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對話中學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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簡宛
改變我教學的書
本書作者簡維理博士是我讀研究所時的指導教授，也是我敬重的摯友，在開始談到他的書之前，我必須先說一些我和他的故事。因為他改變了我教學的方式，也是他使我學習到──「以人為本位，始終尊重別人」的風格，不僅在教學上，在我的為人處世上，也影響至巨。
以人為本位的教學法，是簡維理的教學重點，他推崇巴西學者波羅富雷尼（Paulo Freire）的自由民主思想，以及心理學家科特李文（Kurt Lewin）的民眾教育的觀念中，強調「人是自己生活的主體」主旨，特別重視「尊重人的自我決定及自我創造的權利」。應用到他自己的教學與學理中，處處流露這種自尊尊人的風格。我清楚的記得第一學期，我上他課時的印象，不僅是來自東方的我，大多的美國同學也都「受寵若驚」，這種以學生為主的教學方式，他總是把我們的需求永遠放在第一位，尤其當年我是他的助教，課前的準備週到而詳細，上課時，好像是輕鬆愉快，完全以對話方式進行，事實上，在設計與收集各式各樣的資料時，他已花了數倍時間查書，他所用的書單及參考書，力求時代性，教材年年變化。他的心力沒白費，每一個學理都經過他細心設計，他向我們挑戰，我們也向他挑戰。這時我才真正明白，學問，學問，原來是如此激勵出來的。我們確實從問與答中，學到了一生受用不盡的「學問」。他對人的熱忱和尊重，也很快贏得我們的信賴，這麼多年來，我們這批同學還常常聚在一起，而促使我們如此親密的，正是當年教育我們的簡維理。因為在教與學中，我們完全開放，不再自我拘束，也就不必擔心好不好意思的顧慮，就事論事自由自在的討論，不僅促成了心靈的溝通，也建立了感情的交流，每人拋棄成見，從「學」與「問」中，學到教與學的精神。
這不是一本普通的書，如作者不是一個普通的作者一樣，他走遍世界40多國，一生致力民眾教育，近年來，把他一生的教學經驗都放進了書中，最重要的是，他把他的愛心和理想都一股腦兒給了熱心的學習者──你，以及對教育用心的工作者。
再一次讀到本書初稿時，我彷彿又回到當年的學生時代。人的一生中，最美好的時光很可能是從學習中得到的自我突破與滿足，至少對我是如此──好的學習經驗一生難忘並且受用不盡。心理學家已經證明，孩子的行為來自父母的模式，那麼老師的教學法，何嘗不是來自他所受教的方式？我發現我受惠於對話式教學的設計非常多，走出校園這麼多年來，我所帶領的成人教育與工作坊（workshop），也包括講演與寫作，幾乎都有我學習的心得。我心中明白，那之中有簡維理的影響，我只是再加入了我個人的意見和理念，多年來，我們兩人間的不同與討論，就足夠寫一本書，我們將稱之為「異中求同」的尊重。他從不要求學習者「複製」他的結果，他強調的是「創新」，這也是從對話中教學與一般傳統教學不同之處。「如果教師只想傳授，不願傾聽，學生的學習便成為被動，這種學習就是「壓迫」。（見第一章，從民眾教育的觀點來教導成人）。由於每人都有空間充分發揮各自特性，使教學變化多端又活潑生動，是對話學習的特色。不必生硬的死背學理，但是，經過自己的運用與融會貫通之後，你將發現每一個教學設計都是你的精心創作，這種快樂很像是完成一篇藝術創作或寫成一篇精彩作品一樣，是有自我內在的充實與滿足的快感。
記得多年前，我在為北方電訊公司做經理級以上的幹部培訓時，曾經猶豫了許久，他們想認識中華文化，文化是需要講解的，但是，如果讓我一個人從頭講到底，那會多麼枯燥，也相當累人，於是我大膽的用對話式教學法，對於保守而傳統的大公司領導人，一向習慣權威式教授法，想用我的創意去打破這份拘謹是有點冒險的嘗試，不過我還是照自己的方式去教學，結果是出乎意外的成功。他們在評估時指出，他們從沒有過的成就感，來自受到尊重與創意的激勵。
我的方式是暖身活動時加入的設計，這在此書中都有說明（暖身運動與七個W，文中有詳細說明），這是最容易做到的方式，有心教學與帶領培訓的老師可多用此法。我在教室中擺設各種中國文物，如茶具，字畫，手工藝品等等，學習的氣氛非常好，又有東方格調，每人在暖身活動（或做自我介紹）時，指著面前的文物談到自己與中華文化的關係，從他們的談話中，我慢慢認識他們的程度深淺，於是間或加入一兩點我的介紹與重點，彷彿是對話，其實已經開始教學。對於成人的學習，他們本身的經驗非常重要，我把他們帶領到他們的認知中，每個人都興趣勃勃，本來以為是很沈悶的文化歷史課，結果是欲罷不能，這些方法與實際的個案，在本書中都有詳盡的介紹與說明，我花了好多年學得的教學設計課程，現在書中一看就懂。這是讀書的好處，也是作者清楚的理念與譯者流暢的文筆所帶來的成果。唯一要注意的是，如果你是口是心非，喜歡說大道理，但是自己一肚子封建思想高高在上的老師，本書並不適合你。如果你願意有些改變，一點挑戰，一些反思，從這本書中你會受益無窮。
好東西要分享，是我一貫的哲學，我把我的老師兼好友介紹給大家，讓中文讀者有機會學習民眾教育的教育方式，也要感謝洪建全基金會以教育為主的出版理想，在我們大談教育改革，終身學習的今天，簡維理教授的經典之作，也許正是我們走向民主自強途中全民教育的課本。我真心希望你和我一樣，受到啟發與鼓舞，而一起為成人的終身學習努力以赴。（1998年7月寫於北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