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媽的乳房,是我幼年時生命最重要的依靠,也是人生中最溫暖的回憶,更象徵著斯土斯民的恩典。
◎如果你也是有故事的人,這本書將讓你齊心共鳴、熱淚盈眶!
◎吳念真、李遠哲、光禹、廖輝英、李彩娥、鍾肇政、鍾鐵民、鄭邦鎮、江文瑜、許建崑、許以心 感動推薦!
媽媽從療養院回來的第一晚,抱我回家時,一歲多的我嚴重認生,整晚吵鬧不安。最後,媽媽亮出乳房讓我吸吮,我才逐漸得到安撫,抱著媽媽的乳房入睡。從此,我睡覺時,一定要抱著媽媽的乳房,才願意睡覺。
回顧媽媽苦難的一生,最具體留給我們的是對生命永不看破、永不放棄的身教。一時的希望破滅,必定期待下一個機會;這一年的希望破滅,必定期待下一年的機會;這一代的希望破滅,必定還期待下一代的機會,絕不放棄。
這些年我花了一些時間訪查、考證,寫下過去年少時無法抒解的傷感,也寫下對媽媽至深和永遠的懷念。三十九年後的今天,回首,才憬悟原來人間正道是滄桑。悲歡離合原該歸諸緣分,苦痛缺憾只有還諸天地,一切,原該有個理解了。
作者簡介:
許陽明
對文化藝術極有興趣,多年來不僅呼籲搶救國寶台語老片、北投溫泉博物館、蔡瑞月舞蹈社……等等,在台北市、台南市、高雄市推動、指定之文化資產已經超過50件以上。於公職任內擔任主政之計畫,也榮獲許多景觀獎項,包括:安平港國家歷史風景區,榮獲美國水濱中心親水之都競圖規劃類首獎,為亞洲唯一得獎城市;其他也備受如內政部綠建築貢獻獎,國家卓越建設獎,優質校園景觀園治獎等等肯定。
寫我土地,寫我人民,是許陽明這些年來很深的想望。在出版寫我土地的《女巫之湯》,並獲選中國時報2000年社區營造「開卷」好書之後,再度用心動情完成了這本寫我人民的《媽媽的乳房》,歷經13年書寫,原來難以抒解的情感,終成將缺憾還諸天地的美麗歸屬。
經 歷
.立志打破報禁,自學生時代起即努力,並擔任了報禁解除後第一份反對報「首都早報」的副社長。
.立志打破萬年國會,參與了國會全面改選後的第一次選舉,在台北市當選第二屆國大代表,擔任過國民大會主席團主席、民進黨團幹事長。
.立志打破黨禁,之後擔任民進黨報總編輯、民進黨副秘書長;中央選舉委員會委員、台南市副市長。
.多年來在台北市、台南市、高雄市推動指定的法定古蹟已經超過五十件以上。
.擔任台南市副市長時期受命擔任主政的計畫,近年來榮獲許多景觀獎項:
2005安平港國家歷史風景區榮獲美國水濱中心親水之都競圖規劃類首獎,為亞洲唯一得獎城市
安平樹屋榮獲2005優質都市景觀園冶獎
安平港港濱歷史公園榮獲2006優質都市景觀園冶獎
台南公會堂(含吳園)、西門國小校舍暨景觀工程榮獲2007優質都市景觀園冶獎
安平港歷史水景公園第一、二期工程、原台南武德殿及歷史溪流成功溪修護工程、湖濱水鳥保育公園榮獲2008優質公共景觀園冶獎
忠義國小更榮獲2005內政部營建署第三屆魅力城鄉大獎(文化生活景觀獎)、2005內政部綠建築貢獻獎、2006國家卓越建設獎(優良環境文化類全國首獎)、蛻變忠義--以生活環境博物館理念打造新校園榮獲2008優質校園景觀園冶獎
台南市海岸景觀工程、安平古運鹽碼頭、觀景橋遊憩碼頭工程計畫,榮獲2009公共景觀園冶獎……等等
作 品
著有:《總統與行政院長職權關係之研究》
《行憲後國家緊急權運作史》(於《八十年代》連載時與雜誌一併查禁)
《女巫之湯--北投溫泉鄉重建筆記》,獲2000年中國時報最佳社區營造類書籍
《1979-2008中美台對「一個中國」政策的論述之演變》
主編:《人民制憲會議實錄》
《全國民間經濟會議實錄》
《破繭的台灣:九○年代的見證》
各界推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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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那個產婆仔
我幼年時,除了媽媽、兄姊之外,我並不清楚家裡應該還有一個叫爸爸的人。一直到我要上小學前,因為左鄰右舍的家庭都有一個爸爸,才漸漸清楚好像每一個家都應該有一個爸爸,而且都應該住在家裡。只是那時年紀太小懵懵懂懂的,雖然開始知道我也有一個爸爸,但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我的爸爸幾乎都不在家裡住,也不知道爸爸到底住在哪裡。記憶中爸爸沒有寫信回家過,且那時新莊一般人家也普遍都沒有裝電話,我家自然也是沒有電話,所以爸爸好像與家裡並沒有在聯絡。只是爸爸會偶爾突然回家,那時候我反而會因很少回家的爸爸突然出現,好像家裡來了一個很特別的客人,而感到很興奮。
進了小學後,我才逐漸由大人的談話中了解,原來爸爸在外面跟一個在做「產婆」的潘姓女人住一起,才沒有住在家裡。
那時我不知道爸爸跟那個女人住哪裡,也不知道那個女人是誰,但因為家人那時都很怨恨,每次提到那個女人時,總是用很鄙夷的口氣叫她「那個產婆仔」,我才知道那個女人是一個「產婆」。知道「產婆」是什麼的一種職業,還有知道「那個產婆仔」姓潘,則是更後來的事了。
另外,還有一個很清晰的印象,從小就常出現在我的腦海中。那個印象依稀是媽媽用綁巾背著幼年的我,而媽媽正與一群大人,男的、女的都有,在互相拉扯,叫罵得很激烈。那個記憶的最後一幕是媽媽哭跪在地上並指天詛咒,另一個也在哭的女人則大力地拉扯著媽媽的頭髮。
那個記憶在我似懂事、又非懂事的年紀時,我也弄不清楚那到底是什麼。只是那個印象,常有事沒事地會浮現在我的腦海中。
•蹺春奶姆
我小時候還有一位奶姆。
原來是媽媽生下我之後不久,就生了一場大病去住療養院,大約住了一年多才出院。媽媽住院期間,我被送去寄養在一位本名喚寶貝,但大家都稱呼作「蹺春仔」的婦人處。「蹺春仔」晚上在替人幫傭做豆腐,後來白天在新莊地藏庵裡賣香、賣金紙,還有賣一些糕餅等拜拜用品。
那時「蹺春仔」剛生了一個女嬰兒,只是那個小嬰兒在人間停留的時間很短暫,所以剛失去小嬰兒的「蹺春仔」有剩奶可以吃,我就被送去寄養在「蹺春仔」那裡吃奶,當年我們就叫「蹺春仔」為奶姆。奶姆是家人的熟識,因為她的二女兒六歲時生了一場病,變成無法言語,以致我們孩子都在背後偷偷叫她「啞口仔奶姆」。
但當時不知為什麼,大人都叫她「蹺春仔」。我曾經想過是不是奶姆的生活重擔使她彎腰駝背──「蹺痀」,大家才那樣稱呼。可是實際上奶姆並沒有很駝背,我心中一直存著疑問,直到幾年前我才請教了奶姆家的大姊,大姊說是因為媽媽的臉與鼻子彎彎的,大家才叫她「蹺春仔」。
奶姆在幫工做豆腐時,她住家與豆腐店都位於現在新莊的全安里,那裡離我們家並不遠。當年那一帶有好幾家豆腐工廠,但現在只剩下一家很有名的百年尤協豐豆腐店了。媽媽住院一年多後才出院。根據媽媽在世時常敘述,她出院後第一次到「蹺春仔」幫工的豆腐店去看我時,豆腐間在夜晚昏黃的燈泡光下,正是熱氣騰騰、煙霧瀰漫,大大小小正忙成一團,在製作豆腐以便一早上市的時候販賣。
在媽媽住院的那一年當中,我曾經得過小兒麻痺症。媽媽說那晚她去豆腐店看我時,我剛好躺在一個放豆渣的大竹米篩中,正在大哭著。看到已經睽違一年多的我,媽媽忍不住地抱起我,緊緊地抱著。接著媽媽摸遍我的全身,要看看我的身體,當媽媽看到我一隻大、一隻小的一對小腳,還有滿頭的癩痢,媽媽非常的不捨,媽媽形容那時我真是一個乾瘦、生長不良的小不點丁。
媽媽回憶說,她緊緊抱住我,滿心的嘸甘。
媽媽說,她看到那樣的情景實在是心疼不已,當晚就把我抱回家了。
由於我們母子已經分隔一年多了,媽媽抱我回家時,其實我是一路哭鬧著,尤其回到家後,我感到環境很不一樣,嚴重認生,更是一直吵著要找奶姆,哭鬧個不停。據媽媽說,我很不安穩,折騰了一夜,最後媽媽掀開衣服,亮出乳房,試著讓我吸吮乳頭。瞇著眼的我在媽媽胸前磨蹭一番後,竟然開始用力吸吮,之後逐漸得到安撫。已經累了的我,才一手抱著媽媽的乳房,安然地睡在媽媽的懷抱裡,過了與媽媽重逢的第一夜。那夜的情形,媽媽生前一再提起,疼惜憐愛溢於言表。
於是從那夜開始,我睡覺時一定要窩在媽媽的腋下,然後一手抱著媽媽的乳房,甚至要吸吮一番才會滿足,才肯安靜地睡覺。媽媽在我小時睡覺的時候,常常會撫摸著我的頭,對窩在媽媽腋下,一手抱著媽媽乳房的我說:「可憐的孩子,一定是幼嬰時沒有吸到媽媽的奶,才會吸老奶脯吸到這款樣。」於是抱著媽媽的乳房睡覺,甚至要吸吮一番,從幼年開始,就成了我的習慣。如果沒有那樣,就會很不安穩不願睡覺……
•掃地出門
在我小學一年級快結束,民國四十九年六月初時的一個夜晚,媽媽才剛從台北下班回到家,突然有四個人窮凶惡極的樣子,闖進我們只點著一小盞昏黃油燈火的家,並以毫無轉圜餘地的態度告知媽媽,我們住的公廳已經賣給他們了,要求我們限期搬離。
由於事前沒有任何預警與徵兆,媽媽初聽到這訊息時,好像遭到晴天霹靂,手足無措,完全不知要如何是好。媽媽簡直不敢相信,他們真的會那麼殘忍,真的要把房子賣掉,把我們掃地出門,完全不管我們家一窩小孩要怎麼辦。
「他們」到底是誰,其實到現在我還是不清楚。回想起來,也不知那時爸爸、「卡將」與眾多親友之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我們也不清楚爸爸在那些人來通知後,是否有跟媽媽磋商。總之,我們根本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一家大小就狠狠地遭到掃地出門。
也不清楚媽媽當時到底是怎麼奔走的,幾天後,媽媽是有找到房子並決定立刻搬家離開新莊。
新家是在三重埔的一間小販厝。六月天,要搬到三重埔那天,媽媽租了一輛小貨車,本來是要搬一些家具走的,但我記得那天並沒有看到爸爸,家中卻闖進了一群人來搶東西與看守他們聲稱的公物。他們說大長櫃不能拿走,大桌子不能拿走。這不能拿走,那不能拿走……因為那都是公廳中的公物。
最後,媽媽只能收拾一些衣物、棉被、蚊帳、碗盤與盥洗用具等日用品,分別由全家大小捧著搬上車。我記憶中媽媽小心攜帶的,只有一套早年爸爸去日本,從東京買回來的華麗瓷器,還有一件當年爸爸送給媽媽的黑色呢絨長大衣。媽媽就這樣一人獨自帶著我們五個孩子,離開新莊那個刻滿傷痕與屈辱的地方。
搬家臨走時,很多新莊五十六坎中的鄰居,聚集在我們家第一進中藥鋪的門口兩旁,觀看著我們被掃地出門。小學一年級的我無法理解他們在想什麼,但是他們圍觀看著我們即將離去,彷彿都在議論紛紛,指指點點不知在說什麼。
車子發動時,我們一家孩子都窩著,擠在衣物包裹之間,面無表情地坐在沒有頂篷的小貨車台上。媽媽流著眼淚咬著牙,指著那些來家裡搶東西的人恨恨大罵:「你們這些沒良心的,將來一定會得到報應!」
•乘著歌聲的翅膀
媽媽手上拿的那件黑色呢絨大衣,也是我們童年時代很重要的一件紀念物。在我未上小學前,媽媽帶我到小舅家上班,冬天,只要天氣特別冷,媽媽就會穿著那件大衣。天黑之後,每當我們在站牌等公車時,如果冷颼颼的風襲來,媽媽就會用兩手插在口袋中,並用手將大衣撐開,再把我覆蓋在大衣裡面,如同母雞用翅膀將小雞覆蓋起來保護一樣。
那件大衣,除了曾經是覆蓋保護我們的翅膀外,在我的想像中,那件大衣也彷彿曾經是媽媽乘著歌聲的翅膀。媽媽穿著它要飛往那最美麗的地方,去編織最甜美幸福的夢,去享受最恆久的愛情,與最安靜的人生。
如今媽媽攜帶著的,是一個已然破碎的姻緣夢。在那樣被掃地出門的時刻,媽媽緊緊抱著那一件大衣,想必有難以相信的錐心──之慟。
媽媽過世後,那件大衣一直由三姊收藏著,後來三姊拿去修改繼續穿著。由於大家並不缺衣服,三姊執意繼續穿著那件大衣,我想三姊應該也有類似我常感念,天冷時被媽媽覆蓋著保護,那個永誌難忘的經驗吧。
僅存的那套日式精緻華麗瓷器,後來逐一破損,民國七十年代後,最後一個橢圓船形、我們家都稱為「腰仔盤」的盤子,也告破損。而同一套餐具中,用在餐桌上擺置筷子,僅存的三個白菜形、兩個茄形的瓷「箸置」,則由我留著紀念至今。
在新莊的日子,除了中港厝的阿珠姑仔之外,爸爸那邊的親人,我們大多是非常的疏離。不過新莊還是有一些人,例如水長叔一家,或曾經鼓勵過我們,或曾經幫助過我們,或曾經陪伴過我們,雖然那時我還小,但我一一銘記在心,永遠懷念。
一九五九年,我小學一年級的班導師是陳金棗老師。陳金棗老師在教我之前已教過二姊,對我們家的狀況已有基本的了解,教到我時便對我鼓勵有加。我小學一年級的學校生活過得很順利,主要便是陳金棗老師的鼓勵,尤其她對我寫字與美術方面的表現不斷地稱讚與鼓勵,使得我非常喜愛上學。
記得有一次上圖畫課時,我曾畫過一匹白馬,由於老師很欣賞,一直稱讚那匹馬畫得很好,後來老師拿去刊登在校刊上,因此我受到了莫大的鼓勵。我們搬到三重時,一年級下學期還沒結束,我們都繼續在新莊國小念到那學期結束才轉學。搬家隔天上學時雖與三姊同行,但由於在進入小學之前,坐公路局的巴士,隨媽媽到台北上工已有半年,從新莊中正路到台北,會經過三重埔重新路,那一段路我已相當熟悉,下課後我就自己一個人順利從新莊坐車回三重。第二天到校,陳金棗老師問我知不知道如何坐車,我很大聲地說知道,老師便要全班同學給我鼓掌,說我很勇敢也很棒。
當然,離開新莊,也離開了大多是鄰居的同班同學,像翁文豪、賴碧月、張素霞、張樹木……等等。小學一年級第一學期,翁文豪是第一名,賴碧月是第二名,張素霞是第三名,而我則是第五名,當年的獎品是一個咖啡色的玻璃杯,上面印著品學兼優的白字,不過那杯子使用不久,沖倒燙熱的開水時就裂破了。
我們那些調皮的男生叫賴碧月為「賴(凹)鼻仔月(藝)旦」,而賴碧月與張素霞都是住離我們家不遠的鄰居。我記得張樹木是張素霞的堂兄弟,我們經常一起在新莊慈佑宮裡玩。有一次我們在慈佑宮玩,不知怎樣卻翻臉了,他罵我不要臉,說我愛張素霞,因為我放學時都走在張素霞後面。那次他還用腳把我拐倒在地上,使後腦杓碰到地,害我在慈佑宮裡哭了好久。一九九四年初,我曾在新莊一次選舉的助講場合,向新莊鄉親說,如有人認識張樹木,我那新莊國小一年級時常在一起的玩伴,請告知他我懷念他。
•正義北路一六六巷
我們三重的新家其實是家徒四壁,除了沒有裝潢隔間外,連吃飯的餐桌與睡覺的床都沒有。往外一看、路人在巷中過往也可以看得清清楚楚,實在是與新莊家中庭院深深,充滿大廳、太師椅、大櫥、大櫃、大床、大灶、大桌,還有棺材等景象完全不同。而比較特別的是新家有自來水,水龍頭一開水就來,令我們很興奮,我們也從此脫離了使用古井取水的那種夢魘。只是後來也發現,新家的自來水常常會停水,有時一停好幾天,停水時要到處張羅水,也挺麻煩的。
我們將新家稍稍整理後,傍晚時分媽媽去買了一些包子充當晚餐,稍早並在我們那條巷子後段尚未完工的工地上,撿來幾張破舊三夾板,洗一洗,擦拭後,晚上鋪在地上當床。由於四周有好幾塊荒廢的水田,蚊子很多,我們點了好幾支蚊香驅蚊,並掛上蚊帳才能睡覺。第二天一大早,媽媽就到處張羅家用品,買鍋子、烘爐、煤球、小型折疊餐桌、椅子……等等家用品。媽媽並在幾個工地上,撿拾廢木材來斬劈生火,總算開始了在新家的正式生活。利用餐桌,我們也有了做功課的地方。
再經過一段時間,媽媽才從小舅那邊搬回來第一張床,之後又陸續張羅到兩張床,家人才能全部有床可睡。而我則仍然與在新莊時一樣,要跟媽媽一起睡,且要窩在媽媽腋下,抱著媽媽的乳房才願意睡覺。
回首在新莊時,雖然第一進的房屋租給別人開中藥鋪後,比阿嬸、阿叔他們在世時要親善得多,但畢竟他們是做生意的,晚上睡得晚,早上並沒有需要很早起來開門。因此每天一大早敲門要他們早起開門讓我們過路,其實偶爾也有不愉快的感覺。那時我們家人要出門工作或上學,如果太早了,或天太冷了,常常要躊躇再三,才能鼓起勇氣向前面敲門。即使是他們店中傭人來開門時,顯露出的一點臉色,對我們一家脆弱的心靈來說,都是難以承受的壓力。
媽媽自小是養女,從長大戀愛被拆散,到跟爸爸成家,其實都沒有過獨立自主的生活。我們初搬到三重時,雖然家徒四壁,媽媽也怨恨被掃地出門的不堪,不過新家一開門就是巷道,出入家門再也不必看人臉色,低頭過人屋簷下了,那是媽媽一生中首度能當自己生活的主人,那意義是何等的重大。回首媽媽的一生,那應是最刻骨銘心的一件大事吧。
一九四九年十月四日媽媽帶著孩子從三芝搬到新莊,一九六○年六月二十七日,媽媽辦妥遷入三重手續,開始了人生另一個完全不同的階段。
那年媽媽四十三歲,爸爸六十一歲。
三重埔在民國五十一年才從鎮升格為縣轄市,所以新家門牌號碼是「台北縣三重鎮正義北路一百六十六巷七號」。原先我們並不清楚媽媽是如何找到那間新房子的。
後來才知,原來坤山舅那時剛好賣了一批二丁掛的瓷磚給三重埔一位叫陳寶樹的販厝自建商。聽到我們即將被趕出新莊的家,媽媽與坤山舅商量,趕緊用瓷磚的貨款,先向陳寶樹先生抵了一間房屋,讓急得團團轉卻不知何去何從的媽媽,有個安頓一家的地方。之後阿舅再幫媽媽的工資從六百元調升為八百元,而搬家後不久,大哥也適好從高農畢業,到縣政府工作,已經可以領固定薪水,才慢慢償還買房子的各種費用與貸款,那樣我們一家才能很快地在新天地安頓下來。
•「田僑仔」之子
巷子右邊的第一家,門牌號是一號,是一間製作布旗的小工廠,除了製作各種旗幟外,也做各式各樣的廣告布條。現在已經是全面電腦化生產的布旗行業,那時製作生產完全是用手工。業者需先將糯米煮開,加入米糠、石灰粉做成隔色糊,那種隔色糊的作用,其實就是類似西畫中的遮色液或留白膠。將隔色糊放在一個三角錐狀的糊筒中,再從糊筒另一端的小洞擠出隔色糊,在布上作畫或填補空白,等隔色糊曬乾了,沒有隔色糊的地方才用刷子刷上需要的顏色,每一種顏色用一個小水桶裝著,一道一道程序的處理,相當地費工。這一家在巷口廢耕田小徑兩旁,綁滿了要晾乾的布旗,有時突然下雨時,老闆一家人就狂奔出去收拾正在晾曬的各種布旗,靠天吃飯相當拚命。
三號是一間小小的塑膠工廠,專門做一些簡單的塑膠射出。機器整天轟隆轟隆地響個不停,以前大家多沒有環保概念,且很多家庭也都是有機器在工作,大家都一樣很吵。所以塑膠工廠的噪音非常嚴重,也沒有人認真的抗議。
但這一家是我們巷子第一家有電話的,當年裝電話非常地昂貴,一般人家是裝不起的。他們就將電話供給左鄰右舍使用,例如我們家也是用他們的電話,但是只能接不能打。親友要跟我們聯絡時,打他們家的電話,他們就會到二樓陽台大叫:「喂──七號電話!」聽到叫聲,我們就跑去他們家二樓接電話。他們以這種方法敦親睦鄰,解決機器有時操作太晚噪音擾人,可能會引起抗議的問題。
民國五十年代的三重,很明顯地正從農耕逐漸轉為工商的城鎮,很多人土地賣人或與建商合作蓋房子,得到不少財富與房產,大家都叫那種人為「田僑仔」。五號的阿男仔,年紀輕輕未滿二十歲,因為他家也有田地拿去與建商合建,分到好幾棟販厝後,他就成為一個頗有資產的「田僑仔」,也去開了一家公司做老闆,但他到底在做什麼,我們其實是不清楚的。
民國五十七年一月五日,我曾在我的日記中寫著:「隔壁阿男,現在實在真可憐,事業經營不良,工廠要完了,債主紛紛到他家去搬東西抵錢,結果他們只好將東西拿去寄人,可悲啊!一個少年年紀輕輕,由於愛花用弄到這個地步,實在真可憐。」他也追過我們家二姊,但二姊似乎很怕跟他相遇到,完全沒有回應。
七號是我們家。一樓前面是一間客廳,中間是一間房間,旁邊是走道,後面則是餐廳、廚房、浴室、廁所,每個空間其實都很小。樓下的房間是媽媽睡的地方,我與三姊則與媽媽睡在一起。
六坪大的二樓,則擠了三個小小的房間與一個小小的客廳。靠後陽台那一間是大哥的房間,媽媽也免費讓大哥兩位從台中上來台北工作的朋友一起住。那兩個朋友,一位姓吳,當年媽媽很喜歡他,極力想要撮合他與大姊,但沒有成功,現在已經移民澳洲多年;另一位則是姓朱,當年隻身北上,每天騎腳踏車,從三重騎到當年尚屬台北縣的內湖鄉公所上班的小公務員,但前幾年已高升到他故鄉的縣府民政局長了。
中間的一間則是大姊與二姊的房間,靠巷子陽台的前邊則是小客廳。大姊、二姊房間與前面小客廳之間還有一間小房間,這間小房間與小客廳,當年都是併在一起,出租給只有夫婦兩人的簡單小家庭以補貼家用。
小小的房子隔了許多隔間,擠了一堆人,雖然很克難,可是當年在那個巷中,一個家庭生有五、六個孩子是很普遍的。擁擠並不是很特殊,多數房子都是那樣,捉襟見肘地在居家住人。
媽媽則還是像以前一樣,每年都要買一些蘿蔔、大黃瓜、小黃瓜等各式蔬果曝曬,並且蒸煮黃豆、黑豆曝曬發酵後,加鹽水裝甕製作醬菜以備家用。所以小小的家裡,仍然擺了許多製作醬菜與豆腐乳的小缸甕。
我也記得很清楚,剛搬家後不久,爸爸有個以前我們從沒有見過的朋友,常會到家裡來坐。有時我也會感覺納悶,爸爸不在家,他常來我們家要做什麼?有一次他在窗外叫門,媽媽叫我不要開門。媽媽說,那個人說了一些不三不四的話,以後不要再讓他進門了。那個人好像還有來叫過幾次門,但我們都不開門也不理他,所以那個人後來就沒有再出現了。
九號的主人是在台北市政府公車處上班,民國五十一年台視開播時,他們家是巷中唯一有電視的人家。每天晚飯後,或星期六下午開始,他們家的客廳或窗戶外面,或坐或站,擠滿了一些生活單純的鄰居與工人,包括我們家,都在那裡看電視。我最深刻的記憶,是大家擠著看敘述第二次世界大戰,由雷克•傑遜飾演「漢利排長」,每集最後美軍一定把德軍打得落花流水,大受歡迎的「勇士們」影集。另外還有一部也很受歡迎,由法蘭克.麥克格雷玆主演的「篷車英雄傳」。當年播出時媒體還讚譽為是表現積極、堅毅,充滿自由奮鬥精神的美國西部開拓史。但是該影集其實是充滿了白人的觀點與立場,看的人也是接受了那種觀點與立場。我記得當時美國西部片還相當風行,但美國西部片劇情的最後,也是劇情的高潮,常常是美國騎兵出現,小喇叭響起,騎兵衝鋒後「紅蕃」潰敗。我們那些單純或坐或站的鄰居們,有時還會興奮得鼓掌叫出來。不過,那類種族對立型的西部片後來就消失了,義大利「荒野大鏢客」型的西部片,換成俠客與惡徒決鬥,隨後在電影院風行了好一大陣子。
當然大家也很愛看節目壽命很長的「群星會」。「群星會」在民國五十一年台視開播時,由關華石、慎芝夫婦製作,一推出就相當受歡迎。「群星會」的招牌歌曲──「群星在天空閃亮,百花在地上開放。我們有美麗幻想,為什麼不來齊歡唱。我們也願像星辰一般,把歡樂散播你的身旁,我們也願像花一般,使你的人生更芬芳……」當時好像大家都能琅琅上口,也是很多人的永遠記憶,而當時一些在該節目出現的許多紅歌星,也常常是大家茶餘飯後品頭論足的對象。大家也很愛看民國五十四年十月開播,壽命也超長的節目「五燈獎」。
九號這家雖然每天會擠滿愛看電視的鄰居,但主人卻常常酗酒,因此他們夫婦經常會吵架。他們一吵架,先生會盛怒地坐在後面的飯廳喝悶酒,外省太太則關在中間的房間裡賭氣,電視就不開了。鄰居們都很有經驗,一看就能察覺。一堆吃過晚飯就習慣來報到要看電視的鄰居,如果等個一、二十分鐘,看他家仍然沒有要開電視的跡象,大家就會很失望的離開。其實背負著成群鄰居要看電視的重擔,他們家的壓力也滿大的,有時不開電視,還會惹來希罕什麼的罵名。尤其是民國五十七年八月,紅葉少棒隊意外打敗日本少年棒球明星隊,興起棒球風潮後,民國五十八年八月金龍少棒隊到美國威廉波特比賽,全國風靡半夜起來看電視衛星轉播,他們家半夜也要起來開電視給眾家鄰居看,實在是很辛苦。那次比賽過後,大家深深感覺半夜出門到鄰居家看電視極不方便,才紛紛購買電視機。因此民國五十八年九月我上高一時,發現到鄰居家聚集看電視的情形,幾乎已經完全消失,因為應該是家家戶戶都買電視機了,而且是開始買彩色電視機,連我家也因大嫂進門而有了一台嫁妝電視。
•黑年糕
十一號則是住著苦命的一家人。丈夫在做油漆工,愛酗酒愛賭博,又愛打太太。因為怕丈夫知道,會把工資搶走,十一號的太太就暗中在幫人洗衣服賺零工錢。我媽媽生病開刀回家後,有一段時間,也曾經請過那位瘦小的苦命太太,偷偷來我們家幫忙洗衣服,賺相當於那時學生的補習費,行情約一個月四十五元的洗衣工錢。但她丈夫一喝酒,動不動就痛揍她。有一天她又遭她丈夫莫名其妙白白地毒打了一頓,結果等她丈夫出門,她再痛哭一陣後,就將偷藏了不知有多少時日的一瓶「巴拉松」農藥,從床下拿出整瓶一口灌下,結果當場口吐白沫橫死在小客廳中。小學的我與她家一窩小孩正在她家門口玩耍,我們目睹了那幕極為苦痛的慘劇,驚嚇不已號哭成一團。
十五號則是蓋我們那巷子房屋的「寶樹仔」的家,「寶樹仔」可算我們那巷子中最有錢的人。他小兒子綽號叫「黑年糕」,曾經跟我同班,他個子矮小,結實黝黑,凶悍模樣全校皆知,不但同學怕他,有時我們也都認為一些比較沒有膽量的老師也怕他。小學畢業後,我就沒再看過他了,聽很多鄰居說,他果真變成了一個有頭有臉的「角頭大哥」,不知在何方領導著一個小幫派。
他們家老大叫「阿憨仔」。他其實並不憨,但為什麼大家都叫他「阿憨仔」,我也不知道。他也是小學畢業就無所事事,經常成群結黨聚集在一起打架賭博。有一次「阿憨仔」跟我說,他有得到一本武功秘笈,要收我為徒弟,結果就帶我去一個隱密地方,三、四個人就在那裡,真的比手劃腳起來練功夫,還說我滿可以造就的。不過跟他們在一起鬼鬼祟祟四、五天,就被媽媽發現了,媽媽狠狠地打了我一頓,警告我不可再跟那些流氓在一起。想跟他們混在一起學武功的事,就不了了之了。
•乳癌
那晚,我們幾個孩子都很害怕,偷偷地哭了一場,不過並沒有讓媽媽看到。
經過安排,最後媽媽就到台大醫院去做切片檢查。那時我們都覺得忿忿不平,覺得媽媽如果真的是罹患了惡症,那上天對媽媽實在是非常的不公平。
檢查的結果竟然是惡性的乳癌。當年很多人面對那種惡疾,大多怕病人聽了受不了,因此多會採取對病人隱瞞的態度。大哥、大姊也決定不告訴媽媽真相,甚至也告訴二姊、三姊與我,說媽媽的瘤是良性的,所以我們大家看起來都好像沒事,也告訴媽媽說那是良性的腫瘤,只不過為了安全起見,還是要進行乳房切除手術,並將進行化療。我過了一段時間後,才逐漸知道媽媽真的是罹患了乳癌。
當時大哥也到處打聽,最後就打聽到台大林天佑教授是以一種特殊的腫瘤摘除術稱道於腫瘤手術界。那年的暑假中,媽媽就到林天佑醫師在台北市北門附近的自家醫院進行手術。大姊與二姊也請假在家煮飯送飯,並輪流在醫院照料媽媽。我和三姊也經常在下課後,就提著裝菜飯的小鍋子,由三重的家走路經過台北大橋、延平北路,到林天佑的醫院給媽媽吃。
手術應該算成功,不過也相當嚴重,從媽媽右手臂上端內側開始,到整個右胸部乳房徹底清除。手術後媽媽的右手,整整快有兩年的時間是無法舉起來的。手術後失去右乳房,讓媽媽感覺到整個人失去了平衡,心理也受到很大的衝擊。
而我也一樣受到很大的驚嚇。從我嬰兒時媽媽住療養院出院,到豆腐店去抱我回家之後,我就需要窩在媽媽的腋下,一手抱著媽媽的乳房,才會覺得安穩,才願意安靜睡覺。從我幼年開始,一直是那樣。到了媽媽開刀那時,我已經小學四年級,就要升五年級了,雖然已經沒有像幼小時那般依賴了,但如果狀況允許,睡覺時我都還是要抱著媽媽的乳房才會覺得滿足。
因為我習慣依偎在媽媽的右邊側睡,然後用我的右手抱著媽媽的右乳房。但媽媽胸部的開刀部位很大,右邊乳房不見了,右胸部完全不能隨便碰觸。媽媽開刀回家變成這樣,我受到極大的驚嚇,完全不知要如何是好。在一種很痛苦的情緒下,我竟變成不要再跟媽媽睡了,而跑到樓上哥哥的房間去睡。我不再跟媽媽睡,媽媽其實也是非常的傷心,雖然媽媽最好是獨睡,以免不小心旁人碰觸到媽媽開刀的部位,但那也好像是被人嫌棄。頓時,媽媽整個生活都失去了秩序。
媽媽心情不好時,就會說她一定是得了乳癌惡疾,否則哪需要拿掉乳房?那時媽媽就會怨嘆自己命苦,怨嘆爸爸無情義,讓她如此操勞,才會罹患惡疾。
媽媽也常很傷心自己一定是吃太多醬菜,或吃太多鹽漬的東西,才會弄壞身體。媽媽也擔心還有兩個孩子還小,萬一她走了怎麼辦?
本來滿二十歲就需要去服兵役的大哥,因為家貧一連幾年都申請延後服役,但民國五十五年之時兵役單位已不同意再延了。那幾年大哥與朋友合資,做起本行,在台北下塔悠基隆河邊,租了一小塊地,養了二隻乳牛,生產生乳賣給味全公司與福樂公司。另外也買了一輛馬達三輪車到北投做運送磁磚的生意,那時也正開始將運送貨物的生意,擴大轉為到基隆、瑞芳,購買煤炭送交北投一帶的磁磚工廠燒窯使用。不過最後兵役無法再延,大哥只好放下正起步,供應煤炭給北投磁磚工廠的生意去服役。
那時媽媽開刀後已經休養好一陣子了,原來僵直的右手,也已經改善很多了,媽媽就毅然決定接起了哥哥原本想暫停的生意,獨自把生意撐起來。
媽媽決定作生意後,穿上特別訂做的內衣,不讓人看出她的右乳房已經切除以免橫生困擾,更是開始應酬洽談生意。雖然那時媽媽每天都必須很早起床,工作也非常辛苦,但那時媽媽整個人,實在也是她一生中,難得容光煥發,忙得不亦樂乎的日子。過了兩年大哥退伍,媽媽才改為輔助幫忙性質。經過媽媽與哥哥努力經營,家裡就開始逐漸脫離貧窮的困境。
但接著厄運又悄悄來臨,民國五十九年初,媽媽開刀那邊的胸口出現一個芝麻大的小潰傷,起初不以為意,但後來卻發現小潰傷無法癒合,結果小潰傷越來越大,檢查才知道原來癌症又復發。
那一年夏天,身體一向硬朗從不生病的「豆醬阿嬷」突然生了一場來勢洶洶的大病,檢查還未有結果時,非常意外的,八月二十八日竟撒手人寰而去,享年七十一歲。
我從小就有種感覺,媽媽與「豆醬阿嬤」之間,好像有一種很微妙,卻又從未說出的情感。「豆醬阿嬷」過世時,媽媽非常傷心,常常痛哭不能自已。好似一世的恩義,也好似一生的委屈,無從訴說,最後只有用痛哭來傳達。
•三十九年後
媽媽雖然從沒有被惡劣的環境擊倒,但最後還是不敵病魔。媽媽過世後,我常想:媽媽基本上也是一個與世無爭,善良無辜的人,但命運為何卻會那樣的坎坷?我對媽媽遭遇那樣深深的苦難,不僅心裡上深深覺得不平,也致使我對人生的價值起了極大的懷疑。從媽媽惡疾復發到過世後的好幾年中,我陷入深深的哀傷,常常讓我認為上天不公,致使我的情緒長久無從抒解,很長一段時間我憤世嫉俗,待人處世經常出現一種孤憤式的反應。
那些往事已經幾十年了,但點點滴滴,我無法忘懷。這些年我花了一些時間做訪查、考證,寫下我過去年少時無法抒解的傷感,也寫下我對媽媽至深和永遠的懷念。似乎沒有把那些往事寫出來,幾十年間一直在我的內心中不時吶喊與翻滾的微微情緒,永遠不會平靜下來。
生老病死,悲歡離合,當年的人事已一一隨風而逝。三十九年後的今天,回首,才憬悟原來人間正道是滄桑。悲歡離合原該歸諸緣分,苦痛缺憾只有還諸天地,天地悠悠,一切,原該有個理解了。
只是──不管有何憬悟,或如何地理解,我不會忘記媽媽為了養育兒女所承受的犧牲與苦難,我也不會忘記緊緊依偎在媽媽身邊的滿足,我更不會忘記深深依戀著媽媽的乳房,那種永遠的溫暖。
•那個產婆仔我幼年時,除了媽媽、兄姊之外,我並不清楚家裡應該還有一個叫爸爸的人。一直到我要上小學前,因為左鄰右舍的家庭都有一個爸爸,才漸漸清楚好像每一個家都應該有一個爸爸,而且都應該住在家裡。只是那時年紀太小懵懵懂懂的,雖然開始知道我也有一個爸爸,但我也不清楚為什麼我的爸爸幾乎都不在家裡住,也不知道爸爸到底住在哪裡。記憶中爸爸沒有寫信回家過,且那時新莊一般人家也普遍都沒有裝電話,我家自然也是沒有電話,所以爸爸好像與家裡並沒有在聯絡。只是爸爸會偶爾突然回家,那時候我反而會因很少回家的爸爸突然出現,...
推薦序
<推薦序>母親的名字叫歷史/吳念真
讀許陽明先生的這本書稿是我近年來少有的閱讀經驗,它不同於類似聆聽或者被文字逐步牽引到作者的世界裡,相反的,它卻是毫無警覺地被作者的回憶所觸動,然後引發自我回憶快速衍生、爆發,之後又與作者的回憶相互融合的激烈騷動的過程;而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彷彿也在腦袋裡完成了一本屬於自己生命歷程的書,因為我們都走過同樣的年代,經歷類似的生命起伏,而且似乎都有同樣一個堅韌的母親帶引我們走過艱辛的歲月,不同的只是她們的容貌、性格以及面對危難時護衛子女的姿態。
<推薦序>夢裡尋伊千百度/廖輝英
《媽媽的乳房》,是人子對命運多舛的母親最深的追念;也是對緣薄而看似薄倖的生身父親、事後寬諒的一種接納;更是一個苦命孩子,度過無家可蔽、空有父親卻苦無依恃的童年,以及孤絕慘澹的青少年,在娶妻生子、走過半生之後,回首蒼茫人生,終於放下無語問天的孤憤,與生命、造物的一種和解!
<推薦序>當孩子握住一座乳房山巒時/江文瑜(台灣大學語言學研究所教授)
《媽媽的乳房》正是從一個孩子的角度,從母親的乳房得到安撫出發,到母親得到乳癌後往生而結束本書。「乳房」形成了貫串全書的譬喻,從而賦予全書在作者與母親兩人追尋希望與不斷失望的張力下,一頁一頁展開孩子眼中,母親波瀾壯闊的生命史。
<推薦序>足,應該是豐厚而滿足/許建崑(東海大學中文系副教授)
陽明娓娓說來,童年、貧窮、台北、廟宇、問卜、爭吵、毆打、昏亂的印象襲來,令人感觸良多;我們都一樣,都被香火、父權與自卑情結給綁架了。這也是我們這一代的孩子在長大以後,都有社會主義傾向,要為貧苦大眾、弱勢群體,尤其是被壓抑的女性,討一份公道。
<推薦序>百年滄桑宛如一部家族史詩/許以心(許陽明之女,現於英國修讀英國文學博士學位)
此書以細膩的筆觸展現了一位女性獨特的一生。她與許多同時代的女性一樣,是養女、是二房、是母親、是女兒。然而,這些身分不能泯滅她是有血有淚、真實存在過的女性個體。當「女性群像」成為一個流行的概念時,此書也在在提醒我們,這些「群像」中的每一位,都值得以十一萬字這樣的篇幅書寫。
<推薦序>母親的名字叫歷史/吳念真
讀許陽明先生的這本書稿是我近年來少有的閱讀經驗,它不同於類似聆聽或者被文字逐步牽引到作者的世界裡,相反的,它卻是毫無警覺地被作者的回憶所觸動,然後引發自我回憶快速衍生、爆發,之後又與作者的回憶相互融合的激烈騷動的過程;而在這樣的過程中,我們彷彿也在腦袋裡完成了一本屬於自己生命歷程的書,因為我們都走過同樣的年代,經歷類似的生命起伏,而且似乎都有同樣一個堅韌的母親帶引我們走過艱辛的歲月,不同的只是她們的容貌、性格以及面對危難時護衛子女的姿態。
<推薦序>夢裡尋伊...
作者序
媽媽的乳房──斯土斯民的恩典
一九九六年那個暑假,碧玲受美國政府邀請赴美考察一個月,而孩子們則到員林舅舅家玩。那一個月我獨自在家開始寫這本書,約打了三萬字,把這本書的架構完成。但那時沒有書名,也沒有章節,可說只有骨架,還沒有血肉。之後因為忙碌各種事務,尤其那時我正好投入北投溫泉區的重建與營造,寫溫泉鄉社區營造的論述,是第一要務,就把這本書丟著,一放就是兩年多。
等到一九九九年又拿出來要看時,發現兩個備份磁片都損壞無法閱讀,只好再重新打字,不過這次重寫就準備了比較多的基本資料,這些基本資料例如:(一)泉州安溪仙地西庚許氏家譜、許保贊公派下家譜;(二)烏協公一系全部在日本時代各時期的戶籍謄本;(三)欽地公一系全部日本時代各時期的戶籍謄本;(四)新莊我爸爸所有親人日本時代各時期的戶籍謄本;(五)本書所提到的地名之源流;(六)個人收藏的各種資料如書信、訃文、照片、書法、日記,還有訪談口述筆記……等等。我參照各種資料,將本書所提到的人物,做了一份依時間、年齡順序排列的大事記表,以便書寫時對照使用。當然,收集與研讀這些資料,實在花了不少時間。不過有了這些資料的補充,書寫就非常順暢了,這時本書的字數就擴充到約七萬字的規模了。
二○○○年,我將《女巫之湯──北投溫泉鄉重建筆記》出版之後,接著本想要把本書繼續完成時,我被徵調去擔任忙碌的黨職,接著又去台南市工作,所以這本書就又擱下好多年。二○○八年四月後,烽火連年的外務都告一段落了,我才意識到這本書寫得實在是太久了,趕緊摒除所有外務,在家閉關約五個月,到了二○○八年底,除了先完成一本學術論文外,也把這本書寫到超過十萬字,終於完成了。
其實寫這本書的架構並沒有很困難,因為那是我長久以來的記憶,很多也是我們兄弟姊妹偶爾會回憶的話題。真正的困難,也花了許多時間處理的,是書中我的每一個記憶、每一件事情的細節,還有一些口述資料的查證或確認。謹舉幾例說明:
我的阿嬸是來自日本時代舊名八里坌堡下坡角一百四十六番地。本來我望文生義,以為那裡是位於現在台北縣八里鄉,因為我們小時都稱八里鄉為「八里坌」。後來逐一查證舊名,看了一些學術研究,才知八里坌堡下坡角,位於現在新莊的丹鳳十八份一帶。
新莊老順香糕餅店的地板,我記憶中是糕餅屑不斷累積,以致整個店內地板是黑黑黏黏的,但老順香現在的地板相當乾淨,我也怕我的記憶會有所錯誤,也是專訪了現在的經營者王明朝先生,獲得確認無誤。
民國五十年代台灣漫畫巨星游龍輝先生,已經長年在國外工作。我為了要確認《仇斷大別山》創作的時間與內容,也是費了很大一番功夫,才訪問到游龍輝先生(註一)。而游龍輝先生也贈送我這個癡迷他漫畫幾十年的粉絲幾張親筆漫畫,真是令我喜出望外,讓我非常滿足。我也訪問過小西園的第三代掌門人許國良先生,請教當年新莊戲館巷的情形,才將我模糊的記憶化為詳細的描寫。只是許國良先生,於民國九十三年十月赴泉州洽公時意外身亡,盛年猝逝,令人非常惋惜。
一九九四年初,我曾在新莊市長選舉的一次演講中,請新莊父老代為尋找我小學一年級時的同學張樹木。結果那次演講中的請求居然奏效,一九九八年我在北投溫泉博物館導覽時,偶遇一位曾素月小姐,她說她有去聽那次演講,她們家有人認識張樹木。但我根據她留給我的訊息去新莊找尋後,並沒有找到張樹木。本書完成階段,我靠著網路再度找到曾素月小姐,就這樣我輾轉找到了張樹木先生,也確認書中所寫張素霞是他的堂妹無誤。這樣也某種程度確認我雖與他們離散幾十年,但小時記憶還可算相當正確。
小學三年級時,爸爸買給我的第一支鋼筆,本來我一直認為那支鋼筆是SKB 22型,初稿也是這樣寫。但我查證後,發現出品的時間不對,爸爸當年買給我的應該是830型才對。仔細回想,我之所以會有爸爸是買22型給我的錯覺,是因為後來22型出品後,我一直想要擁有一支,但沒有如願。久而久之,就將「願望」與「事實」混淆了,以致好幾十年間我都誤以為當年爸爸買的是22型。在我查證當年售價是否與我的記憶相符時,才發現爸爸當年買的是SKB 830型,還承蒙文明鋼筆公司盧惠祥先生贈送了一支該公司已停產二十多年,純手工打造的SKB 830型鋼筆,以饗我這個念念不忘四十多年前往事的愛用者,實在是讓我如獲至寶。
民國五十八年我上高中後,爸爸帶我到太平町林三益總店買毛筆,記憶中路經的台北大橋已經是改建後的水泥新橋,但我依稀也記得那幾年台北大橋是在改建,到底我的記憶是否正確,也是查了當時的新聞報導,才確認我的記憶無誤。
當年趙港、黃天海、簡吉等等許多台灣社會運動先驅們,他們聚會編雜誌的地方,流傳的資料是在台北上奎府町一丁目二十九番地。我的月里三姨回憶,他們與我大妗租屋居住的地方,是同一房屋的不同房間。但我查了大妗在日本時代的戶籍謄本,其記載卻是二十七番地。這樣看來,我大妗與他們應該是隔壁鄰居;當然,三姨的回憶很可能是正確無誤的,那趙港他們的地址,似乎就應該是二十七番地才對。所以我還是以客觀的資料,論述那段故事。
我也特別將家族中眾多的養女與童養媳的來歷與去向記載清楚,因為我媽媽也是養女,那些清楚的記載,正是我表達敬意的一種形式。我想提醒,大家都一樣,都是人女、人子,都是有來歷的。而她們無論去或來自何方,她們都是我的至親。
幼年時環境中的一切,似乎都是浩大的。正如新莊五十六坎,在我小時候的眼中,無論是不時籠罩的壓迫,或是上演百態人生的宅邸街道,都是浩大的巨靈,但如今一看卻變成一條小街道,對我而言,簡直是南柯一夢。因此,本書的一些細節幾乎都是經過仔細的查證,但無論如何,畢竟還是以我個人主觀的回憶為基礎,畢竟也是縱橫百年、札記式的家族史,如果本書有所繆失,所有文責當然由筆者自己承擔。
本書從我小時,爸爸生命中包括我媽媽、「卡將」、潘姓助產士,三個女人的出現作為序曲,再從我母系開台祖保贊公寫到我外祖烏協公,因連生五個女兒,生到我媽媽時,就大嘆夠了!足了!所以我媽媽的名字就叫「許足」,用台語唸就是「苦足」。果然我媽媽一生,真的就不苦到足都不行。三歲時,我媽媽送給堂叔作養女,但不久這位堂叔,我的欽地公,到屏東做工遽然過世,過世前二十多天才生了一個女兒,我的「歐巴將」,沒有看過父親的阿姨,那已是八十九年前的往事了。
我的欽地嬷在欽地公過世後,剛強堅毅,為日本人幫傭打工,結果從日本人那裡學得樣式繁多的日式醬菜,最後自己就在台北上奎府町,後車站附近做起醬菜攤。欽地嬷隨後與加入合作生產醬菜,來自彰化永靖庄的詹福先生成為一家人,這位詹福先生,就成了我的第三位外公。之後,詹公將他故鄉的姪子帶來幫忙,結果生意逐漸擴展,成了一個興隆的食品企業。
我的媽媽在少女時代,曾與這位姪子短暫相戀,但很快就散了。在我的欽地嬷作主之下,這位姪子招入贅與我「歐巴將」阿姨成親,成為我的姨丈,我們都用日語稱呼他「吉將仔」。而我媽媽不知在什麼機緣下,與我爸爸也成家了。我的爸爸與媽媽相差十八歲,我媽媽是爸爸的姨太太。我媽媽這邊的親友,都說我媽媽被我爸爸騙了。我媽媽一直由我爸爸安排在西新莊仔的農場居住,太平洋戰爭時,曾疏開至小基隆三芝舊庄,民國三十八年才舉家遷回到新莊,與我爸爸的大太太,還有新莊阿嬷、阿叔、阿嬸一起住在新莊五十六坎老街的家宅。
我爸爸的大太太,大人要我們稱呼她「卡將」,沒有親生兒女。我的阿叔、阿嬸家庭則有一些不堪的傳言在鄰閭間流傳。複雜的情境,最後大家打壞感情,在大宅院中分灶拆夥,封死第二進與第三進原本相通的門,各自獨立生活,進行慘烈的爭鬧,我媽媽經常在新莊街上被羞辱圍毆。更嚴重的是,我爸爸與接生我三姊與我的產婆,竟離家在外地築巢而居。民國四十九年,我小學一年級時,我們沒有被認知的一家五口小孩及媽媽被掃地出門,可說顛沛流離。
這近二十年,我們已經一一尋獲當年相互爭鬧不休的親友,當然最重要的是我爸爸的大太太「卡將」,雖然沒有正式和解的形式,但實際上大家已經淡忘了過去的衝突,並且相互接納。我也找到我的奶姆「蹺春」……我將整個過程寫下。也幸好這些年來,大家有來往,關係也可算是友善,才讓過去的不幸有了一個了結。對我來說,多少也使人生的重大遺憾有些填補。這本書就是希望翔實記述家族關係,寫家族中的母親群像,寫我們被掃地出門後的陋巷歲月及那些子民,寫我過去年少時無法抒解的傷感,也寫下我對媽媽至深和永遠的懷念。
這本書在二○○○年初稿完成時,我曾拿給幾位在媒體工作的好朋友指教。因為本書中我刻意保留爸爸的姓氏大名,所以有兩位朋友就建議書名取「父不詳」。不過我們早就歸宗於新店赤皮湖許家克蒲祖,沒有後嗣的第五房。我想寫這本書並不是要認祖歸宗,也沒有要控訴任何人,而是要禮讚母親,禮讚家族的母親群像。所以對這些建議就有所保留,最後書名我自己訂為《媽媽的乳房──許足女士的人生歲月及家族記事》。
當年,我媽媽知悉我爸爸竟然與接生我與三姊的助產士在外築巢而居,晴天霹靂,精神受不了,就被安排到療養院中療養,一年多後才回家。媽媽從療養院回來的第一晚,去抱我回家時,一歲多的我嚴重認生整晚吵鬧不安。最後,媽媽亮出乳房讓我吸吮,我才逐漸得到安撫,才抱著媽媽的乳房入睡。從此,我睡覺時,一定要抱著媽媽的乳房,才願意睡覺。我小學四年級時,媽媽發現右腋下長了一個硬塊,檢查結果竟是乳癌。媽媽開刀拿掉右乳房,正是我自小習慣抱著才願意睡覺的乳房。媽媽失去平衡與秩序,我則受到驚嚇……再也不要與媽媽睡了,媽媽感到被嫌棄……
回顧媽媽苦難的一生,最具體留給我們的其實是對生命永不看破、永不放棄的身教。一時的希望破滅,必定期待下一個機會;這一年的希望破滅,必定期待下一年的機會;這一代的希望破滅,必定還期待下一代的機會,絕不放棄。媽媽常訓勉我們「一枝草,一點露。」「天無絕人之路」。這是我們能有機會成長,能為社會貢獻一己之力的根本因緣。《媽媽的乳房》正是我幼年時生命最重要的依靠,也是生命中最溫暖的回憶。
寫我土地,寫我人民,一直是我這些年很深的想望。在出版寫我土地的《女巫之湯》之後多年,我又能將寫我人民的本書出版,對個人的意義自然是非常地重大。《媽媽的乳房》對我廣義而言,其實正是象徵斯土斯民的恩典。
在本書寫作的過程中,筆者家人不時的鼓勵與親長的協助,是最大的支持力量。特別是淑貞大姊在本書的基本資料,尤其是爸爸家族日治時期全部戶籍謄本的收集上全力幫忙。還有多位親長,提供與協助取得赤皮湖許氏族譜與日治時期的所有戶籍謄本。她們協助取得的資料,還有長期屢屢接受我訪問的許多親長的口述資料,都是書寫本書不可或缺的基本資料。碧玲非常忙碌,卻也在看過每一章節初稿時,就屢屢提供心得與看法供我參考。遠在英國修讀英國文學博士學位的女兒以心,也為爸爸的書,寫了一篇序。非常謝謝她們。
圓神出版事業機構的志忠兄,看了本書的書稿後,就說他如果自許為出版家,一定要出這本書。也說他看了這本書後,與我竟有一種深深相知的感覺,當然那是出於我們對天下母親都想虔誠禮讚的一種共鳴。志忠兄對出版這樣的認真,也讓我很感動。這本書能這樣呈現給讀者,要謝謝志忠兄。
本書更承蒙台灣大學語言學研究所江文瑜教授、作家導演吳念真先生、東海大學中文系許建崑教授、小說家廖輝英女士惠賜推薦序,四位都是著作等身、洞悉人世、文采閃耀的名家,推薦序也分別從不同角度精心觀察,可說是本書的最佳導讀。四篇依姓氏筆畫排列的推薦序,實為本書增添不凡的重量,所以在本書出版之際,要特別致上個人萬分的感謝與再感謝。
媽媽的乳房──斯土斯民的恩典
一九九六年那個暑假,碧玲受美國政府邀請赴美考察一個月,而孩子們則到員林舅舅家玩。那一個月我獨自在家開始寫這本書,約打了三萬字,把這本書的架構完成。但那時沒有書名,也沒有章節,可說只有骨架,還沒有血肉。之後因為忙碌各種事務,尤其那時我正好投入北投溫泉區的重建與營造,寫溫泉鄉社區營造的論述,是第一要務,就把這本書丟著,一放就是兩年多。
等到一九九九年又拿出來要看時,發現兩個備份磁片都損壞無法閱讀,只好再重新打字,不過這次重寫就準備了比較多的基本資料,這些基本資料例如:(一...
目錄
<推薦序>母親的名字叫歷史/吳念真
<推薦序>當孩子握住一座乳房山巒時/江文瑜
<推薦序>足,應該是豐厚而滿足/許建崑
<推薦序>夢裡尋伊千百度/廖輝英
<推薦序>百年滄桑宛如一部家族史詩/許以心
<自序>媽媽的乳房──斯土斯民的恩典/許陽明
第一章 新莊大眾爺廟
那個產婆仔/大娘「卡將」/蹺春奶姆/不知時的生日/寄養大眾爺廟/五月初一鹹光餅
第二章 赤皮湖的女兒
開台祖許保贊公/赤皮湖聯莊拓墾/五房孤孫女/豆醬阿嬤/靜修女學校/短暫的初戀/一支草一點露
第三章 五十六坎舊事
由轎夫變糖果商/七省匯通的煙樓/福州大壽立棺/以爸爸之名定的里/黃玉階的孫媳與士林文魁施家/倡導解放纏足
第四章 戰爭前後歲月
西新莊仔農場/三芝荒地海沙頭/智子意外身亡/大某與細姨之間/家產的衝突/那個「游仔舍」/父不詳/新莊阿嬷過身
第五章 北投磁磚女工
點油燈加水/老順香菜瓜瓠/洗衣幫傭煮飯/磁磚女工/吃飯攪鹽忍一下
第六章 陋巷悲歡人生
掃地出門/乘著歌聲的翅膀/正義北路一六六巷/三斑攪家/底層社會的家/苦悶的歌聲/ 「田僑仔」之子/黑年糕/意見領袖李太太/孩子輟學失學/悲歡離合歲月
第七章 媽媽請您原諒
沒錢補習/恨鐵不成鋼/三重大拜拜/大姊離家出走/再度失蹤/工字勿會出頭
第八章 日治第一美女
大檢舉/無政府主義者/「資匪」被捕/孤魂聯盟與愛愛寮/人生的禁忌
第九章 空負埋名二十年
嚴重爭吵/撕掉賈景德書法/爸爸事業的轉折/「卡將」的回憶/戰後的遭遇/產婆最後的音訊/往事如雲煙/無緣的父子
第十章 缺憾還諸天地
天母重逢/清明掃墓/首度共同祭祖/尋找奶姆/當年的內幕/乳癌/三十九年後
<推薦序>母親的名字叫歷史/吳念真
<推薦序>當孩子握住一座乳房山巒時/江文瑜
<推薦序>足,應該是豐厚而滿足/許建崑
<推薦序>夢裡尋伊千百度/廖輝英
<推薦序>百年滄桑宛如一部家族史詩/許以心
<自序>媽媽的乳房──斯土斯民的恩典/許陽明
第一章 新莊大眾爺廟
那個產婆仔/大娘「卡將」/蹺春奶姆/不知時的生日/寄養大眾爺廟/五月初一鹹光餅
第二章 赤皮湖的女兒
開台祖許保贊公/赤皮湖聯莊拓墾/五房孤孫女/豆醬阿嬤/靜修女學校/短暫的初戀/一支草一點露
第三章 五十六坎舊事
由轎夫變糖果商/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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