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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八束湊強忍不斷湧上心頭的怒氣,向眼前這位雙手環胸阻擋他,跩得二五八萬的男子解釋道。
「哈瓦特先生,我是持有專業按摩執照的治療師。專程過來替您的寶貝馬兒解決問題。我的治療方法跟瑪莉是相同的。請問您能夠理解嗎?」
面對一個怒火中燒的人,只能盡量溫和地與他交談,避免讓他再受到任何刺激。其實會發生這樣的糾紛完全是預料中的事,所以也不至於會感到驚訝和慌張。
湊擔任治療師已經有四年的時間,雖然經歷沒有像他所景仰的瑪莉老師一樣有二十五年那麼長,也真的有些馬只有經驗豐富的瑪莉才能治好,不過沒有經過事先診察是不會知道的。
不見約書亞哈瓦特有任何思考的表情,反而看他搖著頭,頑固地堅持己見。
「不行,我決定要委託瑪莉沙頓。經由維德威爾森獸醫的介紹,又聽到各方對瑪莉的評價,再加上親眼見到被瑪莉治癒的馬,我才做出這樣的決定。我不管你是他的學生還是員工,除了瑪莉之外,能力不足的人都別想碰我的馬。」
他那緊瞪著湊的雙眼,冰冷得令人感到害怕。
湊不由自主地感到害怕,卻沒有因此而避開對方的目光。即使湊到目前為止已經用這招打退了不少人,對於眼前這位傲慢不羈的男子更是不想認輸。
其實對於他堅持委託瑪莉的心情,湊完全能夠理解。瑪莉沙頓是一位知名的馬匹按摩治療師,為了向她求助的馬跟飼主,她不僅在美國國內奔波,還需要經常往返於世界各地。
按摩師在進行治療時,必須跟獸醫師商量,因此維德會根據馬的徵狀介紹瑪莉給飼主,相對的瑪莉也會根據飼主的委託,先行對有問題的馬進行診斷,再介紹給維德的例子也不少。
但是,持續增加的委託全數交由瑪莉應付的話,事實上已經到達極限了,所以即使是由維德介紹的案子,依照目前的狀況來看,瑪莉也無法優先處理。
就在瑪莉漸漸無法負擔這些工作時,只好先聽取委託內容,再判斷要將案子介紹給已經獨立開業的學生,還是交給現在旗下唯一的學生湊來處理。
對湊而言,這是瑪莉相信他能夠獨當一面的證明。雖然高興,當然也有不得不好好處理的壓力。
「辦公室的人在接受您委託的時候,應該有說明無法保證一定由瑪莉親自拜訪。而關於我的能力也有經過她的背書。」
「沒聽見嗎?我說除了瑪莉之外,其他人我都不相信。更不可能讓像你這樣的小孩子碰我的馬。」
湊逐漸感到不耐煩,歪著頭看著這位驕傲自大的男人。
這樣子是無法繼續對話下去的。無法確認是辦公室的人忘了說明,還是這個男人故意刁難。
雖說如此,沙夏這樣可靠的櫃檯人員不可能犯這種簡單的錯誤。如果不是他搞錯,就是他的任性而為吧。
約書亞哈瓦特在美國是家喻戶曉的大名人。
他是位於德州的廣大哈瓦特牧馬場的負責人,專門生產和訓練西部馬術競賽會用的馬匹。
關於西部馬術競賽包括有花式馬術、障礙馬術、馴服度……等的項目,而競賽者的正式裝扮就是戴著牛仔帽,穿上牛仔靴。為了取得好成績,他們根據馬的種類進行培育,然後以高價進行交易。
聽說約書亞喜歡以牛仔的裝扮騎馬,訓練馬隻也都自己來,從早到晚都跟在馬的身邊。
但是,對於像湊一樣待在美國已經四年的日本人來說,約書亞這個名字所代表的,不只是因為哈瓦特牧場出產的馬評價很好而已。
貧窮家庭出身的他,靠著自學,因為股票和投資賺了不少錢,大家都說他是億萬富翁。從探討經濟的雜誌到八卦雜誌都稱他是在二十歲中期實現美國夢的男人,現在也還是美國富豪排行榜的常客。
三十五歲單身的他,是個身強體壯看起來約比湊高十五公分的男子,令人生氣的是他的腿非常長。
黑色跟褐色混合而成的頭髮,以馬的毛色來比喻的話就像是黑鹿毛一樣。而藍寶石般深遂的雙朣,看起來既冷漠又神秘。
不知是否因為經常穿著牛仔褲搭配工作襯衫的輕鬆裝扮的關係,從他身上找不到上流社會高尚的優雅,即使沒有萬貫家財,也許仍然會有很多女人會被他那一觸碰到就像會被燙傷的粗野氣質所吸引。
根據獸醫師維德所提供的消息,多金約書亞六年前從紐約搬來這裡,開始經營這個牧場。聽說牧場裡面有著像城堡般的房屋。
對於他擁有財富這件事,湊剛來美國時就已經聽說過了。
牧場大門的豪華程度根本沒人能比得上,從車內往外看到的馬廄非常地新穎和乾淨。現在所在的辦公室則是用磚塊建造而成,相當雅緻的建築物。
有傳聞說經營牧場是為了要應付稅金的問題,其實只是自己騎著馬到處遊玩,這樣沒有根據的說法甚囂塵上,但是傳聞終究是傳聞,約書亞對於馬的了解程度甚至讓維德欽佩不已。
就是因為對馬有相當的了解,才會這麼的堅持吧。
「到底瑪莉什麼時候才能過來這裡?」
約書亞急躁地詢問著不發一語的湊。
「我把話說在前面,我今年二十四歲,已經不是小孩子了,這四年來跟著瑪莉一起工作。因為她的允許,我才會來這裡。如果您堅持一定要讓瑪莉處理的話,那就必須等上一個月的時間。瑪莉有很多國外委託的案子,她的行程通常都是滿檔的狀態……」
「一個月!哪可能等一個月啊!」
約書亞沒有讓湊解釋完,便很生氣地大聲叫了出來。
那麼,我們就先取消這次的委託,請您再找一位瑪莉以外,值得您信任的人為您服務吧。湊實在很想把這句已經爬到嘴邊的話說出口,最後還是強忍著沒有說出來。
就是因為瑪莉相信湊能夠獨當一面,才會叫他到這裡來。
如果這樣就回去,不僅證明湊的存在一點幫助也沒有,還會敗壞瑪莉辛苦建立起來的名聲。
自從遇見瑪莉,湊從她那裡學到的不只是關於馬的事情,有時候也會碰到比有問題的馬還要麻煩的飼主。
「不行動怒喔,小湊。如果對飼主生氣而回去的話,我們就無法為那些有著問題的可憐馬兒進行治療。馬無法選擇自己想要的飼主。」
瑪莉只要遇到對馬匹按摩治療師持有成見的飼主,她就會這樣說。
是啊,馬無法選擇自己想要的飼主。
無法說話的馬用牠們的肢體來表現情緒,時而動怒暴躁,時而無視主人的命令,或是沒有精神地活動著,雖然透過肢體向主人傳達自己的異常之處,但是能正確理解牠們所傳達的訊息和作適當處置的飼主卻是少見。
只是擁有對馬的熱情,是不能解決所有的問題的。
約書亞做對的第一件事就是打電話到瑪莉的辦公室來求助。但是以他無法信任湊的能力看來,可以看出他疼惜自己心愛的馬的程度也不過如此而已了。
為了拯救正在痛苦中的馬,湊決定改變作戰計畫。
「不管如何,能夠先讓我看看那匹有問題的馬嗎?我已經從威爾森醫生那兒知道了這匹馬的現狀。即使之後決定由瑪莉做治療,我也應該提早掌握狀況向她報告。放心好了,我只是看看而已,絕不會動牠一根寒毛。」
「只要看一下就能知道,就憑你?」
「是的,大致上是這樣。」
此時,約書亞那對很有男子氣概的眉毛,覺得相當懷疑地緊緊皺起。連碰都不用碰就能知道馬的問題在那裡,實在令人難以置信吧?
但是,也只能請對方相信了。
馬身體的某個部位受著病痛之苦,或是跟飼主之間有著無法解開的心理問題,這些發生在馬身上的問題,湊真的都能了解。不需要做任何特別的動作,只要讓自己的心冷靜下來和馬面對面相處,自然而然牠們就會傳達訊息過來。
雖說如此,當然不是跟人類一樣用聲音來對話。只是有時候牠們經歷過的事,自己好像也感同身受一樣,接收牠們像是影片般傳遞過來的訊息。
牠們會因為湊了解牠們的病痛和心情,以友好的態度接近湊,進而訴說牠們的痛苦並尋求幫助。
當然,不是所有的馬都是如此,有的馬無法敞開心胸,甚至連治療師的幫助都拒絕,有的馬還會暴怒地追撞想幫牠們治療的湊。從經驗來看,這些馬大多曾經被無情的飼主傷害過。
症狀和處理方法會因馬的情況而不同,雖然手上還有很多尚未解決的案子,但是無論如何不先看過馬的話,其他後續動作是無法繼續下去的。
對於如此信任自己的瑪莉,怎能跟她說因為被飼主擋在門外,只好垂頭喪氣地拍拍屁股回去。
當湊正加把勁想要更進一步說服約書亞的時候,身穿藍色襯衫的厩務員像要把門衝破似地飛奔進來。
「糟糕了!高迪突然間發狂了起來,沒有辦法抓住牠!我們要把牠從澡堂帶回馬廄的時候,牠突然暴動起來,雖然鮑德正試圖要控制牠,但是這樣下去……」
話還沒說完,約書亞早已從辦公室飛奔出去。
緊接著是厩務員,湊也在後面跟著追過去。
高迪就是那匹需要治療的馬的名字。約書亞大約在一年前買下牠,之後過了好幾個月才發現本來就神經質的牠變得越來越嚴重,只要有人騎上牠,高迪就會生氣地搖晃身體,直到把人摔下去為止。
經過獸醫師診察之後,沒有發現牠有任何奇怪的地方,但是為了矯正牠越發嚴重的神經質,目前為止約書亞已經將高迪交給三位有名的訓練師,並請他們進行調教,但是沒有人有辦法治好牠。
雖然說對於沒有用處的馬,沒有必要繼續花錢在牠身上讓牠苟延殘喘,但是對約書亞而言,他也不想把牠列為無法矯正的馬來處理,因此抱持著最後一絲救命的希望向瑪莉提出治療的委託。
約書亞手上擁有的馬都既高價又貴重,照理說會被約書亞看上眼的高迪應該也會是匹優秀的馬。雖然瑪莉跟湊兩人都不是訓練師,但是他們深信只要解決牠肉體跟精神上的問題,高迪也許能夠重新變回一匹順從人話,坦率質僕的馬。
湊到了馬廄之後,看到了在馬房前暴躁不安的高迪。
只見牠後腳站立,然後又前腳咚地往地面上蹬,一副準備要把設法制伏牠的工作人員踹開的樣子。突如其來的強大力量,讓大家都嚇得不敢靠近。
拉著韁繩的厩務員被高迪拉扯,整個人失去平衡摔倒在地。也許高迪被這一幕嚇到,兩隻後腿突然彈跳起來。
下一個瞬間,震耳欲聾的慘叫聲,響徹整個馬廄。
在高迪落下後腳蹄的下方,剛剛那位跌倒的厩務員的腿就橫躺在那裡。
「會被踩死的啊,快把鮑德拉出來!」
一邊大叫的約書亞,緊抓著從鮑德手上鬆落的韁繩,趁高迪不注意時,男子們硬是將不斷發出呻吟的鮑德,從馬的身下拉出來。
「快叫救護車!」
「好!」
其中一個工作人員趕緊跑到辦公室去。
即使像約書亞這樣身材高大體格健壯的男人,想要控制體重超過五百公斤的馬,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高迪露出牠的牙齒緊咬住約書亞無論如何都不肯放開的韁繩,好幾次都企圖攻擊約書亞。
暴走的馬最恐怖。對牠們來說人類的身體就像泥娃娃般的脆弱、不堪一擊。可憐的鮑德,他的腳骨恐怕被踩碎了吧。
湊定眼注視著睜大銳利雙眼,淺薄的皮膚內浮出粗大血管的高迪。
牠激烈的情感反應,讓湊感覺全身彷彿被針扎到一般。
牠憤怒到全身緊繃,就像要沉入無底洞的沼澤一樣的恐怖。是那麼的深,那麼的黑暗。
不過,高迪踩住鮑德的動作,正是努力要恢復自我克制的行為。對受過高等訓練的牠來說,高迪知道不能傷害人類。
雖然因為憤怒而喪失的理性逐漸恢復,但是,自視甚高的牠為了不要被征服,再次對約書亞竭盡全力地反抗。
對湊而言,高迪暴躁的原因就像易如反掌般地一目了然。他用溫和的聲音,對著像是沒辦法解決問題而吵鬧不已的小孩般的高迪說話。
「高迪,冷靜下來。放心好了,我不會做任何讓你覺得恐怖和討厭的事情喔。」
「你在做什麼!別靠近牠,會受傷的。」
湊無視於約書亞憤怒急迫的警告,一步步地靠近。
因為高迪已開始注意到湊的舉動,所以湊卻沒有害怕的感覺。
「可以再靠近一點嗎?」
湊這麼一問,高迪便停止了搖頭的動作。雖然馬蹄不斷慌張地輕踏,但呼吸卻慢慢緩和下來。
因為沒有被拒絕,所以湊走到高迪的斜前方之後便停下腳步,為了讓牠更安心,輕聲細語地與牠交談。
「乖、乖。已經沒事了,不要害怕,告訴我你為什麼這麼生氣呢?你希望我們怎麼做?跟我說。」
高迪馬上用布滿血絲的雙眼看了約書亞一眼。這一眼似乎意味著希望能擺脫控制牠行動的韁繩。
而且高迪流露出對牧場裡的人,一種憎恨的情感。即使說那股憎恨和排斥已經失控了也不為過,在憎恨的內心深處已經交雜著些許的絕望在裡面了。
「……唔!」
湊的內心感受到大量像波浪般撲襲過來的訊息,令他不禁震懾。感到好像有一把刀往他的心臟狂刺般的痛感,只好用右手按住胸口。
而且感覺有個巨大的重量加在自己的頸背之間,造成腳步不穩而搖晃。
湊小時候就已經能夠接收到不會說話的動物們所發出來的訊息。像是要被丟棄處理掉的馬、被虐待的貓,還有和最愛的飼主死別的狗。
總覺得牠們的悲傷、憎恨、憤怒和歡喜他都能感受到,但是讓身體搖晃不穩的這種深刻感受卻是第一次。
人類無法讓人信服。不管如何地被強迫,就是不讓你們得逞。自尊心很強的高迪如此地訴說著。
「高迪,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是我跟其他人不一樣。」
湊接受了那些訊息,重新站穩並微笑地說著。
當然,湊對馬從來沒有不敬過。
那是一種互相尊重交換意見的溝通,而不是單方面順從馬的需求。
「高迪,無論如何請你放心。我是來幫你的,你有痛苦沒辦法解決吧?我一定會替你治好病痛,所以請允許我碰觸你的身體。這裡太吵了,我們到外面去走走好嗎?」
湊這麼一問,高迪便明白了他的意思。與其說高迪對湊信任,不如說是因為鮑德等人包圍著將牠抓住,所以此時非常渴望能夠離開這些教訓牠的人。
湊看到高迪優雅地伸長脖子,所以高興地用雙手溫柔撫摸牠。
「住手!高迪有咬人的習慣……」
高迪用牠的眼角看了一下約書亞後,將鼻頭往湊的肩膀使勁地碰撞,好像催促著他想趕快去外面。
湊覺得高迪實在是太可愛了。剛才感覺到的痛楚慢慢得到緩和,取而代之的是溫暖的感覺逐漸滿溢胸口。
「牠已經冷靜下來了。稍後我會詳細跟您說明,看起來牠現在想要到外面去,您同意讓我帶牠出去嗎?」
「可、可以。」
高迪那彷彿變成一隻溫馴小貓的巨大轉變,讓約書亞驚訝得無法正常思考,所以只能有氣無力地點著頭。
他親自拉著繩索準備將高迪牽出去的時候,高迪突然把頭抬高,然後用力地左右搖晃。
「高迪!停止!」
約書亞大聲地斥責牠。
湊抓住了他放開之後在空中飛舞的繩索。
「哈瓦特先生,請您不要生氣。牠並沒有做錯事情。像牠這種自尊心極高的馬,我們應該要以更尊重的心去對待牠。我陪牠出去好了,您在這兒照顧鮑德的傷勢如何呢?」
雖然這些話聽起來有些帶刺,不過也是沒辦法的事。
高迪憎恨牧場裡所有的人。鮑德恐怕就是負責高迪的厩務員,看得出來高迪最討厭牠。
即使現在沒有任何人干預牠的行動,但是看得出高迪就是要將鮑德趕出牠的視野之外。高迪身上發生的問題不在馬本身,而是出在牠周遭的人身上。一匹馬能夠暴怒到如此地步,湊很難想像厩務員是如何對待牠的。
那個牧場主人對以治療師的身分來此的湊,還頑固地說著絕不讓他碰自己的寶貝馬,然而自己雇用的厩務員,被自己的馬如此厭惡,卻一點感覺也沒有,就算愚蠢也該要有個限度啊。
湊忍不住瞪著約書亞,內心有一股力量慢慢地增大。
「你沒有指使我的權利。」
約書亞雖然生氣地這麼說,還是命令工作人員在救護車到達之前去拿擔架,先將鮑德送往辦公室裡去。
湊站在高迪的旁邊,讓牠隨意亂走。建築物的外面還有些空間,就讓牠停在那裡好了。
回頭一看,約書亞和員工三人,一個接著一個的朝這邊過來。
湊不在意,只把目光集中在高迪身上。湊不僅能夠從動物那兒接收到訊息,還能夠感受到牠們的痛楚。
高迪的情形是頸部和背部的地方,持續有種好像有個巨大的石頭壓住的疼痛。這種狀態,就算只是走路也會疼痛不已吧。
湊想使用按摩油仔細地替牠按摩,但是帶過來的背包放在約書亞的辦公室裡,評估確認單也放在裡面。
好不容易能夠跟高迪如此靠近,他不想因此離開高迪去拿那些東西,但是拜託牧場裡的人幫忙拿過來也讓他覺得不好意思。
雖然覺得可惜,湊最後決定今天不使用按摩油治療。湊的按摩技巧,不會因為沒有按摩油就在治療效果上有明顯的差異。
為了將披肩的長髮綁起來,他從牛仔褲的口袋裡拿出橡皮筋。
「現在我來讓你的身體舒服一些。雖然會碰觸到身體的各個部位,但是這樣做會讓你非常舒服,保證絕對不會感到疼痛。」
簡單綁起頭髮的湊,看著高迪的鼻子溫柔地與牠說話。看著馬的眼睛說話就好像要找人吵架一樣,是非常無禮的事。
即使沒有得到允許就開始進行評估,約書亞也沒有說什麼。他不懂湊到底是使用什麼技巧,讓高迪如此鎮定,疑問和驚訝早已讓他細長的雙眼微微睜大。
湊看了一眼約書亞後,目光馬上又轉回到高迪的身上。
牠是一匹強壯又非常出色的巴洛米諾種的奎特馬。從牠線條流暢細緻的上等頭形看來,也許是賽馬用的純種馬配種出來的。
巴洛米諾馬的毛色種類被稱為月毛,如果毛色沒有像剛被鑄造完成的銅板一樣金黃,那將稱不上是巴洛米諾馬。雖然到目前為止看過不少匹這種馬,但是毛色如此閃亮耀眼的金黃卻是頭一次見到。
鬃毛、尾巴和長長的睫毛是白金色,雙瞳則是濃濃的褐色。
只是高傲地佇立在那兒,就能流露出那種難以偽裝的氣質。曾經被鞭打變瘦的牠,雖然身體稍微失去了彈性,但是還能如此亮麗,如果恢復元氣,不曉得會變得多美麗。
湊用他的手掌和手指觸診,有些部位有時需要用他的手肘按摩。按摩是消除疼痛的治療方式,為了探索馬敏感的部位,尤其要求按摩的細膩度。
應該要在只有湊跟高迪在的安靜環境進行按摩,如此馬也比較能夠放鬆,但是對於花錢尋求幫助的飼主來說,不讓他在現場觀摩好像說不過去,而且也不得不跟飼主說明接下來要進行的事情。為了讓他們能夠在馬發生事情的時候,立刻進行處理,所以也需要事先教導他們一些按摩的方法,這些都是湊的工作範圍。
湊偶爾會看向約書亞並跟他說明,因為這裡肌肉僵硬所以正幫牠揉開,或是因為用手肘按摩力道會很強,所以必須避開手肘尖的部位,用平坦的部位去做按摩。
按摩到一半救護車到了,他們將鮑德送進去,約書亞被叫去說明發生意外的原委之後,沒多久就回來了。
就這樣結束了兩個半小時的按摩治療,高迪的眼睛開始溼潤,全身放鬆舒暢地搖晃起來。
「應該是頸背部的疼痛已經消除了。試著讓牠稍微散步一下吧。」
湊說完把高迪帶進馬場試著讓牠走路。
看起來高迪的狀況變好了,在一旁見習的員工們發出一陣驚訝聲。約書亞也是一臉驚愕的表情注視高迪。
但是感到最高興的應該是高迪了。不但身體變輕了,長年下來累積的疼痛也一夕之間消除,實在太驚訝了。
湊知道高迪想要跑跑看,於是鬆開繩索。高迪走了幾步後停下來,回頭看了看湊,就輕快的跑了起來。
隨風飄揚的鬃毛和尾巴,耳邊迴響著陣陣的馬蹄聲。
世界上也有如此優美的步伐啊。
牠是一陣金黃色的風。
圍觀的人之中,有人發出歡呼聲。
「……太棒了!好像變了一匹馬。雖然本來就是一匹出色的馬,但是從來沒有看過牠像現在這樣充滿活力地奔跑。你到底用了什麼魔法啊?」
走近湊身邊的約書亞,目光一直盯著高迪。彷彿移開視線,這個奇蹟就會像泡沫一樣瞬間消失無蹤的樣子。
被這麼直接地讚美,頓時讓湊不知如何是好。
「呃,嗯。我沒有使用魔法。身上有病痛的馬,本來就會讓牠們無法行動。如果像今天這樣的按摩能夠持續下去,牠就會活得像牠自己,而展現出牠氣質優雅的姿態吧。」
湊假咳了一下,裝作一本正經的樣子。
「看起來我誤會你了……」
雖然不算是很乾脆的道歉,在完全不知湊遭受冷淡拒絕的那些員工面前,一個老闆能夠如此表態,應該是最大的誠意了。
「如果能得到您的信任,那是再好不過了。」
湊不想跟他計較這些小事,便微笑帶過。
這是最好的結果。能夠得到哈瓦特牧場主人的信任,讓湊在經歷欄上可以加分,又讓介紹人維德的面子掛得住,瑪莉也會替他高興吧。
但是,比起自身的事情,最感到開心的就是和高迪取得溝通,最後還將牠治好的這件事吧。
第一章
八束湊強忍不斷湧上心頭的怒氣,向眼前這位雙手環胸阻擋他,跩得二五八萬的男子解釋道。
「哈瓦特先生,我是持有專業按摩執照的治療師。專程過來替您的寶貝馬兒解決問題。我的治療方法跟瑪莉是相同的。請問您能夠理解嗎?」
面對一個怒火中燒的人,只能盡量溫和地與他交談,避免讓他再受到任何刺激。其實會發生這樣的糾紛完全是預料中的事,所以也不至於會感到驚訝和慌張。
湊擔任治療師已經有四年的時間,雖然經歷沒有像他所景仰的瑪莉老師一樣有二十五年那麼長,也真的有些馬只有經驗豐富的瑪莉才能治好,不過沒有經過事先診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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