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巧克力

「她是我的學姐，留著一頭短髮，我到現在都還忘不了她。我便是在那時，頭一次知道自己喜歡短頭髮的女生，這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很漂亮吧，那個剪短髮的她。」

客人名叫東赫，意中人是大他一歲、且比他早踏入社會的學姐，他已經暗戀她兩年了。

在他復學後的某次聚會裡，他第一次遇見那個她。她是轉系生，當時他剛剛復學，她距離畢業則只剩最後一個學期了。

「後來，時隔已久再見到那個學姐，她剪掉了原本的一頭長髮。那時候，她已經找到工作，剛好是就職報到前的最後休息期，而我就是在第一次看到短髮的她之後，才意識到：『啊，我喜歡這個人啊。』

「從那之後，我們就滿常見面的，無論是我還在當學生的時期、或是我在她們公司附近上班的時候，凡是午餐時段有空，我時不時就會叫她請客、要不然就是換我請吃飯，於是我們兩個就越走越近。」

「但是，您知道的。」他一臉心灰意冷，表情中隱含著錯綜複雜的情緒。

「某一天，我注意到她的無名指上戴了一枚戒指，上次才聊到相親的事，看來是挺順利的吧。只有我、只有我的感情生活這麼失敗。」

他接著說道：

「我便問她『那戒指是怎麼一回事？』即使我心知肚明，還是想著『應該不會吧，不可能吧』。」

「我跟上次的相親對象交往了，才開始沒幾天而已。這戒指有點令人害羞呢，哈哈。」

「學姐邊講邊面露尷尬，又因為想起那個人害羞地笑了。而我卻又覺得那樣的她好美，有夠煩的。」

「您本來就知道她有在相親嗎？」

「是呀。因為我常常開玩笑地說『都找到工作了，現在該交個男朋友了吧』，所以我以為這次也只是鬧著玩而已，沒想到是來真的。」

聽著這麼令人心酸的故事，我以沉默表達了我的安慰。

「果不其然啊。」

聽聞這種開頭，我以疑惑的眼神問了後續。

「我喜歡的，別人也都喜歡。上次暗戀別人是如此，而這次又是如此。」

「之前也有類似的故事嗎？」

「我應該喜歡那個人一年多吧⋯⋯她也交了男朋友。我第一眼便被她迷住了耶，竟然有男朋友⋯⋯我嘗試忘得一乾二凈，陸續又有了新的對象，但最後都無疾而終。」

「⋯⋯」

「很奇妙的是，就連我欣賞的無名演員，也會在某個瞬間獲得高人氣，很好笑吧？每次都這樣喔，是老天嫉妒，所以把我喜歡的女生都打造成萬人迷嗎？人總是會有那種感覺嘛——希望只有我知道那個演員、只有我默默珍惜喜歡她。但為什麼我心儀的人，也會走進別人的雷達網之中呢？再加上這個學姐的案例，又更加深了這種想法——我喜歡的人事物，終究不能屬於我。」

東赫先生繼續講道：

「可笑的是，我要被我的經歷定型了，我就是一個不值得擁有愛情的人吧。

「我好羨慕那些可以盡情喜歡他人的人們，因為對我而言好難，雖然我不是刻意為之，卻無法正正當當地接受自己的情感⋯⋯」

他說，他以為自己只要負責喜歡，整個宇宙就會過來撮合他了，「唉別再哭哭啼啼了，讓事情如你所願總行了吧」之類的。乾脆直接討厭人類，會不會好一點，畢竟對他來說，心儀的對象不喜歡自己，是世上最令人傷心的事情了。

「看來先生您厲害的地方就是，只會喜歡上好的人事物，因為所有人都會望向好的事物呀。應該說您看人的眼光很好才對吧？」

「這也稱得上一種能力嗎？」他一臉無奈，邊嘆氣邊笑著說道。

「甚至連我只是稍微有好感的女生，也會在某天突然就交了男朋友喔。要不然，怎麼會連我的男性友人們都開玩笑地說，要我趕快喜歡一下他們，好讓他們能早日脫單、找到女朋友，我⋯⋯這⋯⋯也太令人難過了吧。」

平時累積的委屈如潮水般湧上，似乎又想起了什麼插曲，他說：「⋯⋯我再跟您分享個好笑的故事如何？」而我也用眼神表達了我的好奇心。

「有一天啊，我去圖書館，打算借兩本不同種類的書，一開始透過系統檢索時，都跳出『可借閱』三個字喔，我只要接著找到架上的書就可以了。但是，那些書都不在正確的擺放位置。認真的，我怎麼找都找不到。後來我就猜想是不是館內有人在讀，於是還留心地觀察了大家手裡的書⋯⋯但是，結果你知道那些書在哪裡嗎？⋯⋯在圖書館入口處，開架展示人氣圖書的地方，我看到之後，真的是無言地笑了。連書都不在它應該在的地方，而被劃分為推薦圖書、刻意放在更顯眼的區域。它彷彿在跟我說，本應在我追尋之地的人們，在更早之前，就已經被別人相中了，那就像是我本人的處境吧，注定白費力氣一場空。」

「唉⋯⋯」他用長長的沉默結束了剛剛這段比喻。我小心翼翼地接續問道：

「不過話說回來⋯⋯那位女生，應該算是滿認真在交往的吧，畢竟已經過了將近一年了⋯⋯？」

「我不清楚，但應該是吧。據說男方比她大上五歲，是個成熟的人，有穩定的工作，我差得遠了⋯⋯

「而且他們剛交往沒多久的時候，她對誰都沒有公開這段戀情，她說還要再等一陣子，但是每次見到時都這麼說道：

『我只跟你講而已，你先不要告訴別人喔！』

「為什麼呢？為什麼成天跑來跟我分享呢？啊明明我也不是她心中最重要的第一順位。是我太好欺負嗎？還是我們的關係很舒適嗎？東想西想的。

「但您知道，更讓人心碎的是什麼嗎？是那個男生比我優秀多了，他擁有我還沒得到的條件。接著我就開始清點，那個男生哪裡厲害？再細數自己有什麼部分比不上他？這些雜緒在腦中徘徊無數次，但我明明根本不是他的對手。」

他說，為了接近喜歡的對象，他在很多不喜歡的事情上做出了各種努力，只為了讓自己的心意不露餡。分明不怎麼喝酒，卻為了看看喜歡的人會不會出現，於是每次都出席酒局；因為擔心會造成對方的壓力，他甚至在別人的紀念日時幫忙盛大地慶祝，只為了送她生日禮物的時候不要顯得尷尬。東赫先生說，他這是不得已的方法，也是他自己的選擇。

「儘管，我知道是我自己沒有早一步告白，所以老是既後悔又傷心，但比起怪罪那個沒能勇敢表達的自己，我經常忍不住把一切歸咎於他們。我想著，希望看到他們關係破裂，然後再給我一次機會就好了，或期待那個男生哪天就不喜歡她、甚至是出軌就好了，這樣她就會回頭依靠我了吧。

「要是這樣有多好、如果那樣就好了，這種想法反反覆覆地出現，我自己都快要受不了了。有時候，我也會懇切地祈禱——希望我能理直氣壯地告白就好了。

「我總希望他們可以趕快結束那段感情，是我太窩囊懦弱嗎？是我太貪心了嗎？就算他們分手，大概也輪不到我吧⋯⋯都是我不夠好。」

「感覺要分了，我們太～常吵架了。」

對方總是會向東赫先生諮詢戀愛大小事，而他也別無他法，只能豎耳傾聽。

「有時候她會說他們快分手了，然而隔天又在公開的社群平台上傳他們出去玩的合照。那當初就別說這種話嘛，平白無故讓人期待⋯⋯

「那些各式各樣的情歌呀，聽久了就會發現都大同小異——在遠處深情地望著名花有主的人，憶起那些曾經愛過他的日子，再包裝一番，說會默默祈禱他遇到更好的人、祝他幸福快樂之類的。但放在現實生活中，這些都太老套了，為何偏偏有人要喜歡我喜歡的人咧？為什麼我喜歡的她不選我、而是愛上了其他人呢？

「縱使跟那個人一起吃喝玩樂，我的身分都只能是一個男生朋友、一個值得信賴的男性友人，永遠止於普通朋友、好學弟的角色。」



「我覺得你真的是一個好人。」

「有天，她這麼跟我說呢。這下真的就只能當朋友了，不會友達以上、也沒有戀人未滿。

「我多麼希望自己有勇氣表白，勇敢抱得美人歸。我卻做不到。我不想在遠處憧憬、祝福她，而是希望能守護在她的身旁。

「大家好像本來就覺得單戀別人是沒膽量的行為，這是為什麼呢？為什麼兩人相戀是美滿，而單戀就比較可恥？當事人都已經夠煩惱了，還這麼悲慘？自作多情地一下子迷上對方，接著自編自演小劇場，因為她的一舉一動而心動，再自己了結一切——我也不懂自己在搞什麼。」

突然意識到自己的故事又臭又長，東赫先生有些難為情地低下頭說道：

「我很可悲吧，暗戀人家暗戀成這樣。」

「才不呢，暗戀他人的當事者都是乙方，無可避免地使出渾身解數，吸引對方的目光，心中吶喊『再多愛我一點吧』、『再多關照我一些吧』。

「即使面對對方『船過水無痕』的態度，仍想守住自己的心意，同時努力不越界犯規，您知道，這多麼值得嘉許、難能可貴？都不用別人教，就知道怎麼愛一個人，再怎麼樣，這都比懷著討厭他人的憎惡之心好多了。

「所以說呀，東赫先生，您要知道自己有多麼帥氣。不管對方喜不喜歡自己，仍選擇好好愛人。您該為自己感到驕傲，哈哈。」

為了安慰垂頭喪氣的客人，我奮力掩飾尷尬、開調皮的玩笑話，而他也露出了淡淡的微笑，接著像是在整理思緒一般，視線緩緩掃過壁櫥中包裝精美的巧克力禮盒，才接著開口。

「想被察覺⋯⋯又不想被發現，那種心情⋯⋯大概是對方對我也有意思的時候，才希望自己的心意被發現，反之，就不希望對方意識到我的別有用心吧⋯⋯？」

即使能輕易猜想到他想聽哪種話，我卻沒有脫口而出，事實上我也很難回答些什麼，於是我只是繼續凝視著他。

「現在，真的該放棄了嗎？我好害怕愛情。明明是我先喜歡人家的⋯⋯如果愛情的世界裡也有分先來後到，或是成果都歸到最努力的那個人身上，我就能當第一名了吧。但顯然不是如此，先後次序、努力程度，好像都毫無意義，只有成為她眼裡的唯一，才是那個第一名。」

他一臉生無可戀，似乎是在想著「是時候放下了」。他隨著腦中混沌的思緒長嘆了一口氣，一邊用掌心遮住自己的臉龐。

「東赫先生，您也想被人喜歡嗎？」我問道，就算答案已然呼之欲出。

「是呀，如果是那個她就再好不過了。」

我的嘴角浮現淡淡笑容，遞給他分裝成小塊後仍香氣濃郁的黑巧克力，外頭以高級的黑色鋁箔紙包裝，並用紫色蝴蝶結點綴。通常包裝巧克力的時候，會選用導熱係數高的鋁箔紙，這樣散熱效果較好、巧克力才不容易融化。我突然覺得，東赫先生的單戀，也該覆蓋上散熱的鋁箔紙了。

「這是黑巧克力，完全沒有任何其他添加物、純度百分百的黑巧克力，嘗起來很苦吧？」

他一邊用眼神表達感謝，一邊打開巧克力的包裝紙。將巧克力一口放入嘴裡，他立刻微微皺起了眉頭。

「嗯，真的有點苦，但還算是滿好吃的。有種在吃『正港的』巧克力的感覺？」

「沒錯，就像它一樣，愛情也是苦澀的，卻隱含著自己的底蘊跟深度。再苦的巧克力都會激起腦內啡，讓人覺得愉快又幸福。所以，我想說的是⋯⋯」

我稍稍停頓了幾刻，才接續剛才的話題。

「無論何其苦澀，您的感情仍是純度百分之百的愛意，因為那個人，多了幾絲笑容、多了片刻的幸福，光是如此，便已是足夠完整的愛情了。」

我無從知道他是否會繼續無盡地等待，還是終有一天選擇結束這場暗戀，唯獨可以肯定，從他吞下那塊黑巧克力，而意識到甜甜蜜蜜的巧克力本質上不離苦澀，他會為這段單戀作出新的決斷。雖然他會如何消化自己的感情，仍是個未知數，我依舊盼他可以體會，過去苦口的單戀裡，也隱含著幸福。

 

杏仁巧克力

晚秋時分，外頭的空氣冷颼颼而冰涼，我無謂地反覆開關店舖的大門，讓內外空氣流通。已經好幾次沒發出聲響的門上掛鈴，在風聲的威力之下，才勉強地發出「噹啷」之聲。

「老闆，您該修理一下它了吧，要不然就再買一個新的銅鈴也好。」

初夏之際，已經在門上掛了許久的銅鈴有點故障。跟著我工作許久的宰賢大概是看不過去，特別唸了我幾句。儘管我總是在心中想著該修理，卻遲遲沒有付諸行動，這次，我才下定決心，想著「等這個客人走後，我就會修」的心態，迎接了客人的到來。

「他是個好人。他是個好人沒錯，但好像是我愛他多一點，所以又有點討厭他。」

她叫張智允，目前有交往對象，但心中又暗戀著其他人。她身著黑色荷葉邊絲綢罩衫，像是獨自留在悄悄遠離的春天裡。她在椅背上披了淺沙色的風衣，深呼吸一口氣後，才娓娓道出故事。她先介紹了自己，今年三十一歲，在一家貿易公司工作。她說她受倦怠期所苦，而身邊有一個親近的同事見縫插針般走入她的視線。她自言自己比男友還更喜歡對方，所以精神上很疲憊，曾經密切的聯絡、變成了姍姍來遲的回覆；過去頻繁的相聚，淪為爭執增加的契機⋯⋯所以她說她有點累了。

「我⋯⋯我該怎麼辦才好呢？」她說，她意識到自己的感受不太對勁，所以才找上門來。該斬斷新緣？還是應該為了新的機會整理掉現在的關係？不，更該問的是，能否以這種矛盾之情繼續跟現任男友交往？

「從某個瞬間開始，見面變得像是一種義務，那些時間顯得格外沒有意義，於是我心中的疑慮便發芽生枝了，懷疑著自己到底愛不愛眼前的這個男人。」

「那位同事也清楚這件事嗎？」

「我想多多少少有吧。畢竟我常常會分享我的煩惱，但我們還是一如往常地維持著好友關係。

「那個同事說的話總特別能給我安慰，不知道我究竟是喜歡他，還是喜歡他能成為我的依靠，或僅是因為我跟男友的關係疏遠而如此⋯⋯我覺得腦中一片混亂。」

「您覺得您能確定嗎？跟現任分手後，您會想跟同事在一起？您確定，當現任再次跟您關係活絡，您的心也是向著新的姻緣嗎？」

在我持續而冷靜的提問之下，她一概沉默以對。

「⋯⋯那位同事的安慰總是能輕易動搖我⋯⋯不，大概是我太軟弱了，對。所以⋯⋯我也跟現任男友提過一次分手，但當下他馬上挽回我，問我怎麼這麼反常，是不是最近太勞累才這樣、然後要我再想想。」

她遲疑了一下，又繼續說道：

「是啊，一定是因為太忙了，一定是因為相處久了，三年的時間，是該鬧出一點矛盾了⋯⋯想著這些，男友的一舉一動怎麼也看不順眼，接著心生厭惡、再陷入無盡的比較。在我提分手之後，還努力挽回我的他，在這兩週來，付出了多少心力，而我卻⋯⋯這樣下去，是不是乾脆分手比較好？」

就像趁著好感時，會為了交往，去翻找千萬種理由一樣，女子當前的語氣，彷彿是為了分手，而緊抓著各式各樣的藉口。聽著智允的話語，我只是靜靜地照著她的動作，意識著冰塊的阻力，用吸管攪拌著我面前的冰美式咖啡。

「我需要好好調整我的心態。現在的我⋯⋯就是個壞女人吧？即使沒有實際跟那位同事談戀愛，卻難以否認我對他已經帶有好感，那麼我現在不就是在精神出軌嗎？」

「倘若您現在對那個同事有任何一絲愛意，那確實該整理一下，因為那是您最大限度的禮貌了。就算您跟其他人沒有發生越界之事，心中卻更想念不在身邊的那個他，這對對方而言，何不是一種失禮呢？」

對智允而言，在這之前，未曾有任何人鞭策過自己，於是在這段日子裡，她偶爾還會合理化自己的行為：「是因為倦怠期啦，不是我的錯，現在這個時機的情況特殊而已。」直到這個當下，才透過初次見面的人，聽見這些早該聽到的逆耳忠言，她不禁流下了眼淚。

「對不起⋯⋯然後，謝謝您。謝謝您點醒我，是我太不爭氣了，也謝謝您讓我更加確信該梳理一下自己的心了。」她擦了擦無盡流淌的眼淚，向我如此致意。

「這是杏仁巧克力（Almond Chocolate），帶有一點橙香的巧克力，裡面包著杏仁。」

與她的黑色罩衫相襯，我從映著微光的雙層石製托盤中，夾起了微帶刺激性香氣的杏仁巧克力，再遞到尚沉浸在情緒中的女子面前。

她眼角仍閃著一點淚光，拿到巧克力後，便用唇齒「嘟」的咬斷它、悠悠地品嘗味道。

「喔！真好吃。」

「杏仁很硬吧？有些部分酸酸甜甜的，又夾雜一點苦澀，還帶一點鹹味⋯⋯誰能猜想到巧克力裡藏著硬邦邦的杏仁呢，只有嘗過的人才知道呀。」

智允一邊說著「謝謝」，一邊拭去頰上的淚珠，再打開店門離去。她那雙高跟鞋咯噔咯噔的回音，在安靜的街道上蕩漾了許久。她離開後，趁我想起，趕緊買了新的銅鈴、掛回門上。換上新的掛鈴後，它立刻更加清亮地「噹啷」響起。

黑巧克力

「她是我的學姐，留著一頭短髮，我到現在都還忘不了她。我便是在那時，頭一次知道自己喜歡短頭髮的女生，這很大一部分是因為她很漂亮吧，那個剪短髮的她。」

客人名叫東赫，意中人是大他一歲、且比他早踏入社會的學姐，他已經暗戀她兩年了。

在他復學後的某次聚會裡，他第一次遇見那個她。她是轉系生，當時他剛剛復學，她距離畢業則只剩最後一個學期了。

「後來，時隔已久再見到那個學姐，她剪掉了原本的一頭長髮。那時候，她已經找到工作，剛好是就職報到前的最後休息期，而我就是在第一次看到短髮的她之後，才意識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