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國小中、高年級以上適讀
手上的糖果,寄託著一個孩子想讓家人生活得更好的小小心願……
故事發生在五○年代的南部鄉村,明山的父親剛去世,一家子貧苦無依,大姑為了不讓吳家後代流落在外,堅持將念小學的明山和不滿四歲的明玉接回家中。
雖然,母親後來想盡辦法把明山兄妹倆接了回家,但沉重的生計壓力卻讓她疲於奔命。懂事的明山不但肩負起照顧妹妹的責任,還常常一邊幫母親賣菜,一邊在菜攤上寫功課。
明山不忍母親經常為錢煩心,他除了去魚市幫忙提水賺取微薄的酬勞,還動起做生意的腦筋,在學校賣起糖果和戳戳樂。眼看著同學爭相購買,明山想讓一家人生活得更好的心願,似乎也跟著踏實起來。誰知道,意想不到的爭端也隨之發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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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簡介:
王力芹
三月生,生在中部,落籍港都。
嗜閱讀,喜書寫。
讀書、讀人物、讀山水;寫詩、寫散文、寫小說,迄今作品近三十冊。
短篇小說《能飲一杯無》入選2007臺中市籍作家作品集。
散文《走過川端町25號》入選2011臺中市籍作家作品集。
鄉土少年小說《誰?跌進了豬屎坑》2011獲財團法人國家文化藝術基金會出版補助。
現為港都文藝學會監事,喜菡文學網小說召集人。
個人部落格http://blog.udn.com/winwangee
著有:《酸酸甜甜17歲》(文房文化出版)、《只要我長大》、《姊姊的註冊費》、《我的麻煩表弟》、《養豬的小女孩》、《搶救爸媽大作戰》、《賣麵包的女孩》、《小搗蛋魔鬼訓練營》、《寶貝惡作劇》、《把悲傷留給昨天》(福地出版)
得獎記錄:
《我的麻煩表弟》(福地出版)
─98年新北市滿天星閱讀計畫推廣圖書
《小搗蛋魔鬼訓練營》(福地出版)
─行政院新聞局第32次中小學生優良課外讀物文學語文類推介
章節試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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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鐘聲一響起,明山就迅速的把抽屜裡的簿本和鉛筆盒塞進書包,然後將書包套過頭頂和肩膀,斜揹在身上。
「吳明山,要不要來我家玩紙牌?」柯文漢隔著兩排桌椅衝著明山喊,明山的雙腳已踩起風火輪,根本來不及煞車,但他還是在風裡回應了一句:「今天不要。」
明山早就衝出校門了,教室裡卻因他而瀰漫一股煙硝味。
「吳明……」
「早就走掉了啦!」潘有義搶著回答。
「跑那麼快幹什麼?」
「趕著去投胎的啦!」排灣族的潘有義,說話有著原住民特有的腔調。
「喂,潘有義,你嘴很壞呢!」蘇明珠說了潘有義一句。
「要你管?」
「我就是要管你,高山仔(註一)。」
「哼,蘇明珠,你也高尚不到哪裡去,平埔仔(註二)。」
「你……」
「我怎樣?是你先惹我的,不然,我才懶得理你的啦!」
「哼,死高山仔。」蘇明珠丟下這句話後,拔腿就跑。
「三八珠,有種你別跑……」潘有義追到教室門口,蘇明珠早就跑得不見人影了。
一身黑黝黝的潘有義總愛信口胡謅,常和班上的女生鬥嘴,蘇明珠只是其中一個,今天這種情形不過是個小把戲,旁觀的同學都覺得好笑,明明兩個人都是「番」(註三),卻還互虧對方是「番」。
柯文漢也在看好戲的行列裡,現在蘇明珠跑了,潘有義沒戲可唱,只好嘴裡喃喃念著沒人聽得懂的排灣族話。
「阿漢,我跟你玩紙牌啦!」潘有義把手搭上柯文漢的肩,不料,卻把柯文漢嚇了一大跳,潘有義看了便生氣的說:「哼,我是人,又不是鬼,你怕什麼的啦?」
「沒……」
「啊就怕你這個『番』啦!」
柯文漢的話,被拿著學生帽揮向潘有義大頭的林正成蓋過去;而被林正成說成是「番」,潘有義倒沒生氣,比較讓他抓狂的是,林正成用帽子呼他的頭,這讓他覺得男子漢的威嚴受損,於是轉身一跳,雙手揪起林正成的衣領,林正成被潘有義無預警的舉動嚇壞了,結結巴巴的問:「你……你要……幹……什麼?」
「他要出草了。」許進福隨口說,根本沒細想這話會不會傷人?
但出草(註四)這個詞,對排灣族的潘有義而言,卻有不可承受的重。
因為出草是早期各原住民族群,在生命利益衝突下獵人頭的行為,現在已被視為野蠻、落後的代名詞,許進福這樣說,不就暗指潘有義是未進化的人。
潘有義憤憤的鬆開雙手,林正成還因此踉蹌了一下,差點摔倒在地,等他的身子站直,回過頭才弄清楚一切。原來潘有義已轉移目標,現在正以惡狠狠的眼神瞅著許進福,許進福竟然還不知死活的耍著嘴皮:「怎麼?連我的人頭也要?你們不是一次只能獵一個人頭嗎?」
只見潘有義目露凶光,不發一語。幾個還沒離開教室的女生都感到不寒而慄,李素玉貼在邱香美的耳畔竊竊私語:「就說嘛,『番』就是『番』。」
潘有義銳利的眼神立刻掃向李素玉,李素玉彷彿被潘有義眼裡的利刃揮中,嚇得連書包都來不及揹上,就趕緊往教室外跑。
突然從教室前門飄進一陣如銀鈴般悅耳的聲音。
「Gaga(註五),回家嚕!」原來是潘有義剛上小學的妹妹潘有金來找哥哥。看到妹妹的潘有義,眼睛瞬間亮了起來,抓起椅子上的書包,甩上肩膀,不再理會教室裡其他同學,即刻大步跨出教室,拉起潘有金的手,有說有笑的離去了。
明山奔出校門,三兩步就到家了,還沒進家門,遠遠便看到媽媽坐在小板凳上,就著殘餘的日照摘揀四季豆,心裡一高興,馬上放聲大喊:「阿母,我回來了。」
「明山,小聲一點,阿妙在裡面睡覺。」
「噢。」面對媽媽責怪的眼神,明山咧嘴應了一聲,後腰背馬上使力,使上身微微後仰,用臀部和雙腿後側去頂住,才煞住腳下的風火輪;同時為了不讓書包因此前後搖晃,還騰出一隻手抱緊書包。
在屋簷下就著西斜的陽光摘揀四季豆的春桃,看著眼前個子雖不頂高,但也稱得上壯碩的兒子,慌慌張張的就要衝進屋裡,若不先喊住他,恐怕早已把小女兒吵醒,那她就沒辦法專心做晚飯了。
春桃看著兒子一手抱著書包,躡手躡腳的模樣十分滑稽,又是好笑又是好氣,這孩子怎麼越大越會搞怪?
春桃想,明山莫不是最近又搞了什麼新花樣?想他去年還在學校做生意,最後不但沒賺多少錢,還驚動老師來家裡勸導,說孩子到學校是要求知識,賺錢的事,學校是禁止的,也希望家長不要鼓勵。
「吳太太,你家明山成績不錯,難道你不希望他繼續讀國中、高中,甚至是大學嗎?」
「呃……」
「如果你希望孩子將來有成就,現在就要鼓勵他認真讀書。」
「喔、喔。」
老師家訪所說的話,春桃記得可牢了,她再也不許明山把腦筋動到功課以外的事上,尤其是賺錢的事,明山得好好讀書,將來要做大事業。心裡這麼想著,春桃於是趕緊喚住正輕手輕腳要踏入屋裡的明山,極盡慈愛的叮嚀著:「明山,你先寫功課,這樣晚上才有時間溫書。」
原已打算將書包甩上通鋪牆角的明山,被春桃這麼一喊,立刻使勁將書包再扯向自己,這一拋一拉的力量,讓他的後腰被書包打到,痛了一下,但他還是回答:「好,我知道了。」
「怎麼了?」春桃眼尖看到,先關切再責備的說:「你就愛搞怪。」
「沒有啦!」明山撓撓後腦,對著媽媽尷尬一笑,隨即把跨進通鋪間一半的腳收回來,並瞥了一眼躺在通鋪上的小妹──小小的身體打橫側身睡著,兩隻小手並放在胸前,整個人蜷縮成一團,如同一隻煮熟的蝦子,媽媽幫她編的辮子則掃過她粉嫩的小臉蛋,癱軟無力的貼在榻榻米上頭。
明山忍不住多看了小妹一眼,這個爸爸去世時還在媽媽肚子裡的妹妹,如今也已經四歲了,心想,她睡得可真甜,好像沒有什麼事能讓她傷腦筋,不像他和明玉,除了去學校讀書,回家還有課業得寫,想到這裡,他趕快把功課拿出來。
轉身就要走出來的明山,又回頭看了妹妹一眼,她那圓滾滾的臉蛋,真像一顆紅蘋果,模樣煞是可愛。即使家裡如此窮困,媽媽卻從不曾讓他們兄妹餓著,也沒有把他們養得比別人家的孩子差。想到這裡,明山就覺得媽媽實在是太偉大了。就是因為有感於媽媽辛勞的付出,明山今天才沒答應去柯文漢家玩紙牌,反倒趕著回家做功課,以免讓媽媽不高興。
明山把書包掛在脖子上,下頷夾著書包上蓋,埋著頭翻找課本、簿子和鉛筆盒。拿出相關用具後,便退出客廳,轉個身跨過門檻,拉出放在長板凳下的小木凳,一屁股坐下,長板凳就成了書桌。明山把課本靠在牆上,把作業簿攤在面前,便埋頭開始振筆疾書。
「明山哪,剛才明玉有一題算術不會,你教她喔!」
「喔,叫她把作業簿拿來,我教她。」明山頭也沒抬的回答。
「明……」媽媽的喊聲突然戛然而止,因為她發現女兒根本不在家,不過,無須多想也知道,明玉一定是跑去廟口,和二舅家的素真、素慧一起玩了。
「素真、素慧難道不用寫功課嗎?」
「我哪知?誰知道這三個女孩子怎會那麼愛玩?」
春桃摘好四季豆,起身走到幫浦旁,雙手按壓著幫浦把手,水就從幫浦口流進水桶裡,然後她蹲下來,用曬乾的葫蘆做成的水瓢,把水舀到菜盆裡。
春桃低著頭洗菜,卻看見地上有兩條細長的腿影子,正偷偷摸摸的要跨過幫浦旁的水泥框,根本不必抬頭看,春桃就知道是明玉回來了。
「知道回來了喔?」媽媽抬起頭先是瞪了明玉一眼,接著酸了一句,明玉雙手趕緊背到身後,抿著上脣,不敢應答。
「又是去找素真姊妹玩了喔?」明山微微側轉頭,睇了明玉一眼後,問:「阿母說你有一題算術不會做?」
「我會了。」
「你會了?」媽媽懷疑明玉的話。
「我剛才有問素真,她教我了。」
「要真的會了才算數。」
「我知道啦,哥。」
「知道就好。」明山邊低頭繼續寫功課邊說:「阿母那麼辛苦的賣菜養我們,你要認真讀書,才不會辜負阿母。」
明玉最受不了哥哥老是愛對她說教,剛剛聽他說了「辜負」這個詞,雖然不知道是什麼意思,不過想也知道一定是要她乖乖聽話。下次她要去找素真和素慧,問清楚「辜負」的涵義。
這時,明山做完了功課,匆匆合上課本和作業簿,站起來轉向身後,正巧看到明玉背在身後的雙手,抓著一包用報紙包著的東西,雙手還不停的在報紙上搓弄,把報紙都戳破一個洞了。
「你手上拿的是什麼?」
「啊……」被哥哥這麼一問,明玉才想起自己手上拿著東西,於是乘機趕緊遞給春桃:「阿母,這是阿嬷要我拿回來給你煮的。」
春桃光是看那包東西的形狀,就猜出七、八分了。
「阿嬤又拿豬肉給你了?」
「嗯啊。」明玉突然想到什麼似的馬上接著說:「人家不想拿,可是阿嬤一直塞,阿嬤說你都捨不得買肉給我們吃,這樣會營養不夠……」
明玉怕捱罵趕緊補充說明,表示自己不是不聽媽媽的話,只是阿嬤硬要塞給她,她也沒辦法;不過,明山沒給妹妹把話說完的機會,隨即伸手接過明玉手中的那包肉,然後把她推向屋裡說:「明玉,你去量兩杯米來洗,該煮飯了。」
握著軟軟的豬肉,明山十分開心,不斷的在心裡稱讚著自己:「今天晚餐有肉可吃,沒去柯文漢家玩紙牌果然是對的,呵呵。」
明山知道媽媽一方面是不想讓阿嬤為他們操心,另一方面,媽媽也不希望因為阿嬤的資助,造成舅媽們誤解,以為阿嬤偏心,袒護嫁出去的女兒。她其實寧願生活過得苦一點,也不願意讓外人說她依賴娘家。
此外,明山也了解,畢竟血濃於水,阿嬤她老人家是真心關懷他們母子四人。明山還記得四年級的暑假,他去魚市場幫魚販提水,在回家的途中遇到阿嬤,阿嬤問他:「明山,日頭這麼燄,你是去哪裡?弄得滿身大汗?」
「阿嬤,我是去魚市啦!」
「去魚市做什麼?」
「幫人提水。」明山說著,還將手中那條魚販送的魚舉高,好讓阿嬤看仔細。「魚販還給我一條魚,我今天『賺』到一條魚,要拿回家給阿母煎來配飯。」
「明山,阿嬤知道你很乖,想要幫你阿母的忙。」阿嬤拉著他的手語重心長的說:「但是明山啊,你忙了半天才『賺』到一尾魚,這樣算多嗎?你現在還小,要認真讀書,知道嗎?」
「阿嬤,我知道。」
「知道就要去做,不要讓你媽媽操心,她一個女人要養你們三兄妹是很辛苦的。」
「嗯。」
從那次之後,阿嬤三不五時就會拿些豬肝、瘦肉,再不然就是幾尾阿公釣的魚來家裡。
想起這一段,明山的眼眶不覺微微溼潤了起來,他怕被媽媽和妹妹看見,趕緊低頭去整理課本和作業簿,並大聲說:「阿母,我把功課收到書包裡,就來幫你起火喔。」
「書包順便拿進屋裡去。」
「噢,好。」
晚秋的天色很快便暗了下來,母子三人分頭準備晚餐,媽媽在幫浦下接過明玉裝好米的飯鍋,洗了起來,邊洗邊叨念女兒兩句:「明玉,你怎麼老是跑去二舅那裡呢?在家裡不能玩嗎?」
「在家裡又沒人和我一起玩。」
「可以和明妙玩啊。」
「明妙那麼小,根本還不會玩。」
「小?你就幫阿母照顧她啊!」
「噢……」明玉其實一點也不想照顧妹妹。明妙才幾個月大的時候,她因為一時疏忽,讓妹妹從通鋪掉下來,就被媽媽用籐條抽打,從此視照顧明妙為苦差事,避之唯恐不及,現在媽媽再度提起要她照顧妹妹一事,明玉實在不知該如何回應。
明山放好書包出來時,順便將家裡唯一的火爐端了出來,選了一個下風的牆角,準備起火。
明玉百無聊賴的幫著淘米,其實媽媽已經洗得差不多了。把洗米水倒入旁邊的洗碗盆後,媽媽將一隻手壓在洗過的米上面,然後加水;媽媽這個動作,讓明玉十分不解,不明白媽媽為何要如此做?
「阿母,你這是做什麼?」
「量水啊。」
「量水怎麼這樣量?怎麼不是用杯子。」
「你阿嬤從小就這樣教我,這樣煮出來的飯才好吃。」
「是喔?」明玉還是有點質疑。
明山蹲在小火爐前,把一張日曆紙揉一揉放進爐子裡,又在日曆紙上放了幾根細樹枝,再擺上幾塊煤渣,接著從火柴盒裡取出一根火柴,點燃火爐裡的日曆紙,然後慢慢引燃架在其上的樹枝,一時之間,嗶嗶剝剝聲不斷,燒紅的樹枝也將熱度傳導到煤渣,不一會兒,煤渣全都變得紅通通了。
等著爐火變大的空檔,明山問明玉:「你去二舅那裡,都和素真她們玩些什麼?」
「跳房子、踢毽子,還有丟沙包。」
「玩來玩去還不都是這些,有那麼好玩嗎?」
「就跟你們男生玩彈珠和紙牌一樣,那些好玩嗎?」
被明玉這樣一頂,明山頓時無言以對,彈珠和紙牌還真是好玩,現階段要他不玩彈珠和紙牌,是不可能的。
明山突然安靜下來,惹來媽媽的注意,媽媽先是看了明山一眼,然後叮嚀明玉一句:「女孩子不要那麼貪玩。」
「我知道。」
接著,媽媽也叮嚀兒子:「明山,你起火要小心喔!」
「噢,我會啦。」明山看到爐火燒旺了起來,忙向在幫浦下汲水洗菜的媽媽高喊:「阿母,火起好了。」
「噢,我隨後就來。」媽媽抬眼看了一下,對蹲在旁邊玩水的女兒交代:「明玉,你把飯鍋端去放在火爐上。」
「喔。」讀小學二年級的明玉,個子矮小,彎著腰端著飯鍋,彷彿端著千斤重的東西。
明山看妹妹搖搖晃晃的端著飯鍋,還真擔心她會不小心打翻那鍋米,那些米可都是得來不易的啊。
明山馬上站了起來,一個箭步向前,快速接過明玉手中的飯鍋說:「這個給我,你去把鍋蓋拿來。」
明山轉身,把飯鍋東挪西移一番,安安穩穩的放在火爐上,這時,明玉也把鍋蓋拿來了,明山接過明玉遞上前的鍋蓋,將飯鍋完全蓋住,就等著生米煮成熟飯了。
「明山,鍋蓋要蓋好,飯才會煮得好吃喔。」
「我知道。」
明山一家四口,坐在光華國小穿堂的水泥地上,他的故事才說完一小節,妙茹便睜著大大的眼睛問:「嗄?姑姑二年級就會煮飯了喔?」
「爸,你的同學有原住民喔?」建元提問之後,忍不住損了妙茹一句:「哪像你,什麼都不會,只知道吃。」
「你還不是一樣。」妙茹不甘示弱的回敬一句。
「誰跟你一樣?我會煎蛋,你會嗎?」
「哼,我以後就會了。」
「以後?還很久咧。」
「好了,你們不要聽爸爸說他小時候的故事了嗎?」美杏這話果然有用,兩個孩子很快便安靜下來,看著明山,等他再往下述說兒時點滴。
明山看著兩個無憂無慮的孩子,為了一點小事就抬槓,且互不相讓。兒子建元今年也念五年級了,仍然凡事都要和妹妹爭,回想起來,自己在兒子這個年紀時,好像比較成熟。
是過去那種清貧的生活,教他們學會知足常樂,懂得珍惜所有?還是在那種環境中成長的人,沒有可以揮霍的本錢,只能認分的生活?
妻兒在一旁殷殷期待著他趕快開口,對於他窮苦的少年生活充滿興趣,明山只好繼續娓娓道出他小時候困頓的生活。
「當時阿嬤在國小旁邊租的房子,只有六張榻榻米大,我們一家四口全擠在這個小房間裡。煮飯就在屋簷下生火展開,我和姑姑寫功課,用的也不是桌子,而是一張大長板凳,至於大小便和洗澡,則要走一小段路,去外面的公共廁所和公共澡堂解決。」
「啊?那多不方便。」
「再不方便,我們還不是撐下來了?而且還活得很好。想想,我還真佩服自己,在那樣艱困的環境裡,還能自得其樂。」
「爸爸,你好棒喔。」妙茹摟著明山,大獻殷勤。
「拍馬屁。」
「比你好,你都不會拍。」
「哈哈……」爸媽聽了,彼此相視而笑。
註一、高山族與平埔族之分,是從康熙皇帝開始,把居住在內山未經教化的族群稱作「生番」,雜居平地且遵法服役的稱為「熟番」。到了日治時期,日本人則把原住民分為高砂族與平埔族,臺灣光復後,高砂族改稱為高山族或山胞,直到後來正名為原住民,至於平埔族,則在國民政府來臺後,因漢化而消失了。
註二、十八世紀下半葉,在文獻中出現的「平埔番」、「平埔熟番」,是指居住在屏東平原、宜蘭平原、臺東平地與恆春平野的土著族群。
註三、早期漢人視原住民為未開化的族群,以番字統稱,後來為了以示平等尊重,均改稱原住民。
註四、為了共同對抗本族之外的族群,維護本族的生命利益,於是發展出所謂的「出草」。出草即為獵首,基本上,原住民認為出草是祖先的遺教,是有如英雄般的神聖行為。直到民國前十年左右,臺灣原住民獵敵人或異族首級的行為才絕跡。布農族以好戰慓悍聞名,是保留獵首風俗最久的一族,但也在民國三十年之前完全革除。臺灣原住民除了達悟族(雅美族),其他各族在古代都有獵首的習俗。
註五、排灣族語「哥哥」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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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學鐘聲一響起,明山就迅速的把抽屜裡的簿本和鉛筆盒塞進書包,然後將書包套過頭頂和肩膀,斜揹在身上。
「吳明山,要不要來我家玩紙牌?」柯文漢隔著兩排桌椅衝著明山喊,明山的雙腳已踩起風火輪,根本來不及煞車,但他還是在風裡回應了一句:「今天不要。」
明山早就衝出校門了,教室裡卻因他而瀰漫一股煙硝味。
「吳明……」
「早就走掉了啦!」潘有義搶著回答。
「跑那麼快幹什麼?」
「趕著去投胎的啦!」排灣族的潘有義,說話有著原住民特有的腔調。
「喂,潘有義,你嘴很壞呢!」蘇明珠說了潘有義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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