：「我是……」

話說出口的時候，少年自己也嚇了一跳，用手摀住嘴巴，沒想到自己還會說人類的語言。

卓烜看少年一臉迷茫的樣子，臉上完全寫著：「我是誰？我在哪？我在這裡幹什麼？」他看少年的模樣也不像是壞人，還只是個小朋友而已，不會是哪個離家出走的學生吧？但他突然又注意到少年的右小臂纏著繃帶，跟昨晚獸醫替小白兔包紮的手法很像，尾端打了一個可愛的蝴蝶結。他腦中突然閃過一個念頭，連自己也被自己嚇到了：「你不會是……兔子吧？」

少年看著卓烜，臉上露出「卓烜終於把牠認出來」的喜悅，激動地點了點頭，後腳往前一蹬，直接撲到卓烜身上去。

少年的動作太快了，卓烜根本來不及閃，下意識伸手把人抱在懷裡。他手中摸著白皙滑膩的腰身，這才想到少年一直都沒穿衣服，大腿貼在他某個地方蹭……讓他原本就晨勃的地方更有反應了。

少年覺得自己好像碰到了什麼奇怪的東西，還硬硬的，低頭一看，伸手就要往卓烜的褲襠上摸。

卓烜及時抓住了他的手：「別亂動，先下去，去穿衣服。」

少年乖乖地從卓烜身上下來了，但是臉上露出問號：「衣服？」

小白兔是不用穿衣服的。卓烜也知道，他甚至沒有回答少年的問題，起身下床去衣櫃裡找少年可以穿的衣服與褲子。

少年看見卓烜走路時褲襠鼓鼓的，是他昨晚看見大胡蘿蔔的位置，也是剛剛碰到的地方。

卓烜的尺碼比少年大了不少，幾乎找不到合身的衣服。他想了想，回頭問向少年：「你是怎麼變成人的？」

少年看著自己的雙手與雙腿，說道：「我不知道。」

「既然能變成人，那能變回兔子嗎？」

「我也不知道。」

真是呆兔子。卓烜心想。他翻出一件寬大的T恤，讓少年套在身上，剛好可以遮住下體，內褲與褲子的尺寸都不合，乾脆就先不穿了。卓烜今早一醒來就受到了驚嚇，到現在他仍有不現實的感覺，趁著去洗漱的空檔，他想安靜一會，好好理清思緒：「去客廳坐好，等等我有話要問你。」

少年乖乖去客廳坐好了。他還不習慣自己的雙腿，走到一半時差點要用跳的，被卓烜給喝止了：「好好走路。」

卓烜更加確信他就是那隻小白兔了，否則哪有人類的走路方式會這麼奇怪的。

卓烜刷牙洗臉完畢之後，在房裡換了衣服才出來。他習慣早起，現在距離要出門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在這段期間，他可以好好跟小白兔談一談。他走到廚房去替自己弄了三明治跟牛奶當早餐，想到小兔子的食物，他還沒準備牧草，又到冰箱裡去拿一顆水蜜桃。

少年看到水蜜桃眼睛都亮了，用雙手捧著，一小口一小口地啃。就算外表變成人類了，行為跟兔子還是沒兩樣。

卓烜在他旁邊坐下，一邊吃早餐一邊問：「你叫什麼名字？兔子有名字嗎？」

「有。」小白兔啃得下巴都是水蜜桃汁，「我叫黎岫。」

「你多大了？」

黎岫在心裡算了算，回答：「兔齡六個月。」

兔齡六個月是什麼東西？卓烜差點忍不住笑了。不過他壓根就沒有兔子的年齡觀念，看小白兔在他手裡這麼小一隻，直接在心裡認定黎岫未成年了。

「手是怎麼受傷的？」

黎岫看著自己的手：「在公園裡被樹枝勾到了……啊，不是那幾個小孩子……是我自己……」

卓烜又問他幾個問題，除了小白兔自己也不知道為什麼可以變成人類以外，能回答的都回答了，對他一點戒心也沒有。卓烜在想，如果自己是壞人的話，可能早就把這隻稀奇的小白兔給賣掉了，或者騙他去馬戲團表演。等等，他想到了，他本來是打算給小白兔找個飼主的，但如果讓別人知道這隻小白兔會變身的話，會不會被抓去研究？

「卓烜？」小白兔現在已經知道他的名字了，而且好像還很喜歡叫他的名字。

卓烜暫時還沒有想好要怎麼安置小白兔，但看樣子是沒辦法送給人養了。他看了一下時間，差不多要出門了，他對黎岫說道：「我得去上課了，你乖乖待在家。」

黎岫睜大眼睛望著他，露出一臉呆滯的表情。

「誰來按門鈴都不要開門。」黎岫這副表情，頓時讓卓烜覺得自己好像是遺棄小動物的無良飼主。他嘆了一口氣，又說：「中午我會回來弄吃的，在家裡想做什麼都可以，但不要亂跑，知道嗎？」

黎岫聽見卓烜中午會回來又高興了，笑著回答：「知道了。」

※

卓烜的住處離學校不遠，來回一趟不過十幾分鐘而已。但他剛好今天中午前後都有課，午休只有一個小時而已，他還特地去買了牧草，回到家之後也只剩半個小時就要出門了。

但變成人之後的小白兔好像對牧草就沒有什麼興趣了。老實說，卓烜看著變成人類的黎岫在自己眼前吃草感覺也很奇怪。他想起小白兔早上啃水蜜桃還啃得津津有味的，乾脆直接問他：「你能吃什麼？」

「我也不知道。」黎岫比卓烜更加迷茫，對於變成人類這件事還不能完全適應。

卓烜是買了便當回來吃的，他去拿了一隻小湯匙，餵一口白飯給黎岫吃：「吃飯可以嗎？」

黎岫咬了一口，覺得白飯香香甜甜的，雙眼瞇了起來：「可以。」

卓烜又試了幾種便當菜給他吃，黎岫偏好蔬菜，除了不太吃肉以外，好像什麼都吃，還挺好養的。卓烜趁著吃飯空檔上網搜尋兔子吃的食物種類，看見有人說自己家裡養的兔兔什麼都吃，餵他人類的食物也吃，吃盆栽裡的花，也吃衛生紙，然後底下有好幾個網友評論：「不要什麼都餵兔兔吃，牠們根本不知道食物對身體的好壞。」、「兔兔是很單純好奇的動物，不管餵什麼都會吃，拜託千萬不要亂餵。」

卓烜看見這些內容，拿著湯匙的手頓了一下。黎岫啊嗚一口把湯匙裡的食物給吃進去了，兩頰鼓鼓的，好像吃得很開心的樣子。

卓烜又莫名其妙產生罪惡感，他想起被獸醫說教的情形，感覺到「無良飼主」的標籤已經貼在他額頭上了。

他現在非常確定，養兔子是一門學問。

吃完飯後，卓烜收拾一下桌子又要走了。黎岫站在門口，用依依不捨的目光目送他離開，他還是穿著早上那件寬大T恤，雙腿光溜溜的。

卓烜心裡想著傍晚下課回來前應該先去買幾套衣服給他穿：「我很快就回來了。」

「好。」

就在這個時候，一位鄰居大媽走上樓梯，剛好遇到了正要出門的卓烜：「啊，卓老師，這麼巧。」

卓烜心想不妙，要關門已經來不及了，便用門及身體巧妙地擋住黎岫的下半身。黎岫聽見聲音，好奇地掂起腳尖，從卓烜的肩膀往外張望，一雙大眼睛圓圓亮亮的。

大媽已經看到了黎岫的臉：「卓老師要出門上課嗎？這位是……」

「我姪子。」卓烜臨時想不到好的理由，只能這麼說了。不管在哪個地方好像都會有這種熱心過頭的鄰居，這位大媽先前覺得卓烜不錯，一直想把自己的女兒介紹給他相親，卓烜推掉幾次之後，她才放棄。但過了不久，她又開始追問卓烜喜歡怎麼樣的女孩子，她可以幫忙物色，讓卓烜頭痛了好一陣子。

「哎呀，小朋友長得好可愛啊。先前沒看過呢，是在卓老師的學校裡念書嗎？」

「呃……是啊。」

「念幾年級了啊？……因為念書才搬來跟卓老師一起住的嗎？……有空的話來我們家坐坐……」

卓烜應付完鄰居大媽之後，又看向一臉茫然的小白兔，小白兔沒有回大媽的話，全程就只會傻笑而已。卓烜之前是沒有想到該怎麼處理黎岫的事，才讓他待在家裡。不過要是被人看見的話，他就不得不幫黎岫弄一個身分了。黎岫看上去年紀這麼小，不像是有自主行為能力的人。他想起自己剛才撒的謊，難道真的要讓小白兔去上學嗎？

卓烜一想到小白兔坐在一群學生之中……呃，他無法想像。他明明只是個飼主而已，為什麼要煩惱這些事？

不，他連飼主都算不上，就只是順手救了一隻被欺負的小白兔而已。

「卓烜？」小白兔站在門口歪著頭看他。只要卓烜不走，黎岫好像也會一直站著不離開。

卓烜知道不能呆站在門口，再多遇到幾個鄰居，麻煩就更多了。他伸手摸了摸小白兔的頭：「快進去吧，我傍晚就回來了。」

黎岫瞇起眼，用頭去蹭了蹭卓烜的手心：「好。」

卓烜出門去上課了，這一路上他都在想這件事，得出以下兩個結論：

一，把黎岫關在家裡→被鄰居察覺不對勁，通報失蹤人口或社會局→黎岫被發現兔子身分→上電視新聞→抓去研究室做實驗。

二，黎岫偽裝成學生去上學→小白兔學數學，小白兔學英語，小白兔學人類的知識→小白兔成績倒數第一名→卓烜要惡補小白兔的功課？？？

不對，第二條走向怪怪的，重來一次。

二，黎岫偽裝成學生去上學→小白兔被學生欺負→小白兔哭唧唧跑去找卓烜→卓烜替小白兔出頭？？？

不行，這件事太過玄幻了。卓烜真的想像不出來，小白兔這麼呆，感覺不看好都不讓人放心。

卓烜嘆了一口氣，完全不知道該怎麼選擇才好。

這時候有人在他背後出聲：「早啊，卓老師。想什麼啊？想得這麼認真。」

卓烜回頭一看：「早啊，郁老師。」

郁子揚是他們學校的教務主任兼英語老師，通常只用兩三句話就能把頑劣的學生治得服服貼貼的，沒有學生不服他的，腦子裡時常有很多稀奇古怪的主意。卓烜跟他關係還算不錯，突然想到可以跟他請教：「我有個問題想問你。」

「說吧，什麼事？」

「呃，我有個朋友養了一隻寵物……」

郁子揚一聽見這個開頭就笑了：「然後呢？」

「這隻寵物不肯安分待在家裡，也不能託給別人，但是我朋友上班又不能帶著牠，他很煩惱……」

「這有什麼好煩惱的。」郁子揚還是笑，「既然這麼擔心的話，那就把牠放在自己看得見的地方不就好了。」

「可是……」

郁子揚用手拍了一下他的肩膀：「有扈校長在，你怕什麼。」

卓烜站在原地呆了一會，也笑了起來。原來早就被看穿了。不過郁子揚說得倒是沒錯，與其把小白兔放在別的地方，倒不如放在自己的視線範圍內還比較安全。小白兔這麼呆，要是有壞人拿著食物在門口誘惑他，他可能就傻傻開門了。

笨兔子。

第一章 我叫黎岫，兔齡六個月

「……哈哈哈，有夠笨的……要跑去哪裡……看，牠會咬樹枝耶……」

傍晚五點半，是學生們已經放學的時間，校園裡空蕩蕩的。

卓烜才剛踏出校門，就聽見圍牆邊的窄巷裡傳來一陣小孩子嬉鬧的笑聲。小孩子在路邊打鬧是稀鬆平常的事，卓烜原本不怎麼在意的，但是他看見了，一團白白軟軟的東西飛快地竄進草叢裡，好像在瑟瑟發抖。站在草叢邊的三個孩子手裡拿著樹枝，正在戳牠逗牠。

卓烜是個高中老師，而且還是在自己的學校附近，看見這一幕了自然不能不理。他立刻走上前去，朝他們喊道：「喂，你們在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