卓文君（前175-前121/漢朝）：姐的牌坊自己立

1

兩千多年前的某個夜晚，月色如同往常一樣靜謐無聲。蜀郡臨邛（今四川邛郲）的某富商家裡卻雞飛狗跳，亂成了一鍋粥。

這家的千金大小姐，跟一個僅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跑了。這戶倒楣人家的男主人名叫卓王孫，祖上以冶鐵為業。到了他這一輩，已經積攢下了萬貫家財。再加上卓老爺天生極具商業頭腦，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成了當地巨富。此刻卓老爺氣得快要原地爆炸了。他視若珍寶的女兒，居然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連夜私奔了。這個新聞明天一定會登上蜀郡的頭版頭條，畢竟他赫赫有名的卓家，在當地影響力極大，而他貌美如花的女兒，是多少富二代、官二代等一眾青年才俊的夢中情人。這下老臉可丟大了，不知會被那些眼饞卓家千金的人怎樣嘲笑呢。

這位為愛出逃的叛逆少女，就是大名鼎鼎的才女卓文君。

卓大小姐是個名副其實的「白富美」，集萬千寵愛於一身。她就是「瑪麗蘇小說」的女主角，美貌、才氣、家世全都擁有了，就差一段轟轟烈烈的愛情。從出生起，卓文君就被卓老爺愛惜地捧在手心，卓家上下也都對這位小公主呵護備至。

在錦衣玉食的滋養下，卓小姐出落得愈加明豔動人。《西京雜記》中記載她是「眉色如望遠山，臉際常若芙蓉，肌膚柔滑如脂」。卓老爺子一臉寵溺地看著自己的寶貝女兒，心裡想著，全世界最好的，我都要給我閨女。於是卓文君從小就是限量版錦衣羅裙想要就買，訂製款珠翠髮簪應有盡有，她的衣帽間和梳妝檯，簡直就是萬千少女夢想擁有的。卓文君的日常生活，就是每天從五平方米的豪華大床上醒來，吃個精緻的早餐，然後跟著專門請到家裡來的老師學習音律和文學，下課後就彈彈琴寫寫詩，過著神仙一般的生活。

這樣被保護得很好的女孩子，從來不知道世事險惡。她的世界裡，只有風花雪月。她乖巧，聽老爸的話，每一步都走在已經鋪設好的平坦大道上。在十六歲那年，她聽從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給了一個同樣家世顯赫的公子，換了個地方繼續當她的大小姐。不太幸運的是，這位在歷史文獻中都不配擁有姓名的公子，年紀輕輕就因病去世了。女主角卓文君的精彩故事還沒開始，這位公子就早早地成了一抔黃土。彷彿一切都在為她之後那段波瀾壯闊的愛情做鋪墊。

老公死了，也不是什麼大事。畢竟卓文君並不是那種要靠著嫁人來改變命運的女孩子，條件優越的原生家庭是她堅實的後盾。卓老爺想著，乾脆就把自己的寶貝女兒接回來吧，省得自己天天惦記。自己有的是錢，養閨女一輩子也沒問題。於是卓文君在家當起了小寡婦。她的生活還是和從前無異。那個英年早逝的前夫，很快就被翻篇了，並沒有讓她的心緒發生太大的起伏。

而在家當著小寡婦的卓文君，並不知道自己的婚事是人們茶餘飯後談論的熱點話題。蜀中的男人都對如今單身的卓文君垂涎不已，然而並沒有人有過提親之類的實際行動。一來呢，卓文君再好，到底已經結過一次婚了，有頭有臉的人家對這方面是有忌諱的；二來呢，卓文君的擇偶條件很高，資質平平的人她又看不上，不想將就。這樣一來，卓文君再嫁的事就被耽擱了。不過她自己也不著急，反正在家的小日子過得挺滋潤的，感情這事，就隨緣吧。

只是卓文君心底還是有些說不出的遺憾和落寞。

當初聽老爸的話稀里糊塗地結婚了，至於愛情的滋味，實在是沒有細品。畢竟和第一任丈夫都還沒有培養出感情呢，他就一命嗚呼了。而且剛結婚的時候，卓文君對這個人也說不上多喜歡。可是不管怎麼說，一次婚姻之後，卓文君不再是個黃花大姑娘了，經歷過人事，便食髓知味。她想要再次品嘗了。

2

卓文君雖然是位大家閨秀，但她並不是只讀著儒家經典長大的。青春期時，她也躲在閨房裡偷偷看過言情故事，對於那些驚天地泣鬼神的愛情，她有著無限的神往。第一次嫁人的時候，她是有些遺憾的，自己對這位公子並沒有什麼心動的感覺，書裡的浪漫愛情，都是騙人的嗎？

這個疑惑的解開，是在遇見司馬相如的那一刻。

卓文君永遠記得那一天，百無聊賴的她逛著自家的後花園，看見僕人們忙裡忙外，一問才知道，原來今天有貴客臨門。卓文君心裡好奇，誰這麼大面子，值得老爸差人準備這麼隆重的宴席？ 於是宴會開始的時候，卓文君就偷偷地躲在簾子後面觀察。

只見宴客廳裡坐了上百個客人，為首的便是當地的一把手—縣令王吉，以及另一位富商程鄭。卓文君心裡更加疑惑了，就這也值得我爹擺這麼大陣勢？ 畢竟卓大小姐跟著她老爸，也是見過大場面了，什麼達官貴人沒見過？ 她有一點失望，準備再過一會兒就離開。

就在這時，一個年輕人出現了。

看見他的那一瞬間，卓文君的心臟，漏跳了一拍。

這個年輕人目測身高至少一米八，長身玉立，眉眼俊朗，白衣飄飄。在卓文君的眼裡，他連頭髮絲都在閃閃發光。宴席之上的絲竹管弦之聲戛然而止，只聽這位帥哥用充滿磁性的聲音說道：「在下司馬相如，拜見各位大人。」

司馬相如。多麼好聽的名字，簡直就是偶像劇男主的標配。

卓文君此時心裡就像打翻了一瓶酸酸甜甜的草莓味氣泡水，全身都在冒著粉紅色的泡泡。難道這就是怦然心動的感覺嗎？

司馬相如恭敬地向縣令和卓老爺行了禮，抬頭起身的那一刻，他的目光正好撞上了卓文君藏在簾子縫隙中的那一雙美麗的大眼睛。目光與目光，隔著觥籌交錯的賓客和重重的桌椅，電光石火般交纏在了一起。卓文君頓時臉紅耳熱，整個人暈乎乎的，好像喝醉酒一般。難道這就是戀愛的感覺嗎？

她聽他一邊撫著琴，一邊吟唱著他自己創作的辭賦。他的文采可真好啊，長得帥就算了，還如此有才，這誰抵擋得住呢？ 怎麼感覺他的這首《鳳求凰》，字字句句都是衝著我來的呢？「有一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他口中的美人，會不會就是我呢？

正在卓文君胡思亂想的時候，司馬相如又看似不經意地瞥了她一眼。這一眼，如此深情綿邈，分明是在向自己傳遞情意，暗送秋波。卓文君感覺到自己的全身都在燃燒，心也狂跳不止。此刻的她，已經自動屏蔽掉了宴客廳內除司馬相如之外的上百號人，包括她的老爸卓王孫。卓文君的眼裡，現在只有這個風度翩翩的公子了。她心想，既然老天賜我這場浪漫的邂逅，那我一定要抓住機會。

於是卓小姐在心裡暗暗做了決定。

卓文君（前175-前121/漢朝）：姐的牌坊自己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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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千多年前的某個夜晚，月色如同往常一樣靜謐無聲。蜀郡臨邛（今四川邛郲）的某富商家裡卻雞飛狗跳，亂成了一鍋粥。

這家的千金大小姐，跟一個僅有過一面之緣的男人跑了。這戶倒楣人家的男主人名叫卓王孫，祖上以冶鐵為業。到了他這一輩，已經積攢下了萬貫家財。再加上卓老爺天生極具商業頭腦，生意做得風生水起，成了當地巨富。此刻卓老爺氣得快要原地爆炸了。他視若珍寶的女兒，居然和一個來路不明的小子，連夜私奔了。這個新聞明天一定會登上蜀郡的頭版頭條，畢竟他赫赫有名的卓家，在...

序（節錄）

我彷彿看見千百年前四處顛沛的李清照，她獨自趕著馬車，疾馳在煙塵四起的大道上。從青州到萊州到衢州再到紹興，這一路她眼睜睜地看著至親離去，山河破碎，自己又孑然一身，若風中柳絮般漂泊無定。可她一次次地咽下痛楚，將其化作清麗旖旎的詞句。

身軀有多柔弱，心志便可有多堅韌。她能做到，我亦可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座橋樑連接起我和另一個時空裡的她們。我仔細品讀那些才女的詩作，搜尋歷史上關於她們的隻言片語，以及後世對她們的評價。於是她們的形象一點點豐滿，有了生動的眉眼、鮮活的聲音、柔軟的身體。她們穿過千年的歲月，一身風塵而來，然後和我面對面地坐著，要向我娓娓道來她們形色各異的一生。

我伸出手，於是感受到了她們手心的溫熱；我又閉上眼，於是聞到了她們周身的香氣。她們要解開我的一個個困惑。曾經的我很好奇，千百年前，和我一樣年齡的女孩子在過著怎樣的生活？ 她

們經歷過怎樣的悲喜，有過怎樣的愛恨？ 她們是否也跟我一樣，遇見了志趣相投的人，做著喜歡的事？

這些女孩子來自不同的階層，過著截然不同的人生。有的生於大戶人家，有的來自普通家庭；有的在民間，有的在宮廷；有的覓得良人，有的遭遇渣男；有的在情場上周旋，有的在官場中闖蕩。寫著寫著，我發現那時的她們和現在的我們，有著太多的共同之處。絕世才女也會在錯誤的感情裡困頓，在人生的彎路上迷茫，也會遇到種種挫折、重重困難。我看到了身為女性的身不由己，但也看到了她們知其不可為而為之的勇氣與力量。重疊的生命片段，縱隔古今，亦有靈犀相通，心心相印。

我們仍然可以同沐雨露，共賞風月。

或許我們大多數人對古代女子的認知，就是相夫教子，賢良淑德。這是教科書和傳統觀念留給我們的刻板印象。但這些才女，讓我們看見了女性生命更多的可能性，哪怕是在綱常禮教極為嚴格，將女性牢牢束縛住的封建社會，她們也活出了不一樣的人生，絕不僅僅是在家當個賢妻良母，侍奉公婆，日日洗手作羹湯。（沒有說當家庭主婦不好的意思。）

我看見了一個女孩是怎樣成長的，看見了時代大背景對女性命運的影響。我想像著那個年代的她們穿著什麼樣的衣服，說著什麼樣的話，做著什麼樣的事情，愛著什麼樣的人。我誦讀她們寫下的詩詞，踏上她們走過的小路。她們陷入熱戀時的欣喜，她們身不由己時的無奈，她們不願服輸時的倔強，即便隔著時間層層的蟬蛻，我也能夠感知，能夠懂得。千百年的時光也無法隔斷這種情愫。或許只因為，我們都是女性。

女孩子當然更懂女孩子。

這樣一群在歷史上極為璀璨的女性，已經沉睡太久了。她們絕不僅僅是一個個名字，一個個代號，一個個虛無縹緲的傳奇。她們曾是一個個活生生的人。我想喚醒她們，將她們的音容笑貌、喜怒哀樂，再次呈現在世人面前。

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燒高燭照紅妝。

我慢慢地想，慢慢地寫。以筆為紅燭，去照亮那些沉睡千百年的紅妝玉面。

——景步航

序（節錄）

我彷彿看見千百年前四處顛沛的李清照，她獨自趕著馬車，疾馳在煙塵四起的大道上。從青州到萊州到衢州再到紹興，這一路她眼睜睜地看著至親離去，山河破碎，自己又孑然一身，若風中柳絮般漂泊無定。可她一次次地咽下痛楚，將其化作清麗旖旎的詞句。

身軀有多柔弱，心志便可有多堅韌。她能做到，我亦可以。

冥冥之中，似乎有一座橋樑連接起我和另一個時空裡的她們。我仔細品讀那些才女的詩作，搜尋歷史上關於她們的隻言片語，以及後世對她們的評價。於是她們的形象一點點豐滿，有了生動的眉眼、鮮活的聲音、柔軟的身體。她們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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