陽光燦爛：趙金禾中篇小說集

茅令祈起先是畫版畫的，後來覺得版畫太費，又是木板，又是刻刀，又不能免了畫草圖，就改畫國畫了。後來又覺得畫國畫難得打出去，一般的他不想畫，不一般的又畫不出，就又改畫宣傳畫了。宣傳畫好刊登些，配合某個中心，抓住某個苗頭，也還是容易的，時間長了，也覺得沒意思，老是跟著形勢跑，形勢一過就過了，自己都不想拿起來再看的。茅令祈就想，還是畫漫畫好。漫畫只是線條的構勒，一支筆一張紙的事，再簡單不過了。重要的是有銷路，報紙的輸送量也大，漫畫專門刊物也多起來了，就連純雅嚴肅的《上海文學》，也在每期的最後一面發一幅漫畫作品。關於漫畫的大獎賽也多，不說是國內，國外一些國家每年也都有國際性的漫畫大賽。那獎金也是高得嚇人的，折合人民幣就是十幾萬，或幾十萬，碰上了，乖乖窿的窿，不就發了？
茅令祈是縣文化館副館長，館長是楊光。他對楊光談他的決策，楊光說行啊，你發了，你就設立個「茅令祈漫畫基金會」，專門獎勵我們縣裡有成就的漫畫作者吧。茅令祈笑說，要設我就設個「茅令祈文學藝術基金會」，也獎勵你的那個行當：文學。楊光笑說，有氣魄。茅令祈說，我的夢要是沒做醒，你可要把我搖醒啊。楊光說，我就怕我也掉進了夢裡啊。
兩個人說是說笑是笑，搞起業務來，也還真像那麼回事。一個是規定自己每天要畫一幅漫畫，一個是規定自己每天至少要動筆寫三百字。白天上班，有公務，晚上他們倆個就約定到辦公室裡來，雷打不動的。辦公室樓下就是舞廳，那迪斯可的音樂直朝屋裡灌。辦公室樓上的幾層是文化館宿舍，差不多每家都擺了一桌麻將，殺家麻雀和殺野麻雀的麻將聲，也在音樂的間隙裡插進來。他們兩個不為這些所動，一個在那裡畫，一個在那裡寫，連他們自己也感動的。
茅令祈笑說，我們這樣堅持下去，一定會走向全國，走向世界。
楊光說，自己收穫的，從來就是自己播種的。
楊光也說，不理。
倆個人就還是做自己的事。敲門的人還在敲。楊光放下筆說，怕是有什麼事吧？說著就起身了。
辦公室是一通間隔成的兩個套間，外間辦公的是會計出納及各業務行當，裡間就是館長室。楊光開了門，見是一位少婦，不認識，就問，你找誰？
少婦一笑說，請問茅令祈在嗎？
楊光說，在。接著就朝套間裡喊，茅令祈，有人找。
茅令祈在裡間說，誰呀？進來進來，有事進來說。
少婦進了裡間，茅令祈就愣住了，說，是你？
少婦笑說，我是誰啊？
茅令祈想都沒想，說，貞！貞貞！魏貞貞！
少婦就奔過去抓住茅令祈的手，抓得有些過份，茅令祈就趁勢拉她在沙發上坐下，自己就回到坐位上坐了，對楊光說，這是我十五年前的同學，也是十五年沒見啦！又問魏貞貞，你是從武漢來的？
魏貞貞笑著點頭。
茅令祈說，出差？
魏貞貞就說，一定要是出差呀？專門來看看老同學不行嗎？
茅令祈說，領當不起，領當不起。
楊光是搞文學創作的，自然敏銳，感覺到他們之間有某種內在的東西。十五年沒見，讓他們在一起說些話也是正理。楊光就收起東西要走，茅令祈連說，沒關係的，沒關係的。又記起還沒介紹楊光，就對魏貞貞說，我們的楊館長，作家。茅令祈還沒來得及往下說，魏貞貞就把手伸過來了，楊光握了握，就說，你們談吧。茅令祈只是笑，也沒再說﹁沒關係沒關係﹂的話，楊光就趕緊撒退了。
接著就聽到有人敲門。
茅令祈說，不理。

茅令祈起先是畫版畫的，後來覺得版畫太費，又是木板，又是刻刀，又不能免了畫草圖，就改畫國畫了。後來又覺得畫國畫難得打出去，一般的他不想畫，不一般的又畫不出，就又改畫宣傳畫了。宣傳畫好刊登些，配合某個中心，抓住某個苗頭，也還是容易的，時間長了，也覺得沒意思，老是跟著形勢跑，形勢一過就過了，自己都不想拿起來再看的。茅令祈就想，還是畫漫畫好。漫畫只是線條的構勒，一支筆一張紙的事，再簡單不過了。重要的是有銷路，報紙的輸送量也大，漫畫專門刊物也多起來了，就連純雅嚴肅的《上海文學》，也在每期的最後一面發一幅漫...

這是我在秀威旗下出版的第二本中篇小說集。
寫了這句話，我有點氣短。
出第二本書算什麼呢，比起那些著作等身或正在朝著作等身邁進的人來說，還不如他們的鞋墊呢，還值一說麼？
我鼓勵自己要說的理由，不是說出書就多麼的了不得，而是從這一刻起，你拿起我這本書的一刻起，你我就是有緣了。
這緣不只是同船過渡的八百年修，而是中華五千年文明的同祖。出身不同，環境不同，受業不同，修為不同，生命中對於美好的追求是同的，對於善惡的認知是同的，我的小說便是一扇大門，為你敞開我的心扉，讓你走進隔著肚皮的人心。
我的呼吸在我的小說裡。
我的生命在我的小說裡。
生活總是感動著我。我也總是問自己，是什麼感動著我？以什麼方式感動著我？尋求感動伴隨我的人生，所以我才寫，為了我，也為與我有緣的人。
我是從五十三歲開始專事中篇小說的寫作。迄今發表六十餘部中篇。多嗎？不多，平均一年也只三部。時間讓我的作品屯積起來，並不居奇，卻是人間煙火，是生活。
我也是一個讀者，我讀別人的小說，也是讀人間煙火，讀生活。這是屬於我的一種小說讀法。
我讀生活，是感到生活需要我們關注。生活平庸也偉大，生活小氣也大方，生活前進也後退。生活太有趣，也太無趣。生活太叫人驚悸，也太叫人驚喜。生活太叫人拍案叫絕，也太叫人悲痛欲絕。把所有的正負連在一起，把所有的悖論連在一起，誰有這種多彩的本領？誰有這種豐富的內涵？誰有這種博大的精深？
生活是萬能的，小說家無論怎麼會編故事，總是逃不過生活的巴掌心。
《紅樓夢》是一部生活史，心靈的生活史。我曾在本書收錄的《請你吃鹹菜》題記寫道：如果你是一個連《紅樓夢》也讀不進的人，請跳過我這個小說不讀(選刊轉載的時候，刪去了題記，我搞不懂)。
我們生活在滾滾塵世中，塵世中的甜酸苦辣都是我們的人生滋味。你讀我的小說，也經歷一下書中的甜酸苦辣吧。如果你對我的表達有些許讚賞，就請你向生活致敬吧。
生活成全了我，也成全了我的小說。我相信克特爵士(Sir Arthur Keith)的話：

如果人們的信念和我一樣，認為這塵世是唯一的天堂，那麼他們必將更盡力把這個世界造成天堂。

沒別的。

2012年11月30日
於武漢武昌楊園柴東小區

這是我在秀威旗下出版的第二本中篇小說集。
寫了這句話，我有點氣短。
出第二本書算什麼呢，比起那些著作等身或正在朝著作等身邁進的人來說，還不如他們的鞋墊呢，還值一說麼？
我鼓勵自己要說的理由，不是說出書就多麼的了不得，而是從這一刻起，你拿起我這本書的一刻起，你我就是有緣了。
這緣不只是同船過渡的八百年修，而是中華五千年文明的同祖。出身不同，環境不同，受業不同，修為不同，生命中對於美好的追求是同的，對於善惡的認知是同的，我的小說便是一扇大門，為你敞開我的心扉，讓你走進隔著肚皮的人心。
我的呼吸在我的...

陽光燦爛

自　序　3

宣傳部長　7
學　習　53
請你吃鹹菜　95
陽光燦爛　173
朝朝暮暮　235
一種經歷　277

陽光燦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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