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由於《天地劫》這個故事,涉及了尋寶解謎的元素,我在這篇文章不便透露太多劇情甚至是場景;在此我著重談小說開場的舞臺就好。
故事開始不久,就大篇幅地描寫位於「王得祿墓」的奪寶大戰,這個橋段立刻引起了我的興趣。
王得祿,臺灣有清一代官爵最高的臺灣人,百年前全臺無人不知的名字,如今在一般通史性的史普書籍卻隻字不提了。當然,史普書籍受限於篇幅,內容必須精鍊取捨,像王得祿這樣官位雖高,但對於臺灣在歷史進程中沒有重大影響的人物,大多略去不談,無可厚非。
但是說故事的人,如果忘記王得祿,那真是暴殄天物,該當天打雷劈。
我故鄉就在王得祿墓園附近,我們當地人稱為「王大人墓」,從小就聽聞許多王得祿的傳說:一個蛇精轉世的少年惡霸,受到兄嫂的鼓勵而從軍對抗海寇蔡牽,入伍擔任舉旗手,扛著軍旗當衝刺先鋒,在敗退時因折回戰場揀拾兄嫂織給他的草鞋,誤打誤撞領著清軍反攻海寇而逆轉勝;消息傳回北京朝廷,又因為「一日平海寇、一日平山賊」的功績訛傳為「一日平山海」之無敵軍功,皇帝決意召見王得祿。王得祿面君時粗野無文,跪在階下想偷窺龍顏,抬頭斜視而冒犯皇上,皇上大怒喝令拖出去殺頭;王得祿被轟出皇宮後,同鄉林太監上奏皇上,曰「王得祿大戰蔡牽時額頭負傷,王得祿是想抬頭讓皇上看看他的傷處」,皇上才赦免王得祿;但赦免的消息尚未傳到王得祿耳裡,王得祿竟已畏罪吞金自殺。
鄉下耆老在大樹下,把上述故事加油添醋、繪聲繪影娓娓道來,加上搧風喝茶,足足可以講一個鐘頭。但這還是上半場,下半場還有一個鐘頭:
王得祿的棺柩從清國內地搬運返臺,由東石港上岸,一路橫抬,行經朴子時,街區若有屋牆擋道,見屋拆屋、見牆拆牆,官威凌人,間接也幫助朴子「都更」,其拓寬的道路便是如今朴子中正路。葬入如今位於嘉義六腳的墓地後,村莊雞犬不寧,墓前石人、馬、羊等雕刻半夜有生命,石人調戲婦女、馬羊到田裡吃作物,農民清早到田裡一看秧苗少一塊,往往氣得用鋤頭砍打石雕。村民用盡辦法,祭出「銅針黑狗血」法術想破王家「絲線吊銅鐘」的風水,石雕依然作祟。直到有一天村民半夜行經墓園,聽得守墓小鬼自言自語「只驚千兵萬馬踏,毋驚銅針黑狗血」,村民在墓園旁開道讓人車川流不息,村子才恢復寧靜。如果想當王家女婿的話,得看看自己是否與王得祿一樣身材魁梧:站在王得祿墓桌前的地上,不墊腳尖而能伸手摸到墓碑後頭的枕石,才算過關。
由於從小就在王得祿墓園玩耍,聽聞王得祿這些半真半假的傳說,當我看到《天地劫》開頭場景便選擇在此,我更確信值得期待這個故事。
果不其然,作者在文壇雖是初試啼聲,但故事場景的選擇與想像,都相當精彩,並未令人失望。今天有些標榜「本土」的故事創作,其實犯了一個致命的錯誤:他們只是把故事的場景設定在「臺灣」而已。許多創作者以為,只要故事出現幾個臺灣地名,主角去逛過夜市、進過幾棟知名建築,就是深植於本土的故事。
錯了。在看這類故事時,我們必須試想:把其他地名代入這故事舞臺,故事還成不成立?如果故事換個地名竟然沒有違和感,那就是虛的,號稱本土,卻是空殼。每個地方都有每個地方難以取代的特色,未能把這一點突顯出來,那就是作家的失職,地名將淪為用完即丟的免洗舞臺;這樣的「偽本土」作品若大量產出,讀者多看幾種便煩膩生厭,對於「本土文創」將是有弊無利。
傳統的武俠小說,大多描寫中國的壯麗江山、奇詭江湖,以臺灣為舞臺的作品,比例極少,目前出土作品以筆者收藏的《臺灣四大俠》為最早,後有1976年諸葛青雲寫的《石頭大俠》,十餘年前曾有出版社產出《諸羅奪寶》、《翎月情仇》等「臺灣武俠」書系,可惜難以為繼。武俠小說迷總感慨:都說武俠小說是「通俗文學」,其實武俠小說越來越難寫、越來越少讀者了,早就不算「通俗」!
然而,「武俠」是成人的童話、東方的奇幻小說、浪漫主義的最後一道防線,我堅信武俠不死,只是換一個面貌。我很高興見到《天地劫》嘗試著將尋寶、政治、古蹟、傳說、幫派等元素融合,創造出只能在臺灣發生的故事,為日後的創作者做了良好的示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