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笑哪!
四年結髮夫妻,他對她始終冷冷淡淡,末了還見死不救;
如今她只是換了個好皮囊,才見幾次面,他竟這般溫柔體貼……
文創風075《春濃花開》中
果然天網恢恢、報應不爽!
如今大仇得報,又與爹娘相認,柳婉玉心願已了了大半,
原想這輩子就守著兒子、奉養爹娘天年又有何不可?
可兒子雖然沒了親娘,畢竟是堂堂楊府的嫡重孫,貴不可言,
她一個未出閣的閨女,能護得了一時,卻顧不到一世,
而且還壞了家裏的聲譽,讓爹娘操心,也累得他們無顏面。
看來只能先嫁作人婦,再一步一步來進行認子計劃吧!
說來可笑,那殺千刀的奸夫貪她如今嬌容嫵媚、丰姿綽約,
竟然不知恥的搶著來大獻殷勤,妄想娶她做填房,
但讓她再嫁這個人面獸心的畜生,不如讓她再死一次!
倒是那前生不起眼的小叔──庶岀的三少爺楊昊之,
對她不但情深義重,又三番兩次的危急相助,
若嫁了他,是不是便能名正言順的進入楊府,重新當回孩子的娘?
本書特色:
本書類型屬於重生報仇雪恨+豪門世家宅鬥。
描述梅家大小姐梅蓮英,容貌平庸、腿殘,卻出身大戶,婚後遭到丈夫背叛和小三陷害,被推入荷塘之中溺死,人雖死但一縷芳魂重生到柳家小妾之女身上。自此她要在錯綜複雜的新環境裏求生存,又想著回去報仇,同時又面臨新的情愛和生活突發狀況;伴隨著無窮無盡的八卦瑣事和歡樂煩惱,人生的悲喜劇就在轟轟烈烈與平淡無波之間悄悄上演了……
本書參加2010年第一屆晉江文學城和悅讀紀合辦
「悅讀紀女性原創網路小說大賽」,獲古代組第一名
※隨書附贈「封面圖(上、中卷)精緻書卡」共二張※
章節試閱
第十六回 起波瀾柳府落臉面 稱心願梅家終團圓
婉玉跪在地上一番哭訴,直將柳壽峰氣得目瞪口呆。但因有外客在,柳壽峰只得強壓著火氣勸了婉玉幾句,又命丫鬟們取藥後攙婉玉回房。梅書達心想:「姊姊在柳家過得憋屈,不是遂心省力的,若是我們剛走,柳家人再為難她可就不妙了。」口中道:「既然世叔有家事處理,我與母親也不便叨擾。只是我那小外甥聽說要接婉姑娘過去,高興得跟什麼似的,不知世叔將此事處理完畢之後,梅家能否將婉姑娘接過去小住幾日?」
柳壽峰忙道:「這自然。我下午便將她送去,但只怕小女年幼無知,給貴府添了麻煩。」
梅書達道:「府上門風端良,婉姑娘是極有品格的,何來『添麻煩』一說?不如我們留下兩個老嬤嬤並兩個小廝在此處,待婉姑娘收拾妥了,便由他們護送著過去吧。」
柳壽峰連聲應著,梅書達起身告辭,柳壽峰在後殷勤相送。一時間丫鬟又扶了吳氏出來,梅家母子便乘著馬車走了。
婉玉回了浣芳齋,見守著門的婆子早已不知去處,知她定是去孫氏處告狀,也不放在心上,只是雙手已是疼得發麻了,舉起來一瞧,只見掌心通紅,已腫得半寸高,指頭亦伸屈不得。夏婆子含著淚道:「這下手也下得太狠了!快讓我看看有沒有傷著骨頭,若是真傷著了可該如何是好?」怡人一邊給婉玉上藥一邊低聲道:「有梅家的貴客來,姑娘就這般私自闖出去,拂了老爺的顏面,再添了罪過出來,豈不是更要遭罪了?」
夏婆子取了濕毛巾來,一邊給婉玉淨面一邊道:「其實老爺是極疼姑娘的,但因為姑娘原先氣性太大,每受半分委屈都要哭鬧上一回,久了也讓老爺不耐煩。太太又是個面慈心惡的人兒,將老爺哄住了,老爺便再不愛搭理姑娘的事,姑娘受了委屈也便沒地方訴了。還有那些下人,見太太、老爺待姑娘淡淡的,便也跟著踐踏作弄起來……」說完又歎一口氣道:「就怕姑娘今兒個捅破了天,反倒不好辦了。」
婉玉咬牙忍疼道:「若不是這般鬧了,爹就算聽說我挨了打,恐怕也不會太放心上,況又有太太挑唆,指不定傳到他耳朵裡又是什麼光景。就算他明察秋毫,心疼我了,也頂多送點兒吃的、喝的罷了。男人不慣插手內宅,日後咱們的日子能好過到哪兒去……我只是想著爹爹將面子看得比天都大,今兒個在上峰眷屬跟前沒了臉,他定要展示一番治家的手段來做給旁人看看,指不定咱們便熬出頭了……」
怡人壓低了聲音道:「所以我說姑娘還是早些嫁出去,省得在這裡受這口冤枉氣……原先太太不過衣食住行上苛扣些罷了,後來又要把姑娘許給姓孫的淫徒,今兒個竟然動了手,日後指不定還會生出什麼事來。」說著手勁不自覺重了些,引得婉玉倒抽一口涼氣,淚在眼眶裡滾了幾滾,險些掉出來。怡人忙吹了吹,手上越發輕柔。
婉玉道:「這事兒哪能由自己作主,但凡自己能自主了,我早就離開這兒了。」說罷歎了口氣,低聲囑咐了怡人和夏婆子幾句,又命將摔壞的鼎爐、用舊的軟簾、茗碗等物重新擺了出來。
過了片刻,柳壽峰送完了客又回到浣芳齋來,一入內便見婉玉對著窗子流淚,不由歎了口氣,在椅上坐了下來。婉玉忙站起來道:「爹爹來了。」使眼色對怡人道:「還不趕緊沏茶。」
柳壽峰見婉玉雙手腫得好似饅頭一般,面色煞白,楚楚可憐,對她的惱意便先去了兩分,咳一聲道:「可曾上藥了?」婉玉立在一旁點了點頭。此時怡人端了熱茶和一碟子點心上來,柳壽峰將茗碗拿起,推開碗蓋便喝了一口,茶剛一入口便覺一股腥味,又不好吐出來,只得硬生生嚥下,皺著眉道:「這是什麼茶?」
怡人道:「就是姑娘平日裡慣喝的那罐茶葉。」
柳壽峰道:「將茶葉拿來給我看看。」
怡人取了兩罐茶葉來,捧到柳壽峰跟前道:「這兩罐是上個月供上來的,一罐已經打開了,一罐還是封著的。」
柳壽峰打開茶葉罐一聞,知這茶是沾了魚肉等葷腥味道,再將另一罐茶拆封了,發覺亦是這個味道,心裡更怒上三分;低頭一看碟子裡的點心,均不是平時供應主人的上等貨色。他慣是心粗,此刻心裡才有些恍然,舉目一望,只見屋中擺設用具均是半新不舊,除了兩只瓶子竟一色玩器全無,渾不似官家小姐的閨房了。
柳壽峰仍不可置信,冷笑道:「妳作這番寒酸模樣給誰看?難道不知過猶不及的道理?」
婉玉一愣,緊接著眼淚簌簌滑了下來,對怡人道:「快將咱們的櫃門和抽屜統統拉開給爹爹看,看看咱們是不是私藏了什麼好東西,平白的不擺出來!」又流淚對柳壽峰道:「這已是女兒用的最好的東西了,爹爹若不信便儘管來搜吧!」
柳壽峰只覺怒髮衝冠,心裡又驚又惱。他先氣惱婉玉不分輕重緩急衝出去落他臉面;後聽了婉玉哭訴,驚聞孫氏如此跋扈,心裡又添五分惱恨;待聽得梅書達一番話,便已將罪魁禍首定在孫氏身上。而今眼見為實,他再按捺不住心頭怒火,「霍」一下站起身便向外走出去。
孫氏送走了吳氏,便來到妍玉的碧芳苑裡,母女倆說笑取樂。不多時守著婉玉的婆子前來稟報,妍玉聽了一驚,道:「娘親,婉玉那小蹄子果真跑去告狀了!」
孫氏心裡打鼓,仍冷笑道:「這有什麼打緊?我教訓她占得了一個『理』字,況且她不知輕重好歹的衝出去,落了老爺的顏面,這般無法無天,老爺還能再護著她不成?」話雖如此,孫氏到底還是不放心,悄悄命白蘋使人去前頭打探,又將繡花樣式拿起來讚了幾句,忽想起什麼,道:「往後這花樣繡得好不好倒在其次,最緊要的是尋幾冊詩集來看,什麼唐詩宋詞的,先尋些有名的句子背了。回頭我讓妳大哥抄幾頁給妳,妳無事的時候多翻翻。」
妍玉奇道:「看這些做什麼?我雖不太會作詩,但詩詞總是讀過的。」
孫氏笑道:「妳不懂。梅家的太太吳氏出身書香門第,父親是國子監祭酒,極有學識。吳氏雖是個女流,卻有滿腹經綸,反不以為女子學問多是壞事。楊蕙菊因被人稱作是『才女』,這才得了她的青眼。」說到此處,孫氏頓了頓,笑得極得意道:「眼下楊家跟梅家的婚事怕是不成了,正好讓咱們得個巧宗,今日吳氏便對妳另眼相待,待妳討得她的歡心,便能做得巡撫大人的兒媳了!」
妍玉一聽立時擰起眉嘟著嘴道:「我不要!」說著將繡花樣式丟回箱子裡,坐在床頭不吭聲。
孫氏伸手一點妍玉的腦門兒道:「妳個傻子。梅家是什麼光景?現如今外頭雖還『四木家』、『四木家』的喚著,可除了梅家,這幾家包括咱們全都不如往昔了!原先咱們柳家也是跟梅家平起平坐的,如今還不是竭力巴結著?」
妍玉問道:「楊家和梅家的親事為何不成了?」
孫氏輕咳一聲道:「妳問這個做什麼?總之就是不成了……」冷笑一聲道:「柯家怎能跟梅家相提並論?當初看中柯家,不過是覺得從小看瑞哥兒長大,知根知底,妳嫁過去錦衣玉食,瑞哥兒又是個溫柔性子,他娘又是個貪財好權的,妳將她哄好了便橫豎不會受氣。誰想梅家跟楊家的親事竟不成了!我冷眼瞧著達哥兒,實比瑞哥兒強上百倍,咱們不攀這門親還等什麼?」
妍玉對柯瑞已是芳心暗許,頗有情誼,聽了孫氏的話,心中暗道:「單論相貌,達哥兒便沒有瑞哥哥生得俊俏,更沒有瑞哥哥儒雅風流,且素來目中無人、張狂可恨,又有什麼好的?」
孫氏見妍玉面露不悅之色,剛欲再勸上兩句,卻見白蘋走進來慌張道:「老爺正往這邊走呢,還沉著臉色,聽小丫頭子說,老爺從浣芳齋出來先回正院尋太太,因找不到太太,便問了丫鬟,知太太在妍姑娘這兒,便趕過來了!」
孫氏頓時一驚,忙問道:「婉玉可曾跟過來了?」白蘋搖了搖頭。孫氏心中七上八下,但轉念想道:「內宅的事老爺從不多問,這些年還不是憑我的手段哄得好好的。」想到此處心中稍安。
只片刻,柳壽峰便到了,他一進門便看見孫氏正和妍玉坐在繡榻上說笑。他原先並無知覺,但今日留心一看,瞧見妍玉的碧芳齋裡滿屋金彩珠光,絹繡牆屏,又擺了各種名貴玩器,均不是凡品,與婉玉所住之地相差甚遠。
柳壽峰怒意更勝,在椅子上坐了下來,道:「給我倒杯茶過來。」妍玉親自奉茶。柳壽峰一嚐,正是上好的雨前龍井。柳壽峰心中又愧又怒,暗道:「當初花姨娘嚥氣時,再三囑託我要好生照看婉丫頭,不能讓她受了委屈。婉玉找我哭鬧時,我只當她沒有規矩、驕奢成性,才不愛睬她,她亦跟我賭氣,父女的感情便薄了下來。想不到才幾年的光景,她竟已過到這般田地了!」
孫氏見柳壽峰面色陰晴不定,忙堆起笑道:「老爺……」
剛出了聲,便見柳壽峰「啪」一聲將茗碗放在桌上,驚得滿屋人立時嚇了一跳。柳壽峰大喝道:「孫氏,妳可真是賢妻!對婉丫頭打板子下了死手,平日裡又苛扣她吃穿住用,還要將她許配給個淫徒!外作賢良,內為奸詐,真真兒可惡!」
孫氏一聽此話頓知不妙,慌忙跪下來哭道:「老爺何出此言?我何曾虧待過婉丫頭?原先是她嫌棄屋中陳設玩器不好,一逕兒都給砸了,我回過老爺,是老爺親自發話隨我處置,我才免了她屋裡的擺設,免得讓她再糟踐東西……」
柳壽峰冷笑道:「免了她的擺設?那婉丫頭屋子裡的家具怎也都是舊的?還有床褥、枕被、軟簾、茗碗用具,怎也都是舊物件?連同喝的茶、吃的點心也都不是供應上等主子的,我看她如今連個體面的丫鬟用得都不如了!」說完顫著手指著妍玉房中的各色玩器道:「只因為妍丫頭是妳親生的,婉丫頭是庶出的,妳便厚此薄彼至此?」
孫氏哭道:「老爺,我按時發了月例,供養皆由管事的媳婦打理,是她們當中有昧了心腸的矇騙主子,欺負了婉丫頭,待我查明了,定重懲不饒!」
柳壽峰不怒反笑道:「皆是由旁人打理?妳竟不問上一問?若不是妳私下縱容默許,下人怎有膽子怠慢主子小姐?」這一句直問得孫氏目瞪口呆。柳壽峰猛站起來,拍著桌子道:「糊塗的婦人!怠慢庶女,這要傳揚出去,讓我的臉面往哪裡放?婉丫頭即便有多少不是,只嚴厲教導便可。妳內裡藏了奸了,竟虧待起個孩子來,一門心思的將她往火坑裡頭推!」
孫氏心裡又驚又怕又恨,心知眼下須先將柳壽峰安撫了,但任憑她巧言善辯,可此時搜腸刮肚,竟尋不出一句可辯白的話兒來,只流著淚道:「老爺,我教訓婉姑娘是一心為她好,你可知道她在楊家跟男人傳出不才之事來,她……」
柳壽峰道:「若真傳出不才之事來,為何楊家的人未曾跟我說明?我聽梅家的二公子說楊家老太太還讚婉玉是個極有品格的姑娘。」說完定了定神,高聲道:「待會兒請工匠來,將婉丫頭住的浣芳齋好生整修,另重新買家具器物,吃穿住用一律換新。待婉丫頭從梅家回來,便讓她去庫房自己挑擺設用品,她願意用哪個便用哪個!」說完便頭也不回的走了出去。
柳壽峰從碧芳苑出來,命取上好的藥膏和吃食送到浣芳齋。孫氏知柳壽峰動了怒,雖心有怨懟,但不敢怠慢,親自點了幾個辦事妥帖的嬤嬤和丫鬟到婉玉處伺候,因拉不下臉面,只命紫菱前去探望安慰,中午又送了四個菜和兩碟子果品。
婉玉用罷了飯,便催著怡人和夏婆子收拾常穿的衣裳和慣用之物,暗道:「上天開眼,讓我能重新回到爹娘身邊……只是不知他們會不會認我……」歸心似箭,竟悄悄滾下淚來。將要走時,柳壽峰又特地來到婉玉房中叮囑道:「去梅府萬不可由著自己性子胡鬧,女孩兒家須牢記溫良恭讓,事事留個心眼,察言觀色,不可讓人家厭煩笑話了去。」柳壽峰說一句,婉玉便應一句。
柳壽峰頓了頓道:「讓爹爹看看,妳的手怎樣了?」
婉玉道:「已搽了藥,過幾日便應該消腫了。」
柳壽峰輕咳一聲,道:「其實妳母親……」
婉玉抬頭瞧見柳壽峰神色遲疑不定,立即明白其中的意思,乖覺道:「太太也是心疼我,怕我走偏了,這才對我下了狠手,後來才知一切皆是誤會,定是哪個黑了心的下作秧子在太太跟前嚼了舌頭,挑撥生事。如今太太送了這麼些吃食過來,顯是跟我把這層誤會解了。待去了梅家,旁人問起來,我自知如何應答……都是一家人,哪有什麼仇怨呢。」
柳壽峰一聽婉玉這番說辭,緊皺的眉頭立時便鬆了開來,撚著鬍鬚笑著點頭道:「婉兒果然大了,越發通情達理,也知道輕重了。」又叮囑了幾句,殷殷送到院中,對怡人和夏婆子道:「妳們兩個好好伺候五姑娘,不可怠慢,也不可在梅家生事!」怡人和夏婆子連忙應了。婉玉向柳壽峰深深一福,隨後被前呼後擁著送上馬車。
車行一路到了梅府側門,門口早已聚了十幾個婆子和丫鬟,眾人如眾星捧月一般將婉玉迎下馬車,又引著她上轎,態度極為恭謹。行了一陣,轎子緩緩下放,一個丫鬟將轎簾子掀開道:「已經到了,姑娘請下來吧。」婉玉扶著那丫鬟的手走了出來,抬頭便看見一處院落,正是梅家的正院正房。
院門口候著一眾丫鬟,見婉玉來了紛紛迎了上來,為首的正是吳氏身邊的大丫鬟文杏,對婉玉笑道:「姑娘來了,快到裡頭歇著。天氣又悶又熱的,房裡已備了冰鎮香蕾飲,點了木樨清露,最是消暑了。」又有五、六個小丫頭子從怡人和夏婆子手中取過包袱,簇著主僕三人往正房去。
梅家的正房是五間闊室相連,文杏將婉玉引入其中,只見迎面是一扇半開的五色紗糊成的大窗,窗下設一大炕,鋪著五彩連波水紋百蝶靠背,緗色引枕,炕上鋪著細綠的鳳尾羅蓆子,炕中央又設紫檀嵌螺鈿的小桌,擺著官窯的青花茗碗茶具、八寶攢心食盒,並一支大龍膽瓶,裡頭插了兩、三支淺粉蓮花。炕底下有八張椅子,均鋪的是一色的龍鬚蓆椅搭。
文杏請婉玉在炕上坐,婉玉連說不敢,只在椅子上坐了,立時有丫鬟捧了湯品奉上。怡人留心打量一番,低聲對夏婆子讚歎道:「梅家到底是不同,原先我跟姑娘去楊家,那裡雖富麗堂皇,卻不及這裡清雅。」夏婆子聽了點頭不止。文杏走上前對她二人道:「二位先隨我來,到姑娘的住處去安頓安頓,梅家亦有些事情須讓兩位都知道的。」怡人和夏婆子聽了,立即跟著文杏去了。
房中一時之間只剩下婉玉。她看著窗外的梅樹,想起自己曾在冬天對著此樹和母親吳氏一同吟詩,如今回憶恍若隔世,淚水又要湧出。忽聽背後有腳步聲響起,屋中一時間走進三個人來,有人低聲喚了一句:「蓮英?」婉玉定睛一瞧,這三人正是自己的父母和小弟梅書達!幾目相對,婉玉顫聲喚了一句:「爹!娘!弟弟!」淚珠兒便止不住的流了下來。
梅海泉將婉玉上下打量一番,抑著心頭激動,遲疑道:「書達已跟我說了……妳……妳真是蓮英?」
婉玉點了點頭,又恐梅海泉和吳氏不信,哽咽道:「我是蓮英……我上次回娘家要走的時候,娘悄悄跟我說要偷爹爹私藏的一幅趙孟頫的字,給我賞玩兩天,不知今日是不是能給我了?」
吳氏見這等母女間玩笑話兒婉玉都一清二楚,心下更無懷疑,幾步搶上前將婉玉一把摟在懷裡,哭道:「妳果是我苦命的女兒!妳好狠的心,怎不回家來看一看……我是剛聽妳爹爹說妳還了魂魄,為何在柳家的時候不來見我?」
婉玉抽泣道:「女兒日日夜夜都想回來……可在深閨裡,總出不去,即便是偷跑出來,也未必進得梅家的門……」說到此處便再說不下去,栽進吳氏懷抱放聲痛哭起來。
梅海泉亦跟著掉淚,梅書達忙在旁勸解,說了好多寬心的話,一家人哭了一陣方將淚止住了。原來梅海泉將柯穎思和楊昊之收監之後,覺得此事蹊蹺,把梅書達叫到跟前詢問。梅書達將事情來龍去脈和盤托出,驚得梅海泉目瞪口呆,他素以為借屍還魂是無稽之談,但心裡卻隱隱盼著自己的女兒真是還了魂魄重回人間。他昨晚一夜未眠,將事情翻來覆去想了多遍,越想越覺得梅書達所言不虛,故而一早便打發梅書達和太太吳氏將婉玉接來好生問個清楚。誰知這二人出去竟未把人接來,梅海泉一時沉不住氣,將事情與吳氏說了。吳氏聽罷,一迭聲打發人要再去請,又要親自再往柳家去,梅海泉忙攔下來,一家人午飯吃得食不甘味,望眼欲穿的等婉玉回府。
待婉玉一入梅家,梅海泉和吳氏便藏在暗處靜靜看著,見婉玉氣度舉止、一笑一顰竟真與蓮英分毫不差,心中更確定了七、八分。此時與婉玉相認,梅家二老只覺愛女失而復得,不由狂喜,老淚縱橫。可憐天下父母心,別說婉玉確是梅連英,即便她是個假的,只怕這兩人也抓著一絲期盼將她認定是個真的了。
一家人絮絮說了一回,待談到借屍還魂之事,均嘖嘖稱奇不止,梅海泉道:「這是上天開眼,讓妳又活過來了,否則妳含冤帶悲的枉死,拋下親人骨肉,該叫我們如何是好?這亦是梅家祖上的德蔭,趕明兒個我便派人到附近寺廟裡多捐香火錢,拜謝神佛和祖宗。」
吳氏道:「正是,明日就舍出錢來打齋,好好作些功德才是。」說著將婉玉摟在懷裡不斷撫摸。又恨道:「楊昊之跟那賤婦真真兒黑了心了!呸!這還是人嗎?老爺,你一定要給蓮姐兒討個公道!」
梅書達道:「眼下那對奸夫淫婦就在大牢裡收著,今兒個天才濛濛亮,楊家伯父就拖著病體親自過來求情,門房推說爹爹未歸,將他擋在外頭了……眼下這事卻不好辦,柯家和楊家均是咱們多年的姻親,這裡頭的關係盤根錯節,雖說皆是他們的錯處,可秉公斷下來,未免傷了幾家的和氣,落了他們的臉面,也等於落了梅家自己的臉面。雖說那三家不如往昔了,可仍有一脈的勢力,若爭持起來,便真是後院起火了……今兒個早晨,柯琿還巴巴的跑過來找我,說他爹命他來的,央求我好生勸慰爹爹,務必保下柯家的名聲,話裡話外那個意思,竟是不顧那淫婦的死活了。」
梅海泉瞪了梅書達一眼道:「柯琿?你怎的跟他這般熟絡了?早跟你說過莫要跟那浪蕩子在一處廝混,你跟他能學出什麼好來?」梅書達面上唯唯諾諾,心中卻不以為然。梅海泉搖了搖頭,看了婉玉一眼,將茗碗端起來喝了一口茶道:「人如今在大牢裡關著,已由提刑按察司收監,事情尚在我手裡頭壓著,才一夜,還未鬧大。蓮英,妳想如何?」
婉玉咬著牙道:「若依我的意思,這兩個畜生即便是斬立決都不為過!但小弟說得極有道理,須想個法子保全幾家的體面……況且珍哥兒還小,他是楊家的嫡長孫,眼下雖放在咱們家養著,但遲早是要回家去的。若是他爹有了閃失,讓他年幼就失了庇護,抑或是他爹爹有了壞名聲,要孩子日後如何做人呢。況且爹爹在朝中雖為清流一派,但少不了要有自己一方人脈和勢力,此番拿捏了這幾家的短處,又賣了人情,這三家的人必將感恩戴德,為爹爹做事也更加盡心竭力了。」
梅海泉聽了緩緩點頭,心中暗道:「是了,她確是我女兒蓮英,她適才所講的正是我心裡頭盤算過的。蓮英自小便喜愛讀書,總到我書房裡尋書去,我也不拘著她,有來往官員在我房中議事,她便躲在屏風後頭聽著,天長日久,心思便跟旁的女孩兒不同了。」
婉玉想了一回,道:「不如就說是誤會一場,是柯穎思身邊的丫鬟跟孫志浩有了敗德之事,被眾人捉了姦,那丫鬟惱了,平素又對柯穎思有怨,於是反誣陷楊昊之與柯穎思有姦情,又說他二人要圖謀殺害我,爹爹動了怒才將他二人抓了,如今一審才知其中的緣由,真相大白,人也讓咱們悄悄放回去了。」
梅書達恨道:「這豈不是太便宜那對狗男女了!」
吳氏亦點頭道:「若說為了珍哥兒放了姑爺,這還情有可原。只是那賤婦太過可惡,她害妳性命,怎能就輕易饒過去了?」
婉玉抿嘴一笑道:「該怎麼做,爹爹心裡有拿捏,怎能不還我一個公道呢?柯穎思即便放了,她又還有什麼顏面活著?」又道:「當然在場的下人也須一律封口,萬不可將此事張揚出去。」
海泉微微含笑,又看了梅書達一眼,心中一歎:「我這兩子一女,大兒子性情耿直淳厚,日後最高可做到御史;小兒子雖心性跳脫,機智善變,比他大哥有格局,但行事不夠沈穩,仍稚嫩了些,須狠狠磨練磨練方能成大器。唯有我這個女兒,做事先謀而後動,識大體,色色想得周到,有時候都比她兩個兄弟強些,只可惜是個女孩兒,又殘了腿……如今可喜她又再世為人,我必要好好待她,不能讓她再受半分委屈了。」
梅海泉想一回、歎一回,抬頭道:「楊昊之這畜生豈是輕描淡寫就能放出去的,須狠狠治他一頓,好好長他的記性!」又對婉玉道:「妳先在家裡安心住著,我想個法子將妳重新認回來。妳娘因妳突然死了大病一場,如今身子還虛弱,剛又聽說妳是被害死的,更哭得暈過去,妳要多盡盡孝道。」
婉玉含著淚道:「這是應當的,連累娘親生病,是我不孝了。」伸出袖子來拭淚。吳氏去握婉玉的手,婉玉登時便疼得「哎喲」一聲。
梅書達一皺眉,伸手抓住婉玉手腕,只見掌心仍腫著,指節俱已青紫了,又是咬牙又是恨,道:「今兒早晨柳家那惡婦打了姊姊,看看打成了什麼樣子!」
吳氏一看頓時驚了,捧著婉玉的手連吹了幾口氣,忙站起身出去,一迭聲的命人拿宮裡賞賜的藥膏來,回轉身摟著婉玉哭道:「我的兒,妳從小到大哪遭過這樣的罪!」
梅海泉仔細看婉玉的手心,梅書達又將所見所聞添油加醋講了一番,梅海泉怒道:「柳壽峰向來是個知禮守義的,怎能縱容正室如此欺凌女兒!」又將婉玉衣著穿戴打量一遍,暗道:「蓮英身上穿的是半新不舊的衣裳,連出門見客都未有氣派的打扮,可見在柳家過得不順心了!」扭頭對吳氏道:「回頭去帳上支一百兩銀子給蓮英做新衣裳,從柳家帶過來的東西,凡是不合眼的一律換新!」
吳氏道:「這自然,她房裡還有幾套夏天的綢布衣裳,雖不是新衣,但沒穿幾次,總比身上這件體面,先暫且換上吧。我早命丫鬟把蓮兒房裡上上下下都清洗過了,她愛吃的東西也都備好了。」說完看著婉玉的手,又是心疼,又是惱恨,道:「孫氏竟是這般惡毒的人!虧我還以為她是個好的!娘給妳作主,從今往後妳便在家裡住著,再不回柳家去。」
梅海泉道:「日後稱呼須改一改,不能再喚她『蓮英』、『蓮兒』了,須叫她如今的名字,否則傳揚出去成什麼樣子。」吳氏聽了連連點頭。
正說著,文杏隔著門簾在外面道:「楊家的老爺來了,死活要見一見老爺,如今堵在大門口不走,門房也無法,特地打發人過來問問。」
梅海泉道:「知道了,妳退下去吧。」待文杏退下,梅海泉站起身道:「如今看來便不能不見了。」又安慰了婉玉幾句,方起身走了出去。
第十六回 起波瀾柳府落臉面 稱心願梅家終團圓
婉玉跪在地上一番哭訴,直將柳壽峰氣得目瞪口呆。但因有外客在,柳壽峰只得強壓著火氣勸了婉玉幾句,又命丫鬟們取藥後攙婉玉回房。梅書達心想:「姊姊在柳家過得憋屈,不是遂心省力的,若是我們剛走,柳家人再為難她可就不妙了。」口中道:「既然世叔有家事處理,我與母親也不便叨擾。只是我那小外甥聽說要接婉姑娘過去,高興得跟什麼似的,不知世叔將此事處理完畢之後,梅家能否將婉姑娘接過去小住幾日?」
柳壽峰忙道:「這自然。我下午便將她送去,但只怕小女年幼無知,給貴府添了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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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六回 起波瀾柳府落臉面 稱心願梅家終團圓
第十七回 柳夫人爭強送愛女 梅太太忍怒說親事
第十八回 楊舉人纏綿表情意 吳解元殷勤忙試探
第十九回 起疑心婉玉入書堂 戀舊情梅大鬧家宅
第二十回 請援兵婉玉下圈套 聽真言梅大怒驚心
第二十一回 梅書遠情斷群英堂 楊蕙菊親訂柯二郎
第二十二回 楊晟之情贈梅英簪 梅婉玉覲見柳淑妃
第二十三回 悲切切豔遇浪蕩子 意綿綿夜見幽怨女
第二十四回 梅小姐含怒警婢女 雙生女露酸諷婉玉
第二十五回 助姊姊梅燕回獻計 立威信梅婉玉借題
第二十六回 意挑唆燕回慫丫鬟 聽流言抱琴驚芳心
第二十七回 得家財柯二姐妒恨 受痛打楊大郎歸家
第二十八回 楊晟之獻計平風波 雙生女遭罰懷禍心
第二十九回 梅海洲亂點鴛鴦譜 董氏責駡梅燕雙
第三十回 嫌隙深眾小姐大鬧 忍委屈雙生女含恨
第十六回 起波瀾柳府落臉面 稱心願梅家終團圓
第十七回 柳夫人爭強送愛女 梅太太忍怒說親事
第十八回 楊舉人纏綿表情意 吳解元殷勤忙試探
第十九回 起疑心婉玉入書堂 戀舊情梅大鬧家宅
第二十回 請援兵婉玉下圈套 聽真言梅大怒驚心
第二十一回 梅書遠情斷群英堂 楊蕙菊親訂柯二郎
第二十二回 楊晟之情贈梅英簪 梅婉玉覲見柳淑妃
第二十三回 悲切切豔遇浪蕩子 意綿綿夜見幽怨女
第二十四回 梅小姐含怒警婢女 雙生女露酸諷婉玉
第二十五回 助姊姊梅燕回獻計 立威信梅婉玉借題
第二十六回 意挑唆燕回慫丫鬟 聽流言抱琴驚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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