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知挫折,不知失敗」的時代,令人著迷的唐代風情畫──《拍翻御史大夫》最終卷
雷厲風行的改革派風潮撞上保守勢力的堅定磐石,
如錢塘返潮掀起滿天水花,正是最精采的朝政爭鬥!
新帝登基,年號永貞,以兩位王待詔為首的革新集團進行了如火如荼的朝政大改造!停止宮市、不准內侍們去市場強取豪奪,禁止藩鎮隨便進貢,不准州縣收取多餘的雜稅……把御史臺變成太上三省,安插人馬進入六部,把兩位王待詔變成諫官的領袖。看來處處皆是振衰起敝之舉,小民百姓大呼過癮,卻也同時得罪了最不該得罪的兩大勢力:內廷的宦官,外朝的重臣。當新帝中風不能言語,這股看似所向披靡的新勢力也將遭到前所未有的重挫!而即將遠放安南的李千里和虞璇璣又要如何面對朝中一波接一波的變動?平靜的家庭生活是否只是曇花一現,轉瞬成雲煙?
.《拍翻御史大夫》系列最終卷!虞璇璣從第一集考科舉只是為了蹭口飯吃的心態成長為真正的官員,不但足以和丈夫李千里比肩,也有了獨立處事的智慧和手腕,在她眼中的大梁,又會是什麼樣的大梁?
.一到五集布下的故事線一口氣收攏,且看新帝、舊臣、忠於女皇的宦官以及檯面下呼之欲出的最佳繼位人選如何各使手段,為自己、為大梁的未來搏出生天!
【本書特色】
.虛構的大梁=真正的大唐。出現的眾多人名、地名,藉由同音異字的趣味,自也有其正說野史對照的「笑」果。而在正史上不同時期的諸多名士功臣賢君或昏君,當然也能藉由「架空」二字掩護,堂而皇之地在同一個時空底下交心或互鬥!
作者簡介:
謝金魚(爆走金魚),現職為清華大學歷史所研究生。天蠍座AB型。因為血型是AB型,似乎呈現雙重人格的傾向,寫作上偏愛華麗精緻的文字與情節,但是現實中是個常常少根筋的傢伙;興趣有點老年化趨向,喜歡待在家裏聽戲,但不妨礙成為周星馳的忠實粉絲;雖然學歷史、寫歷史故事,但是平日以惡搞歷史人物為樂。
各界推薦
名人推薦:
.賴瑞和(清大歷史研究所教授)
.林欣誼(中國時報•開卷周報記者)
.吳曉恩(史丹佛大學歷史研究所博士候選人)
.倪采青(知名作家、《變身暢銷小說家》作者)
.無患子(《地府皇家聯誼會》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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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節試閱
第三章
枝頭紫薇花兀自盛開,濃紫淺紫點綴著氣派恢宏的政事堂,李貞一早早就坐在堂中,大案上分門別類擺著各省各部的奏議,他一一檢視後,依輕重緩急、從右到左排好。而放在最後的,則是韋左丞代替皇帝呈上的議案。
剛把順序排好,就見韋左丞進來,拱手問好後入座,李貞一這一頭一邊整理文書,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他。果然,沒多久,那韋左丞便蹭上來:「國老。」
「嗯?」
「今日還請國老多辛苦了。」
李貞一心知他的意思,卻只作不知:「不辛苦不辛苦。」
兩人大眼瞪小眼,韋左丞恐怕他不明白,又說:「國老想必知道,下官呈上的案子,陛下曾多次垂詢此事……」
韋左丞擠眉弄眼,李貞一微笑:「聖意所向,臣子自當體恤。」
「如此,便有勞國老了!」韋左丞如釋重負,深深一揖。
「慢來慢來。」李貞一擺擺手,放下筆:「我這關倒好過,只是阿誼啊……你拜相是大家都認可的,畢竟你是名門出身、進士及第,在神皇陛下時,就已經任過內相,但是那邊……」
韋左丞知道李貞一不可能贊成,只說:「畢竟是陛下的心腹……」
「我知道、知道,但是我的意思是……」李貞一稍傾身子,示意那韋左丞附耳過來,在他耳邊說著話,目光卻緊盯著他臉部的表情:「那邊懂得什麼規矩?若是能感你的情,自然是好……」
韋左丞的右臉微微一跳,李貞一沒有放過,在他耳邊一字一句、輕聲細語卻清清楚楚地說:「畢竟有姻親之誼,我不希望你白忙活了一場,卻做了人家的嫁衣裳。」
「姑父……」韋左丞悚然而退,拱手長揖:「姑父此言,恕小侄不敢聽。小侄蒙今上之恩得列臺閣,自當戮力效忠,姑父不滿二王,欲離間小侄……」
「我適才有哪一句說起二王?」李貞一慈和地笑著,像是大人看著不懂事的孩子,韋左丞卻覺得背上發涼,欲轉身奔逃卻無可逃,只聽他娓娓地說:「亡妻與你有姑侄之分,你幼時也曾在我膝上玩耍,今日能同在政事堂,又見你為今上所倚,姑父歡喜都來不及,怎麼會做離間這種下作之事?」
韋左丞暗自嘟囔李貞一分明就是在離間,嘴上卻連稱:「姑父自是不會做這等事,是小侄失言,姑父恕罪。」
「你畢竟年輕,不能體會我這老人的苦心,我並不怪你。」李貞一似乎有些沈痛,搖著頭,卻更深切地說:「你自幼便是人上人,姻親往來也都是高門華族,現在與你共事的與你完全不一樣,卻比你更靠近陛下、陛下也更信任他們,你又怎能不留個心眼?你以為姑父這些日子老眼昏花看不見你在做什麼?我是想著你做事應當有分寸,一頭事君,另一頭,也不會忘記了權衡朝廷才是,畢竟你是一國之相了!今日見你這樣為人奔走,才點你幾句、囑咐你幾句,一來,我是你在官場的先行,二來,我與韋氏一門情義匪淺,自然希望你能繼承你十一叔的衣缽,公侯萬代。阿誼,你求的事,姑父自然會做與你,讓你在人前有臉,只是你自己也要警醒著點,莫要讓人小覷你。」
韋左丞喏喏稱是回座,明明這老奸巨猾的老狐狸是在對他攻心、明明是在挑撥君臣同僚之誼,明明對自己說不能相信,卻又暗自覺得的確不能不為自己打算。再一想自己與那二王的出身實在有如雲泥,往昔與他們相交,可說是禮賢下士、交遊廣闊,所以不需計較他們說的不是西京話、也不嫌棄他們不懂豪門之禮……
若是他們也到了廟堂之上,那一口吳語,要怎麼在這座往來皆是菁英官僚的政事堂中宣述己意?他們恐怕連稍長一點的冕服都不曾穿過,要怎麼隨君從駕、站在數萬官員前面行禮如儀?韋左丞越想越是心驚。
偷眼一瞄李貞一,更是驚惶無地。見他四平八穩地盤膝坐在上首,一身儀容修飾得滴水不漏。與其他宰臣說話、傾聽時,微微頷首、靜靜含笑,雙目注視對方,似乎對對方的發言很感興趣、也很贊同;說話時,一字一句清晰可辨,好像所有的話語都想過一遍才出口,沒想清楚的話也不喃喃自語,雙手疊在案上,只在需要的時候有些手勢,並不焦躁地揮來揮去。
五百年的豪門世家、數十年的宦海歷練,如九轉丹爐那樣煉出這樣一個人物……韋左丞想起族中父老對李貞一的評價,暗自扳著手指,不禁對引二王入政事堂的事,有了極大的懷疑。
左思右想之下,眼見宰相會議開始,群相按著中書、門下、尚書的次序開始議事。往常的中書令大權在握,宰相會議常常只是中書省的一言堂,而李貞一接任後,將宰相會議的風氣轉回國初的「議」,而非只是表達對中書政策的贊同與否。尤其是門下省,也給予更大的空間,尊重他們對中書政策的反對意見。
韋左丞心中縈著二王的事,整場會議都恍恍惚惚的,直到李貞一說:「陛下命中書擬制一道於此,身為臣子,本當體諒聖心,但是身為國之元輔,此事又不能不與諸公議之。」
說完,便命小吏宣讀擬好的制書:「朕新委元臣,綜釐重務,爰求貳職,固在能臣。起居舍人王叔聞,精識瓌材,寡徒少欲,質直無隱,沈深有謀。其忠也,盡致君之大方;其言也,達為政之要道。凡所詢訪,皆合大猷。宜繼前勞,佇光新命。可度支鹽鐵副使,依前翰林學士本官賜如故。」
語音方罷,眾口譁然,度支鹽鐵使杜君卿臉色瞬間一冷、卻不發一語,所有人的目光集中到韋左丞身上,他拱手說:「陛下新策乃欲以鹽鐵度支之收入,全數幫補國庫所需,不欲再行獻納,而絕私賄之門,並將鹽鐵庫中舊有財貨悉數納入正庫,以支應朝廷所需、以備來年減賦之舉、以使百姓休養生息。然而此事需內朝外廷多所聯繫,方能圓滿,杜大夫年高德劭,眾望所歸,王舍人身兼內相,協助交割鹽鐵諸務,維繫內外,可謂相得益彰。」
這一說完,宰相們又開始交頭接耳,李貞一在案上輕扣數下,讓大家安靜下來,便問門下侍中:「門下,天下樞紐也,侍中以為如何?」
「某有一事不解,待要詢問吏部尚書。」老好人門下侍中此時臉色也變得非常難看,他難得嚴厲地問:「那王舍人本為待詔,乃伎人之流,弘暉末,因陛下保薦,授了個蘇州司功參軍作為寄俸官。就是真參軍也不過是青衫小官,今上登基,旋即拜為翰林學士、起居舍人,此二職皆是清官貴職,請問吏部,王舍人可曾考取功名?又是幾日前拜領此二職?」
吏部尚書也板起了臉,平平地說:「王舍人……沒有功名……約莫十餘日前受此二職。」
「某再問韋左丞,那學士何等清貴?起居舍人又是何等親要?某於弘暉四十八年,蒙神皇陛下不嫌鄙陋,拜領學士之時,已歷官二十任,皆為清官。王舍人、還有那王常侍,均無功名在身,恐怕吏部試中的「言試」也不曾通過,竟擢於廟堂之上、立於諫臣之列,已是有駭物聽至極。區區十餘日後,竟又加以度支鹽鐵副使之職?使職雖然例由陛下裁奪,卻也不曾由待詔充任,那王舍人懂得度支?懂得鹽鐵?哼!」門下侍中氣得吹鬍子瞪眼睛,一手顫危危地點向韋左丞,簡直就像想戳他腦門:「荒唐!荒謬!」
韋左丞不甘示弱,反擊道:「明皇帝時,李汨亦曾以翰林待詔之身,供奉東宮,太子孝皇帝引為師友。自犖山叛亂,李汨以布衣之身,奔赴行在,以山人自居,不領官銜,尤以散官寵任,雖無宰相之名、權逾宰相。更曾以一言安上皇之儲位,雖不以常官簡任,卻佐先君平天下、助上皇治天下,上皇、神皇至今仍稱鄴侯而不名,敢問侍中,若孝皇帝拘泥常規,李汨能否建諸功?大梁能否得一能臣?誼雖不敏,尚知野有遺賢、宰臣之過也,王舍人生長民間,體察民瘼,一本赤誠以佐陛下,今日不過以小小副使與之,何足怪哉?」
「李汨?你拿王叔聞比李汨?也不怕折了他的壽?」門下省的次官門下侍郎聽不下去,連個舍人都懶得稱,一邊安撫住快要氣昏的侍中,一邊整理心緒,用比較文雅的話說:「李汨雖是布衣贊相,卻早已名滿京師,乃至當朝諸相亦器重之。開天年間,上〈世務疏〉與明皇帝,乃得見用。孝皇帝引為師友、朝野目為相國,實際卻無職官,不過散官銜而已。其人狂妄,與中書令不睦,孝皇帝乃放其歸山,而後上皇一度起復,仍因宰相之言而罷。此重清官而賤雜流者,國之根本也。左丞以叔聞比李汨,僕亦不敏,敢問左丞,叔聞可曾有一言安天下?可曾有一言定家邦?其所言者,不過眼目能及者而已,或與某等有異,卻不過井蛙之見罷了。陛下有鯤鵬之志,正待勃發之時,豈可耽於雀鳥之見,而以萬里之翼,飛入尋常百姓家?左丞今為國相,當以正道勸諫,豈能隨聲附和?」
「度支鹽鐵,天下命脈之所繫。」左僕射緊跟著發難,因為他的管轄範圍是吏戶禮三部:「前戶部劉尚書,七歲舉神童科、才氣動天下,弱冠任正字,而後縣令、御史、刺史乃至判度支事、拜相,亦歷時四十年之久。杜臺主則是常在淮南,數十年如一日,方得有今日審度天下之能,王叔聞莫說判度支事、度支郎中,恐怕如何記帳尚須仰賴妻子,使此等人知度支鹽鐵事,豈不滑稽?」
韋左丞被大家連番質問,也動了肝火:「左僕射與王舍人並未深交,怎知其人不諳度支事?」
「你與他倒有深交,你知他諳熟度支事?」左僕射反問。
韋左丞氣得三尸暴跳,渾然不管左僕射是他親姑父:「難道左僕射生來就知道如何做僕射?」
左僕射看這臭小子越發沒大沒小,不怒反笑:「某不才,任僕射之前曾於尚書省待了許久。」
「好了好了!」李貞一看狀況差不多了,便出來打圓場:「此事倒要問問杜大夫,他是度支鹽鐵使,那王舍人是去給他打下手,他若是肯收,名師出高徒,說不定能磨出個將才來?」
杜君卿與韋尚書對面而坐,兩人都沒有加入剛才的唇槍舌戰中,卻把對方的表情看了個十足十,杜君卿面無表情:「雷霆雨露,俱是天恩,下官是度支鹽鐵使、卻也是戶部尚書,自當尊重陛下聖意與中書門下的意思,令到奉行,別無二言。」
「我是中書令,理當持平,此事又是出自我中書省所擬,自然希望盡量實行。」李貞一不鹹不淡地表態,杜君卿眉頭皺出懸針,摸不清李貞一是真的想允、還是想丟球給別人,卻聽他說:「那麼,眼下端看門下省的意思了,侍中是不是回去與給事中商議一下?」
「不用商議!商議什麼?我決定命給事中實行『封還』到底,誰來都沒用!我倒要看看哪個給事中敢不聽我的話、允了這道制書!」侍中怒道。
侍中平時是個十分隨和的人,一向與人為善,動用門下省的特殊權力「封還」次數,自他上任以來屈指可數。「封還」指的是拒絕接受皇帝制書,原封退還、不允執行,是門下省之所以被稱為「天下樞紐」的權力來源之一,而執行封還之權的,則是門下省的給事中們。
說到這裡,天就黑一邊了,韋左丞的臉也黑了:「侍中……」
侍中一拍案,直起身子怒目相視,就是李貞一也不曾見他這樣生氣,他對著韋左丞戟指怒吼,完全忘記在政事堂的用詞必須文雅、姿態必須平和:「你去告訴陛下,若是要執行這道制書,那就把我拔掉,也把侍郎、給事中們通通拔掉!換他自己的人上來吧!我在門下省待了這麼久,從來沒遇過這樣無恥、無德又無行的官員,一文不名、憑著一點雕蟲小技,就敢跟陛下伸手討官!還有那個王丕!哪裡黃土不埋人?你們偏偏把他塞來我眼皮子底下,一個看不出脊梁骨在那裡的弄臣,竟然來做諫官之首!這是門下省的奇恥大辱!好,你們看不起諫官、看不起門下,我為什麼要看得起你們?不過中書令勸我相忍為國,好!我忍!可是我不能忍那王叔聞拿度支鹽鐵當耍子!度支在糶糴稍有不慎,多少百姓一年的辛勞盡付東流?鹽鐵在銅錢上稍有貴賤之失,多少百姓會因為繳不出耗損當補的錢而逃離家鄉?你這黃口小兒簡直混帳之極!枉為人臣!枉為國相!可惡可恨!我就是拼個流放嶺外,也絕對不會允許這道制書!」
說完,侍中便踹翻了几案、拂袖而去,留下完全被他嚇壞的群相、有些錯愕的李貞一、韋尚書與杜君卿,還有完全被侍中那百年難得一見的怒火轟得外焦內嫩滋滋作響的韋左丞。李貞一首先回過神來,正待收拾殘局,卻又見那侍中衝回堂中:「中書令,我不管你在打什麼算盤,也不管你想幹什麼,我只一句話,你要是跟我作對、把這道制書給糊弄過去,那就對不住,我往後凡事都要跟你對著幹!你聽明白了嗎?」
李貞一苦笑,一拱手,侍中就氣呼呼地走了,門下侍郎也跟著告罪而去,李貞一見眾人無言,嘆了口氣:「我與侍中相識三十餘年,從未見他盛怒如此,只是他既然如此表態,恐怕要請陛下讓他三分了。」
眾人紛紛附和,韋左丞一言不發,理不清現在是個什麼心情。一方面氣憤那門下侍中的辱罵,一方面又擔心永真皇帝的怒火,卻又同時覺得有些放心,因為是門下頂著不讓,不是他辦事不力。李貞一也不理他,逕自命人傳上飯來,大家便收拾了東西,換了個比較輕鬆的坐姿。
送菜的時候,李貞一召來中書主書:「主書,你派幾個庶僕,把侍中與門下侍郎的菜給他們送去,讓侍中消消氣,我下直就去找他。」
菜餚齊備,堂中的氣氛就活絡多了,正當李貞一舉盞要敬大家的時候,門外卻傳來一陣吵鬧的聲音,政事堂又倏然安靜下來,韋左丞之外、杜君卿在內的群相全都一致地皺著臉。因為安靜,所以可以聽見門外有兩個人正在爭執不下。
「王舍人!宰相會食,莫說百官、就是陛下也不能打擾的!」李貞一聽出這個聲音是中書省的書吏。
另一個不耐煩的聲音,帶著些微的口音:「我不是打擾!我是讓你去叫韋左丞出來!」
「那不是一樣嗎?有事不能等等再說?這是老規矩,不能破壞……」「我不等!我就是要現在見到韋左丞!你去叫他出來!」「王舍人,你不要強人所難啊……」
聽清楚是誰的聲音,眾人又看向了韋左丞。不久,那個書吏被人推進堂來,以袖遮臉來到韋左丞旁邊,不說話,只向外一指,就倉皇離開。韋左丞很尷尬地坐也不是、去也不是,最後,還是李貞一說:「你去吧!」
「謝過中書相公。」韋左丞囁嚅著說,面紅耳赤地再三告罪出去。
韋尚書正要舉筷,李貞一卻說:「先別吃,等他回來。」
中書相公發話,其他人也只得舉箸而待,聽著外面嘀咕,裡面卻安靜得像死了人似的。不知等了多久,韋尚書眼看著眼前的魚散盡熱氣,才見到一個小吏一樣遮著臉進來,遠遠地跪下伏拜:「王舍人言道腹飢,韋左丞命將食案撤往閣邊與他同食。」
群相無聲地抽了一口氣,就是韋杜二人也不禁悚然而視,而李貞一平靜地說:「他的食案,樂意給誰就給誰,撤吧!」
小吏叩首,喚人進來,扛了食案出去。群相默默地吃著飯,雖各有心思,卻都明白,這是王叔聞公然向政事堂內的群相挑釁。
哪裡沒有飯可吃?今日索飯,明日索的就是一個相位哩……左右僕射想,兩人對看一眼,默默地低頭繼續吃飯。
恐怕是知道門下省的態度,遷怒政事堂吧?氣量如此狹小、氣焰如此猖狂,氣數恐不久矣……杜君卿夾起魚肉,盤中的那片魚已經吃殘了。
白痴……想死嗎……吏部尚書在心中暗罵。
出頭鳥、死得早,看來這人也不過這點能耐,白擔心一場……韋尚書舀了一口百歲羹。
而李貞一端著飯碗,一箸一箸地夾起少許菜飯送入口中,他的動作很慢,咀嚼的表情也不明顯,卻比所有人還早吃完這頓飯。
第三章枝頭紫薇花兀自盛開,濃紫淺紫點綴著氣派恢宏的政事堂,李貞一早早就坐在堂中,大案上分門別類擺著各省各部的奏議,他一一檢視後,依輕重緩急、從右到左排好。而放在最後的,則是韋左丞代替皇帝呈上的議案。剛把順序排好,就見韋左丞進來,拱手問好後入座,李貞一這一頭一邊整理文書,一邊用眼角餘光觀察他。果然,沒多久,那韋左丞便蹭上來:「國老。」「嗯?」「今日還請國老多辛苦了。」李貞一心知他的意思,卻只作不知:「不辛苦不辛苦。」兩人大眼瞪小眼,韋左丞恐怕他不明白,又說:「國老想必知道,下官呈上的案子,陛下曾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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