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謀殺,讓常家惡鬼肆虐。
化成厲鬼的許點,終於能親手殺死害了自己的情人,為自己報仇。
為了私怨在陽世索命的自己,終究也會得到嚴重的懲罰吧?
沒想到地獄的判官卻出現在他的面前:「最近冥界在招募良才……所以我想問問你願不願意來我們這邊做鬼差?」
一年後,常家唯一的單傳子嗣常慕偶然聽說了父親負心的故事,並在多年前鬧過鬼的屋子裡發現了「小媽」的畫像。
真是美人啊……父親作孽太多,他反而對小媽感到不捨與親近起來。
沒想到常家為保獨苗,以他人性命取代了注定短命的常慕,也直接造成了常家遭到滅門的結果。
在等待鬼差來提眾人魂魄之時,常慕終於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那個人……
《至愛小鬼》系列第二彈!且看黑白無常這對歡喜冤家逗趣的精采故事!
章節試閱
小時候,常會聽到鎮上的人說我爹娶小老婆的故事,我不太明白為什麼爹娶了娘之後為什麼還要娶一個他不愛的小媽。我沒有見過爹,沒有見過娘,更沒有見過我小媽。這段歷史,家裡沒人肯告訴我。我只是在旁人的一些閑言話語中感覺到……小媽是個可憐的人兒……
第一章
六月的一個午後,天作大風,烏雲壓頂,眼看著一場暴雨即將傾盆而下,路邊的鋪子開始收拾收拾準備撤攤,行人也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一支奇怪的迎親隊伍走上街頭,隊裡的媒婆丫鬟、轎夫樂手,沒有一個人臉上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容,反而一片死氣沉沉。路人一見到這支隊伍,原本的疾行變成飛奔,紛紛竄進旁支的小巷逃往別處,沿街的商鋪迅速打烊,一瞬間整條街只聽得「砰砰」的關門聲,彷彿是在躲什麼異常恐怖的東西。
也難怪,這些日子以來,一個恐怖的傳聞籠罩了整個仙樂鎮,一想起來就可以讓人的心連打幾個寒顫。
傳聞中,本地最富有的常家在月初娶媳,花名昭著的常家獨子常立,在拈花惹草的時候,拈到了財勢同樣龐大的慕家千金,不小心弄大了人家的肚子。對方要求立刻完婚,可是流連於花叢中的常立怎會同意?硬是死不認賬。慕家反覆上門,商討來商討去,一拖再拖,常家在利益權衡的情況下,終於敲定了這門婚事。
於是,慕小姐挺著八個月大的肚子,在那個陰雨綿綿的日子裡,嫁進了常家。據說拜堂之時,有陣詭異的陰風拂走了新娘的頭蓋,捲走堂上的喜聯,也吹熄了廳內全部的紅燭……
緊接著,媒婆送新娘進洞房,卻猛地發現一男子直挺挺的吊死在房內,僵滯的眼神還帶著臨死前的憤怒,似乎仇視著人間所有的一切;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他全身上下穿著復仇的紅色。
新娘嚇傻了,媒婆嚇瘋了!一屋子的丫鬟害怕著尖叫,沒命的往外跑,亂跌亂撞之際撞倒新娘,可憐的慕小姐匆匆產下一名男嬰後便香消玉殞,一夜間,喜事變喪事,白髮人送黑髮人。
但這,只是慘事,不是駭事。
慕小姐死後的隔夜,在那個出事的新房牆壁上,幻現了一個大血字:亡。
嚇破膽的常家大少立刻命人洗掉,可是不管怎麼洗,怎麼刷,它還是原封不動出現在牆上!常大少又命人把牆上的白石灰鏟了,血字是隨著石灰落下,可很快又在紅磚牆上出現,彷彿這血是從磚頭裡面滲出來一般,一滴一滴沿著牆面淌下來……到最後,常大少乾脆把整堵牆都砸了,鎖了那間房,封了那個院子!
僅僅半天之後,常家開始鬧鬼,那個死在新房裡的紅衣男子化成厲鬼,陰魂不散地跟著常大少,不停地恐嚇他,折磨他,原本英俊瀟灑的常大少在幾天之內變得面黃枯瘦,憔悴不堪,每天只會神經兮兮的藏東躲西,呼天喊地。請來的道士天師都像廢物一樣,對這隻厲鬼一點應付的辦法都沒有,常家大院內時不時地聽到厲鬼的嗤笑、冷笑。無奈之下,常家二老把寶貝兒子送進天佑寺,但是那厲鬼絲毫不畏佛門,照闖不誤,寺裡的和尚制不住他,反而是這清靜之地被搞得烏煙瘴氣,香客都不敢臨門。
方丈不得已,想了個偏方:辦冥婚,把鬼娶進門,消減他的怨氣,厲鬼的怨氣越深,他就越厲害。等怨氣消弱之後,再看看能不能把他制服。
所以,今天街上的這支迎親隊伍,迎的就是被常立欺騙感情後自縊的那縷怨魂。
隊伍終於到了常家大門口,買來的鞭炮不知何故,全是啞炮,只能像垃圾一樣堆在一旁。受盡恐懼折磨的常大少已是消瘦不堪,雙眼深深的凹了下去,活像一具會走路的骷髏。在管家進財叔的攙扶下,他哆嗦地掀開轎簾,抱出一個嶄新的花梨木靈牌,上面刻著:愛妻 許點之位。
雨一直憋著沒有下來,午後的天空暗得就像沒有星月的黑夜。
操辦喜事的常家,沒有盈門的賓客,沒有成堆的賀禮,大廳裡,只有常立抱著牌位一步一抖,走向堂前,所有的人不敢大口呼吸,一個個都低著頭不願正視。
整個婚禮,寂靜得嚇人。
那個被封鎖的房間又重新被開啟,牆上被鑿開的大洞臨時請了個泥水匠砌上,又一次成為婚禮的新房。
下人們把少爺送進新房後,企圖衝進佛堂閉門念經,卻被常家二老喝住,下令一個都不准離開那兒半步。人心惶惶的家丁們只能硬著頭皮站在門外,所幸房內並沒有什麼動靜,可能是把那個厲鬼娶進門真的有些效果。
房內的確很安靜,紅燭慢慢的燃燒著,抖動的燭焰忽閃忽閃,不停的刺激常立的神經。他佈滿血絲的雙眼緊緊地盯著坐在梳妝檯前的那個紅色的人影,手心裡全是冷汗。
「立,過來幫我梳一下頭髮吧!」許點一身紅裝,對著鏡子露出可愛的笑顏。可惜,鏡中沒有照出他半點秀麗的身影,只有那個木梳不緊不慢地上下梳動。
常立額頭的冷汗沿著面頰掛下來,脖子上有蚊子叮咬也全然不覺,只記得方丈說過的話——順著他的意思,勸解他,說服他,用誠意感動他,一切機會都在你手上,就看你怎麼做。
「撲通」一下,常立直直地跪在地上,重重地磕了三個響頭。「點點,請你原諒我!我和別的女人成親完全是父母之命,你……你也看到了,我已經一推再推!我也很無奈啊!」
「哦?是嗎?我還以為你嫌她不夠漂亮呢!」許點停下手中的梳子,緩緩地,悄無聲息地移到他面前,柔聲問道:「那你還愛我嗎?」
「愛……當然愛……」常立說的每一個字都在發抖。
「哦……」許點面無表情,輕輕的挑了挑眉,「你不是說……對我只是一時好奇,因為從來沒有玩過男人,想圖個新鮮嗎?」
「沒、沒有!那只是我無奈之下說出的分手理由,我不能和你廝守終身,也不能誤了你啊,我、我只能逼你離開我,點點,相信我……」
許點搖了搖頭,一步一步地逼近常立,嚇得他不停的往後挪,一直挪到後背貼上冰涼的牆壁,再也無路可退……
許點乾脆把慘白的臉湊上去,「是,我是離開你了……可是你還派人殺我,你叫我怎麼相信你?嗯?」
「不、不是的,那只是誤會……一定是誤會!」常立兩腿發軟,一屁股跌坐到地上。不,其實那不是誤會,那是洩恨!這件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因為自己好不容易結識了將軍的女兒,弄了個小官做做,又好不容易快成為將軍的乘龍快婿,卻被甩不掉的許點衝出來攪局,跑了如意老婆不算,還被將軍罵成變態!腦子一衝動,就起了買兇殺人之心,沒想到許點被拋進忘憂湖後居然沒有死,幾個月後跑來死在自己的新房內!
常立雙眼瞄到了門口,想慢慢移過去,雙手一觸地,卻摸到地上一灘粘粘濕濕的東西,伸手一看,「啊!血!血!」
再抬頭,許點原本還算溫和的臉,已經變得猙獰詭異,嫌惡地看著自己。「你死到臨頭還要花言巧語,我活著的時候怎麼就那麼相信你?不惜同家人斷絕關係也要跟著你,我真是全天下最蠢最蠢的人了,不過……」他的嫌惡,突然又變成微笑,「我再相信你一次,我相信你愛我,你永遠都不會離開我……」
「是、是!」常立立刻胡亂點頭,他已經神智錯亂,不知道許點在說什麼,自己在聽什麼。
許點最後冷冷一笑,清晰地告訴他:「所以……我現在要去見閻王了,要帶著你一起去……」
一道閃電劃破天空,巨雷隨光而下,幾乎同時,傾盆的大雨一下子倒了下來!
守在門外的下人們都掩著耳朵看著這近乎失控的雷雨,誰也沒有注意到新房的門悄悄的打開了……
雨一直下,一直下……
過了許久,老天還在肆意發洩他的憤怒,一點都沒有把雨勢收小的意思,奇怪的墨雲仍然籠罩著仙樂鎮。
不知是誰說了一句:「咦?這門怎麼開了?」
眾人回頭一看,不祥的感覺立刻爬上心頭。
大家嘗試著推門進去,什麼還沒看到,一陣疾風就吹熄了蠟燭,嚇得所有的人頓時縮成一團。
大家又靜靜地等了一會兒,看看沒什麼恐怖的動靜,才在相互鼓勵下,慢慢往裡探去。
「咦?我踩到什麼東西?軟軟的……」黑暗中有人說了這麼一句。大家習慣性地往地上看去,門外正好一道閃電劃過,照亮了屋內的地板:常立瞪著佈滿血絲的眼,大張著嘴巴,橫倒在地板上……
「啊——來人啊!」
「救命啊!少爺死啦!快來人哪!」
……
許點在屋外,仰著頭,任冰冷的雨打在臉上……周遭的騷動、呼喊、慟哭,都與他無關。
殺了那個人,應該高興才對。可是為什麼一顆心像死了一般,什麼感覺都沒有?
滂沱的大雨中,出現了兩個鬼差,他們看見了許點,許點也看見了他們。
化成厲鬼在陽間索命,一定會受到很重的懲罰吧?許點低下頭,做好被帶走的準備,可是,那兩個鬼差只是多看了許點兩眼而已,看完就往屋裡走去。沒多久,拉著常立的鬼魂出來了。
此時的常立大概是因為已經成鬼,便也沒有什麼可以顧忌的,又變得無比囂張。「我是被害死的!陽壽一定還沒有盡呢!別抓我!放開我!」
「吵什麼?報到了再說!判官老爺自會給你一個答覆!」鬼差板著臉吼回去。
「我不走!我不走!」爭吵間,常立看到了雨裡的許點,指著他大喊:「他!就是他!他是厲鬼!是他害死我的!」
「你給我安靜點!」不耐煩的鬼差拿出一塊黑乎乎的東西塞住常立的嘴巴,揪住他的後衣領,大步大步拖著他走了,很快便消失在雨幕中。
許點呆呆的站在原地……為什麼?為什麼他們不帶走我?
烏雲散去,天色漸漸亮起來,大雨變成了小雨,打在臉上再也沒有寒冷刺痛的感覺,反而有種涼涼的溫柔……
望那天,看這雨,忽然一頂精緻的素色紙傘出現在頭頂上,輕輕地,耳後傳來一個溫柔的聲音:「紅色好像不太適合你喲!」
許點驚訝著轉身,看到了一個極度溫和的男子樂呵呵地朝著自己微笑,略帶幾分孩子般的傻氣。
「你是誰?」
「我?」他指了指自己,很樂意地自我介紹,「我是冥界的總判官,我叫石卿,在人間大家叫我判官老爺,在陰間麼,嘻嘻,明裡管我叫石大人,私下裡都叫我判判,我管理冥界的全部檔案,判定大人物的生死,偶爾也會處理一些非常規性事務……」
石卿喋喋不休地介紹著,許點低下頭,不再聽下去……原來冥界還是要帶自己下地獄的。
石卿似乎發現他的聽眾關閉了耳朵,便伸手疼愛地摸了摸許點的腦袋,「嗯……那個,許點,其實我不是一個囉嗦的人……我只是有點緊張……」
「呃?」
「最近冥界在招募良才……所以我想問問你願不願意來我們這邊做鬼差?」石卿不好意思的低下頭,「我知道你心情不好,可是最近冥界真的很缺人,我又覺得你的怨念……不、不,是念能力很厲害,很符合我們的要求……」
「你們不介意我殺了人嗎?」
石卿立刻搖搖頭,「不介意,一點兒都不介意。一顆心是善是惡,我一眼就能看出來。」
一眼就能看穿人心?
許點呆呆得看著他,喃喃道:「要是我也能看出善惡就好了……」那也就不會落到雙亡的地步……
石卿聽到許點的喃喃自語,雙眼立刻閃出看到希望的光芒,拍了拍許點的肩膀許諾說:「可以可以!絕對沒問題!你到冥界之後,我來教你怎樣識別善惡人心!」
「我……我不是這個意思……」許點對上他的雙眼,突然被這種期待的眼神嚇到,一下子緊張起來。「而且,我……我什麼都不會……」
「沒關係!我會教你的!」
「我怕我做不好……」
「不會不會!你一定可以做得很好!」
「可是我……」
「別可是了!走啦走啦!」石卿求才心切,推著許點往前走,許點一個轉身讓開想告訴他自己真的不行,可石卿推得太用力,泥土太滑,「吱溜」一下,跌了個狗啃泥。
「沒事沒事!」石卿樂呵呵地爬起來,撿起紙傘,甩了甩自己的「泥巴袍子」,繼續招呼許點上路。
這就是冥界的判官?許點看著樂觀的他,突然對那個活人死人都感到畏懼的世界產生巨大的好奇心,不由自主地點點頭答應了石卿,還伸手摸去了他臉上的泥漿水。
石卿終於如釋重負,在心裡小小的得意了一下,打著紙傘,做了一個「請」的動作,和許點肩並肩的走出了那個院子。
許點告訴自己,常家的一草一木、一人一事,都將成為過往雲煙。到了那個死後的世界,就要努力忘了他……
一聲聲嬰孩刺耳的啼哭讓許點和石卿雙雙轉頭,透過窗望進屋,幾個丫鬟奶娘陸陸續續跑出屋子趕去出事的東院,落下一個咳嗽連連、吵鬧不休的娃娃。
許點他們走進屋,看到搖籃裡的娃娃哭著、鬧著,身上全是被他吐出來的的藥汁,看來已經被折騰了好一會兒。
「這個,是常立的兒子吧。病了嗎?看上去好可憐。」石卿哄哄他,又在額頭摸了摸,小娃娃很快就不咳了,還睜著清澈的雙眼打量著周圍。這個一個多月大的孩子,不懂什麼是爹,不懂什麼是娘,也許他這輩子都不會懂了……
許點看了一眼淚眼迷濛的小娃娃,依舊面無表情,轉身離去——他的孩子,就算再可憐,也不會讓我有半點憐愛。
許點一路沉默著,不知道自己走在哪條路上,也不知從何時開始,這條路周圍變得越來越荒蕪……
雨也停了,石卿收起傘,轉個身往後看,興奮的指著後邊的天空說:「許點,快看彩虹!」
許點轉身抬起頭,奇怪的看著灰濛濛的天空,單調的連雲都沒有。「我看不見……」
「看不見嗎?」石卿別有意味的笑了笑,「沒關係,下次我和你出來走走的時候,一定可以看見彩虹。」
再轉身,他指著路的那一端,「再往前一步,就是通往冥界的黃泉路了,以後就請你好好努力吧!」
許點毫無自信的笑了笑,往前跨出一步,突然整個世界變得黑暗一片,這就是所謂的冥界嗎?
石卿也跟上來,手裡的傘變成了白燈籠,點亮了路面。「我們走吧!」
第二章
一年後。
常老夫人抱著常家唯一的孫兒來到天佑寺。
「方丈大師,求求您給我孫兒延命吧!」常夫人抱著孫兒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實在是叫人同情。
常立死後,天佑寺的方丈為他做了一場法式,超度他的亡魂。那天,大師見到剛滿月的常慕,便搖頭歎息道:「其父作孽太深,折了此子的陽壽,恐怕他過不了九歲。」
如他所言,常慕果然體弱多病,鎮上的大夫出診,十次裡有五次是給常家的小少爺去看病。為此,常老夫人才會帶著孫兒上天佑寺求延命之法。
方丈看著咳嗽不停的小常慕,只是搖頭歎息。「常老夫人,生死有命,不可強求,若逆天而行,必遭天遣。」
「就算遭到天遣,我也要慕兒活下去,他是我們家唯一的命脈啊!」
「都是些旁門左道,邪魔妖術,老衲不懂得這些。」
「那方丈大師可否知道有哪位高人懂得這些?」
方丈依舊搖搖頭,命身邊的小和尚取來一個護身符交給常老夫人。「這道驅病符是前些天一位朋友贈與老衲,現在就送給妳的孫兒吧,這可保他有生之年健康成長,無病無災。阿彌陀佛。」
「可是方丈大師……」
「老夫人還是請回吧!」
看著方丈閉目皺眉,不再多說,常老夫人也只好起身道了一聲謝後,惆悵的離開。
但是,延命之術的尋求,不會因此而結束。老夫人一回到家,立刻命人到處打探,重金尋求。
日子一天天地過去,常慕一點點地長大,帶著天佑寺的驅病符後,常慕果然毛病沾不上邊,鎮上的大夫收入減少了不少。
看看他,三歲走路生風,四歲健步如飛,五歲開始冬泳,六歲單手舉鼎,七歲便能彎弓射大雕,八歲撂倒強匪一籮筐,可謂健康過了頭,任何人看了都不相信這個孩子長不到成年。
不過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眼看常慕九歲將至,常家越發著急,用盡全力尋找延命之術。雖然他們在幾年之內把賞金翻了幾番,可居然連個上門的騙子都沒有。
最後,常老爺決定把家傳之寶「七瑭釘」拿出來做懸賞,這下果然有效,不出三天便來了個懂得延命之道的人,自稱是無名山無名觀的無名道長,雖然穿的是道袍,手持拂塵,可看他那樣兒,綠眸赤髮,唇紅齒白,妖媚動人,就如進財叔說的,明擺著就是隻狐狸精嘛!
不過,常家二老才不管他是不是妖魔鬼怪,只要能保住他們家健康活潑的孫兒就好。於是立刻把這位無名道長當成是菩薩一樣的供奉起來。
常慕初見道長,道長微笑著把手裡的糖葫蘆給了他。雖然常慕不明白他來家裡做什麼,但是看在這串糖葫蘆的份兒上,對他印象不錯。
這個無名道長也沒再要求別的什麼,只讓常家去找一個和常慕生辰八字完全相同的男孩過來,其他的,以後再說。
常慕看著這無名道長整天在吃吃喝喝,玩玩樂樂,對家裡一點貢獻都沒有,日子也能過得如此舒適,他便開始對道士這一行產生的濃厚的興趣,把它納為將來的職業規劃之一。他常常纏著無名道長要他施展一些呼風喚雨的法術,笑呵呵的無名總是耍一些街頭藝人的小把戲,手心裡變出銅錢啦,嘴巴裡噴點火啦,不過這些已經讓常慕很崇拜這位道長了。
繼無名道長入住常家之後,又來了一個和常慕一般大小書僮,因為進了常家,所以改姓常,大家都喚他為「阿無」。常慕很喜歡這個書僮,兩人常常是吃在一起,玩在一起,睡也在一起,很快成了最好最好的朋友。
在聊天的時候,常慕知道了阿無可憐的身世。他很小就沒了爹,娘守了幾年寡,終於得以機會改嫁,可是新夫家嫌阿無是個包袱,不許他進家門。可憐的阿無從六歲開始,便獨自一人住在山裡,靠撿點柴火、拾點蕈子為生,最多隔幾個月,娘會到山上來看他一次,帶點東西給他。
最近那一次,娘帶著一個大叔來,說是有個大戶人家想找個書僮,而阿無非常符合條件,就這樣,他來到了常家。
常慕問他喜不喜歡這裡的生活,阿無的回答滿口都是喜歡,在這裡既可以衣食無憂,又可以飽讀詩書,什麼都很好——只是有點想念山裡一位叫花零的朋友。
花零是誰,常慕沒有多問,只當是一位普通的玩伴,反正他現在的朋友是自己,日子久了就不會再掛念其他人。
貪玩的常慕最喜歡去他的「秘密領地」,現在自然也會把阿無帶上。
那是一個上了鎖的院子,被進財叔稱為鬧鬼的地方,是常家任何人都不准進去的禁地。但是小孩子就是喜歡做一些背道而馳的事情,大人不讓去的地方,他偏偏要進去!四歲的時候就發現了一個狗洞,通過它鑽進去玩耍。其實裡面也沒什麼,和其他的院子都差不多,只是因為多了點神秘感,常慕才特別喜歡往裡面鑽。
今天,他帶著阿無又跑到院子裡玩。剛想回去的時候,突然下起了大雨,兩個小傢伙只好站在屋簷下暫時避一避。
風很急,突然「轟」的一聲,院裡的一棵大樹被刮倒了,不偏不倚,正好擋住那個狗洞。倆人頓時傻了眼,只能面面相覷。
阿無看了看身後上鎖的房門,問:「少爺,這個房子進不去嗎?」
「進不去,從我發現這兒到現在,這門一直鎖的好好的。」
「有鑰匙嗎?」
「有,在奶奶那兒,可是我怎麼敢向奶奶要啊?這兒是我們家的禁地,不可以讓她知道我在這兒。」
「對哦……」阿無不好意思地抓了抓後腦勺,看著那把生滿銅鏽的大鎖,好奇的撥弄了幾下,沒想到它「喀嗒」一下,整個兒就掉了下來!
「哇!好棒!」常慕高興得跳起來,「一定是年代太久了,銅鎖爛掉了!」說完,便匆匆推門進去,阿無也跨過門檻緊跟上常慕。
房裡到處都是厚厚的積灰、完整的蛛網,床上鋪著整齊的錦被,燭臺上還有燒剩的半支紅燭。總覺得這個房間沒收拾過就這麼被匆匆忙忙鎖了起來。
常慕對這個沒有人的房間充滿了好奇感,開始隨處亂翻。不一會兒他便找出兩卷畫軸,興奮地叫喚著阿無。
「阿無!阿無!快過來看!這兒有我娘的畫像!是我爹畫的!」
阿無跑過去一看,「你娘很漂亮啊……」
「那當然!」常慕有點沾沾自喜,展開另一幅,「不過我還發現了另一個更漂亮的!」
沒錯,第二張畫上的人兒比常慕的娘親更加水靈動人,阿無瞪著眼睛感歎畫上的美人兒,突然覺得有點不對,「少爺,他穿的是男裝。」
「呃,那就是美男咯!呵呵呵……」常慕饒有興致地把畫全部展開,看到了畫中人物的名字——許點。
「許……點?」阿無突然覺得剛剛在哪裡見到過,稍稍想了一下,立刻跑到床邊抱了一樣東西過來。「少爺,你看!」
阿無抱過來的是一塊靈牌,常慕奇怪的看著上面的刻字——愛妻 許點。而且,這個許點的忌日居然和娘的是同一天,立位之人是常立。
咦?這不是爹嗎?
那這個許點不就是我娘?難道他就是傳說中爹爹的小老婆?那為什麼爹娘的靈位都供在祠堂,這一塊會被扔在這裡?
常慕看看畫,看看靈位,再看看畫。
阿無湊過來,「少爺,這個人到底是誰啊?」
「嗯……大概是我小媽。」
「可他是個男的。」
「管他是男的還是女的,是我爹娶的老婆就是二媽、三媽、四媽,反正我娘是正室,最大!」常慕樂滋滋的收好這兩幅畫,準備再看看還有什麼好玩的,忽然又有一人走進了這個屋子。
「兩位小朋友原來在這裡啊。」
「啊?無名道長!」常慕蹦蹦跳跳地跑過去,「你怎麼到這兒來了?」
無名道長依舊笑盈盈,摸著他倆的腦袋說:「大夥兒都在到處找你們呢,快點跟我回去吧!」
「我們鑽的狗洞被樹堵住了,道長從哪兒進來的?」
「正門。」
「原來道長有鑰匙啊!」
無名道長笑了笑,沒說什麼,一手牽著一個,帶他們走出了院門。
出去之後,道長吹了聲奇怪的口哨,身後笨重的鐵門就自己「喀啦喀啦」的關了起來,重新鎖好。
常慕和阿無都驚呆了!立刻向他投去萬分敬仰的眼神,看來這個道長果然不是只會唬小孩的把戲!
常慕更加堅定了做道士的念頭,本想第二天就和阿無一起拜師學藝,可是,阿無從那天之後,莫名其妙的病倒了。
大夫請了,藥也吃了,可是阿無的病就是沒有起色。常慕一心想等阿無康復後一起拜師,每天都去病榻前看望阿無,給他講有趣的故事,可是他的臉一天比一天蒼白,說話的聲音越來越輕,微笑也越來越無力……
「道長,你會看病嗎?」常慕趴在無名道長的書桌上,很期待的等著道長回答。
道長翻過一頁書,平平說:「不會。」
「如果你會看病就好了,阿無就有救了……」小傢伙喃喃自語著,博來了道長一個同情的眼神。
「道長,你認識我爹娘嗎?」
「不認識。」
「那你認識我小媽嗎?」
「也不認識。」
「唉……好可惜……」
「可惜什麼?」
「你等一下。」常慕飛快的跑開,又飛快的跑回來,手裡拿著一卷畫。「我想知道我小媽的故事。鎮上的人都說我爹很壞,害死了我娘,又害死了我小媽,可我爺爺奶奶卻不這麼說,他們說我娘是生我的時候難產死的,我爹是生病死的,我小媽……他們從來都沒有提起過他,可是我上次看見我小媽的畫像和靈位了……我想,如果道長知道的話,就可以告訴我了。」說著,他展開畫軸給道長看上面的美人兒。
道長放下手裡的書卷,認真地問小常慕:「你想聽嗎?想的話我就告訴你……」
「嗯!」常慕認真的點點頭,道長也煞有其事地說起來……
一個故事講完,常慕若有所思的拖著腮幫子。
道長問他在想什麼,他回答說:「爹果然不是好人。如果我可以遇見小媽,我要對他說對不起……」
「噢?」道長覺得這小傢伙很有意思,又問道:「如果你小媽不接受呢?」
「那我就一直纏著他、纏著他,不纏到最後絕不放手,嘿嘿嘿……」
這個道長好玩心一時興起,掐指一算,告訴常慕:「你的爹正在地獄受罰,你的娘已經投胎轉世,而你的小媽……似乎還逗留在冥界。」
常慕把這句話牢記在心底,不知為何,心裡居然開始期待起來……
一個月後的早晨,常慕起床的時候被命令換上了阿無的衣服,做成書僮打扮後,進財叔帶著他出門了。
在外面漫無目的地逛了一整天後,他回到家,驚訝的發現門口掛起了白燈籠。
是誰死了?
常慕第一個念頭就是病重的阿無!他用力甩開進財叔的手焦急的衝進去,靈堂裡放著的,果然……是一口小棺材。懂事到現在,常慕第一次感覺到死亡的可怕與悲哀……
安靜的靈堂裡掛著白色的輓聯,煙絲裊裊,幾個丫鬟跪在那邊面無表情地燒著紙錢,看上去一點都不難過,好像棺材裡躺著的是一個不認識的陌生人。
常慕壓抑著喪友的悲痛,慢慢的走近那口棺材,突然發現,靈位上寫著「亡孫 常慕」?!
「咦?這怎麼寫著我的名……唔唔……」突然有人從背後捂住了他的嘴,緊接著是爺爺怒斥的聲音。
「進財!不是讓你看著阿無嗎?快把他帶走!」
「是、是。」進財叔連忙點頭,抱起常慕離開了靈堂。
常慕納悶兒了:我什麼時候變成阿無了?
進財叔一路小跑,氣喘吁吁地把常慕帶到了無名道長的房間。
道長正在愜意的喝茶,饒有興致地研究著手裡的七顆釘子。一看常慕來了,便笑咪咪收好釘子,遞給他一個包袱,「徒兒,這是你的行李,跟師傅走吧!」
徒兒?師傅?雖然常慕一心想拜他為師,可是這拜師之禮都還沒行過,怎麼突然就……
無名看小常慕傻愣愣的,就解釋說:「你爺爺奶奶已經把你交給我了,從今天起我就是你的師傅,你就乖乖的跟著我上山學法術吧!」
「我是想跟您學法術,可是……可是……」我也不想離開家啊……
無名像是知道常慕在想些什麼,摸了摸他的腦袋,「男兒志在四方,要到處闖一下才能開闊自己的眼界。」
「那好吧,我看看我還有什麼要帶的……」
常慕接過包袱想打開看看,無名奸笑一下,告訴他:「許點的畫我已經放進去了。」
「噢……」常慕像是被看穿心事的害羞女孩,不好意思的點點頭。
就這樣,常慕在天黑的時候,糊里糊塗跟著無名道長出了家門。
爺爺奶奶奇怪的很,就是不讓常慕見他們最後一面,可憐的小常慕看著門口目送自己的只有進財叔一個人,總覺是這次出門不是上山修行,而是被家人拋棄了……
小時候,常會聽到鎮上的人說我爹娶小老婆的故事,我不太明白為什麼爹娶了娘之後為什麼還要娶一個他不愛的小媽。我沒有見過爹,沒有見過娘,更沒有見過我小媽。這段歷史,家裡沒人肯告訴我。我只是在旁人的一些閑言話語中感覺到……小媽是個可憐的人兒……
第一章
六月的一個午後,天作大風,烏雲壓頂,眼看著一場暴雨即將傾盆而下,路邊的鋪子開始收拾收拾準備撤攤,行人也加快了回家的腳步。
一支奇怪的迎親隊伍走上街頭,隊裡的媒婆丫鬟、轎夫樂手,沒有一個人臉上掛著喜氣洋洋的笑容,反而一片死氣沉沉。路人一見到這支隊伍,原本的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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