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你挺住啊!挺住啊……」
一個瘦弱到已經失去人形的孩子,撲在同樣瘦弱的父親身上大哭。
孩子的父親連病帶餓,早已奄奄一息了。只是,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自己死後,兒子由誰來照看?不也得像自己這樣痛苦的死去?
只怪世道不好,碰上了亂世,老百姓也只好自認倒楣了。
時間是東漢中平元年,地點在汝南城中,身處亂世的百姓們就這樣一個接一個無聲無息的死去。
禍不單行,這一年,也爆發了全國性的黃巾起義。
三名在亂世中長大的小孩,各自不同的抉擇,造就了他們不凡的命運。
無止歇的戰役,亂世天下,究竟何去何從?
本書特色
《三國天下》乃是以三國時劉備手下的征西將軍陳到為主人公的長篇歷史小說,情節曲折生動,還原歷史本真,更顛覆了《三國演義》的舊識。
作者簡介:
凌君洋,一九八七年生於江蘇太倉,二○一一年畢業於南京大學文學院,八○後作家。二○○六年參加江蘇省作家協會,係江蘇省微型小說研究會理事、太倉市作家協會理事。在大陸《小說界》、《天津文學》、《四川文學》、《山東文學》、《江蘇作家》以及海外七個國家與地區數十家報刊發表過小說、散文、隨筆。作品被收入上海辭書出版社出版的《微型小說鑒賞辭典》、《感動中國六十位著名作家的美文精品》等多種選本,還被《青年文摘》、《青年博覽》、《格言》、《小品文選刊》等選摘過;部分作品曾被譯成英文,收入加拿大多倫多Seneca學院外國文學教材;曾獲《人民文學》散文徵文優秀獎等多種獎項。出版過長篇小說與中短篇小說集。
章節試閱
第一章 蒼天與黃天
沉浸在悲痛中的少年們
「爹!你挺住啊!挺住啊……」
一個瘦弱到已經失去人形的孩子,撲在同樣瘦弱的父親身上大哭。
孩子的父親連病帶餓,早已奄奄一息了。只是,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自己死後,兒子由誰來照看?不也得像自己這樣痛苦的死去?
只怪世道不好,碰上了亂世,老百姓也只好自認倒楣了。
彌留之即,他斷斷續續說了幾句話,聲音輕的只有他自己聽得見:
「寧為盛世雞犬,不為亂世諸侯……」
孩子也聽到了,看著死去的父親,只顧大把流淚……
這是東漢中平元年(西元一八四年)汝南城中發生的一件事―亂世中的百姓都是這樣無聲無息死去的。
這一年,爆發了全國性的黃巾起義。
黃巾起義是由東漢末年一個鉅鹿縣鄉村的讀書人張角發起的。張角其人不僅長於讀書,又通醫術,平日與人研究學問,也曾到處為民治病,甚得民心。眼看官場腐敗,奸臣當道,便萌發了推翻腐朽東漢王朝的雄心壯志。他在民間組織「太平道」,信奉中黃太一之神,並以︽太平清領書︾作為太平道的聖經,宣傳「黃天太平」的思想。他聯合自己的兄弟張梁、張寶與其助手在各處活動。借佈道行醫來發展會眾。追隨者數以十萬計,已是大有揭竿而起一呼百應之勢。然而統治者卻醉生夢死,竟以為張角兄弟因教化民眾而民眾歸之。
早在中平元年前一年,也就是光和六年,張角就命各地會眾一夜間用白土塗的「甲子」二字遍佈京城與州郡官府的門牆。另外,他們還精心策劃了宣傳讖言:「蒼天已死,黃天當立;歲在甲子,天下大吉。」「蒼天」暗指東漢王朝;「黃天」即黃巾軍。很明顯,讖言的意思是「黃天」將代替「蒼天」,時間就在甲子年。
張角兄弟早就把會眾分為三十六方,物色了文武兼備的三十六人為各方統帥,最後決定於甲子年三月五日舉行起義。會眾都摩拳擦掌,只待一聲令下揭竿而起了。
想不到張角的一個弟子卻在起義約定時間前兩個月向官府告發了,出賣了黃巾起義的全部計畫。一時間,許多太平道會眾和與其有瓜葛的百姓都被官府捕殺,黃巾軍重要將領馬元義也被捕,被處車裂之刑。
聞知消息的張角兄弟連夜派人通知三十六方立刻舉行起義,不到十天,起義軍遍佈天下,起義軍以頭裹黃巾作為標誌,故稱「黃巾軍」。朝野震動,天下大亂,當時的皇帝漢靈帝急得如熱鍋上的螞蟻,面對雪片似的告急文書,一籌莫展。直到一個月後才從各地調集軍隊鎮壓起義軍,另外也採取了一些防衛的措施保衛京城防止黃巾軍侵擾。
汝南城離黃巾軍活動最頻繁的穎川很近,黃巾之亂自然也不可避免的席捲了這個已經滿目瘡痍的城市。從穎川敗退到汝南的官軍打黃巾不行,搶劫老百姓倒是氣勢洶洶,原本並不十分富裕的汝南幾乎被搶掠一空。但是很快的,駐守汝南的官軍也溜之大吉了,黃巾軍趁勢佔領了汝南。
那個孩子埋葬了死去的父親後,投奔了黃巾軍。
他的兩個夥伴為他送行。三人聚在他的破屋裏。
死了父親的孩子,姓廖名化,字元儉。年齡比他的兩個夥伴大一點,原為襄陽人,後流落至汝南與其父相依為命。但廖化父不久前染上了重病,家裏窮的叮噹響,根本沒錢治療。所以才有了本章開頭的那一幕。
兩個為廖化送行的孩子,一個姓陳名到,字叔至;另一個姓呂名蒙,字子明,都是世代生活在汝南的平常人家。雖不是什麼富商巨賈,但也可算家財頗豐,在亂世中吃飽穿暖問題不大。兩人同年,虛歲九歲,呂蒙比陳到大三個月。
這三人是好朋友,大家可以說是一起玩大的夥伴。現在面對分別,怎能不傷心?更何況三人都還是孩子,雖然三人平時就顯示出不同常人的剛毅勇武,但是遇到這樣離愁別苦的事,心中的痛苦自然不必多說。只聽廖化說道:
「叔至、子明,我去投奔黃巾軍,此去不知生死,也不知以後是否還有機會見面,以後大家不在一起了,要好好照顧自己啊!」
「元儉哥,你別去投黃巾了!你爹爹不在了,我們會幫你度過難關的,投黃巾生死未卜,不到窮途末路千萬別做這種事啊!」呂蒙強忍著淚水,用顫抖的語調勸阻廖化。但是他很清楚這也是白搭,大家彼此都很瞭解對方。廖化是三人中最年長也是最固執的,他做出的決定,都是經過仔細考慮,再也不會改變的。
果然,廖化帶著一絲苦笑,搖了搖頭,接著說:「我已經決定了,黃巾軍是為百姓、為天下而戰的,我去投奔他們沒錯,如果可以推翻腐朽的漢王朝,也就對得起自己、對得起父親了。你們倆這麼多年給我們父子的照顧很大了,我不能再麻煩你們了……」廖化說著說著,斗大的淚水終於的落下了。
「子明,元儉哥去意已決,不要強留他了。」說話的是陳到,他雖然年齡是三人中最小的,但是廖化和呂蒙都很佩服這個小弟弟,原因就是他做事穩重又善解人意。每次呂蒙或廖化與地痞流氓打架爭吵,或者欺負了財主家的少爺,都是由陳到出面解決問題:勸架啦、賠不是啦、有時候看情況不妙就掩護兩人逃走。如果沒有他,廖化和呂蒙恐怕老早被抓到大牢裏了。
這次面對廖化的選擇,陳到不置可否,沒有勸阻,也沒有支持。
他略微停了一下,很誠懇的對廖化說:「元儉哥,投黃巾不是什麼壞事,但是千萬要多加小心,我看黃巾雖然人數眾多,但是多為烏合之眾,如果真能成事自然好,萬一戰況不利,千萬別做那種殉葬的傻事!」
廖化不解,陳到平時最講信義,怎麼會出這樣背信棄義的主意呢?他急忙問到:「叔至,我廖化也是一個頂天立地的男人,怎麼會做叛徒呢?」
呂蒙也大聲附和:「叔至你怎麼這樣啊,平時裝作正人君子,一到關鍵時刻馬上變叛徒。」
陳到微微一笑,那笑中包含的是對朋友理解與寬容。他從容不迫地說:「眼下這個世道,叫咱老百姓怎麼活?老百姓活不下去了,就會起來拚死反抗。狗急了尚且會跳牆,何況人乎?」
兩人都點點頭。
陳到停頓了一下,接著說:「所以啊,黃巾起義那只是個開端,遠不是結束。大大小小的起義必將如雨後春筍一樣冒出來。黃巾起義由於叛徒的出賣,自己的陣腳早已經亂了,同時也說明黃巾軍內部人員複雜,存在著不少渣滓;再者,我看張角兄弟他們都不是成大事的料,以後很可能為官軍所敗,正所謂﹃亂世出英雄﹄,我看朝廷裏倒可能會出現一些幹練的軍事統帥,他們才是以後有實權的人。所以現在還很難說將來的情形會怎麼樣。如果元儉哥你在起義失敗後白白送死,那就無法發揮你真正的才能,也就無法報效國家了。」
廖化、呂蒙聽完,不由得對陳到又多出了三分敬意,小小年紀就對這個亂世有如此精到的分析,真是不簡單啊!廖化真誠地感謝陳到:「謝謝你了,叔至!我此去一定要打出一片天下,如果實在不行了,大丈夫能屈能伸嘛!」
呂蒙在一邊插不上話,只是輕輕說了一句:「當心隔牆有耳,說話輕點!」
陳到立刻吐了吐舌頭,滿懷歉意地說:「我差點忘記了,是得小心點。剛才那番話不管是被官府聽到還是被黃巾軍聽到,我都難逃一死啊。」
廖化背上了自己的包袱,其實裏面什麼值錢的東西都沒有,就一雙破草鞋和一件打滿補丁的衣服,外加一件蓑衣,這蓑衣還是呂蒙送他擋雨的。他深情地望著這兩個夥伴,道了一聲:「子明、叔至,我去了!多多保重!」
兩人拿出了不多的一點錢―是三個人一起積攢了以備不時之需的,埋葬廖化父親就用掉了其中的一半,他們把剩餘的錢都塞在了廖化的包袱裏,道了聲:「元儉哥,多多保重!」
兩人目送廖化走向黃巾軍的營壘。
廖化走出去好遠,回頭一看,他們倆還在揮手,不停地揮手……
淚水,再次從他的眼中汩汩流下……
黃巾軍的生活
廖化很快被收錄在穎川黃巾軍首領波才的手下。開始了一段與過去完全不同的生活。
他每天與和他一樣投奔黃巾軍的人生活在一起。這些人中有被租稅壓榨而破產的農民,也有和廖化一樣家破人亡的少年,他們都對朝廷滿懷著刻骨的仇恨,只是希望能在戰鬥中殺掉幾個官軍,來告慰自己死去的親人;同時,他還發現就如陳到所說的那樣,黃巾軍裏的確有許多人品低劣的市井之徒,他們或者是心術不正的江湖騙子,或者是希望能在戰鬥中發財的地痞流氓。甚至還有朝廷官府的探子。只是,廖化沒有什麼證據,也不能隨便亂說。
他時常一個人發呆,心裏想著:「難道黃巾軍真的如陳到所說,是群烏合之眾?」幾天來的所聞所感,早已使他心中涼了半截。
廖化每天都要進行軍事訓練。在訓練中,他涼了半截的心又有了一絲寬慰,因為他發覺雖然黃巾軍魚龍混雜,但其中確有一些優秀的人,特別是廖化所在小隊的隊長。他姓張,無名,使得一手好槍法。大家正式的時候叫他張鐵槍,平時叫鐵槍張。鐵槍張不但槍法好,人也熱情精神,待人接物都很有一套。他對廖化很好,總是把他當弟弟來看待。開始時這頗有些讓做了很長時間大哥的廖化不太習慣。但很快,廖化便完全溶入了這個陌生的新世界裏。
白天的訓練總是很累,但是一到了休息時間,大家都說說笑笑的,鐵槍張更是忙裏忙外端茶倒水,一副笑眯眯的面孔,儼然一個店小二。
其實鐵槍張的確曾經是京城一家小酒店的夥計,本來小日子也過得去,可惜命不好遇上了亂世。亂世中哪兒有百姓的活路?小酒店被官軍土匪勒索的入不敷出,老闆只好關門大吉。送了鐵槍張幾個錢當路費。沒想到就這幾個小錢也在鐵槍張回鄉的路上被強盜搶走了,自己還被打得半死不活。幸好他遇到了一個江湖俠客,這位俠客不但為他療傷,還教了他一套槍法,更重要的是,俠客還教會了他面對不平的世道要反抗的道理。就這樣,一個原本手無縛雞之力的酒店小夥計,成了勇敢無畏、有目標理想的戰士。
這位俠客就是已經被捕就義的黃巾軍將領馬元義。
聽到馬元義被殺的消息,鐵槍張悲痛欲絕,由於當時官府正在到處搜查「黃巾亂黨」,他就近投奔了馬元義之友,也是三十六方將軍之一的波才。波才看他槍法使得好,又是受馬元義影響加入黃巾軍的,便任命他為隊長,負責對一些新戰士進行軍事訓練。
軍旅生活畢竟是危險的,鐵槍張在不長的起義生涯中已經深深體會到,心中卻總是充滿了希望。只要還活著一天,就要為自己熱衷的事業獻上自己的力量。
很快的,官軍的討伐開始了。
討伐穎川黃巾軍的是左中郎將皇甫嵩與右中郎將朱雋。
波才和其他幕僚正在商量著這場戰役的對策,因為對付地方的官軍,剽悍的起義軍足以壓倒那些膽小如鼠、心懷異志的官軍;但是現在的對手是由絕對忠於朝廷的皇甫嵩、朱雋率領的禁軍。禁軍雖說久不操練,畢竟也是朝廷選出來的精銳之師,要想打敗他們恐怕就不是很簡單的事了。
商量來商量去,最後也沒商量出個頭緒。波才決定以逸待勞,趁官軍初到立足未穩,打他一個措手不及。
再說皇甫嵩、朱雋兩人統帥了四萬軍馬,浩浩蕩蕩開赴穎川戰場。朱雋的軍隊還沒來得及安營紮寨,就被如排山倒海的黃巾軍打垮了,身為黃巾軍其中一員的廖化,也頭裹黃巾使盡本領殺敵立功。官軍不辨東西自相踐踏,死傷慘重。甚至還衝散了皇甫嵩的一部分軍隊。兩人不得已只得退軍長社縣駐守待援。
波才哪肯放棄這殲滅敵人的大好時機?他立刻率領黃巾軍包圍了長社縣。漫山遍野,黃巾滾滾。皇甫嵩和朱雋的大軍人心惶惶,只得堅守不出。
波才眼看急切攻城不下,便駐紮在城外,企圖困死敵人。
連續的戰鬥,使得黃巾軍疲憊不堪,大家都伏睡在營壘中,廖化也累得趴在草堆上呼呼睡去。
鐵槍張輪到站崗,他默默地拄著從不離身的鐵槍,注視著遠方,隨時保持著高度警惕的狀態;另外一個站崗的哨兵卻是昏昏沉沉地見了周公。鐵槍張知道他很累了,沒有打擾他。
所有黃巾軍都沒想到的是,他們已經掉入皇甫嵩和朱雋設計的大陷阱中去了。
皇甫嵩命令部分軍士捆紮好了蘆葦做火把,埋伏在城頭上。朱雋選出數百精銳偷偷出城,潛入黃巾軍營。
黃巾軍營裏唯一沒睡的恐怕只有一個人,那就是鐵槍張。
他似乎聽到了敵人的腳步聲,但是又不能肯定,出於警惕想叫醒那個熟睡的哨兵。可是哨兵怎麼也醒不過來,還打著呼呢。
就是這麼短的時間,不易察覺的碎步聲被整齊清晰的腳步聲代替了。
鐵槍張大喊:「口令?」
沒有回音,但腳步聲越發清晰了。
「敵人來偷營了,大家快起來啊!」聽不到回音的鐵槍張,朝營壘裏發出了警報。
話音未落,一支流箭飛來,正中鐵槍張的胸膛,之後又是接連幾箭,箭箭都中了要害。
他猝然倒下了,那柄鐵槍深深扎入泥土裏,他甚至來不及做最後一次反擊,來不及嘔出那口猩紅之血……
那個還在夢鄉裏的哨兵,也從周公那兒直接到閻王殿報到了。
營壘裏還是靜悄悄的,似乎鐵槍張用生命換來的警報沒起作用。
但是廖化在睡夢中卻聽到了,很清晰地聽到了,他立刻站起身來大喊:「弟兄們快起來啊!官軍來偷營啦!大家快起來啊!快起來啊!」
終於驚醒了一些睡得不是很熟的人。
但是,已經太晚了。
那數百名精銳早已在營中到處縱火,又大聲呼喊。火借風勢,風助火威。一瞬間黃巾軍營壘就陷入了火海之中,皇甫嵩、朱雋從城頭上看到已經得手,便命令城上士兵也點起火把大聲呼應。同時親自率領兵馬從城中衝出,突入黃巾營壘。
黃巾軍戰士被這突如其來的情況打懵了,一個個來不及披鎧拿盾便抄起兵器和敵人打起來,但是沒有了平時的勇烈,人人都是機械似的揮舞著手中武器,不知道戰鬥的意義。
鼓角聲、馬蹄聲、武器碰擊的鏗鏘聲、戰士臨死時的呻吟聲,融合成了人世間最淒慘的曲調。這是由死亡譜成的曲子,每一個音符都是由死去戰士的鮮血畫上的,奇怪的是人類卻特別喜歡這種曲調,人類的歷史中,每朝每代都在重複著,沒有一個譜寫者感到厭倦。
廖化因反應較快,所以頭腦還比較清醒,戰鬥中一刻也沒失去理智,陳到的話再次浮現在他的腦海中―留下有用之身,以待東山再起。
天漸漸亮了,廝殺卻沒有停止的跡象。遠遠的地方塵土飛揚,是的,官府的援軍到了。但是黃巾軍卻是那麼的孤立無援。他們由包圍敵人變化為被敵人包圍。
援軍的為首一將,姓曹名操,字孟德,剛被朝廷任命為騎都尉。他率領了數千羽林鐵騎氣勢洶洶地衝入黃巾營盤。原本已經亂七八糟的黃巾軍在鐵騎的衝擊下,損失慘重。波才一看形勢已經無法挽回,便率領殘部突圍,廖化也僥倖殺了出來,跟著波才往陽翟方向撤退。
曹操與皇甫嵩、朱雋合兵一處,沿途追擊波才軍。波才無心應戰,只是一路奔逃,這一仗,黃巾軍損失數萬人,地上到處可見沾滿鮮血的黃巾。
皇甫嵩、朱雋對黃巾軍來了個「依樣畫葫蘆」―仿照黃巾軍在長社縣包圍官軍一樣,在陽翟設下重重包圍。同時派兵攻打被黃巾軍佔領的汝南、穎川、陳州,連戰告捷。
皇甫嵩和朱雋因功分別被封為都鄉侯、西鄉侯。眼看穎川黃巾軍已經成不了氣候,朝廷令皇甫嵩攻打東郡黃巾軍,朱雋攻打南陽黃巾軍。
廖化得知鐵槍張死訊,大哭一場。面對這場戰役的失利,他已對黃巾軍感到絕望了。
預言
官軍自動放棄對陽翟的包圍,使這支危在旦夕的黃巾軍獲得了難得的喘息機會。其他戰場也陸續有消息傳來。
黃巾軍的首領張角兄弟在河北與朝廷派遣的北中郎將盧植數戰不利,旬月間死傷萬餘人,不得不退守鉅鹿郡的廣宗縣,死守不出。盧植採取了穩紮穩打的戰術,一面命士兵挖壕溝築土山圍困廣宗縣,一面督造雲梯,日夜派兵攻城。沒過幾天,城內形勢岌岌可危,已經有意志不堅定的黃巾軍在晚上逃出城投降官軍。
但是這時盧植與前來軍營「視察」的太監起了衝突,盧植為官清廉,不屑於向一個太監阿諛奉承。結果太監寫了一封彈劾盧植的奏摺送到漢靈帝手中,盧植立刻從朝廷任命的大將變成了蹲囚車的犯人。
替換盧植的東中郎將董卓連連被張角反撲,張角勢力幾乎重新坐大。朝廷被迫命朱雋繼續對付穎川黃巾軍,調皇甫嵩北上攻打張角兄弟的主力軍。
張角派弟弟張梁迎戰皇甫嵩,黃巾軍打敗了董卓,士氣正旺盛,皇甫嵩初戰不利,退兵二十里下寨。
正當廖化以為黃巾軍將要再次崛起時,一個噩耗傳來―廣宗縣爆發瘟疫,黃巾軍病死了好多人,首領張角也染病身亡。雖然張梁秘不發喪,但是一些黃巾軍趁亂向官軍投降,說出了張角已死的消息。皇甫嵩經過偵察後,賭上了全部的力量突襲黃巾大營。張梁猝不及防,倉促應戰,雖然情形萬分不利,但是他卻率軍始終奮力抵抗,毫不畏懼,英勇戰死。
這場戰鬥中,黃巾軍陣亡三萬餘人,另有五萬餘人大多投河自盡;官軍也付出了死傷數萬人的代價。廣宗城外屍橫遍野、血流成河。
皇甫嵩為了不失去戰機,稍稍補充了一下兵力,在十一月向河北晉縣的張寶軍發起最後的總攻,張寶軍勢單力孤,在下曲陽被皇甫嵩打敗,張寶本人也力戰而死。
無論如何,張角兄弟已經全部死了,這股使漢王朝搖搖欲墜的滾滾黃流也算被勉強鎮壓下去了。
下曲陽之戰後,各地的黃巾軍紛紛向官軍投降;也有一部分佔山為王,做起了強盜;只有很少的一部分還在繼續為「黃天」鬥爭著。
波才的穎川黃巾軍也被打敗了,波才也和張角兄弟一樣戰死了。廖化想起了陳到的預言,黃巾起義只持續了九個月就被鎮壓了,他愈加佩服陳到的遠見。他不願意為黃巾軍殉葬,但是投降官軍也是他所不願意的事,他想回汝南找陳到、呂蒙,問問以後該怎麼辦。但是官軍對黃巾餘黨搜捕得緊,他根本回不到汝南。
一咬牙,和一起逃出來的黃巾軍杜遠聚集了百餘人,佔領了一個沒有名字的小山頭。靠劫掠為生了。
「權當幾天山大王吧!」廖化自嘲起來。他覺得當山大王是對自己的一種嘲弄―曾經胸懷報國之志的自己居然當起了黑臉強盜,難道真的是命運嗎?
他想等官軍搜捕黃巾餘黨的風頭過去後,回汝南和兩個夥伴過平常人的生活。可是他沒想到,就是這麼一個小小的願望,在亂世中也幾乎都是不可能實現的。
中平二年初春,陳到、呂蒙兩人都沒有過好這個年,心情都很沉重。黃巾軍的覆滅還不是最主要的,陳到早就叫呂蒙不要抱太大希望,所以呂蒙也沒太在意。但是廖化卻始終沒有回鄉,這可急壞了呂蒙。大年初一拜完年,就急急忙忙找陳到商量。兩人相約聚在陳到家裏。
「叔至,元儉哥會不會真的出事了?黃巾起義已經被鎮壓了,如果元儉哥逃過了官府的追捕,他早就該回汝南了啊!怎麼現在還不回來?」呂蒙急不可待,一見到陳到便連珠炮般發問。
陳到連忙捂住他嘴,低聲斥責道:「子明!白長一歲了?忘記元儉哥出發時你怎麼提醒我的?小心隔牆有耳!」
急躁的呂蒙立刻冷靜了下來,他壓低聲音說道:「我是急的呀!你小子平時就老是喜歡預言,你預言一下元儉哥到底會不會回來?」
陳到臉上閃出一絲苦笑,接著說:「如果我真能預言的話,我還是人嗎?早就變成泥菩薩被供在廟裏了。」他停頓了一下,接著說:「在前一次的長社縣之戰中,元儉哥所在的穎川黃巾軍損失慘重,元儉哥可能就在……」
「胡說!」呂蒙突然大聲叫道:「誰說元儉哥死了?他肯定還在某個地方好好活著呢!我相信他還活著!他一定還活著!你再亂說,小心我揍你!」
陳到等呂蒙說完,長長歎了口氣。誰會希望廖化死掉呢?大家都是好朋友,最不願意看到的就是死亡。可是,誰又知道廖化生死?
陳到嘗試著找個輕鬆的話題:「子明,今年拿了多少壓歲錢?」
呂蒙倒認真起來了:「叔至,你再做個預言,如果讓你料中了,今年我的壓歲錢全給你了,如果你料差了,哼哼!」
呂蒙這個「哼哼」,包含著很深的潛臺詞,陳到聽了,雖然明知呂蒙不會和他太過不去,但是一定會懲罰自己。
陳到閉上了眼睛,用莊重的語氣,緩緩說道:
「如果元儉哥沒有在長社縣之戰中死去,那他一定還活著,只是一時回不來而已,我們不用擔心。今年我們一定能得到他的消息。對,一定可以的!如果我說錯了,任由你處罰!」
呂蒙見陳到真的做出了預言,感動極了,他也用堅定的聲音說:「我相信!元儉哥沒死!你的預言沒錯!」
「還有……」陳到欲言又止。
「還有什麼?」呂蒙已經猜到了八九分。
「你的壓歲錢歸我,呵呵!」陳到終於說了出來―倒不是真的要錢,不過就是和呂蒙開開玩笑。
想不到呂蒙解下腰間的錢袋,看也不看就遞給了陳到:「壓歲錢全在裏面了,如果元儉哥……我要你加倍奉還!」
「是是是,一定一定。」陳到正愁今年壓歲錢拿得少,想不到來了一筆橫財,正想全部收下,突然覺得不妥當。他把錢袋交還給呂蒙,說:「等預言實現的時候再給我吧,可不許偷偷用掉哦!」
「好!走,我們吃湯糰去。我娘包了好多呢!」呂蒙快樂地說。
「不不不,今天你是客人,理應受我們家的款待,午飯來我家吃吧!」陳到也邀請呂蒙在家吃飯。
「對了,我們去比比腕力,上次我輸給了你,不甘心,今天一定要贏回來,倒時候可別哭啊!」
「想得倒美,你以為我會輸你?實話告訴你,上次和你比我還放水了呢,看你這次會輸得多難看!」
兩人手挽手,邊說著話邊蹦蹦跳跳走向院子,一點也看不出剛才那著急的樣兒。他們還是孩子,孩子的天性本該如此。這也只能是亂世中的一個亮點,暴風雨中的片刻安寧。
這次輪到我了
陳到和呂蒙兩人依舊過著原來的生活,雖然官軍對黃巾餘黨查得緊,但是由於陳到事先的忠告,兩家人並沒有和黃巾有什麼來往,兩個孩子固然與廖化來往甚密,可他們在來搜查的士卒面前一口否認,又遞上了一些銀兩,倒也相安無事。
轉眼又近了年關,兩人的衣服也越穿越厚,這一年下來,沒有一點兒廖化的消息。主要問題就是他們不能明目張膽的打聽,最怕官府的人懷疑到自己頭上。如果隨便打聽,即使打聽到了廖化的消息,那也是在害他―朝廷這次被黃巾軍弄得可以說是嚇傷了膽,一聽「黃巾餘黨」這四個字,就是殺。如果陳呂兩人打聽到了廖化的消息,官府也一樣能打聽到,到時候,恐怕就得在監獄裏相會了。
就為了這個,快過年的時候,呂蒙接連好幾天對陳到虎著臉,一見面就陰陽怪氣但不忘低聲地說:「大預言家陳叔至,您老人家好。能預言一下官府什麼時候抓到元儉哥嗎?我給您十年的壓歲錢……」
陳到很苦惱,他也沒想到會弄到這樣的地步。廖化生死不明已經很糟糕了,更加糟糕的是預言的一年期限快到了,萬一在大年初一前沒得到他的消息,呂蒙和自己徹底鬧翻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情。這幾天他急得飯也吃不好,一天到晚就想著這件事。
終於到了大年夜,雖然平時百姓大多食不果腹,但是年夜飯卻是一年的團圓飯,家家都做的異常豐富,平時連糧食都沒有的窮人家,也都拿出紅燒肉紅燒魚。孩子是最得實惠的,不僅吃好,還有新衣穿,壓歲錢拿。
這一切的一切,在呂蒙眼裏都不重要,重要的是廖化的安危。在陳到眼裏又何嘗不是這樣呢?如果能讓廖化回到他們眼前,即使以後永遠不過年那有又什麼關係呢?
這頓年夜飯,兩人都沒吃好,隨便扒了幾口飯後便以放鞭炮為名,匆匆離了飯桌。
冬日的夜,寒冷,兩人的心也好似這寒冷的夜。遠處,鞭炮聲稀稀拉拉的傳來,但是卻一點也不令人覺得祥和,反倒襯托出了一種肅殺的感覺。
兩人走出很遠,呂蒙先止步問道:「叔至,還沒元儉哥的消息嗎?」
陳到沉默不言。
呂蒙加重了語調:「你不是預言說今天一定會得到消息的嗎?」
陳到似乎想說什麼,他的嘴唇微微打開,呼出了一口氣。
呂蒙又加重了移調:「怎麼?裝起啞巴來了?你倒是說話呀!」
陳到終於說話了:「我已經得到了元儉哥的消息,但是沒經過證實,而且我說了出來,你多半也以為我是現編現賣。」
呂蒙一聽,大喜過望:「你倒是說呀!涵養功夫那麼好啊!」
陳到用的語調異常低沉:「子明,元儉哥還活著……」
呂蒙立刻打斷了他:「搞什麼啊!元儉哥還活著,你怎麼哭喪著臉?哈哈!元儉哥真的還活著!還活著!」
「但是,他可能落草為寇了。」陳到緩緩把話補充完整。
這條消息,好似一個晴天霹靂打在呂蒙身上,他立刻呆住了,呆呆地望著陳到,彷彿不認識他一般。
陳到一聲不響。
「你……你騙人!騙人!元儉哥怎麼會落草當強盜?他是最講信義的人啊!怎麼會去做打家劫舍的強盜呢?不可能……絕對不可能!果然是你在胡說!」
呂蒙語無倫次,整個人處於崩潰的邊緣:如果廖化在黃巾起義中戰死了,他就是為了百姓為了天下而死的,至少,在呂蒙心目中,他是英雄;但是如果廖化成了打家劫舍的黑臉強盜,那他就與百姓成了對立面,成了真正的罪人,呂蒙打心眼裏瞧不起強盜。
廖化高大的形象,瞬間在呂蒙的心中崩塌。
面對失態的呂蒙,陳到心中也不好受,真有點後悔告訴他真相。
陳到是怎麼得到廖化消息的?那還得從廖化當了「山大王」說起。
話說廖化佔山為王,他在黃巾軍裏已經是頗有名望了,但是年齡比較小,做了「二寨主」,一起逃出來的杜遠做了「大寨主」,大概聚了一百來人,有逃亡的黃巾餘黨,也有走投無路的窮苦百姓。官府竭力討伐黃巾,他們扯下了黃巾,倒也不見官軍前來鎮壓。樂得大家平安無事。
雖然沒有官府的討伐,但是到底也要數百號的人,吃飯就是個大問題。只好去搶了。杜遠沒什麼遠見,大多數事都由廖化處理。廖化約束手下,只能「劫富」,不能傷害到無辜的窮苦百姓―有時候還「濟貧」,送衣送飯送藥,救貧苦百姓與危難之中,卻從不留名。廖化山寨中人大多數是黃巾軍,少數是貧苦百姓,都瞭解百姓的疾苦,願意分東西給他們。百姓們都念及他們的好處,都稱之為「俠盜」,受過恩惠的百姓都是早晚一炷香,祝願「山大王」長命百歲。
日子就這樣一天一天過去,廖化也漸漸習慣了落草的生活。放蕩不羈是他的本性,雖說做了強盜,卻也沒做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很驕傲,甚至開始喜歡這樣自由的生活。雖然有時也會聽到官府準備鎮壓他們的消息,但是每次都是只打雷不下雨,時間長了也就習慣了。
廖化不是糊塗人,知道自己和杜遠率領的不過就是一支烏合之眾,別說是遇到官軍的討伐,只要糧食供應發生困難,隊伍就會一哄而散。好在廖化本無長久落草念頭,但是不能讓自己的命丟在這座不知名的小山頭裏。他開始編排自己的隊伍,用過去在黃巾軍營裏學到的訓練法進行訓練。還在山寨附近布下暗哨和巡邏隊。小小的山寨在這一年中漸漸發展到大約五百人。在廖化的苦心經營下,小小山寨開始初具規模。杜遠雖說為寨主,其實寨中大小事務基本都由廖化處理。寨中嘍囉看他雖然年紀不大,卻有不凡的才能,無不暗暗欽佩。
看看年關將近,廖化還是不放鬆山寨的戒備,每天都派人巡邏,有時候不放心還親自到處查看。
一日他閒著無事,穿上新做的棉襖,下山巡視,他一眼就看到了兩個自己派遣下山巡邏的嘍囉在搶劫一個過路人。本來強盜搶劫也是情理之中的事,但是廖化卻從不把自己或自己的嘍囉等同於普通強盜。當下大喝:「住手!你們在做什麼!」
其中一個嘍囉一看,是管事的「大寨主」來了,忙分辯說:「二寨主!他是平時欺壓百姓的奸商,我們正想給他點教訓呢!」
廖化一聽,不置可否。那個過路人搗蒜般地磕頭,口裏「大王饒命」叫個不停,頭也不敢抬。廖化用手支起他的頭一看,「哎呀!」一聲驚叫起來。
廖化為何驚慌?那人便是自己舊日的鄰居李大。李大是個和藹的小商販,廖化和他爹剛從襄陽搬到汝南時,這個李大給了廖化父子很大的幫助。廖化一直把李大當成自己的親人看待。卻不知李大這年出去販賣東西折了本錢,本想回鄉休整一下再圖翻身,卻在這裏巧遇了自己。
看見了自己久違的鄉親,廖化也不禁開始想念家鄉。可是這裏的弟兄們需要他,他不能走,絕對不能。
廖化強忍著眼中的淚水對李大說:「李叔叔,元儉無能,已經落草為寇。但是我立誓,有生之年絕對不做愧對祖宗的事。我還是一個頂天立地的漢子,我永遠會為百姓而戰!」
他突然想起陳到和呂蒙這兩個好夥伴,停頓了一下接著說:「麻煩李叔叔給我的兩位朋友陳到、呂蒙帶個口信,就說元儉還活著,他還要幹一番事業,暫時回不來。」眼見李大懼怕自己的模樣,心中陡然一酸,淚水再也忍不住了……
廖化給了李大一些錢當盤纏,想要再說些什麼,卻什麼也說不出口了。李大走了,他只是呆滯地望著李大遠去的背影……
第一章 蒼天與黃天
沉浸在悲痛中的少年們
「爹!你挺住啊!挺住啊……」
一個瘦弱到已經失去人形的孩子,撲在同樣瘦弱的父親身上大哭。
孩子的父親連病帶餓,早已奄奄一息了。只是,他放心不下自己的孩子,自己死後,兒子由誰來照看?不也得像自己這樣痛苦的死去?
只怪世道不好,碰上了亂世,老百姓也只好自認倒楣了。
彌留之即,他斷斷續續說了幾句話,聲音輕的只有他自己聽得見:
「寧為盛世雞犬,不為亂世諸侯……」
孩子也聽到了,看著死去的父親,只顧大把流淚……
這是東漢中平元年(西元一八四年)汝南城中發生的一...
目錄
主要人物表
第一章 蒼天與黃天
第二章 英雄的征途
第三章 不滅的希望
第四章 蹉跎的歲月
第五章 荊楚的大地
第六章 宿命的對決
第七章 天下的布武
第八章 關羽的奮戰
第九章 霸者的終結
主要人物表
第一章 蒼天與黃天
第二章 英雄的征途
第三章 不滅的希望
第四章 蹉跎的歲月
第五章 荊楚的大地
第六章 宿命的對決
第七章 天下的布武
第八章 關羽的奮戰
第九章 霸者的終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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