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江戶人的性格及櫻花情結——雙面性格
一、江戶人的性格
在江戶土生土長的人被稱之為「江戶人」。所以這樣稱呼,主要是強調「江戶人」在性格上具有日本其他地區的人所沒有的特質。「江戶人」也與「東京人」有著認知上的差異,後者只是單純地指明是東京這個地區的居民,前者則意味著此人生來就有江戶人獨特性格,與眾不同。
「江戶人」獨特的性格就是「江戶人的氣質」。若只在日本國內講,「江戶人的氣質」專指江戶人性格上特別顯著的那一部分。若是拿江戶人與其他國家的人相比,「江戶人的氣質」則被用來代表所有日本人共同的性格;換句話說,日本人把「江戶人的氣質」當做大和民族性格的典型。
道地的「江戶人」在日常生活中顯著的特質是:(1)愛好虛榮;(2)喜歡湊熱鬧;(3)豪爽,出手大方;(4)惹是生非,動輒大打出手。這些都是江戶人特有的性格,也就是錢不過夜,也是絕大多數日本人的性格。這都和日本人喜愛櫻花有很大的關聯。
惹是生非,動輒大打出手,這表明江戶人的虛榮心和喜歡湊熱鬧是基於他們所喜愛的櫻花的特性,花開花落時短促,櫻花盛開時是集體的,鮮豔無比。人生雖短,但只要是輝煌的日子,也是值得。這也就是日本人容易衝動不夠冷靜的原因。日本基於武士道的傳統,生性好鬥,動輒訴諸暴力,對付敵人的手段相當殘酷,仍未稍改。
錢不過夜的意思是,有多少錢就花多少錢,它有正負兩面,正面是乾脆豪爽,負面是眼光短視,不會想到未來,也就是任性而不顧後果的心態。
二、櫻花情結──雙面性格
「花是櫻花,人是武士。」說多美就有多美,但它的意義卻是印度悲觀主義的「無常」。因為當櫻花最美的時候,正是要凋謝的象徵。就好像武士,當他最榮譽風光的時候,就是他效命疆場的一剎那間。勇敢是值得讚美的,但太悲觀了。所以,當古昔日本一位名學者在擷取中國文字做為字母來創造日本文字時,就曾寫下一首中文詩,頭一句是「色香俱散」,第二句便是「人事無常」,直譯的涵義是:
「色與香都是要散的呀!我們的人生又能維持多久呢?」
「自卑渺小」與「自信勇猛」糅合在大和民族的性格中。西方人類學家稱這個生息在亞洲東北角的扶桑人種是侏儒與巨人的結合體。在一刀雙刃的性格裡,櫻花成了日本人最高的精神象徵,葉子凋零後,成就花朵的璀璨,這是一種極端原始的淒美,東瀛客的血液裡,流有這種淒美的崇拜。
立足世界,這個島國民族,從來不甘心蚩伏。在歷史上,日本天皇一直是以「日出處天子」自居。對在生命意識中與天皇不能片刻分離的日本人民而言,天皇的御旨,顯然已成為行為的標竿。
二次世界大戰時,美國人便震懾這個既陌生而又強悍的東方民族,一時之間,人類學家汲汲於研究日本的民族性格與文化特性。美國人類學家潘乃德女士於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曾以研究所得寫成《菊花與劍》一書,是其中最具代表性者。她用《菊花與劍》對舉,描述日本人的雙重性格,一面高雅如菊花,一面殘暴如刀劍,為日本人民族性格的最佳寫照,自有其高明之處。
中國近代戰略家蔣百里說日本人是一個悲劇的民族。從人文上看,日本人更明顯地有表裡之分,表面上是一套,實際上又是另一種情況。
日本人的「兩面性格」亦早已為熟悉日本注意日本人的觀察家所了解。曾駐日本十多年的漢客先生出版的《日本與日本人》一書中,第一章就談到日本人的兩面性格。他指出:日本人在理智時,往往對人彬彬有禮,極其耐煩。但一旦失去理智時,便變得非常野蠻,像一群暴虐的野獸似的,逢人便殺,姦淫擄掠,無所不為,無惡不作。
名畫家何懷碩曾經有這麼一段話:「日本人的性格來自人類最深重的自卑感,不論表現為武士的強毅、冷靜、自制,或表現為軍事侵略的兇殘頑惡,或表現為經濟掠奪囂張跋扈,都是其深重自卑感的表現。」
深重的自卑感給日本人帶來極端的雙重性格,雖有敏感器小的氣質深藏在幽暗的人性中;但武士道的勇武精神,卻又是櫻花民族另一種悲壯性格的表現。
在世界各國的語言中,「自卑」幾乎都與「頹唐」形影不離,而在日本人身上,人們似乎找不到這樣的影子;相反的,它激發出大和民族勇敢精進的精神。
日本民族把「以榮譽視為第一生命」的理念,做了一個相當典型的詮釋。武士在日本是最高的榮譽身分,而武士本身追求的也是榮譽。當人們走在日本街頭,發現揮舞竹劍的少年;當你在競技場,目睹使勁較量的相撲選手,你會深深感受到,那種追求勝利榮譽的精神,在日本人的血液中隱然跳躍。
事實上,這個櫻花民族的原始血液裡,似乎永遠潛藏著一股惶惶不可終日的危機感。這樣的不安意識造成了兩種極端分裂的表現:一方面恭謹守禮,逢人鞠躬,一派斯文尚禮的模樣;一方面卻又縱酒狂歡,姿意發洩,如脫韁野馬般不羈。
武士道精神的極端崇拜,為這個民族的性格提供了最標準的詮釋,「血」和「美」的追求,表現在軍國主義上。誰會想到平素這麼有禮貌的日本人,在二次大戰侵略中國和南亞時,會做出那樣慘無人道的屠殺呢?櫻花的本位主義卻表現在強勢的跨國軍事和經濟侵略上。人性與獸性的矛盾組合,是日本民族的特徵;櫻花的悲壯豔麗,是犧牲了凋謝的枯葉所換得的。這樣的民族應可提供人類更深刻的思考。
日本人酷愛櫻花,獨愛,也是偏愛,日本人的雙面性格,講究禮貌的人性取自儒家的教養,而殘暴的獸性則發自日本本土根深柢固的「武士道」精神。每年四月東瀛櫻花怒放時,日本人一窩蜂聚集在櫻花林下載歌載舞,飲酒狂歡,盡情觀賞,留連忘返。只可惜紅顏命薄,櫻花命短,不到十天就凋謝了。
短命的櫻花在日本人的內心起了極大的影響。對日本人而言,櫻花象徵人生。人生非常短促,所以必須好好地珍惜,把握時間,充分利用時間。因人生短促,日本人不想浪費時間去回溯既往,因此健忘。每年年底,全日本各階層團體機構都要舉辦「忘年會」,目的是把這一年的所作所為忘得一乾二淨。日本人主張每一年、甚至每個月、每一天都從頭開始,從頭做起,如此才能日新月異。日本人把「苟日新,日日新,又一新」的中國諺語奉為圭臬。在日本人認為,懷念過去,只是一種負擔,妨礙前進。
日本人的性格都是兩面的。一方面,日本是一個富裕國家;但另一方面,人民卻很貧窮。富裕是幻想,貧窮是現實。日本各種現象都是處於幻想和現實之間。
日本人擁有兩面性格,一般人平時只能看到他們表面的表情。日本人只將外表裝上禮貌和冷靜給不熟稔的人看,在日語中有所謂「答得美」(Tatemae),他們心裡所想的是什麼,沒人知道。中國人所謂「喜怒不形於色」,就是日本人的「答得美」。但當你一旦成了他們的知己後,他們就把整顆心掏出來給你看,表露真情,向你訴苦。而且,最值得一提的是他們的「酒後吐真言」,這是日語中所謂的「本音」(honne)。
因此,要深入了解你的日本朋友,最好的方式就是邀他們暢飲,幾杯黃湯下肚,便原形畢露。日本人表面快樂,內心苦悶,常借酒澆愁,借酒醉破口大罵自己的上司,上司也就見怪不怪。倒是一個看來文質彬彬的日本紳士,卻是有酒必醉,酒後變成放蕩不羈,前後判若兩人,令人咋舌。
這就是外國人,尤其是西方人最難了解,甚至無法捉摸的日本人雙面性格。所有日本人都講究禮貌。在日本,所到之處,禮貌無所不在,凡大街小巷、電梯裡、百貨廣場……處處遇到彬彬有禮的日本人,看到他們處處點頭行禮,就像螞蟻走在路上,一碰就點頭,成了一種慣性,看穿了,會令人覺得他們的禮貌完全是一種虛偽。雖然他們動輒向人鞠躬行禮如儀,但他們絕非出自真誠。他們心裡真正在想什麼,沒人知道。不具發自內心的禮儀,都是虛偽的。日本人經常掛在嘴邊的「はい」(是),含意只是「我聽到了」,但這並不意味著他們同意你所說的,也不意味明確反對。這種模稜兩可的回應方式,令人莫名其妙。
日本人的文化也是兩面的,東西合璧。他們大量引進西方的科技,進一步研究發展使之成為「青出於藍,更勝於藍」超越西方的「日本化」產品,再回過頭來搶奪西方和世界市場。他們在汽車、電腦、鐘錶等企業莫不如此。
唐朝是中國的盛世,日本處處模仿中國,連奈良整個城市,都全以長安城做藍本,建造的卻是「日本化」的廟宇民宅。日本人把儒家治國行政制度引進日本,把「皇帝」的稱呼改成「天皇」並加以「日本化」,後宮因此沒有太監。日本人把唐朝音樂傳到日本,加以「日本化」後,取名「雅樂」,每年多次在皇宮演奏。
日本人模仿唐服,加以「日本化」,改稱「伎母樂」(kimono)和服。但中國婦女纏腳,裹腳布又臭又長,日本人不敢領教。
日本學者將漢字輸入日本,覺得中文拼音很麻煩,改用日文拼音「平假名」(Hirakana) 和「片假名」(katakana),予以日本化,變成現在的日文。
日本人妄稱相撲是日本人特有的,是日本人發明的。其實,中國自漢代開始,相撲早已成為歷代王朝宮庭皇族的比武遊戲之一,直到滿清王朝被推翻後才不再流行。直到現代,在西安城的石壁上,還可以清楚看到漢朝遺留下來的相撲畫像,只是日本人把相撲人的體重加重了而已。
佛教標榜的是「清心寡慾」。中國的和尚終生不娶,尼姑終生不嫁,戒殺生而忌葷。佛教傳到日本,日本人擅改教規,和尚不但可娶漂亮的太太,兒孫滿堂,有的和尚甚至還有好幾個情婦,住奢華豪宅,歌舞昇平,酒食徵逐。因此日本「酒肉和尚」充斥,有宗教的一面,也有現實的一面,由此看來,都是十足的「雙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