融合魔幻、推理的不思議愛情故事!
【愛情推理神探】林詠琛【魔幻探偵】系列第一部力作
林詠琛:『如果世間沒有魔法和鬼,那未免太悶了! 』
數不清多少次,孔澄在那家古董店前流連忘返。那一天,孔澄終於進去了,如果她買下那盞水晶燈就離去,如果她不要和老闆巫馬說話,或許,她將躲過命運的陷阱。
但孔澄沒躲過,這一切似乎是設計好的,她注定要看到那幅畫,而那一刻,也注定了她將被喚醒未知的身份!
那是一幅莫內的睡蓮,一片片化不開的幽綠色彩讓她無法把眼光移開。一瞬間,庭園四周重重深鎖的樹群彷彿朝她不斷擠壓過來,在那片霧氣迷濛的陰綠水氣中,有某種陰暗之物蟄伏著、屏息呼吸著、等待著……
到底畫裡藏著什麼?巫馬和畫的主人有何關連?一段穿梭在過去與未來、虛幻與真實間的戀情,和孔澄的宿命牽連在一起,她能解開這場夢魘般的謎題嗎?
作者簡介:
林詠琛
承認自己是個典型的天秤座,處事優柔寡斷,但走上寫作這條路,卻顯得異常果斷,或許真如她所說的:空氣中飄浮著無數故事的電波,她不過是碰巧接收到那些電波。
善於描繪縹緲的愛情,常常廢寢忘餐追看推理小說,筆下的故事常與奇蹟、魔法、鬼魂等超現實的題材有關,並充滿懸疑的謎團。『給讀者下戰書』是她創作的樂趣之一,情懷美麗、略帶感傷,兼融推理、奇幻與浪漫的氛圍,就是詠琛最微妙的特色。
憧憬一生一世的愛情,覺得愛情就像一條曲線,上面有很多點,代表不同的狀態,明白並接受不同的狀態,愛情便細水長流。
最大的希望是真正能隨心所欲地生活,好像是個很難實現的夢想。但不論是在真實或虛構的世界裡,有夢,才會有美感。
如果有來生,希望能跟今生重要的人們以不同的身份,再次相遇。最好不要太窮,來生做男生也不錯,常常覺得如果自己是男生,一定會很有女人緣。
◎【林詠琛愛情物語】官方網站www.crown.com.tw/book/wingsum
◎林詠琛部落格:http://city.udn.com/v1/blog/index.jsp?uid=wingsum
章節試閱
天空暈染著一片透明的藍。
柔柔的陽光灑落路邊咖啡座。
孔澄用雙手圈著霧氣裊裊上升的咖啡杯,悠閒地看著街上寧靜的風景。
下午四時稍過,住宅街裡自成一隅的飲食和精品店街,遊人寥寥可數。
拉緊頸項上的粉藍圍巾,孔澄把嘴巴湊近掌心吁口熱氣,孩子氣地摩擦著掌心。
雖說是氣溫只有七度的寒冷天氣,但陽光那麼耀眼,窩在室內未免太可惜了。
孔澄再一次抬眼望向對街的古董店。
小小的店鑲嵌著淡茶色櫥窗玻璃,櫥窗另一邊有點散亂地堆放著林林總總的古董精品,像西洋的搪瓷娃娃、吊著流蘇的銀珠片晚裝手袋、厚重的撥盤式電話、大型留聲機……無須湊近細看,孔澄也能如數家珍般在腦海裡排列出每件精品的陳列式樣。
黃昏時分,古董店關門以後,孔澄已數不清多少次在櫥窗玻璃前駐足細看。
在櫥窗玻璃最右端,陳列著一盞小巧精緻的傘形水晶座檯燈。
孔澄嘆口氣,舉起咖啡杯啜飲著。
那殘殘舊舊的價錢吊牌上是寫著二千三百元吧?孔澄洩氣地想。
不過是一盞床頭燈嘛!說不定是騙人的玩意,只是玻璃珠砌成的便宜貨色也不一定!自己才不要當呆瓜被騙!
不過,孔澄還是不自禁地在腦海裡想像著那盞華麗小燈擺放在自己床邊小几上的模樣。
一定很漂亮吧?
孔澄彷彿看見水晶燈在幽暗的房間裡閃爍著晶瑩的光芒,水晶珠的形態漂亮地投射到牆壁上。
孔澄又大大地嘆口氣。
剛剛才搬出來獨居,單是付公寓的押金和兩個月租金,加上地產經紀的佣金,已經叫苦連天。家裡不過勉強添置了最基本的家具和電器,怎可以再刷信用卡買那麼昂貴的小玩意呢?
都怪自己已經二十六歲了,還在報館當個小小的飲食版記者,未來的前途實在一片黯淡。
事實是,大學畢業後完全沒有特別想做的工作,暑期工不知怎麼慢慢變成了正職,磨磨蹭蹭地幹了五年。
反正自己生性散漫又饞嘴,對事業更是毫無野心,實在想不出有其他更合適的工作了!
孔澄習慣性地皺皺鼻尖。稍微曬曬太陽,鼻尖上的雀斑一定又全跑出來!
孔澄把咖啡一口氣喝光,掏出錢包,把紙幣和零錢放在小圓桌上。
不要在這裡躲懶了!原本只是下樓來,到雜貨店買清潔劑回家擦浴缸的,不知怎麼又來了咖啡店閒蕩!
孔澄下定決心站起來。快點回家繼續摭拾亂成一團的房子吧!孔澄一邊在心裡跟自己說,一邊挽起背包,偏過臉龐,不讓自己望向古董店那邊,踏著大步往回家的路筆直走去。
進去看看吧!每看見漂亮衣服或小東西,心裡那把小惡魔聲音就會響起來。
孔澄停下腳步,調過臉龐,像作賊心虛似地瞄向古董店櫥窗。
只看一眼又不用花錢的,小惡魔的聲音又說。
孔澄鼓起腮幫,回過身,一步一步走近古董店。
不知不覺間,臉已貼在櫥窗上,眼光貪婪地在水晶燈上游走。
貼在玻璃上變成扁扁的鼻孔像小狗般噴著霧氣。
叮鈴的清脆聲音響起。
古董店的門從裡面被拉開。
一個身形高大,也說不上俊或不俊,微笑起來五官有點皺成一團的男人伸出頭來。『隨便進來看呀!』蓄著短平頭,穿黑色套頭毛衣與牛仔褲的男人把門拉得大大地等待著孔澄。
『噢!』孔澄像突然被逮著了的偷窺賊般不知所措。
『喜歡那盞燈吧?』男人露出親切的笑容。『眼光很好喔!』
孔澄拉拉圍巾,搔搔亂蓬蓬的短髮,硬著頭皮走進店裡。
男人鬆開拉著茶色玻璃門的手,玻璃門隨著冬日寒風稍稍再搖盪了數下,接連地發出叮鈴叮鈴的聲音。
很久以後,孔澄會想,如果那天不曾踏進那間店裡,自己或許能一直過著平靜無浪的日子吧?
還是那間古董店,早就待在那裡,一直默默地等待與她的命運交錯?
從古董店外的淡茶色玻璃看進去,男人與孔澄的身影,顯得曖昧不清。
冬日陽光照在古董店懸掛著的墨綠拱形帳篷上,一陣寒風吹過來,帳篷上印著Awakening的白色店名,隨著帳篷鼓動,如波浪般起伏著。
古董店內播放著清靈透明的音樂盒樂聲,空氣裡飄散著淡淡的咖啡香。
『嗨!你經常來看這盞燈吧?』男人微笑著走向櫥窗陳列架,捧起那盞水晶燈。
原本體積已不算大的燈飾,在男人寬大的手掌裡,看來更小巧精緻得讓人憐惜。
『嗯?』孔澄有點訝異地張大嘴巴。
『我住在這兒樓上。』男人指指店舖淡藍色牆壁旁的旋轉樓梯。『坐在陽台上,街道上的事情都看得一清二楚噢!』男人有點輕佻地朝孔澄眨眨眼睛。
孔澄不由得漲紅了臉。
『賣二千多塊錢吧?』孔澄有點憤憤地說。那麼舊舊的燈,簡直是搶劫呢!孔澄把湧至喉頭的話兒壓下。
『甚麼?』男人聳聳肩。『才二百三十塊錢嘛!』
『嗯?』孔澄愕然地張大嘴巴。明明瞪著那價錢牌無數次了,絕對是二千三百元沒錯!雖然自己對數學一向有點笨,但二百三十元和二千三百元的數字符號,也沒可能弄錯吧?
『你價錢牌上明明寫著二千三百呀!』孔澄蹙著眉,眼睛瞇成一線。
『現在二百三十元賣給你,不買也沒關係。』男人慢條斯理地放下水晶燈。
『買啊!』孔澄急急地說,一把抓起水晶燈捧在懷中。
『是嗎?』男人咧嘴笑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那我替你用泡泡紙包好吧!』男人向孔澄伸出手。
孔澄把水晶燈重重地放回男人手上。
果然是間黑店呢!價錢牌上的價錢是用來騙遊客的吧?
那麼漂亮的燈,只值二百多元?孔澄忽然覺得一向可望不可即的寶物在眼中霎時貶值了。
這樣說來,店裡其他東西其實也很便宜吧?
事實上,由踏進店裡開始,孔澄又看中了另一樣寶物,就是在空氣中流轉著動人樂聲的音樂盒。
擺放在收銀櫃台上,用水晶珠鑲嵌而成的音樂盒漂亮精緻,在射燈照射下散發著恬靜的光芒。
買一盞燈和多買一個音樂盒,價錢也差不了多少吧?心裡那把小惡魔的聲音又響起來。
孔澄用貪婪的目光瞪著音樂盒。
『那這個賣多少錢?』
男人搖搖頭。『這是非賣品,私人珍藏。』
孔澄噘噘嘴。明明是間騙遊客的黑店嘛!如果她是打扮闊氣的太太或日本人,八成就會賣給她!
『這裡可不是黑店!這盞燈是因為你來看了那麼多次才半賣半送給你的!』男人像洞悉孔澄心中所想般一邊說著,一邊垂下臉用泡泡紙包裝著燈飾。
呆瓜才會信你!孔澄狐疑地望向男人的側臉。
男人的側臉比正臉好看。
正臉看起來有點平凡,但側臉看起來卻滿有個性。
為甚麼會有那樣的差異呢?孔澄不禁定定地瞪著男人。
男人垂下臉時,眼神相當銳利,嘴巴也不自覺地緊繃著,是相當具有男子氣概的側臉。
『刷卡還是付現金?』男人抬起臉來,五官又皺成一團地笑望著孔澄。
孔澄甩甩頭。
那像沙皮狗的笑臉真的很蠢耶!
『現金。』孔澄從背包裡掏出錢包,翻開皮夾,那裡只有兩張一百元紙幣。
見鬼!身上連三百塊錢也不夠!
孔澄暗暗吐吐舌頭,清清喉嚨自然地說:『還是刷卡好了!』
男人聳聳肩。
『你的白毛衣很漂亮噢!』男人嘻皮笑臉地說。
真是個有夠奇怪的人!誰要和他搭訕?
『嗯。謝謝!』孔澄敷衍地回答。
『我叫巫馬。』男人好像還沒打算閉上嘴巴,自顧自地說。
『嗯?』
『我說我叫巫馬。』男人像有點沒好氣地瞪了孔澄一眼,提高聲調重複一次。
『好奇怪的名字!』孔澄衝口而出地說。
『是嗎?』男人看看孔澄,像笑她少見多怪般笑起來。『是姓氏啦!我姓巫馬,所以朋友都叫我巫馬。』
『從來沒聽過有那樣的姓氏!』
『是嗎?』男人又露出那像沙皮狗的笑容。
『你叫孔小澄是嗎?』男人翻看著信用卡喃喃地唸著。
孔澄霍地紅了臉。『是孔澄!』
『這裡明明印著孔小澄,不是嗎?』叫巫馬的男人揚揚手上的信用卡。
『都說是孔澄啦!最多叫我阿澄,二十多歲的人,誰要被叫小澄?』孔澄氣鼓鼓地從男人手上搶回信用卡。
『我還未刷卡呀!』男人沒好氣地笑。『小澄很好聽呀!父母替你取的名字,不要隨便改掉!』
誰要聽你訓話嘛?
孔澄鼓起腮幫。
巫馬拿起信用卡刷過機器,機器發出規律的接駁聲音,卻遲遲無法順利接通信用卡中心。
孔澄的臉色漸漸變白了。
該不會是已經超過限額了吧?
孔澄側著頭,努力回想著這個月刷卡買了甚麼。
當然!家具和電器都是這個月才刷卡的!
孔澄暗暗數著指頭,這樣算起來,到底超過了限額沒有?
可能超過了!也可能還沒有吧?才不過二百三十元,信用卡中心不可能吝嗇那二百多元的貸款呀!
說不定真的超過了!
銀行就是很無情的冷酷組織呀!
孔澄有想開溜的衝動,簡直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這個時間信用卡中心很繁忙吧?』出乎意料地,巫馬從容地說。『過一會再試試!你隨便四處看看!這裡還有很多漂亮東西,全部是真古董!』
騙小孩!孔澄在心裡想著,但還是自然地開溜到一邊去。
趕快接通!趕快接通!孔澄一邊用意志力徒勞地催促著信用卡閱讀機,一邊在小小的店面瀏覽。
『想喝咖啡嗎?』巫馬問。
『這裡也是咖啡室?』孔澄回過頭來問。
從進來開始,孔澄就感到有點納悶了。古董店裡放著兩套深棕色的小圓桌和椅子,原來真是招待客人喝咖啡的嗎?誰會進來這家黑店喝咖啡喔?還要被這堆著沙皮狗笑臉的男人一直盯著。
『謝謝。不用了。』孔澄也堆起笑臉。
孔澄的腳步停在一幅油畫前。
雖然對畫不太認識,但報社同事去年在案頭一直掛著莫內的風景畫月曆,所以一眼便認出來了。
在這裡擺賣的,當然不可能是真跡。那是贗畫吧?
贗畫又怎能算是古董呢?
真是厚臉皮的黑店和店主啊!孔澄在心裡想著,眼光在畫布上梭巡。
是名『日式橋及蓮花池』的畫作吧?
莫內一系列以蓮花為題的作品之一。
畫面佈滿濃郁的綠,繪畫著充滿東洋味的庭園。
畫面正中央是呈拱形的日式橋,橋下方的水池浮植著淡粉紅的睡蓮。岸邊與拱橋後方種滿層層疊疊的樹木與如瀑布般傾瀉而下的垂柳。
幽綠的橋、幽綠的垂柳、幽綠的池水。
是在幽暗天色下繪畫的畫嗎?
整幅畫予孔澄深沉晦暗的感覺,那一片片化不開的幽綠,那像沒法透進一絲陽光的濃密樹景,都叫孔澄感到渾身不舒服。
是因為在畫面中完全看不見天空,所以才會產生這沒來由的壓迫感吧?
孔澄不自覺地用手撫著胸口。
漂浮在水面的睡蓮和葉片,如活在池中的妖精般,彷彿在孔澄眼底隨水波寂靜無聲地流動著。
那暗黑不見底的水面,彷彿浸染著一抹詭異的氛圍。
孔澄甩甩頭。
到底是怎麼了?
不過是一幅贗畫啊!
然而,孔澄無法把眼光從油畫上調開。
一瞬間,庭園四周重重深鎖的樹群像正朝她不斷擠壓過來,樹葉像震動著光般在呼吸顫動,四周驟然溢滿了綠葉和水的氣味……
孔澄呆怔著無法移動,重複地眨著眼睛。
在那片幽綠的樹林裡,有某種陰暗之物蟄伏著、屏息呼吸著、等待著……
孔澄倒吸一口氣,感到眼前天旋地轉。
到底是怎麼回事?孔澄腦海裡變得一片空白。
毫無預兆地,如線般的淚滴從孔澄臉龐緩緩滑下。無從迴避,無法躲開,滿溢的悲傷感覺驟然襲上心頭。
在哭的不是我!這沉重得無法承受的悲傷並不屬於我。雖然孔澄腦海裡清晰地了解這一點;但是,卻無法止住滑下的淚。
孔澄驚恐地哆嗦著,抱起胳臂蹲在地上,眼光還是無法移離那幅畫。
孔澄的身體靜靜地顫抖著。
自己到底怎麼了?
『怎麼了?』
從遠處,彷彿傳來一把男人的聲音。
像隔著重重水簾而變得混濁模糊的聲音。
『喂!你怎麼了?』
聲音終於穿過瀑布,浮在包裹著孔澄的空氣中。
孔澄茫然地、自言自語般低喊。『救我!』
男人像聽不清楚,有點摸不著頭腦地蹲下來,探視著孔澄的臉。
『喂!你哪裡不舒服嗎?』
孔澄像遇溺般猛然抓著男人的手。
『嘩!痛呀!』男人皺起眉頭。
『救我!』孔澄仍定定地瞪視著金色畫框裡浮動著無邊無際的幽綠,那抹幽綠裡,有某樣東西沉默地蟄伏著……到底是甚麼……孔澄不斷眨動著噙滿淚水的眼睛。
那抹幽綠裡,有誰正無聲地注視著她……
黑暗的幽靈,蟄伏在油畫裡霧氣迷濛的陰綠水氣中……
孔澄驚恐地抬起臉,更用力地抓緊男人的手。
『救我!』孔澄如墮進了無法擺脫的惡夢般歇斯底里地呼喊。
孔澄像溺水般緊抓著巫馬的手,失去血色的臉孔像被海潮激烈沖擦過的貝殼般蒼白。
『怎麼了?』巫馬攙扶著孔澄站起來。『頭暈嗎?』
孔澄像受驚的動物般拚命搖頭。
『那畫裡……有誰在注視著我們……』孔澄口齒不清地說。
『甚麼?』巫馬露出匪夷所思的表情看看孔澄,又回頭看看油畫。
『有誰在畫裡面啊!』孔澄混亂地嚷。
巫馬以強壯有力的臂彎不由分說地把孔澄帶回古董店內的咖啡座。
『坐下來!』巫馬莊嚴有力的聲音,教完全失去了空間感和現實感的孔澄稍微鎮靜下來。
孔澄重重地坐進圓拱形的木椅子裡。
『坐在這裡不要動!我拿杯水給你。』巫馬跨著大步爬上店後方的旋轉樓梯,消失在挖空的圓天花板出口。
孔澄的眼光重新落在古董精品堆中的睡蓮油畫上,覺得自己快要窒息般無法呼吸。
在睡蓮油畫旁,放著另一幅像是同一個畫家的作品。古老的大火車頭,吐出漫天灰白混濁的煙霧。看著另一幅畫時,完全沒有任何怪異的感覺,雖然是一幅色調沉鬱的畫,卻沒有絲毫讓人感到不安的地方。
『把這喝下去!』叫巫馬的男人不知何時拿著冰水回到孔澄跟前。
孔澄像小孩般聽話地接過玻璃杯,一口氣喝下冰水。
握著杯子的手像擁有自己的意志般抖震著。
『慢慢深呼吸!』叫巫馬的陌生男人仍然以命令的語氣朝孔澄說。高大的身軀、深邃的眼眸,平凡但予人男子氣概的臉孔,一瞬間,讓孔澄泛起似曾相識的錯覺。
孔澄甩甩頭。
稍微冷靜下來,孔澄對自己的失態感到無地自容的困窘。
『我也不知道為甚麼會這樣……』孔澄喃喃地說。
巫馬像毫不介意地聳聳肩。『所謂古董,就是擁有靈魂的東西吧?』
『嗯?』
『這裡賣的所謂古董,不一定是年代久遠的東西,而只是經歷過某種浸淫,擁有特別靈魂的東西。』
孔澄睜大眼睛。『你也感應到那幅畫裡有誰在注視著我們嗎?』
巫馬發出爽朗的笑聲擺擺手。『怎會有那樣的事情?太荒謬了!我說的「靈魂」,不是鬼魅那種靈魂呀!我只是從一個收藏家的角度,覺得這幅畫擁有某些甚麼深刻的意義吧!雖然在畫工上有不足的地方,但那是一幅有「靈魂」的畫。我在說抽象的「靈魂」呀!你想到哪兒去了?』
『不!』孔澄情急地嚷。『你聽我說,我知道聽起來很荒謬,我自己也不知道為甚麼會發生那樣的事情,但是,那幅畫……』 孔澄站起來,戰戰兢兢地朝油畫走去,把手伸出來,輕輕碰觸油畫顏料。
如寒冰般的觸感,瞬間滲上指尖,一直透進孔澄心坎裡去。
孔澄打了個冷顫。
『這畫裡有誰在呼喚著我們。』孔澄深吸一口氣,讓自己儘量不像是剛從精神病院被釋放出來的病人,力持冷靜地說,但聲音還是顫抖著。
『好了好了!』巫馬拍拍手。『小姐你想像力太豐富了吧?我從一個腳踏實地的角度給你一個合理的解釋吧!所謂藝術,就是能直達人心的東西噢!這幅畫讓你看了以後產生某種震撼,深深地吸懾著你;就是說,你心裡產生了某種對藝術的感動吧?那是畫家與欣賞畫作的人之間類似心靈感應般寶貴的東西,沒甚麼好奇怪的,可能只是你第一次看見真正喜歡的畫罷了!』巫馬大事化小地完全沒有把孔澄的錯亂失態當一回事。
『不是啦!完全不是那一回事!』孔澄急得直蹬腳。
『你是和這幅畫有緣的人吧?』巫馬閃動著眼眸注視著孔澄的眼睛。那深邃的眼眸裡,閃過某種神秘的光芒。
孔澄覺得自己的神經真的開始錯亂起來了。
『這樣吧!今天大傾銷!我把這幅畫送給你。』巫馬滿不在乎地說。
『嗯?』孔澄睜大眼睛。那畫的價錢牌,是寫著賣五千塊錢吧?『那畫賣五千元啊!』孔澄匪夷所思地嚷。
『價錢只是一個符號呀!我隨意寫上去的,因為我喜歡那幅畫,不想隨便賣給別人。』巫馬沒有表情地說。『反正我也是免費拿回來的。』巫馬聳聳肩。
『這畫的主人是誰?』孔澄問。
巫馬抱起胳臂。『就在上一條街的畫廊工作的女孩,兩幅畫都是她送給我的。好像是以前男朋友的畫,她說不想再看到了,所以放在這裡賣。』
『她男朋友怎麼了?』孔澄問。
巫馬搖搖頭。『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分手了吧?不想睹物思人,不是常有的事嗎?』巫馬以輕鬆平常的語氣說。『來!我替你把畫包起來吧!』
孔澄大力搖頭。『不要!我絕不想再看到它!』孔澄近乎歇斯底里地嚷。
巫馬揚揚眉毛,像滿有興趣似地望向孔澄。『小姐……嗯……叫小澄吧?真是個有趣的女孩……』
『都說我不叫小澄了!』孔澄沒好氣地說。
『小澄的名字比較適合你呀!』巫馬固執地微笑著,像腦裡少根筋似的。
『我絕不要那幅畫!』孔澄重複地嚷,像想以說話驅走心裡驟然升起而牢牢扎根的不安預感。
自己被某種巨大的東西逮著了。這一切不過是個開始。
孔澄似乎確切聽到腦海裡某個發條被啟動了,在沉睡中被粗暴的力量猛然搖醒。
一切不過剛剛開始。
孔澄像想驅走心裡的寒意與驚懼般甩著頭。
『好!好!』巫馬舉手作投降狀。『不要就不要吧!看!你的信用卡終於通過了!』
店裡的信用卡閱讀機發出嘰喳嘰喳的噪音。
孔澄放下了心頭大石。
『我只要水晶燈就好了。』孔澄像要拚命說服自己似地,不讓自己再去想油畫的事情。
是的。一定如這個男人所說,是某種對藝術的感動吧?孔澄在心裡重複地自我催眠。
趕快離開這裡,然後把那幅畫及這裡的一切,徹底地忘記。
孔澄垂下眼睛。
然而,一道熱灼灼的視線,一直緊貼在背後。
不是面前這個叫巫馬的男人的視線。
而是藏在畫裡的眼睛,一直執拗而灼熱地逼視著她。
天空暈染著一片透明的藍。柔柔的陽光灑落路邊咖啡座。孔澄用雙手圈著霧氣裊裊上升的咖啡杯,悠閒地看著街上寧靜的風景。下午四時稍過,住宅街裡自成一隅的飲食和精品店街,遊人寥寥可數。拉緊頸項上的粉藍圍巾,孔澄把嘴巴湊近掌心吁口熱氣,孩子氣地摩擦著掌心。雖說是氣溫只有七度的寒冷天氣,但陽光那麼耀眼,窩在室內未免太可惜了。孔澄再一次抬眼望向對街的古董店。小小的店鑲嵌著淡茶色櫥窗玻璃,櫥窗另一邊有點散亂地堆放著林林總總的古董精品,像西洋的搪瓷娃娃、吊著流蘇的銀珠片晚裝手袋、厚重的撥盤式電話、大型留聲機……無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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