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一章】讓座
「小姐，要不要買口香糖？一條二十元。」
林書儀站在路口的珠寶店前，望著年老駝背、手裡捧著一盒青綠色包裝口香糖的老婆婆，心裡猶豫起來。
尤其老婆婆臉上溫暖的微笑，更是讓她難以開口拒絕。
她沒有吃口香糖的習慣，但家裡有個差不多歲數的奶奶，一想到如果自己年老的奶奶還需要到外頭賣東西賺錢，她就覺得心疼不已。
這把年紀，不是該在家裡含飴弄孫、享受天倫之樂嗎？
個性善良的她，想了想之後，決定幫老婆婆一把。
二十元雖然是貴了一點，便利商店頂多花個十元就能買到，但通常這種在路上賣的差不多就是這個價錢，其中當然包含了所謂的愛心成分，是為了幫助弱勢族群而加的差價。
至於自己不吃的口香糖，就等著明天到早餐店打工時，再分送給老闆娘和她兒子吃吧。
從錢包裡掏出兩個十元硬幣、準備跟老婆婆買口香糖時，一名富貴裝扮的中年婦女，突然出手阻擋她。
「別跟她買！」中年婦女開口說道，一臉嫌惡的神情。
「為什麼？」林書儀納悶著。
「妳買了，她就會繼續留在這裡賣口香糖，那不就會影響我做生意？」中年婦女指著身後的珠寶店。
原來如此，林書儀當下知道這婦女原來就是珠寶店的老闆娘，一定是嫌老婆婆在她店門口賣口香糖有礙觀瞻，所以想趕人吧。
「妳能做生意，老婆婆就不行嗎？」林書儀不以為然。
「拜託！我一個月付多少店租啊，憑什麼讓她沾光？」中年婦女朝著老婆婆揮揮手，「走開、走開！去別的地方做生意！難看死了！」
「別這樣，我只是想賺點生活費，這裡人多，比較好賣……拜託啦！」老婆婆朝著中年婦女彎腰鞠躬，苦苦哀求。
林書儀看老婆婆為了賺這點小錢，還得跟傲慢的珠寶店老闆娘低聲下氣，肚子一把火油然而生，當場就把二十元收進錢包，反倒抽出一張千元大鈔。
「老婆婆，這給妳，我全買了。」林書儀把一千元塞進老婆婆的口袋，再將她手上的口香糖全數拿走。
「啊？妳全買了？」老婆婆驚訝不已，竟然連笑容都忘了。
「對，不用找錢了，妳趕快回家休息吧！」林書儀望著外頭正下雨的馬路，心疼說道：「正下著雨呢！今天就做到這裡，早點回家抱孫子吧！」
老婆婆一聽，神色無奈，低著頭嘆息說道：「家裡就我一個人。」
「是喔……」林書儀感到抱歉，卻也心疼，原來老婆婆孤苦無依，沒老公沒小孩，當然更沒有孫子了。
「好啦！管妳幾個人，趕快走吧！」中年婦女又開了口，先是瞪了林書儀一眼，接著沒好氣地對老婆婆說：「今天算妳好運，口香糖賣光光，下次別再來我店門口賣了！聽到沒有！」
「妳可不可以對老人家客氣一點！」林書儀對中年婦女說。
「客氣？沒報警就已經很客氣了！」說完，中年婦女頭也不回地走回珠寶店。
「老婆婆，別理她，妳快回家吧。」林書儀溫柔笑著，還揮手跟婆婆道別。
「等等！先別走啊！」老婆婆連忙拉住她。
「怎麼啦？」
「這一千元太多了，這一盒頂多賣四百，我得找妳錢啊！」
「不用啦！都給妳，去買件薄外套吧，看妳穿這麼少，怕妳著涼。」林書儀看著老婆婆身上單薄的衣服，有些心疼，雖然已經是夏天了，但下雨的夜晚還是頗有涼意。
「不行不行，該多少就多少，我一定要找給妳！」老婆婆一手拉著林書儀，一手在口袋裡掏啊掏的，卻半天掏不出半張鈔票來。
林書儀看看手錶，已經八點五十五分了，她買了九點準時從臺中出發開往臺北的客運車票，眼看只剩五分鐘的時間。
雖然客運站就在幾十公尺外，走過去五分鐘綽綽有餘，但如果老婆婆死拖著她不放，肯定會錯過上車時間。
「沒關係啦，老婆婆，我還有事得先走了。」林書儀說。
「妳等等！很快的，我去換個錢馬上回來！」老婆婆放開抓著林書儀的手，自顧自地往一旁的便利商店跑去。
唉！林書儀有些無奈，雖然她心疼那一千元，但更希望能讓老婆婆多帶點錢回家過日子。
沒辦法，現在只能等老婆婆換錢回來，至於可能錯過的客運，那就錯過吧，反正這間客運有候補機制，錯過了發車時間，只要排之後班次的候補車位即可。
當然，林書儀還是希望可以準時上車，因為她希望可以早一點回到臺北，明天早上得到早餐店打工，萬一太晚回到家，她的睡眠時間可就減少很多囉。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老婆婆卻還沒回來，林書儀開始幻想她是不是其實根本沒想要找錢，只是做做樣子而已？
說不定老婆婆正躲在便利商店裡，期待她會等到不耐煩，最後乾脆不等了，那老婆婆就可以穩賺多出來的六百元。
林書儀還打算繼續幻想下去，甚至想把老婆婆設想成是一個裝可憐的壞蛋，捏造可憐的身世博取同情，讓過路客傻傻地掏錢買她的口香糖。
要是每個人都像她這樣好心，一次都拿千元大鈔買下整盒口香糖，老婆婆如果一晚準備個十盒，一天就是一萬元收入。
一個月下來，輕輕鬆鬆就能賺進三十萬，一年可就有三百六十萬！
天啊，老婆婆其實是老富婆啊！身價搞不好上億的呢！
啊！說不定連珠寶店的老闆娘都是共犯，兩人一搭一唱——
「小姐，錢找妳，不好意思讓妳等那麼久。」老婆婆突然現身，笑咪咪地把六百元塞進林書儀手裡，「便利商店客人很多，我等好久——」
林書儀的老富婆幻想瞬間中斷，老婆婆依舊還是窮苦的孤單老人。
「沒關係啦！」林書儀忍不住尷尬笑著，自己真的太愛幻想，老婆婆才不是她亂想的那種人呢！
找回了錢，帶著整盒口香糖，林書儀揮別老婆婆，心情愉悅地朝客運站走去。
被老婆婆一耽擱，心想車次當然是錯過了，但不要緊，因為助人為善的好心情更叫她重視。
自己總算也有能力幫助人了呢，儘管只是微薄之力。
林書儀心滿意足了。
「啊！早知道就用跑的！」
進了客運站，林書儀看到原本要搭乘的巴士才剛駛離。
真的是錯過了，沒辦法，林書儀只好趕緊去排候補車位，祈禱自己能順利坐上下一班車。
「一、二、三、四……」林書儀數了前面已經排隊的人數，才四個，這家客運每班車都會留六個候補車位，自己排第五個，肯定能順利搭上的。
「啊吧、啊吧！」
後頭，有人拍拍林書儀肩膀，她回過頭，一名看起來約莫二十多歲的年輕男子正衝著她笑，那笑容很陽光、很溫暖。
「有事嗎？」林書儀說。
「啊吧、啊吧！」年輕男子用手指著巴士，又拿著手上的車票要林書儀看，口中繼續唸著：「啊吧、啊吧！」
林書儀覺得納悶，這個年輕人怎麼一直啊吧啊吧的，不會說話嗎？難道是個啞巴？
「啊吧、啊吧……」
看來是啞巴沒錯，大概是想確認自己要上的是不是這班車吧？
林書儀接過他的車票，檢查一下，上頭印的是一小時前就出發的車次，看來他也錯過了時間，只好來排候補車位。
「你的車早就出發了喔！」林書儀邊說邊回頭，剛好看到下一班車正緩緩駛近，在確定了車頭上所顯示的車次數字後，她又回頭對年輕男子說：「你只好排候補囉，不過這一班車就可以搭了。」
「啊吧？」年輕男子指著自己嘴巴，又對林書儀的嘴巴比劃著。
「聽不到？」林書儀問著。
年輕男子用力點頭，先指向自己耳朵，接著又揮揮手，表示聽不到。
真可憐啊！林書儀在心裡疼惜，這個年輕人應該是因為先天聽不到，所以也無法學說話吧。
「啊吧、啊吧！」年輕男子先指著林書儀嘴巴，接著又比向自己的眼睛。
「喔！我懂了！你會讀唇語！」林書儀直接猜。
年輕男子笑了笑，還比出大拇指。
正確答案！林書儀心裡笑著，為自己猜對答案感到開心。
「沒問題的！一班車候補六個人，你是第六個，所以這臺車你一定上得了。」林書儀一個字一個字講得清清楚楚。
「啊吧！啊吧！」年輕男子再次用力點頭，兩隻手都比出大拇指，呵呵地朝林書儀笑著。
林書儀心想，跟這樣笑口常開的年輕人搭同一臺車，應該是緣分使然。
要是他一小時前上了車，或是自己沒被老婆婆耽誤幾分鐘，兩個人根本不可能在這裡相遇，更不可能有機會搭上同一班車。
可惜自己不懂手語，不然還能問問他是怎麼走過這段無聲無語的人生路。
對林書儀來說，這個人或許是個值得認識的朋友，應該能帶她認識一個不同的世界。
年輕男子拿出智慧型手機，手指飛快地在螢幕上來回滑動，顯然正在打簡訊給別人。
林書儀有些好奇，忍不住偷偷瞄向年輕男子正在輸入的訊息。
「快搭上客運了，應該能在十二點前回到臺北，希望不會錯過老媽生日，哥。」
原來啊！林書儀恍然大悟。
現在時間九點十分左右，如果國道不塞車，要在十一點半以前到臺北是可以期待的，就算還要轉搭捷運才能回到家，趕一趕的話，應該是可行的吧。
「別擔心！」林書儀忍不住拍拍年輕男子肩膀，給他一個肯定的微笑，「來得及的！祝你媽媽生日快樂！」
「啊吧！啊吧！」年輕男子笑了，不避諱地把手機螢幕秀給林書儀看，呵呵笑個不停。
真是個坦率又開朗的孩子。林書儀在心裡讚嘆著。
「上車囉！」
客運的工作人員開始放人，先放持有該班次票券的旅客上車，等他們都上去了，就輪到林書儀這排等著候補的人。
林書儀看著眼前的旅客開始向前移動，一個接一個上了車，心裡也開始踏實，終於要出發回臺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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