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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上的城堡是幼小的孩子費盡了心思努力堆砌而成的,他們可以為了城堡的牆壁是否筆直而一直努力到深夜,也會幸福的提著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水桶搖晃著走向城堡的方向。
他們並不知道,自己付出了這樣艱辛的勞動,這座沙上的城堡卻會在明天來臨的潮汐之下消失於無形……
幸福也是這樣,當人們嘲笑著自己的天真,並且為切實降臨到別人頭上的不幸而嘲諷舉杯的時候,他們忘記了自己曾經為那樣微小的幸福付出過怎樣的努力……
也忘記了在那片段的幸福之中,自己靈魂得到過怎樣的安慰……
人們忘記了愛與被愛,開始相信一切都不過是沙上的幻想,也將自己曾經相信過的東西也當作生命中曇花一現的幻象……
於是……幸福就變成了空氣中翻飛的沙……溫柔的破碎……
有時,「知「是最殘酷的成人禮。
第一章
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會在這樣的情況之下見到他。
不,是他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居然會再度看見他。
撲面而來的熱風中帶著屬於沙漠的夜晚特有的味道、像是天上星星一樣明媚的綠洲、如同女神胸前鑽石一樣美麗的小湖、在篝火邊盤膝而座,彈著老舊的堪布拉,用模糊而神秘的音調吟唱著古老過往的老人、坐在商人後面,用鑲嵌了珍珠的面紗遮蓋青春的容顏,卻可以用一雙驕傲的眼睛讓男人折服的女子、穿著黑色衣服,穿越沙漠的夜盜、帶著神秘笑容的美麗舞娘——而自己則是每一個被吟唱的傳奇之中的主角,這樣的一切構成了少年們孩童時代的夢想,編織出屬於小小少年的瑰麗世界——
而今天,孩子們夢想中的主角正穿越著炎熱的沙漠,卻沒有傳奇中主角懷著一腔壯懷激闊的壯志,而是很銅臭的想著自己到底有沒有被奸商坑了大筆的銀子。
挪答沙漠裡最大的盜賊團的總管法爾西斯‧安斯特拉紐剛剛和首領從邊境城市胡伊回來,捏著因為把貨物脫手而豐滿不已的鹿皮囊,他正在盤算該怎麼運用這筆錢;他打不定主意是要買一些火硝回來裝備武器,還是要去弄些毯子和乾草回來防備過冬,或者乾脆發給兄弟們當作嘉獎他們一年來辛苦的獎金?
自從七年前戴德安王國併吞了大陸上最強的帝國安斯特拉紐之後,七年以來原安斯特拉紐帝國的領地還是有相當不穩定的跡象,小規模的戰爭和反亂就沒有停息過,拜這個局勢所賜,盜賊們的生意都好得不得了。
看著他兀自騎在駱駝上苦惱不已,把他當作自己兒子一樣的首領寬闊的巴掌重重的拍在他的背上,讓他往前一個趔趄,差點和地面來一次親密接觸。
「法爾西斯,為了金錢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傷神不是男子漢應該做的事情!」統治著整個挪答沙漠之中最為剽悍、龐大的盜賊民族的西司亞首領豪邁的大笑起來,花白的鬍鬚隨著笑聲而震動,在強烈的陽光之下一跳一跳的:「你只要想著今天晚上應該和哪個娘們親熱,應該把自己灌醉到什麼程度就好!男人,該煩惱的只應該是怎麼討好娘們喝多少酒而已!」
「……這樣的人生還真是積極啊……」這麼應和著首領善意的建議,看了一眼在七年前把差點死在冬天河裡的自己撿回來的老人,有著綠色雙眼的青年微微的拉上面罩,讓自己無奈的苦笑掩藏在沾滿沙塵的白色絹布後面。
他現在只想把自己丟到營地的浴桶裡把自己好好的洗乾淨,然後再睡上一個可以不被任何人打擾的覺就好……
總算是回到了營地,剛踏進營地的一瞬間,法爾西斯就發現到處都亂哄哄的,不像是自己兩天前離開時候那樣的井然有序。
皺起了眉毛,他隨便抓住了一個人問,才知道在他和首領離開的日子裡,有一支商隊經過沙漠,首領的兒子菲爾德率領手下襲擊了他們,今天徹底結束戰鬥,搶到的東西多的讓人流口水,菲爾德把所有的東西都封存好等他和首領回來分配。
看著在營地中央坐在成山的貨物最高處,正在發號施令的黑髮青年,他搖搖頭,從地上撿起一塊石頭丟了過去。
敏捷的躲過襲擊,正要轉頭破口大罵的青年在看到丟石頭的人是他的時候,臉上的怒氣奇蹟似的轉化為了發自內心的笑容。
「嘿!你總算是回來了啊,法爾西斯!大家都在等著你分配東西呢!」敏捷的跳下來,青年走向他,大大咧咧的向首領行了一個禮「老爹!」
笑著捶了兒子一下,西伊司笑的鬍子都飛起來了,「做的不錯啊!兒子!第一次單獨動手就能這樣很不錯了!」真不愧是他的兒子!照這樣下去他很快就會夠資格在自己死了之後做法爾西斯的左右手了!
「我希望他下次動手的時候可以先知會我一聲。」綠色的眼睛的青年淡然的插嘴,毫不留情的兜頭澆了忘形的父子兩個一頭冷水。「沒有計劃的鹵莽行動只會成功一時,這次不過是僥倖而已。」
「……到底我是首領還是你是啊……」小小聲的嘀咕,老人在看到法爾西斯嘴唇邊讓人發寒的微笑之後自動把後半句嚥了回去。
法爾西斯笑的好嚇人啊……
「當然是您了。」綠色眼睛的青年笑容可掬,然後轉身朝向他們走來的有著黑色頭髮的青年——盜賊團裡的智囊揮手,「舒,有你在居然還可以讓菲爾德做出這種事情來我真是奇怪。」他向舒招招手。
「野獸不是我可以攔住的。」有著文雅謙和容顏的青年溫和的微笑,朝盜賊團未來的主子揚揚手裡的本子,「但是不得不承認,在相當多的情況下野獸的直覺值得信任——這次戰利品的清單,豐厚到會讓你目瞪口呆。」
接過了單子向貨物堆走去,法爾西斯綠色的眼睛冷漠的看著被塞住嘴巴和貨物捆在一起的女人們,在心裡盤算著她們的價值和應該賣到什麼地方去。
「……這次的收穫確實不小。」看了一眼堆積如山的貨物,他輕輕的感歎:「你是怎麼擊退保安隊的?他們的人應該不少才對。」他問身旁的菲爾德。
菲爾德攤手,「他們沒有保安隊,就只有幾個保鏢,雖然都強的不像話,不過人數很少,輕易就被拿下了。」這個輕鬆啊……他從會走路以來就當盜賊也沒遇到過幾次這麼好得手的,不過話說回來,要不是他們盜賊團在法爾西斯的手下幾乎被訓練成軍隊一樣,也不是這麼容易得手。
「……」聽著菲爾德大大咧咧的回答,法爾西斯的腳步略停了一下,「菲爾德,我記得和你說過吧?帶著這麼豐厚的東西還沒有保安隊的商隊一般都有隱情,最好能不碰就不碰……不然麻煩大也是很討厭的——」教訓著首領不成材的兒子,他繞到貨物堆的另外一邊,打算繼續清點,然後聲音就忽然終止——
跟在他後面一邊摸著鼻子一邊正在把沒趣往肚子裡咽的菲爾德差點撞到他的身上,「法爾西斯,你怎麼了?」他嘟囔著,越過忽然站住的男人的肩膀向他凝視的方向看去。
一群受傷被拖回來的男俘虜有什麼好看的?等著洗一洗拿去賣就好啊,漂亮的女人看看流口水也就罷了……只看了一眼就沒興趣的掉回頭,菲爾德把手搭在有著黑色頭髮的綠眼青年肩膀之上,有一搭沒一搭的玩著他的長髮,卻沒有發現自己手指下的肩膀有著異常的僵硬。
「……」在一陣不尋常的沉默——這陣沉默長久到開始讓周圍的聲音也逐漸察覺到不對之後,逐漸的淡去、消失,才在一片寂靜之中宣告結束。
「……我知道他們是誰了……」法爾西斯的聲音異常清晰也異常僵硬的在空氣之中擴散開來,帶了種曖昧的不祥。
「……他們是戴德安帝國的神官群,我們可以去向皇帝陛下要贖金。」他肯定的說,聲音從面罩之下渾濁的吐出。
「他們可是穿的商人衣服。」西伊司摸了一下鬍子,若有所思的開口;戴德安的神官群怎麼會出現在挪達沙漠?挪達沙漠一向因為磁場的關係而一切的法術都無效,神官啦、巫師啦這些人種一向是能離開這裡多遠就離開多遠,怎麼會有神官群特意跑到這裡來送死?真是奇怪啊……
「……」法爾西斯綠色的眼睛裡面漂浮過一絲冷漠的神色,他快步走向前,彎腰抱起了在人堆裡面絲毫不起眼的一名男子。
「我認識他們之中的絕大部分人……這個可是裡面最上好的貨色——」拉下面罩,他俊美的面容在無機的陽光之下閃爍著反光,他以一種奇妙的眼神看著懷裡那還處在昏迷邊緣的男子,一雙背對著陽光的容顏看不出任何的情感,只能感覺到黑暗的洪水在綠色的海洋裡安靜的翻騰,「他是戴德安帝國首席神官長……」他把男人的名字含在嘴唇之間品嘗一般的沉默了一會「……特雷西亞‧法修……」
他怎麼可能不認得他?就是他——在七年前毀滅了他的一切啊——
「活!真是好大尾的魚!」菲爾德吹了一聲口哨:「可以向戴德安皇帝開個好價錢啊!」
「沒錯,他非常值錢。」他笑了下,那種缺乏感情溫度的表情在清澈到無機的陽光之下閃耀著冷銳。「但是,在交易之前,他是我的。」
聽到他的這句話,大部分人開始覺得自己的眼珠有脫離眼眶的可能性,颼地一陣寒風從眾人頭上吹過……
說完了這句可以讓所有人跌破眼鏡的話,法爾西斯冷淡的眼神掃了一下眾人「……大家都沒有什麼意見吧?」
沒人敢有意見……好幾十號男人齊刷刷的一起搖頭。滿意的看著盜賊們的反應,他毫不留戀的快步抱著懷裡昏迷不醒的男人向自己的帳篷走去。
「……他的嗜好真是奇怪……那個傢伙皮包骨頭欸……」看著他不留一點餘地的絕然而去,菲爾德歎為觀止的搖搖黑色的長髮,拉著有著黑色眼睛的朋友一起繼續清點貨物。
「……要是我的話我會選擇軟綿綿的美女。」帶著一種清澈的笑容,盜賊團的智囊說著和他清秀的臉龐完全不搭配的話,隨即把自己家副首領不怎麼正常的愛好丟到一邊去,開始沉浸在撥弄算盤衡量貨物價值的高難度領域了——
抱著懷裡纖瘦的男人向自己的房間走去,法爾西斯胸膛裡微微的燃燒著一種冰冷的火焰——
他有多長時間沒有看到特雷西亞了?有多長時間了?整整七年的歲月吧——自從他的國家在特雷西亞的出賣之下被毀滅在鄰國的戰火之下——
在七年之前——他看著懷裡的人,看著他蒼白清雅的面容和像是流水一樣清澈的銀髮以及那纏繞在額頭上,帶著斑斑血跡的骯髒繃帶——他被這個人背叛了。
那是他生命裡最為慘痛的經驗,那種彷彿要將身體都撕裂開來的痛苦讓他一度連生存的勇氣都沒有——他甚至沒有想過要去報復,因為對於他而言,看到特雷西亞的容顏都讓覺得自己的心臟在焚燒——那太痛苦了——
曾經就這樣想過,就這樣吧,就這樣吧,七年前被他背叛之後就放棄了過去所有的束縛和身份,本來以為自己就此和他再也沒有任何交集了——畢竟他已經沒有往日顯赫的身份,只是一個盜賊而已,而特雷西亞卻依靠著出賣自己的祖國而換得了新主子的賞賜,現在身為戴德安帝國的首席神官長——他從來沒有想到過會再度看到他——
他沒有想到過,會和毀滅了自己祖國的男人在相隔了整整七年後,於燃燒著無形火焰的熱沙之海中再度相逢,將被命運之劍斬斷在七年前的線索再度連接在了一起……
而他們之中的任何一個人都沒有想到過他們還有再度相見的機會,更不會想像到居然是在這種局面之下……
把自己的所有物放在床上,確定特雷西亞只是因為撞擊到頭部而昏迷之後,坐在床沿上,法爾西斯表情複雜的看著躺在自己床上還處在昏迷中的男人。
七年前,特雷西亞‧法修是安斯特拉紐帝國的首席神官長;七年後,特雷西亞‧法修是戴德安的首席神官長。
他的地位和權勢沒有一點的改變,改變的不過是加在前面的特有名詞而已。
這麼在心裡想著,端正而俊秀的嘴角彎起了一個冷酷的弧度,法爾西斯卻茫然的不知道自己在嘲笑誰。
特雷西亞嗎?還是自己?
阻止自己繼續想下去,他專注的看著床榻上的人——
依舊是和七年前一樣清瘦的身體;依舊是和七年前一樣蒼白的容顏,依舊是和七年前一樣水樣的銀白的發絲——沒有改變嗎?
不,改變了。
他輕輕的告訴自己,眼前的男人改變了。
他比七年前更加的瘦削、露在被子外面的手腕消瘦的可以看得到青色的靜脈在近乎無色的肌膚之下蔓延;他比七年前更蒼白了,眼角有了細微的皺紋,看上去像是風中一株將要凋落的蒼涼白梅;他的頭髮之中也隱隱有了和銀法截然不同的灰白色的發絲,像是無數的銀絲中摻進了衰老的色彩。
他老了,他瘦了,他更蒼白了——
他變了。
「……「看著他,法爾西斯情不自禁的輕輕的握住他的手,從指尖開始摩挲,感受著那薄薄的冰涼肌膚下堅硬的骨感。
多麼的不可思議?現在的他根本無法想像,自己曾經那麼愛憐的把這具軀體擁抱進懷中呢……
而更加不可思議的,曾經在他的懷裡吐出豔麗聲音,露出彷彿月光一樣清雅柔和笑容的這個男人卻也可以微笑著把劍刺進他的身體——
——他現在閉上眼睛都能回憶起那時侯七年前那個讓他靈魂都破碎的瞬間特雷西亞的表情——
他在笑著,確實而冷酷的微笑著——那麼冰冷而沒有一絲情感的笑容卻異常的豔麗——就在那樣豔麗的笑容中,特雷西亞緩慢的、確實的把劍刺進他的心臟——
特雷西亞有生以來第一次握起比筆要沉重的東西就是那柄險些要了自己性命的劍吧?
感覺著自己握住特雷西亞手指的手開始泛起寒冷的意味,綠色的眼睛冷冷的閃爍著殘忍的笑意,把特雷西亞的手小心的放回到被子裡面,法爾西斯讓自己的手指沿著那張蒼白消瘦的容顏虛無的下滑,輕輕的在他眼窩附近徘徊。
確定自己手掌之下接觸到是迥異於平常人類肉體的堅硬觸感,法爾西斯在心中冷笑,熟練的在手指之上施加力量,從他的眼窩裡面取出了兩枚人工的義眼。
把施加了魔法的冰藍色水晶製成的義眼握在掌心,感覺著上面微弱的人體溫度,嘴唇旁邊的冷笑更深,他看著因為義眼被取出而開始有甦醒跡象的男人。
肌肉由放鬆到繃緊到徹底的僵硬,呼吸頻率細微的調整……雖然躺在床上的男人沒有任何活動的跡象,但是法爾西斯就是知道他已經醒了。
那當然了,他在心中嘲笑著自己,在七年前,他的每一個早晨都是癡癡的看著懷裡人這樣醒來呢——覺得隨著回憶的蔓延,身體內各種感情都混雜著蘇醒——其中絕大部分都是憎恨,卻也有憎恨之外的感情,發現到了這一點,法爾西斯強行中斷自己的思考,他不言不動,冷笑著看特雷西亞在蘇醒之後緩慢的坐起來。
「……」沒有說話,用纖瘦的手臂支撐著乏力的身軀,特雷西亞輕輕用手指碰了一下自己的眼窩,確定不能看見外界的原因是義眼消失,而不是腦部被撞擊的後遺症後,稍微停頓了下,他像是要感覺什麼似的輕輕轉頭,流水一樣銀白的髮絲輕輕披散在肩頭,如同美麗的雲絲籠罩著他瘦削的體態。
而法爾西斯只是看著他,綠色的眼睛閃爍著不同的感情——其中雖然大多是憎恨的黑色,卻也有著憎恨之外的複雜情感——
良久,兩個人都沒有說話,而最終屈服的人是法爾西斯,看著在稀疏的月光之下把脊背挺得筆直,卻絲毫沒有開口說話意思的男人,他像是覺得呼吸痛苦似的歎息。
異常靈敏的聽覺讓失去光明的神官捕捉到了幾乎輕不可聞的歎息,特雷西亞因為缺乏表情而被戴德安的臣子們在暗處嘲諷為人偶的清雅容顏上浮動起了一絲微弱的陰霾,即使知道自己身在盜賊團裡也沒有絲毫紊亂的情感卻產生了一個微弱 裂縫——他試探一般的開口「……法……安斯特拉紐嗎?」
法爾西斯輕輕的冷笑,餘裕的交疊起雙腳「……我該榮幸您還記得我嗎?」
「……」即使有驚訝這種情緒存在,他也很好的掩藏在了內心,特雷西亞坐起來,沒有想要起身或者離開的意思,只是抓住遮蓋著自己身體的被子,緊緊的握在手心。「只是驚訝安斯特拉紐皇朝的太子居然沒有死而已——法爾西斯‧安斯特拉紐——」
「……」咀嚼著對方與其說是嘲諷不如說是絕情的話語,被揭穿了身份的法爾西斯沒有什麼情緒的看著他那頭在透過窗子的板縫射入的陽光下帶了些許金色的頭髮,像是要一根一根的數清一樣認真。
「……我也覺得我能活到現在是個奇跡——畢竟,被你一劍刺中胸膛再被丟到冬天的河裡還能活下來——」他無聊似的揮手,「……連我都覺得真的是奇蹟呢。」
「……」完全把他的說辭當作耳邊風,特雷西亞漠然的閉合著雙眼,像是根本沒有聽到一樣。
背叛者和被背叛者彼此的沉默著,不知道這樣詭異的寂靜到底持續了多久,法爾西斯忽然開口,在沉默的湖水中投下石子,「……放心,我不會傷害你和你那些人的……我對商品一向愛護……我現在唯一關心的就是亞特陛下肯出多少錢來買你和你的夥伴。」
「……不會少……」特雷西亞事不關己的淡然開口,然後,他低下頭,似乎在考量什麼似的思索,然後再度說話:「……在此之前,你可不可以先放了我?」
對他的提議覺得非常可笑,法爾西斯玩味一般的輕笑,「我必須要多麼愚蠢才會答應你這個根本不可能的要求?」他的聲音異常的柔和,像是用最上等的絲綢包裹了剔透的水晶。「我會讓到手的金幣飛走嗎?我會嗎?」
「我有必須要離開的原因……」
「哦……那麼你和我說說看好了……」他嗤之以鼻,綠色的眼睛冷漠的看著他。「我也很想知道皇帝陛下讓自己的首席神官長裝扮成商人,穿越危險的挪答沙漠到底是想要做什麼——想必有相當不得了的理由吧。」
「……我要到西國去……必須在五天后太陽升起之前到達。」特雷西亞冷靜的說。「只要你讓我到西國去,除了皇帝陛下的贖金之外,我還可以額外提供你一筆相當的酬勞。」
沒有了義眼,特雷西亞看不到對面男人的表情,只能讓那越發柔和卻像是挾裹了毒針一樣陰沉的聲音撞擊著自己的耳膜。
「西國啊……我好像聽說過支持戴德安滅掉安斯特拉紐的西之女皇陛下和自己扶植的戴德安皇帝相處不大融洽的可愛說法呢……看樣子似乎不是假的……」用一種政治家的口吻說話,然後在下一秒沒有預兆的更換話題,「……你認為我還會信任你嗎?」
「……」無話可說或者是根本不想說話,特雷西亞沉默著把手裡的被子擰緊,蒼白纖瘦的手腕細微的扭曲。
讓與片刻之前同樣的沉默再度籠罩下來,像是要打破那層不祥寂靜似的,法爾西斯開口,聲音卻隱約帶了一種疲憊的乾澀。
「……你打算為他做到什麼地步?」
「……」
凝視著那張低垂而沒有表情的容顏,知道自己永遠也得不到這個答案,法爾西斯忽然起身,走到他的面前。
覺得屬於人類的陰影籠罩了自己,給自己肌膚一種微妙的涼意,特雷西亞下意識的抬頭。
看著他無表情的蒼白容顏正對著自己的視線,法爾西斯伸手,捏住了他的下頷。
忍受著外界進行著這份本來不應該被自己之外任何人碰觸的工作,特雷西亞出於本能的繃緊了肌肉,卻在下一秒無奈的放鬆。
體驗著他從繃緊到放鬆的過程。法爾西斯唇角的冷笑更加的濃重。
安裝上了義眼,他沒有立刻放手的意思,而是用因為握劍而粗糙的手指一點一點的摸索著手掌之下的面孔。
長長的,在他的撫摩之下略微顫抖的睫毛、冰涼的像是無機物的面頰,乾燥而柔軟的嘴唇——把手指最後的棲息地決定在那雙嘴唇之上,法爾西斯淡然的微笑。
這些……以前都是他再熟悉不過的呢……可是現在呢……現在呢……
「特雷西亞……」他刻意叫著當年只屬於兩人之間的暱稱,滿意的感覺著對方的身軀僵硬,「我拒絕。」
沙上的城堡是幼小的孩子費盡了心思努力堆砌而成的,他們可以為了城堡的牆壁是否筆直而一直努力到深夜,也會幸福的提著幾乎和自己一樣高的水桶搖晃著走向城堡的方向。
他們並不知道,自己付出了這樣艱辛的勞動,這座沙上的城堡卻會在明天來臨的潮汐之下消失於無形……
幸福也是這樣,當人們嘲笑著自己的天真,並且為切實降臨到別人頭上的不幸而嘲諷舉杯的時候,他們忘記了自己曾經為那樣微小的幸福付出過怎樣的努力……
也忘記了在那片段的幸福之中,自己靈魂得到過怎樣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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