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火離,北帝乙,上通青天下幽明。
這句說的便是南方的火離和北方的帝乙木,這江湖中兩大掌控南北黑道實力,威權赫赫的絕頂人物。 只是一旦遇上了道家仙派的蜀山弟子月天心,他們之間爭奪的就不再只有黑幫天下,還包括這個清冷如冰麗絕天下的謫仙。
帝乙木敬月天心是個天仙般的人物,又是自己的救命恩人,心中的愛意雖然熾熱,卻仍恪守禮儀,不敢稍動。
堂堂北方霸主,寧可紆尊降貴做他的奴僕,只盼能永遠留在他的身邊,卻沒想到他這樣小心翼翼對待的人,竟被那卑鄙的火離先出了手……
南北的爭霸,魔道的對抗,兩人好不容易培養出的一小株愛苗,是否禁得起這樣的考驗?
章節試閱
第一章
白茫茫的雪,蓋住了遠處的山,近處的水,將天地飾成晶瑩剔透的琉璃世界。
景是絕佳。
然而肯在這冰寒天氣出門賞雪的人卻不多。上至權貴下至小民,無不眷戀住家裡那團熱乎乎的火爐,若非必要,再也不想踏出家門半步。
連大街上都行人寥落,更不用說這偏僻難走的京城荒郊。天寒地凍的此時,放眼望去,真個一片乾淨,連隻鳥雀也無。
卻也有例外。
晨曦微升,冰殘雪積的湖上,緩緩搖來一葉小舟。船身窄窄的,駛得卻還平穩。
船上只有三個人。船頭的一主一婢,還有船尾掌舵的老艄公。
「好雪。」
淡淡的兩個字,自那主人口中吐出,聲音雖低沉,卻是說不出地好聽。
「雪雖然好,主人也當心別受了涼。」
說話的小俏婢也不過十五六歲光景,梳著兩管垂馬髻,一雙明眸靈動生姿,極是可愛。
「嗯。」主人漫應了一聲,眼光卻一直流連於遠處的美景,半晌才道,「珈兒,取琴出來,我想在這極寂無人處,奏上一曲。」
俏婢聞言,雙眼都笑成了彎月,趕忙打開隨身包袱,喜孜孜地道:
「是,好久沒聽到主人仙樂一般的琴音了,珈兒可真是懷念呢。」
古琴尾如焦木,絲弦銀亮。
一柱檀香如縷,裊裊地自金猊爐的頂蓋冒出。
主人豐裘素綃,一身白衣如雪,十指輕挑慢攏,微凝神,悠悠的一縷琴音便從他手下傳出。
琴聲叮咚宛轉,如珠碎玉,如石濺瀑,清幽處,便恍若一泓清泉,輕柔地撫平所有聽者心中的喧囂。這般絕妙的琴技,就算京師最有名的琴師到此,只怕也不過如此。一旁捧著暖爐侍候的珈兒早就聽得出神,連掌舵的老艄公也差點忘了搖槳。他在京城住了五十多年,什麼樣的人沒有見過?可眼前的這位,卻實在讓他捉摸不透。
若說是男人,世上哪有這般清麗如水的容顏,臉色雖然蒼白,卻更顯得他冰肌玉骨,絕豔無雙;若說是女人,那眉梢眼角的從容氣度,分明是見微知著識透世事的,任是再裝也裝不出來。就連他的嗓音,固然低沉清爽,悅耳動聽,可要分出性別來卻也不易。
還有這一大早,便把他從暖和被窩裡硬挖出來遊湖的古怪行徑。京師腳下,公子哥的附庸風雅他也看得多了,只是在這滴水成冰的天還敢出來賞雪的人可實在不多。
可終究是,拿人錢,受人管。這位公子既然肯花這麼一大錠金子租船,他一個船夫要多問什麼,帶足兩斤老白乾,安心聽從吩咐便是。
正在走神的當兒,?地一聲,一根弦突然繃斷,琴音戛然而止。
「有人聽琴。船家,你去看看艙底。」白衣人收回雙手,取過珈兒手中的暖爐,淡淡地道。
老艄公一愣。他也聽說過,大凡彈琴彈到爐火純青處,只要有人偷聽,彈琴人便能感應得到,琴弦也會應手而斷,想不到今日是真正見識到了。
只是他仍有些不信。這冰天雪地,他們的船泊在湖心,離岸尚遠,周圍一片空曠,什麼也沒有,怎會有人偷聽?儘管半信半疑,他還是放下舵,進入船艙。
才跨入一半,就聽見老艄公驚呼失聲:
「真的有人!公子,你來看,還是受了傷的!」
白衣人眉頭不易覺察地微皺,頭也不回,冷然道:「扔他下去,開船。」
「公子,這,這……」老艄公吃驚地看著白衣人,幾乎以為自己聽錯,「這人莫非是個壞人?否則這麼冷的天,公子為何要將他扔進水裡?」
「我不認識他。」白衣人淡淡道,「我只是不想多管閒事。」
輕柔的語氣,卻透著不容置疑的決定。
這人雖美,可為何如此不通人情?老艄公再也想不明白。就算不願救他,送他上岸自生自滅也就是了,為何反要推下湖去?這不是等若殺人麼?
珈兒也心有不忍,雖知道主人做事必有緣由,仍是出言求懇:「就由他在吧,大冬天的,這人好可憐。」
艙內傳來微微的響聲,像是正有人掙扎著爬起。那人必定已經聽見白衣人的說話了,卻一句話也不說,也不知是傷重,還是不願求救。
微歎一聲,白衣人緩緩道:「珈兒,不是我不想救,實在是留下他,只怕我們的命就要跟著送掉了。」
「啊,怎麼會?」珈兒睜大了雙眼,驚道。
說話間,受傷的人已竭力掙出船艙,出現在他們面前。
原來是一個高大的黑衣男子,面色已慘白如紙,全身濕淋淋的,分不清是血是水,身上處處是傷,有幾道傷口甚至已可見骨,分明是痛到渾身都在顫抖,那男子卻硬是咬緊牙關,連哼都不哼。
珈兒的眼中露出敬佩之色,白衣人絕美的面上卻是仍無表情,隨意看了男子一眼:
「受了這麼重的傷,還能無聲無息地從冰湖裡潛到我們船上,你的身手不錯。」
男子一愣,似是想不到對方會誇獎自己,一時反倒說不出話來,眼光觸及那雙深邃黑幽的眸子,心中竟是莫名一跳。
「身手不錯,死了未免可惜。」珈兒見有機可乘,急忙接嘴,不知為何,她很希望主人救下眼前這個黑衣男子。他應該不是壞人罷,臉部棱角分明,眉宇間自然而然流露出軒昂之氣,細看下來,長得還真不錯。微微地臉一紅,小姑娘不敢再想下去。
「妳懂什麼,」白衣人微微一曬,「他的身手越好,追殺他的人就越可怕。我敢說,單打獨鬥,天下還沒人能把他打成這樣,必定是中了誰的埋伏,你想,那幫人豈肯放過他?」
他淡淡的眼光掃視向黑衣男子:「不但不肯放過他,也不可能放過我們。殺人滅口這四個字,你們都沒聽說過嗎?」
老艄公聽得呆了,細想了幾下,終於恍然,原來其中還有如此複雜的緣故!虧白衣人一下便看了出來。只是要讓他推那個男人下去,他卻怎麼也下不了手。
俗話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呢。
正猶豫間,岸上已有隱隱約約的馬蹄聲傳來,聲音迅速由遠及近,疾如驟雨暴風。
連老艄公的臉色也變了。任誰都聽得出來,這便是沖著他們船上這位重傷客人來的。
輕皺了下好看的眉頭,白衣人輕輕一歎。
「樹欲靜而風不止……罷了,端看你的造化。船家!」
「在。」老艄公忙向前一步,憂心忡忡地看著眼前的白衣公子,「公子有話但請吩咐,小老兒這條命,就全仰仗公子成全了。」
白衣公子不置可否,淡淡道:「船上有繩索麼?」
「有,有,不知公子要多少?」
——大凡那漁家,別的器物沒有,線網麻繩卻都是一應俱全。老艄公很快便按白衣公子的吩咐從艙內取出了一根適用的長繩。
黑衣人已經趁這個當兒,撕了幾塊衣襟,將要緊的幾處傷口都牢牢紮了起來,珈兒見他不便,好心地想上前幫忙,卻被他冷冷推開。
白衣公子目注著他的舉動,見他傷到這個地步,居然還如此自負要強,眼光倒也柔和了幾分,口氣也不再那麼冷:「你還想和他們一戰,寧可死,也不願屈膝,是麼?」
從沒遇上過眼光這等犀利,猜心度事易如反掌的人,黑衣人素來倨傲的目中也不由多了些微驚。
小船不知不覺隨波蕩著,風雪漫天的湖上清清冷冷,冰雪一線外,便是幾叢蕭瑟披銀的蘆荻。
白衣公子順手摘過舟旁一支蘆葦,去枝去葉,截頭斷尾,便成了一支蘆管。
然後,往黑衣人面前一送,微微一笑:
「給你。」
黑衣人怔怔地望著他。這清麗絕俗,有如冰玉雕成的人兒一笑起來,竟是如春回大地,說不出的炫目好看,端的是丰神如玉,飄逸似仙。
下意識地接過那修長玉掌中的物事,只是一根蘆管,接在手裡,卻隱約覺得,比這輩子手中握過的名刀名劍,稀世珠玉都要貴重,難捨難棄。
耳邊依稀傳來珠玉相擊般的動人聲音。
「……打是打不過的,要想瞞過他們,只好辛苦一下你了——不過這本也就是你惹來的事罷——拿繩綁在身上,含著這根蘆管下水去,不到我們拉你出來,你就不許動——聽明白了麼?」
雖然心神不知為何莫名恍惚,素日的精明頭腦還是自動消化了這番話的含意。
躲到水下,用蘆管通往水面呼吸麼?這倒確是個好辦法。可是,這數九雪天,滴水成冰的寒氣——平素也還罷了,經脈重傷,內力大失的此時,能不能在水下撐夠半個時辰,黑衣人自已也拿不准。
老艄公已按白衣公子的吩咐,拿著繩子走過來想繫住黑衣人的腰,卻被他微微一晃,閃了過去,一雙深沉機警的眸子充滿戒備。
這是一隻負了傷的猛獸,不是每個人都可以輕易觸碰的。
白衣公子見狀,微微一聲歎息,自老艄公手中拿過長繩,接替他不能完成的任務。
要將繩繞在別人腰上,自然會靠得極近。白衣公子輕柔地一手執繩,另一手繞到黑衣人的腰後去接——
這景象,又像是他伏在黑衣人的胸膛上,又像是他主動去擁抱這個氣宇軒昂的男子,一黑一白,一柔一剛,襯著身後茫茫的銀山粉水,飄飄而墜的雪花,竟有說不出的動人韻味。
黑衣人已是身不由已地呆住了。從不讓人靠近三尺內的他,這次不但破例,而且還像布偶一樣任由人擺佈,若是說出去,昔日的顯赫聲威豈不是要一洩而光。但是,但是——
那麼近的絕美容顏,清晰到能看清那長睫上的雪花,溫暖的氣息自那張淺紅色的小嘴中呵出,帶著如蘭似麝的芬芳,還有那輕柔的,若有若無的觸碰,明明只是飛絮沾身般的一下,卻令他如有電擊,心中呯呯亂跳,再也動彈不得。
鬼迷了心竅一般,他甚至想伸開雙臂——
正此時,白衣公子已繫完繩結,自他懷裡退了出去。
滿意地看著自已的成果,白衣公子又順手將蘆管拿過,一端放入黑衣人的口裡。
「好了,咬住,就從這兒呼吸,記著,不拉你上來,你不可以亂動。聽明白了麼?」
神志還未完全回醒,面對如此芳唇裡說出來的話,黑衣人下意識地點了點頭。
「好,去吧!」
還未反應過來,身子已被砰地一聲推落水裡,冰寒刺骨的湖水立刻將他所有的感覺包圍。唯一剩下的念頭,就是口中的那根蘆管……是他親手放的……呼吸……
船上的白衣人,渾然不知就在這一繞一推間,已有顆男兒心就此跌落。自若地坐回琴桌前,他神情更無半點異樣,像是完全不知水下的人隨時可能會凍死一般。
「主人,那人……武功很好,不會死罷?」
珈兒蹙起了彎彎的尖眉,憂心的問道。
「那就要看追來的人什麼時候走了,珈兒,你何必如此,不是跟你說過多次了麼?人世有因便有果,今日你見人殺他,焉知昨日他殺人不如是?恩怨癡嗔,天道無情,你……好好記著吧。」
清清淡淡一縷琴音,宛如什麼也沒發生過一樣,悠悠在天地間蕩漾。
直至傳來那聲大喝。
「那隻船,過來!爺們要搜人!」
欸乃聲中,小船順從地向岸邊靠近。
岸上數十匹高頭大馬,馬上的乘客俱都身著勁裝,神情粗豪,雪光中只見刀劍閃動,光芒間透出寒森森的十足殺機。
卻沒有什麼特別出眾的人物在。白衣人一眼掃去,心中大為安定,微微籲了口氣。為免麻煩,這時他已經坐回艙內,一襲雪似也的豐裘,密密地裹在身上,連他的半張臉都遮起。
船離岸尚有數尺,已有兩個魁偉漢子先行縱身躍了過來。
「老頭,你有沒有見過一個身上帶著十七八道傷口,就要斷氣的黑衣人?」
「好漢恕罪,今天天冷得緊,小老兒只出了這一趟船,委實沒有見過好漢說的那個人。」
船艙外,老艄公忙不迭地作揖行禮。
「你敢說謊小心爺們殺了你全家——這船裡是誰?」
「是京城的一位公子帶著婢女,賞雪來著,萬萬不會有假。」
「唔,諒你也不敢胡謅。讓爺們看看。」
話音才落,一前一後兩個大漢已挑起門簾,走了進來。
船本就不大,船艙也甚為小巧,白衣人和珈兒在內還不覺得,多了這兩個男人,立時便顯得滿滿突突,擁擠不堪。
一覽無遺的地方,哪裡還藏得下別人。
兩個大漢眼光在艙內逡巡一圈,最後卻落在了白衣人臉上。雖然只是半邊面容,但那秋水雙眸,如玉肌膚,在在引人暇思。
為首的青衣漢子嚥了一口唾沬,笑道:「三哥,你看這人是男是女,長得怎這般好看,不如搶回去,給我們暖暖被窩可不是好。」
叫三哥的顯然也被白衣人容顏所惑,但他行事卻要老成上幾分。
「沒出息的東西,你一天到晚就想著女人,家裡那麼多還不夠?連這當兒還敢起這心——你就不怕讓帝乙木逃走,老大一怒之下要了我們的人頭?」
想起自已的任務,青衣漢子這才收回了眼光,吶吶陪笑著道:「是我說錯了。不過那帝乙木重傷在身,這冰天寒地的,四周又都是水,他能逃到哪兒去?早該凍死在湖裡了。」
「話雖如此,我們還是小心些好,蛟組負責水上的搜尋,我們虎組可是把守陸路的,但凡有船、馬、車,一律要細細地搜,絕不能讓那廝逃出生天,放虎歸山,後患無窮啊!」
這兩人一番話說下來,別人尚不覺什麼,白衣人卻是心中暗驚。
南火離,北帝乙,上通青天下幽明。
這句在江湖中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話,說的便是南方的火離,和北方的帝乙木,這兩大掌控南北黑道實力,威權赫赫,手眼通天的絕頂人物。
他們的名字,早就成了江湖中的傳奇。
數年來,這兩方勢力一直各守各界,互不相干,江湖中倒也平靜無波。全然想不到,竟會在這南北交界的京城郊外,帝乙木身負重傷,被人追殺如斯!
聽那蛟組,虎組,分明便是南方火離麾下,專司行動的龍堂所屬:蛟、虎、豹中之二了。
白衣人微蹙眉。
臥榻之旁,豈容他人酣睡。隨著南北各自勢力的延伸和穩固,一戰本也在所難免,只是,怎巧巧地便將自已給牽扯進來。一向最煩的便是恩怨仇殺,今天這雪,賞得可還真是得不償失。
正凝思間,那青衣漢子卻還不死心,涎著臉挨近身來,伸過嘴便欲待在那粉琢的容顏上親一口,過過幹癮。
啪地一記清脆耳光,打得他七葷八素,眼冒金星,定下來看時,卻見那嬌俏小婢女珈兒,雙手插腰,柳眉倒豎,惡狠狠地站在自已面前。
青衣漢子臉騰地一下燒了起來。他雖然好色,卻是虎組中人,在江湖中也算得上有頭有臉的人物,多少江湖人見了他都要恭恭敬敬地行個禮,尊稱一聲爺,想不到竟在此時此地,被一個小姑娘摑了去,這口氣若不出,面子可要往哪兒擱。
當下也不管艙內逼仄,袖子一捲就揮拳上去,眼看就要打到那賤婢的臉,卻不知怎地,被珈兒纖手一托一推,又重重地摔倒在地上,連船也跟著大晃了幾晃。
三哥「咦」了一聲,拉住還要衝上前去的兄弟,卻不理珈兒,只是定睛瞧著另一邊端坐如常,彷彿什麼也沒看見的白衣人,試探著道:「這是蜀山折梅手——請問閣下是?」
「算你有眼光,我家主人便是——」珈兒威風凜凜,正待大聲宣知,好叫這些不長眼的王八蛋知道得罪的是誰,卻被白衣人一聲帶著薄怒的呵斥打斷。
「珈兒!」
「是,珈兒明白。」
大老虎又恢復成清純可愛的小白兔,珈兒低眉斂目,乖乖地退回一邊。
只是她雖未說完,虎組的兩人卻全都心中一凜,不約而同想到了一個人。
太上忘情,月上天心。
人稱忘情月的蜀山第三十二代弟子,月天心。
蜀山是道家仙派,門下弟子均以修仙為期,無故從不現身紅塵,除非遇到棘手大事,幾家名門重派諸如少林、武當中的前輩前去秘境相邀,蜀山才會派出弟子,為之一解紛擾。
這月天心冷冷淡淡,行事低調,卻已在暗中受邀數次,極俐落地解決了峨嵋天山劍譜之爭,唐門繼位殘殺,還有諸如此類,幾樁說不得的名門隱私。
——白道中人,也並非個個都是光明磊落的大俠,名利之心,本也人皆有之。
故而月天心雖然幾次都如約出手,卻都在事成後便飄然遠去,從不和人稱兄道弟,把酒結交,這種冷漠行徑,也更增了別人對他的幾分好奇。
南北二人手眼既然通天,又怎會不知這月天心其人其事,門下眾弟子,自然也都或多或少,聽過些關於這月天心的傳聞。
——只是,想不到,斯人斯事,便會在眼前出現!
第二章
兩個漢子的目光,同時從輕慢轉成了驚惕。
雖然從未聽聞月天心有對黑道出過手——事實上這人根本極少露面——但人的名,樹的影,蜀山怎麼說都是仙山一脈,隱有白道首領之氣象,難保這月天心,不會對黑道存有殺機。
——以蜀山傳人的武功,要殺死他們兩人,只怕不消動一動小指頭。
想起方才的無禮唐突,兩人的面色瞬間變得蒼白,青衣漢子更是嚇得身子都僵了,木頭也似的動都不能動。
究竟還是那三哥行事老練,回過神,忙堆起一臉的笑,軟言陪著不是:「月大俠,小人們有眼無珠,不識金面,适才一時冒犯,還望大俠大人有大量,海涵則個,休要跟我們兄弟這種粗人計較。」
「我不是什麼大俠。」月天心答得有些寂寥,半抬起眼,望向船外的山光水色——不知什麼時候,雪已經停了,「我只是個喜歡遊山玩水的閒人。如果兩位搜完了,沒別的事,還請放行讓我們上岸則個。」
「那是那是,小人們還有要事在身,公子盡請通行無妨。」想不到月天心這麼好說話,兩個漢子俱都大鬆一口氣,這才發現,全身早已被冷汗濕透。蜀山忘情月這個名號,威力竟有如斯之大。
急於離開這個莫測高深的主兒,且月天心素來行蹤成謎,此番確知他在這裡出現,這消息回報上去也算是一件大功,當下兩人不敢多留,恭身一禮,箭一般地掠回岸上。
聽不清他們與同伴說些什麼,但見那兩人急急說完之後,所有人都變了臉色,眼光齊齊向這邊看來,隨即只聞為首之人一聲大喝,馬蹄踢踏,雪塵四濺,一干人旋又如飛遠去。
「還以為南火離有多厲害,原來手下也都是這般膿包,當不得用的東西。」珈兒冷哼一聲,眼露鄙夷。
「這才是他們的精明之處。」月天心含笑吩咐老艄公將船靠岸,自已緩步走出船艙,「看他們的行事,進退有序,驚而不亂,遇強則退,絕不肯輕舉妄動——能調教出這等機伶的手下,那主子不知是何等樣的人物!也難怪會焰熾南方武林,連嵩山崆峒的氣勢都被他們壓了去。」
「主人你為何不出手幫幫他們?」珈兒的大眼睛眨了兩眨,煞是嬌美可愛,「少林和我們有數百年的來往吧,還有崆峒,呀,崆峒那個很漂亮的姐姐好像很喜歡主人呢!」
被她沒頭沒腦的一番話說得好笑起來,月天心點了點她的腦門:「各有各家事,我們理它作甚——你就淨記得什麼漂亮姐姐,什麼喜歡,我們修仙之人,講求的是心如止水,人在世中心在世外,瞧你這德行,哪一天才能得證上道!」
「珈兒自知資質愚鈍,這輩子也休想修成什麼仙、什麼道,」小俏婢微微撅起嘴,「只等主人修成了,回頭提拔我——可不是說,一人得道,雞犬升天麼,主人你就也把我當那雞啊犬啊的點化了便是。」
「你——」明知俏婢是見自已鬱悶,有意逗自已開懷,月天心無奈地一笑,「懶得跟你多講,你這只雞啊還是犬的,既有如此好心,還不快快過來把水底下這人拉上來?」
「呀!我差點忘了!」珈兒一聲驚呼,身形閃動,瞬間便到了暗結旁,這份輕功就算在江湖中也屬一流,她的力道也甚大,雖是嬌怯怯的身子,三兩下便將那黑衣人連繩帶人拖了出來。
前後不到半柱香的光景,那黑衣人雖然凍得僵了,神志卻還清醒,水上的一言一行,盡聽得清清楚楚。
反手推開珈兒,他的眼睛黑到發亮,在雪光的映襯下竟有股狂野的眩目,緊盯住月天心,一個字一個字地道:「我是帝乙木,我絕不會比火離差。你一定要記住。」
月天心一怔,隨即失笑,知道是剛才自已無心中稱讚火離的一番話被他聽了去,心有不服之故。當下真誠點頭一笑:「你們兩個天下齊名,行事自然難分輊軒。因我從未識得你們,故适才只是就事論事,並非評品高下,你不必多心。」
這月天心仙姿英縱,智慧過人,出道以來,所料之事幾乎可說無有不中,唯獨這一次他卻猜錯了對方心中所想。
不錯,帝乙木是在為他稱讚火離的一番話而怒,但卻並非為了名聲,而是為了他——
聽著他以淡淡激賞的語氣,贊著另一個男人,他的心莫名地便煩亂起來,刺痛之深,更甚於冰寒的湖水。
他好恨,恨自已為何要在這般落魄的時節遇見他,以至於他對自已這般輕視,連正眼都不瞧上一下,反倒是那火離,只不過因有了幾個膽小怕死的手下,而得他如此重視誇讚!
月天心啊月天心,為何你不肯認真瞧我一下,我帝乙也是武藝卓絕的大好男兒,傲睨天下的一方霸主,難道,難道就不能得你稍稍一顧,輕輕一笑麼?
帝乙木面色冷硬,瞪著月天心,猶想說什麼,卻終於支持不住,眼前一黑倒了下去。
幸好虧珈兒見機得快,小丫頭也不在意他幾次推開自已的舉動,一手扶住了這具健壯的身軀,轉頭惶然望著月天心:「公子,這人失血過多,又受重寒,非即時救治,調養兩天不可。我們要拿他怎麼辦?」
「唔,他就是帝乙木,」月天心沉吟了一下,「這也好,我本來還正想找他。既如此,就帶他回園罷。你提著他,小心路上別留下足跡,火離那邊,是必定會派人追蹤的。」
「是。」拎著個昏過去的大男人,珈兒竟然毫不覺重,姿勢輕鬆得像在繡花。
「船家。」月天心含笑轉向老鞘公,後者急忙站了起來,以敬仰的眼光看向他,「銀子我就不多加了,這塊玉珮你收著,等會兒若有人來問,你就老老實實照說,什麼事也不必隱瞞——你的謊話根本瞞不過火離麾下的高手,還是實說的好——他們若還不肯放過你,就拿這玉珮給他們看,便說是我說的,不准他們動你。月天心這點面子,他們還不至於不給罷。」
「多謝月公子,多謝月公子。」老艄公接過玉珮,感激涕零地就要拜下去,誰說這月公子無情的,他才是真正的仙家般的人物,竟連自已這一個微不足道船翁的安危都思慮周詳。
月天心含笑一拂,長袖虛虛扶起老艄公,眼角卻遠遠瞥到水天一線之間,扇面樣分開,向這裡急駛而來的數點錦帆。
火離的人,來得還真是快。
清朗長笑一聲,衣袂飄飄中,月天心攜起珈兒的手,輕掠上岸,轉瞬間便去得遠了。
清寒遝遝,枝葉寂寂,瞬間只空留一地堆銀砌霜般的積雪,不見半點足痕。方才之事,竟如同做了一場夢一般。
老艄公手持猶帶月無心體溫的玉珮,一時竟呆怔了
◎
帝乙木在清晨的鳥鳴聲中緩緩睜開眼來。陽光疏淡,梅香清淺,所處之地只是小小一間靜室,卻有著說不出的安寧溫和。
——就像那人身上的氣息一般。
「呀,謝天謝地,你終於醒了!」有著清脆嗓音的俏婢珈兒歡叫了起來,立時將枝頭的雀聲都蓋了去,「我這就去回報主人,他聽了一定喜歡!」
帝乙木目光閃了一閃。那人當真會關心自已的死活?
珈兒不知他心中所思,猶自喜滋滋地往外走,邊走邊歎:「這兩天可把主人給累壞了!從沒見過像你這般的病人,明明昏迷著,卻還不許人接近,但凡別人餵你的藥食,你一律都全給吐出來,只有主人走近你身邊你才會變得安穩——這哪裡是救人,簡直是找了個祖宗來侍候呢!」
帝乙木臉上一燙。他是知道自已的,數十年刀光劍影的生涯,早養成了不讓任何人靠近的孤僻性子,就算在昏沉中,若不是熟悉的氣息,他也會本能地抗拒,加以排斥,想不到卻因此累壞了那人。
心中一陣莫名的甜意。越累越好,累倒了……才好。
他抱住自已的那一刻,帝乙木便知道自已完了。雖然明知那人也是男子,又是不好惹的蜀山門人,可是,愛便是愛上了——縱橫江湖數十年,對於自已想要什麼,他從來都分得很清楚,自欺欺人那種蠢事,絕不是他帝乙的風格。
只是,那人……卻是那般地清流絕俗,一塵不染,那雙澄澈的眸子似永不會動情,永不會為誰停留——每思至此,縱然強悍如帝乙,也不由得心下黯然,暗暗神傷。
希望那人會認真地看著自已……哪怕只是因為生病……
珈兒興沖沖地走了出去。幸好她的修為,離識人度心,念轉便知的散仙境界還差上老大一截,否則,知道了這時帝乙木的心中所想,她只怕會第一個沖過來掐住帝乙的脖子,揍上個百十來拳後,再一腳踢下山崖餵狗——忘恩負久,不知死活的傢伙,竟然連她主人的念頭也敢動!
門簾一挑,露出一張宜喜宜嗔,雅淡脫俗的清水容顏。
太上忘情,月上天心。來的可不正是江湖人稱忘情月的月天心。
帝乙木的心制不住地呯呯跳了起來,盼著他開口,又怕著他會說出讓自已離開的話來。
幸好月天心只是溫和笑著,在他對面坐了下來,一雙明眸如秋水閃耀:「好內力,醒得比我料的還早。你現在覺得怎樣?」
帝乙木猶豫了一下,最後還是決定據實以告:「內功已恢復了九成,傷是不成問題了。」不知為何,在那道清亮逼人的目光面前,他就是沒辦法說出假話。
「你是一代魔神黑石老人的門下罷?」月天心微笑看著他,神情平和誠摯,如遇老友寒喧,「說起來,我們還是世交——家師二十年前曾在大雪山與尊師有一面之緣,回來後對我們說,黑石不愧為一代豪傑,只可惜境遇坎坷,心胸不免偏激,要我們日後遇到,須執長幼之禮。不知尊師現今何在?」
並不驚訝月天心怎會看出自已的師門,蜀山的學識淵博卷籍豐富,便連號稱武學宗脈的少林也比不上,只是卻想不到隱然仙家一派,眾望所歸的蜀山掌門會這樣評價自已的師父,當下心中一陣激蕩,答道:「多謝尊掌門關心,只可惜家師已在十年前過世,聽不到了。」
「呀。」月天心輕輕訝歎,大感意外。學武之人本就長壽,像黑石這等修為極深者,活到百年以上乃是尋常之事,本想發問,卻又忍住,微微一笑,轉回正題,「沖著這份宿緣,不知我能否稱君一聲兄?」
帝乙木一怔。月天心主動接近他,正是求之不得的事,但看月天心的神情,分明是有事相求。心中無端地一酸,心道,你要我做事,說一聲便罷,我永遠也不會拒絕你,為何卻要轉著彎子,攀著交情來套我?
月天心何等人物,見他神色,已猜知帝乙心中所思,不由歉然一笑:「你生氣了,是麼?我不該用這些俗世的法子來對你的——不過我所說的,句句是真,你要是不喜歡,我這裡向你陪過不是。」
明明知他心機深沉,卻怎當得住絕世美顏、心上之人這般軟語相懇,帝乙木長長地歎了口氣:「天心,我是栽給你了。有什麼事,你直說吧,是不是要我的項上人頭?」
爽朗一笑,月天心心中甚是歡喜:「沒那麼嚴重。只是,我想去你們天道盟裡那座禁山,找樣物事,你可肯讓我去麼?」
帝乙木一愣。他萬萬沒想到月天心提的會是這個要求。
北方的霸主是帝乙木。憑藉過人的實力與謀略,他在數年間創立了天道盟,並以之縱橫水陸,無往不利。天道盟的總舵則安在雪山之巔,其四周數百里都設為禁地,硃筆黑碑寫的分明:擅闖者,殺無赦!
然而外人並不知情的是,便在這禁地之內,還有座禁山,此山便是天道盟中人,不經允許也不得入內,被人稱為:禁中之禁。
至今為止被允許進入過的只有三個人:天道盟的軍師司空璃,左堂孫明,右堂楚情。三人進山時都是神彩奕奕,自信滿滿,出來時則全成了灰頭土臉,身上看得出激烈打鬥過的痕跡。沒有人知道這是為什麼,誰也沒法從他們口裡問出答案來,自然,帝乙木必定是知道內情的,只是,誰又會吃錯了藥,敢去問他們至高無上,威嚴冷漠的首領?
「山裡……很危險……」帝乙木回答得有些困難,對於這個理由他自已都覺得可笑,蜀山的弟子又怎會是害怕危險的人?可是,那裡當真是很……
「我知道——玉芝仙苑,殺機三重,對麼?就算過了那三關,也未必能找得到玉芝。奈何,我不能不去——」月天心的面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苦笑神色,他挽起衣袖,將如玉的右腕伸到帝乙木的面前,「你也是懂行的,你且看看我這脈——」
面對月天心的坦然不設防,帝乙木暗道一聲慚愧,內家高手多數也是半個醫家,帝乙木自也不例外,他一出指,便按住了月天心的寸、關、尺三部,凝神細察。
初時並無異常,時間一久,便覺出月天心體力另有股雜亂狂野的氣,暗暗地在氣海裡流竄,月天心那樣深厚的內力,竟然壓它不住,反被它一點點吞蝕了去。
帝乙木震然變色,不敢相信地瞪著月天心:「這是化血大法,早就失傳了的,你,你為何要練這種陰毒邪門的武功?」
人身原有氣、血二物,為生命之本原,練武人翻來覆去練習的,也不過就是怎樣令這二者更健旺,但那化血大法卻大是不同。練習化血大法的人,常在很短的時間內便內力突飛猛進,進入高手行列,但那真氣卻不是苦練得來,而是從自身的血脈中化出——化血大法,便是化血為氣之意——一個普通人哪裡有那麼多的血能化作氣?因此練這功法,下場只有兩個,一是自已血竭身亡,另一種便是要不停地吸食別人的鮮血,以供化氣之用。
這種武功損人利已,且恐怖詭異,本是邪派的不傳之秘,身為名門弟子的月天心,又怎會練上這種惡毒的功夫?
月天心知道帝乙木在想什麼,無奈一笑:「當初只是事急從權——血魔的名字你聽說過罷?那是我們蜀山的宿敵,每幾十年就出現一次——上次它現身的時候,不合正遇上了我,我自是打他不過。後來蜀山弟子一起趕到,才聯手擊退了它,但那時我已經中了百餘掌,內傷加上火毒,幾乎當場便要血管爆裂。師父沒法子,就將這心法傳給了我,本想是度過那劫後便用自身的內力打散了它,誰想那回它化了我太多的血,邪力陡增,竟再也驅之不出,還愈有加重的跡象。」
「那你豈不是……」冷靜如帝乙木,也不由顫了聲音。
「現在還好。我還能壓得住它,雖然血脈時有不足,服點藥也就好了,但那終不是長久之計。」月天心黑白分明的眸子瞧著帝乙木,苦笑道,「現在你明白我為什麼要找玉芝了吧?」
「好,我陪你去。」帝乙木握緊了掌中如玉皓腕,毅然作了決定。管它玉芝是不是天之靈物,奪之有禍,事關天心的性命,那是無論如何也要取到手。
卻又不由暗暗慶倖,多虧那座山就在自已的轄下,天心才會來找自已,而自已,才亦可陪著可人的天心走這麼一遭。
此時帝乙木滿心所想,俱是日後如何與月天心朝夕相對,形影不離,想到甜處,不由微微地笑了起來,渾然忘了還有那麼多危險。
「你在笑什麼?」月天心見他獨自笑得出神,不由奇怪道,見帝乙木還是不理,不由傾前了身子,想細看原因。
帝乙木卻正在這時回過神來,聽得月天心詢問,急忙抬起頭——
「呃——」他的唇,自下而上,刷過眼前之人溫潤的下巴,半邊櫻唇,最後停留在右邊的玉頰上。被雷擊中一半,帝乙木只覺身子發麻,驚駭過度,動也動彈不得。
月天心也微微一驚,但他心中坦然,便也不當一回事,只是向後移開身子,笑道:「帝乙兄,你經常這樣出神,難怪會被人有機可乘,暗殺得手呢。」
從震撼中醒過來,帝乙木心中激蕩尤存,面上卻已若無其事。聽得月天心提起暗殺之事,不由眉頭一皺,沉沉地道:「若不是天道盟出了叛徒,那火離又怎能得手——可惡!既撕破了臉,就大家一起來罷,看我會不會怕了他。」
月天心輕咳了一聲,正想說話,卻聽見珈兒的聲音,帶著幾分驚怒,在院落裡大喊:「主人,你快來啊,有兩個人硬闖了進來,我攔他們不住!」
珈兒的武功,帝乙木也是見到過的,雖然不能稱得上一流高手,卻也絕非弱者,連她都擋不住的人物,大概便是——
點漆般的雙目中精光閃動,一掀衣襬,帝乙木就要出去分個高下,卻被月天心按住肩,溫和一笑:「此時不宜動武。他們敢來,必是有備,讓我先出去看看。」
第一章
白茫茫的雪,蓋住了遠處的山,近處的水,將天地飾成晶瑩剔透的琉璃世界。
景是絕佳。
然而肯在這冰寒天氣出門賞雪的人卻不多。上至權貴下至小民,無不眷戀住家裡那團熱乎乎的火爐,若非必要,再也不想踏出家門半步。
連大街上都行人寥落,更不用說這偏僻難走的京城荒郊。天寒地凍的此時,放眼望去,真個一片乾淨,連隻鳥雀也無。
卻也有例外。
晨曦微升,冰殘雪積的湖上,緩緩搖來一葉小舟。船身窄窄的,駛得卻還平穩。
船上只有三個人。船頭的一主一婢,還有船尾掌舵的老艄公。
「好雪。」
淡淡的兩個字,自那主人口中吐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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