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雙聖廟開始傳奇〉 福建發現孫悟空墓 「齊天大聖」與兄弟合葬
本報訊 福建省順昌縣考古工作者日前在位於順昌縣城西北部的寶山主峰上,發現了一處始建於元末明初時期的孫悟空兄弟合葬神墓。
據順昌縣博物館館長介紹,孫悟空兄弟合葬神墓位於海拔一三○五米的寶山主峰南天門後的雙聖廟內。左碑上方橫刻「寶峰」兩個楷書小字,中間豎刻「齊天大聖」四個楷書大字,大字下端橫刻「神位」兩個小字;右碑豎刻「通天大聖」四個楷書大字,大字下端橫刻「神位」兩個小字。「齊天大聖」孫悟空是海內外華人熟悉的神話人物,而「通天大聖」卻沒有在明代小說家吳承恩的《西遊記》裡出現過,幾乎無人知曉。
《生活報》二○○五年一月十二日 十點三十分
英國學者遠赴敦煌欲解「三兔圖」之謎
《聯合早報》引述法新社報導說,英國的研究員準備前往中國偏遠的西部,希望能解開考古學上的一大謎團,即為何世界各地多個古文明考古地點都會找到同樣的一個宗教標誌。
英國《每日電訊報》報導說,三隻耳朵相連的兔子圖出現在英國中世紀的教堂內、蒙古的金屬器皿上,還出現在建於西元六世紀到七世紀的中國隋朝的廟宇中。
報導說,令學術界人士一直感到疑惑的是,為何時間和空間相距這麼遙遠的佛教、基督教和伊斯蘭教都會顯著地採用這個標誌。
在這一畫面中,三隻繞著圈子追逐、耳朵相互交疊的兔子看起來幾乎是一樣的。
報導說,以考古學家為首的英國四人研究組,下個月將會到中國甘肅省的敦煌,研究那裡的壁畫,希望能為解開謎團找到一線曙光。
一千多年前,敦煌是絲綢之路的重要起點,這條著名的通商要道把中國同中亞和伊朗聯繫起來,要道的分支延伸到西藏和南亞。
除了商品之外,宗教和思想也通過這條要道傳播到遠方。研究員們認為,這正是「三兔圖」謎團的起源。
據悉,「三兔」標誌最早出現於敦煌壁畫頂棚的布製華蓋上。英國的研究員到達那裡後將進行仔細研究。
率領研究組的考古學家格里夫斯說:「要是我們能搞清楚為何同一樣東西對古代相距數千里、相隔幾百年的人們都同樣具有意義的話,那我們就能夠幫助現代人理解不同文化和宗教中共同的事物。」
《千龍新聞網》二○○四年八月二十四日 十三點五十五分
我每天都要看上百條的新聞,有些和我有關,大多數則和我無關。這兩則新聞原本和我一點關係沒有,如今卻有了關聯。新聞可以先列出來給大家看,牽扯出的故事卻要一點點說。
看過我之前幾篇手記的朋友一定開始揣測將發生什麼,可我保管你們猜不出。
二○○五年五月底,我趁週末去了次北京的天壇,一無所獲失望而歸後,心情相當沮喪。那時我正遭遇一宗耗盡心力也難以索解的大秘密,甚至代表著人類暗世界的精英們也和我同樣一籌莫展,只能坐等遙遠天際傳來最後的消息。看過「那多靈異手記」《神的密碼》的朋友應當知道我說的是什麼。
這樣的壞心情多多少少對我的工作狀態有點影響。那天中午悶頭在桌上吃盒飯的時候,電腦顯示器上放著的活動木人被一隻手拿起來,拗成莫名其妙的樣子重新放回去,由於重心不穩一個栽蔥摔下來,被我左手一把抓住,好險沒有掉進塑膠飯盒裡。
「你在玩清朝十大酷刑嗎?」我把木人的胳膊、腿捋順放回去,抬頭對明明沒留八字鬍卻總喜歡摸上嘴唇的宗而說。他是我的部主任。
「你這幾天無精打采的,剛才反應挺快啊。」宗而手上出現一把剛洗乾淨的鋼勺,當當地敲著木人的腦袋。這個已婚男人的生活狀態和我們有著巨大的不同,起碼每天的午飯都有老婆在家裡燒好帶來,每個月省下一兩百塊的飯錢,多洗二三十次碗勺。
「你和我的木人總是有仇的嗎?」
「果然,說話也是有氣無力的。」宗而興致勃勃地前後左右敲了木人四下腦殼,小傢伙搖搖欲墜,我一把扶住它。
「放假放假,你療情傷去吧。」宗而終於收起作惡的鋼勺走開了。
「咦,你有那麼好?」我不管他的用詞不當,瞪起眼睛問。
「你五一值了六天班,放你四天,最近報導工作時間緊任務重,還有兩天就不要計較了吧。」宗而揮舞著鋼勺向他那靠窗景觀好的寶座走去,哀號聲傳來,沿路又擊中了兩人的腦殼。
「這樣啊……」我摸摸自己的額頭慶幸,什麼時候宗而的鋼勺開始和所有人的腦殼作對了?
我在青旅選了個五天四夜的福建遊線路,打算去深山老林放鬆。這條是新線,主要遊覽宜洋鴛鴦溪自然保護區,一般去福建都會往武夷山跑,所以這條線路人少、清靜。第一夜順昌,第二夜和第三夜在保護區,第四夜福州,然後回上海。
請的是十三日至十六日四天假,我卻十一日週六就出發了。記者無週末,不上班也要待命,所以照理週末離開上海是要告假的,但宗而本來就差我兩天假,我拿雙休充數他也只能准了。
新線路團也小,就十二個人,旅行社也賺不了多少,現在正處於培養市場期。飛到福州還沒到中午,那裡的導遊接到團,一眾人擁上輛外新內舊的中巴。我調整著冷氣噴口就開始鬱悶了,這車明顯空調不足。
導遊是個站著不動也讓人覺得在蹦蹦跳跳的小妹妹,上車就來了個輕度葷段子,然後帶我們拜過了司機阿牛師傅。這是慣例,大家一同把掌聲獻給這個在接下來幾天保證我們性命的黑瘦小子。
阿牛師傅像所有的旅行團司機一樣酷酷的不說話,開出市區的時候已經超了一百多輛車。馬力和空調成為反比,大家都開始擦汗了。
導遊小妹妹看見大家的臉色都不太對,趕快開解我們:「別看阿牛師傅車開得快,他車技可是一流的,從來沒出過事。大家當免費玩雲霄飛車啦。」說完自己拍起手來。
一車人黑著臉看著這個丫頭,稀稀落落跟著拍巴掌。
咻!中巴從兩輛卡車間的空隙穿過去。阿牛師傅對我們的鼓勵做出回應,很合他的風格。
到順昌要兩百多公里,這樣下去不會兩小時就到了吧?
接下來的事情讓我懷疑這個紮短辮的女孩心智根本沒成熟,或者她和阿牛師傅就是導遊界絕配的「惡搞二人組」。她自作主張地為我們十二個團員取了朗朗上口的外號。
真的很上口。
比如悟空——這是我。
她自己叫唐僧,所以除了悟空以外,還有八戒和沙僧。剩下的人就沒這麼好運,一個我認為是來遠足減肥的胖婦叫白骨精,更讓我看清了唐僧的惡搞本性。
白骨精恨恨地看了兩眼冒光陶醉在給人起外號快感中的唐僧一眼,然後居然向我也翻了翻眼睛。關我什麼事?雖然我是悟空。
「出來玩就要放得開。」導遊大大咧咧地說,她命令我們從此叫她唐僧或師傅,「我們第一站遊覽齊天大聖孫悟空的故鄉,所以起這樣的名字再合適不過了。」
她順便還把房間給分好了,除了原本就是兩人出遊外,其他人的分配相當有規律。
和我同住一間房的傢伙高高瘦瘦,大概有一米八八的樣子,名喚六耳,全稱叫六耳獼猴王,師傅說我們住在一起很配。
六耳是個超級自來熟,他從後座伸手過來,在我肩上重重一拍:「你晚上不打呼吧。」
我活動了下肩膀,有必要用這麼大的手勁嗎?
「不打呼,怎麼稱呼?」
「六耳。」
我回過頭,見他笑嘻嘻的一張臉,不由得苦笑:「你還真是配合。我叫那多。」
「那?真是少見的姓。我叫游宏,游泳的遊,宏觀的宏。」游宏撤回前傾的身子,靠回到椅背上,「不過我覺得六耳這個名字還是挺拽的,只要不把後面三個字帶出來。」
「哦——」我拖長了音,「那就叫你六耳好了。」
這時,唐僧開始招呼我們玩屁股遊戲。這是個旅遊界老掉牙的遊戲,一點新意也沒有,就是讓每個團員自己說個形容詞,一遍說完之後,導遊就會說,按照這個格式把形容詞加進去,比如先前說的形容詞是「紅彤彤」,代入格式後就變成「我的屁股紅彤彤」。
知道唐僧要玩什麼花樣的人一定不止我一個,只是大家都想把注意力從阿牛師傅驚人的駕駛技術中轉移出去,所以對她相當配合。
輪到我的時候,當然不能說「紅彤彤」,因為我是悟空。
所以我想了想,決定說「八面威風」。
孫悟空的屁股八面威風!
幾個遊戲和一串葷笑話結束的時候,居然就到了順昌。我看了看錶,兩小時多一點。唐僧的努力表演和咻咻咻地左突右竄的中巴車產生了奇妙的化學反應,大家的情緒都有點HIGH。
吃完飯已經下午兩點多,看這個時間就知道大家都吃得很香。阿牛師傅驅車出發前去高老莊和弼馬溫馬場,唐師傅則開始大吹順昌和孫大聖的淵源。我聽著,腦子裡和記得的新聞一對照,發現這唐師傅的藝術加工能力還真不賴。
「靠,這也太玄了吧。」六耳吃完飯上車就一屁股坐到我身邊,這時蹺著二郎腿。可是中巴的位子空間小,這二郎腿蹺得我在一邊光看都覺著擠得難受。
「也不完全是瞎吹,是有這個新聞,年初新華社報的,後來各地報紙都有報導。」
「是嗎,我怎麼沒看見?」
「幹這行,亂七八糟的新聞看得多。」我笑笑。
「喲喲喲。」六耳叫起來。坐在他前面的啤酒肚摁下調整座位的塑膠杆子,用了幾次力,正在奇怪怎麼靠背只往後挪了半寸,而六耳疊在上面的右膝蓋已經被前面的椅背壓得不行了。
六耳忙把腿放下來:「悠著點兒八戒。」
啤酒肚被這樣明目張膽地把綽號叫出來,只好嘿嘿一笑。
「你是記者?什麼報啊?」
我從包裡摸了張名片給他。
六耳接了名片,卻又摸出本通信簿:「幫我把電話、位址留這上面吧,名片容易掉。」
互留了電話、位址,六耳重新打量起我的名片:「《晨星報》?我常看啊。不好意思,我無業遊民一個,沒有名片。你說真有這新聞?還真有悟空?」他眯起眼睛往我身上溜了一圈,「悟空就生在順昌哈。」
「小心眯成偷針眼。」我被六眼看得不爽,轉開話題,「報上的新聞不能全信,我覺得這是炒作,這樣一炒,順昌的旅遊產業不就起來了嗎?」
六眼豎起左手食指來回地搖:「做記者的怎麼能說新聞不可信?你這是砸自己招牌哦。」
高老莊和弼馬溫馬場離得不遠,從一條山道開上去,其實是兩個村子。先到的是馬料坑,村名叫做「仙場」,傳說乃孫大聖當弼馬溫時積貯馬料放牧仙馬的地方,搞了幾匹批紅戴綠的「仙馬」,也沒有寬闊的場地供馳騁,只能坐上去收十塊錢照相。
高老莊自然也不是本名,本名叫土壟村,至今仍有八成的住戶姓高,原本還有高家祠堂,「文革」時被毀,現在只留下基址。兩個村子都有兩百年以上的歷史了。
參觀高老莊的時候,大家一口一個「八戒」,搞得啤酒肚有點狼狽。他的肚子一度小了兩圈,我認為是他努力吸氣縮腹的結果,後來被叫得自暴自棄,又恢復原狀。這些綽號固然讓當事人極度鬱悶,卻讓我們這些素不相識的遊客迅速熟絡起來。
六耳先前在車上雖然裝模作樣教訓我,其實對新聞背後的花樣感興趣得很,這時涎著臉說盡好話,讓我透些內幕消息給他聽聽。市委宣傳部的禁令指示幾乎天天傳達,我隨意挑了幾個無甚風險的和他說了,這小子大呼小叫,把我越纏越緊。
一來二去,六耳也把自己的情況大致和我說了,他專業讀的是地質,畢業後混了一年不願意去礦井幹,準備去美國繼續混。這段時間遊山玩水,簽證順利過幾個月就要走了。
晚飯的時候,六耳硬逼我喝了三四杯啤酒。我本來幾乎不碰酒的,酒力差到不行,六耳出盡法寶,曉之以理動之以情。真要不認識的說不喝就不喝,很熟的也能拉下臉來拒絕,怕的就是這種半熟不熟,一副把我當大哥的樣子。
第二天醒來的時候,六耳正盯著一張紙,我湊過去一看那上面的四幅圖臉就綠了。
「這是誰畫給你的?」
「你呀,昨晚,忘啦?」六耳頭也不抬,「這可比《葵花寶典》還神啊,悟通這密碼就能成神吧?」
這宗「神的密碼」給我的挫折感實在太強,原本出來玩就是散心,沒想到幾杯啤酒下去嘴上就沒東西把關,全給這小子了。這種事情讓一般人知道了,那還不出亂子?
我撥了撥頭髮:「小樣兒,一宿沒睡吧?隨便編個故事就信啦?我刷牙洗臉去了,你自己接著看吧。」
六耳滿是紅絲的眼珠子立刻朝我瞪過來,卻忽然又轉了幾轉,笑道:「我就不信你醉了還能編出那麼圓的故事來!再說,昨晚我去了次網吧,馬哈巴利普蘭的新聞都查到了,還有那個網站上你發的求助帖。過兩天回上海我再去問問耕讀園的門童,看他還記不記得那個……那個叫什麼來著,對了叫張明。」
我的臉立刻垮下來,連這都知道了!「昨晚我都說什麼了?」
六耳立時來了勁兒,開始從馬哈巴利普蘭一路說起。
我洗完臉刷完牙,他還跟在旁邊說。
「去去,我小便。」
六耳溜到衛生間門外:「那天晚上夜黑風高,你和一代奇人衛後上了摩托艇,乘風破浪……」
出了房門去一樓飯廳吃早飯的時候,六耳還跟著我說個不停,眼看前面走道上也去吃飯的鐵扇公主、牛魔王就要和我們打招呼。
看樣子我就算沒說個十成也有八九分。我皺起鼻子狠狠出了口氣,道:「停停停,不用再說了,被別人聽見以為你腦子不正常。」
六耳伸手過來摟住我的肩:「不說也不是不行,昨晚你說那個水笙其實不是人,今晚你再給我說說水笙的故事,昨晚那個故事沒準兒我就忘記了。」
我悶哼一聲,把那張臭臉推開:「你到底幾歲?我又不是你娘,每天晚上睡覺前要給你講故事,那麼喜歡聽的話,有一個少女和七個男人同住森林小木屋的故事,今晚講給你聽吧。」說著,快步下樓。
六耳嘿嘿一笑,屁顛屁顛地跟在我後面。
吃完早飯,車就往縣城西北的寶山開去,昨天的高老莊養馬場也在這山上,是從另一側的山道上去的。今天的目的地,不用唐僧說,我也知道一定就是寶山頂上南天門的雙聖墓。
這裡原本不是旅遊區,順昌決定開發寶山南天門旅遊後,修了下山路,但車也沒法子一直開到山頂去,連超牛的阿牛師傅也沒法子。
於是,唐僧舉著小旗子唱著小調領我們爬山去。
在我們之前還有兩個團,人數都不多。一路蜿蜒向上。
離山頂還有一段路就停下了,前兩個團的遊客三三兩兩或站或蹲。唐僧讓我們等一下,自己跑上去看情況。不一會兒轉回來,告訴我們必須等一會兒,縣裡的人把路攔住,雙聖廟暫時封了。
大家都在嘀咕,看這架勢是有哪位領導來參觀視察了,級別還應該挺高的。問題是這新開發的小旅遊點,怎麼會有頭頭腦腦感興趣?
這一等就是四十分鐘,太陽光都開始毒起來了。不單我們這幫《西遊記》裡的妖魔鬼怪,前兩個團的遊客都從初時的小聲嘀咕變成了抱怨連天。
我拉了拉T恤下擺,抹掉頭上的細汗,抬腿往前走。我倒要看看是哪個領導有這麼多閒工夫。
沒走多遠,前面山道上擺著個塑膠架子攔住路,旁邊站著兩個人。
一個中年人看我走過來,伸手把我攔住:「你是遊客嗎?現在不讓進去,再等一會兒。」
還要等?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太陽都很高了,等會兒更熱。我從隨身小包裡把記者證拿出來遞過去。
「我是上海晨星報社的記者,這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進?裡面……」
我還想問裡面是誰,那人把記者證還給我,笑著說:「那記者啊,專程來採訪專家團的嗎?我陪你進去。」
我也不揭穿自己的遊客身分,什麼專家組,先進去看看也好。
跟著那人走了幾步,另一個人在後面問我:「那老師,這位也是和你一起的嗎?」
我回頭看去,除了一直黏著我的六耳還有誰。
我衝六耳一樂:「不是的。」也不管他大叫,繼續往山頂走去。
就聽後面的人對六耳說:「你也是記者?記者證呢?拿出來看看,別想混!」
「這個,你們有新聞稿沒有?」我試探著問,冒充了我就不想被拆穿。
「哪有時間寫新聞稿,這幾個老外專家也是臨時過來的,我們縣文化局匆忙接待,根本不知道會有記者來。你的消息是靈通,咦,你是上海的記者,怎麼手腳這麼快?」
「哦,我本來就在福建出差,接到社裡的通知就順便過來看看,也不知能不能寫出稿子。」瞎話張口就來,而且可進可退,給自己留了相當大的餘地。
除了外國專家,其他也沒問出什麼。外國專家會對孫悟空感興趣,那是什麼專家,研究中國古典文學的?
雙聖廟其實就是間不大的小石屋,墓在屋子裡。這當然不算豪華,不過元末明初的時候在寶山的最高峰建這座廟,也得費不少人力物力。
陪我的中年人把我送到廟口,和裡面陪同外國專家的文化局張幹事打了個招呼,就自己折返。
進了廟,不到二十平方米的屋子裡有兩個外國人正彎著腰摸寶一般東摸西看。張幹事向我做了個噤聲的手勢,看來兩位專家工作得相當投入,他讓我等會兒再採訪。
不發聲正好,我還不知道該問什麼呢。這場誤會進行到現在,我已經在想該如何下台了。
我走到左手邊離我最近的專家身後,他正拿著放大鏡對著眼前一塊形狀奇怪的石頭猛看。這石頭顯然是從什麼地方斷裂下來的,似是鐘乳石的一部分,粗粗的像截樹幹。
石頭向上的弧形光滑面上刻著個奇怪的圖案,有點像三隻兔子,但耳朵卻是連在一起的。我覺得這圖十分眼熟,苦苦思索,終於記起,在大約一年前的新聞裡曾經提到這「三兔圖」。這則新聞就是我已經放在本書前面的《英國學者遠赴敦煌欲解「三兔圖」之謎 》。
同一個圖案為什麼會在相距數千里的東西方出現?這個謎題讓我看到新聞的時候很是興致盎然,所以留下了印象,雖然隔了一年,還是想了起來。
這兩個外國人,不用說就是要來中國考古的英國學者了。但記憶中他們是要去敦煌,怎麼跑到這裡來了?轉臉看見眼前石頭上的三兔圖,就知道為什麼了。
沒想到不僅敦煌有三兔圖,雙聖廟裡也有三兔圖。
這幅三兔圖有兩個巴掌大小,英國專家幾乎連臉都要貼上去了,嘴裡喃喃自語。我凝神細聽,似乎在疑惑這圖案到底是用什麼工具刻上去的。
原本我沒在意,聽他這麼說,再看的時候,也覺得頗為奇怪。這幅三兔圖的刻痕光滑圓潤,看不出打磨痕跡,簡直就像用手指畫上去的一樣。
另一位專家圍著兩塊碑轉來轉去,左碑刻「齊天大聖」,右碑刻「通天大聖」,在石碑的側面,也有一些較小的三兔圖案。這些圖案卻沒有旁邊大石頭上的奇怪之處,而是和那「齊天大聖」的刻字一樣,都是用石雕工具刻上去的。
大概是覺得差不多了,兩個彎了半天腰的外國人先後直起身來,其中一個反手捶著自己的後背,向張幹事點頭示意。
「你有什麼要採訪的?不如我們邊走邊說。」張幹事對我說。
走?走到哪裡去?我忙對他說:「我先在這裡看看,你給我張名片,我再給你電話。」
接過名片,我站在廟門口對他們揮手告別,再見吧,我才不會再打電話給你呢。
沒過一會兒,等了個把鐘頭滿頭是汗的遊客一擁而至,眼看屋子裡就要爆滿,我趕忙閃身出屋。
唐僧領著八戒沙僧白骨精一眾人自然也到了,裡面太擠,唐僧讓大家在外面等一等,六耳見我大搖大擺從廟裡走出來,用手指著我悶聲道:「你濫用職權。」
我雙手一攤,一副「你能拿我怎麼樣」狀。
唐僧也沒閒著,大說那齊天大聖與通天大聖的事蹟,齊天大聖的事情我們都知道,通天大聖卻是從各種明清雜本中搜來的,唐僧兩片薄嘴唇不停翻動,也說得頭頭是道。
但關於這廟的前因後果卻沒說許多,大約是原本記載就少的緣故。到底這通天大聖只有齊天大聖一個兄弟,還是如元末楊景賢雜劇《西遊記》裡所寫,另有大姐驪山老母、二姐巫枝祗和三弟耍耍三郎?唐僧用一句「為了讓大家有想像空間,這方面就暫時不下結論」在起哄聲中糊弄過去。
等到進廟時,唐僧把手一伸:「悟空先進。」
又是一片哄笑。
我瞪她一眼:「早就進去看過啦,也沒啥稀奇。」
「沒什麼稀奇?「唐僧跟著我走進來,拍了兩下手讓大家先慢拍照,聽她說。
「這兒有一塊齊天大聖當年留下來的仙人石,上面的圖案是用手指直接刻上去的,你們用手指比畫看看,是不是?」
她說的正是大石頭上的三兔圖。
我明知道她瞎掰,還是伸出手指順著刻痕滑動,果然就像是用手指畫出來的一般。
一時間,大家爭相把手指放進去來回遊動。
我想起金庸小說《神雕俠侶》中的情節,黃藥師用一種名為「化石粉」的藥物先軟化石頭表面,再用手指在石頭上寫字。現實裡的化學家應該也能辦到這一點吧。
這念頭一閃而過,我拿出相機,開始在屋裡拍照,把兩塊石碑和三兔圖都拍了。
「這圖案是什麼意思呀?」牛魔王問唐僧。
「這圖案呀……」唐僧有點傻眼,「大概是齊天大聖留下的神圖吧,這圖看了能安神。」
「安神?」
被她這麼一說,我們好像是覺得進這個屋子之後都比較安靜,沒像剛才在外面那樣大叫大笑,或許是有那麼點用吧,但也可能是心理作用。
我繞著兩塊碑走了幾圈,問她:「這下面真埋著東西?」
這回唐僧很乾脆地回答:「沒挖出來過哪知道,不過聽說是準備挖開看看呢。」
廟裡也沒太多東西看,摸了石頭拍了照片就差不多了,唐僧領我們往下個景點去,她一邊走一邊點人頭,忽然停下:「六耳獼猴王呢,他還在廟裡沒出來?」
我左右一看,果然不見了這塊牛皮糖:「我去叫他。」
重新跑進雙聖廟裡,見六耳蹲在「仙人石」旁,猶自用手指順著三兔圖比來畫去。
「六耳,走了。」
他不理我。
我走過去重重拍他的肩膀,把他嚇了一跳。
「你還比畫得入神了?走了走了。」我把他拉出來。
「真是神了,這東西,手指放進去剛剛好。」六耳出了廟又興奮起來,「你說這後面是不是也藏著一個驚心動魄甚至驚天動地的故事?」
完了,牛皮糖又回來了。
同在南天門上的景點「仙紋石」一點都沒啥特別,得要努力想像才能扯到唐僧口中的「北京猿人人頭」,是石下懸崖下端的「八仙洞」讓人浮想聯翩。唐僧說這一字形並列的八個深淺不一的岩洞,有的深不可測,內有地下河。許多目擊者曾在洞內見到石桌、石凳等遺物,且洞中有洞。多年前還有鐵索可下,現在是只能看,下不去了。
要真能進去探一探倒不虛此行,此地的旅遊業還在初級階段,要是以後發展了,這八個洞一定會被開發利用。想想還是來早了。
接著又看了幾處怪石,就回到了車上,下山開到一半又停住。唐僧領我們從一條小路走進去,是處很漂亮的水潭。
唐僧介紹說這水是從八仙洞口的水簾一路流下,極為清澈,並且「受了大聖爺爺的法力祝福,喝一口有意想不到的好運臨頭」。
於是,除了我從不喝山野泉水之外,人人都捧了水來喝,都說清冽可口,六耳甚至把喝了大半的可樂瓶倒空,裝了一瓶「天然礦泉水」慢慢享用。
順昌之行就此結束,下午車發至宜洋鴛鴦溪自然保護區,晚上睡在白水洋小木屋的時候,我問六耳:
「你要聽水笙的故事,還是要聽大美女路雲的故事?」
「美女美女。」六耳立刻從床上挺起腰來,眼珠直溜溜盯著我。
我微微一笑,就把人洞的故事對六耳歷歷說來。這故事再說一遍,連我自己都免不了發寒,更不用說六耳。講到百年前的白骨留字時,他的臉都青了。
這天晚上,六耳翻來覆去又沒睡著。第二天我醒來,見他眼中的紅絲更厲害。
「怕得又沒睡著?」我笑問。
「哪有,昨晚蚊子多,身上被咬得癢才沒睡好。」六耳強撐著,還伸手往腰裡抓了抓。
「蚊子?那怎麼不咬我?」我笑得更歡,「我說的這些,可不適合讓別人知道,要是你露了口風,我只好拜託美女路雲給你洗洗腦了。」
「不會,絕對不會。」六耳連聲道。
聽了人洞故事的人,絕不會對路雲有什麼良好印象,但要是真見了一面,就是另一回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