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趕夜路回三喜鎮太危險了!」
「有什麼危險?」
「有殭屍啊!我可沒胡說,縣衙都張貼告示了,您可以去縣衙前看。」
喜樂莊真是一天都平靜不下來,
難得好日子,段語月與段不離一行人遊河賞景,
怎料遇上魚精搗蛋,畫坊上還無故出現屍體,
接著竟然大白天撞見殭屍出沒!
而這些怪事似乎都跟石中玉有關?
他們決定深入追查石中玉的血腥傳說,
意外發掘出牽扯長達四百年的黑暗歷史……
段語月自小就魂魄不定,脫魂乃是常事,
被父親算出不是神胎就是鬼胎投生,
直到撿了段不離回家,他們倆從此分不開。
但這次,如影隨形的兄弟倆卻要被拆散了?
本書特色
◆兄弟以上,情人未滿!? 魂魄共生的兩兄弟,竟遭遇到不得不分離的狀況……
◆《示見之眼》《特偵Ⅹ》暢銷作家蒔舞,全新玄怪鬼魅夜譚,再啟新篇!
◆【特別收錄】小月&不離兒時萌樣番外篇!
作者簡介:
蒔舞
不太務實的魔羯座,喜歡妄想和發呆,腦汁常常不夠用,暫存記憶體只有1%,喜歡犯罪影集和靈異小說,最強技能是馬上忘記事情。
插畫:阿亞亞
射手座。
曾於多家雜誌發表插圖,畫風或清冷朦朧,或溫潤明媚。
最愛甜食、貓。
出版過簡體版畫集《眼裡眉間》《嵐船調》。
章節試閱
【第一回】鏡裡怨魂
一進入七月,對段不離來說這是又開心又麻煩的時節。
開心的是段語月的身子會好起來,麻煩的是馬上就關不住人了。最近接連下了幾日雨,雨一停,段語月就吵著要出門看花看湖看風景,想吃這間茶樓那間酒館的;加上住在隔壁每天來串門子的孫少璿跟孫子衡,不管段語月說想去哪裡,都跟著起鬨說好,被段不離趕了幾次,只留下段語月哀怨的眼神。唯一乖巧的蘇鐵會幫著陪不能出門的段語月說話,乘機讓段語月多教他寫幾個字。
連續被段語月的哀怨眼神攻擊了五天之後,段不離終於選在一個陰天要帶他出門,因為要帶段語月出門,得不是冷天,卻也不能是豔陽天。
段語月開心得不得了,一早起來段不離說什麼都好,給什麼就吃,連平常最討厭喝的一味藥都乖乖喝下去。
這天氣大部分人都換上了薄料的夏衣,但段不離還是多給段語月裹了件外衣才帶他出門。
雖是盛夏,但雨後的風仍帶點涼意,段語月也不覺得冷,好久沒見的日光透著薄薄的烏雲曬在他身上暖暖的,沒一陣子也出了一層薄汗。
段語月牽著蘇鐵,兩個人走在最前面,沿街邊逛邊吃。段不離緊跟在後頭盯著,以防他吃過頭。
孫子衡一早跑北宜城去找易天容,只剩孫少璿走在段不離旁邊,笑看段語月和蘇鐵跟兩個孩子似地興奮就覺得好笑。
孫少璿有時候也搞不懂段語月,平時看起來優雅得體的一個少爺,論起鬼事又能讓人折服他的經歷;但只要一踏出喜樂莊,就跟孩子一樣天真,有時還有些任性。
但算算他的年紀,也許這樣天真任性的模樣才是符合他年紀的舉止。
「不離、不離!」段語月回過身來,拉住段不離的手臂,一雙眼睛亮晶晶的指著旁邊的攤子。「辣韭盒子!」
「不行。」段不離毫不猶豫地拒絕,在段語月要皺起臉的時候,扶著他的背轉了個方向,指著另一攤。「你看,有核桃酪,好香呢,要不要?」
「要!」段語月馬上眼睛都亮了。
段不離給他買了半碗,讓他吃了兩口,剩下的全進了蘇鐵的肚子裡。
段語月雖然什麼都想吃,但每樣都只吃個一、兩口就算了,所以附近的攤販們都習慣了,都會另外做個小的,或是賣他半個、半串,好讓他嚐點味道。大夥都曉得等到天又冷了,就很難看見他走在街上了。
段語月從街頭吃到街尾,在路口看見好多人都往鎮外走,好奇地轉頭望向段不離。
「河邊有什麼熱鬧的嗎?」
段不離記得早上賣豬肉的李家小兒子過來送肉的時候,興奮地說河岸邊來了艘大商船,似乎是路過此處突然起了大風浪,船主為了避浪,先彎進了三喜鎮邊的河道裡暫時停靠,等這陣風浪過去再出發。
平時那河岸邊都只有些小船會運點漁貨過來,鮮少有大商船會停泊,不是河的深度不夠,而是三喜鎮人口不多。若要做生意,都會直接往北宜城的港口停泊,先繞進三喜鎮再往北宜城得繞道多航行兩個時辰,若不是為了避風,沒有大船會往三喜鎮靠航。
「說是有大商船為了避風停進河岸口了。」
段不離說著,就見段語月一臉興致盎然的模樣,忍不住笑了起來。
「要去看大船嗎?」
「要。」段語月笑著拉住蘇鐵的手:「小鐵要看大船嗎?」
蘇鐵本想說他離京一段時間,早在每個港口看過各種商船、戰船,但看著段語月開心的臉,他只乖乖地點頭。
「嗯,想看!」
「小月沒坐過船?」孫少璿走近來好奇地問著。
「沒有機會坐,大船也不太繞進三喜鎮的。」段語月的臉被日頭曬得紅紅的,難得有點活力的的模樣,讓孫少璿也跟著開心了起來。
幾個人就朝河岸邊走,順著個斜坡下去,拐個彎看見河道的時候,就遠遠的看見那艘大船了。
段語月從來沒有看過那麼大的船,有點興奮地拉著蘇鐵加快了腳步。段不離靠近了些,伸手拉著他的手臂。
「慢點,船又跑不掉。」
那其實只是艘中型的商船,還不算大,但對三喜鎮民來說,已經是艘大到不行的船了。可能是因為已經被迫停在河岸邊,船主就命船員帶些貨物下來販賣,許多人圍在岸邊熱鬧得不得了。
蘇鐵見有新鮮玩意兒賣,就拉著段語月跑過去。這艘船上賣的是些西洋進來的布料和瓷器,還有個貨物箱,一打開就看到亮晶晶的全是彩色的透明琉璃飾品,一些婦道人家馬上衝了上去,驚呼聲四起。
蘇鐵也好奇地擠了進去瞧瞧。孫少璿對那些小東西沒興趣,走去看看一旁賣的西洋兵器和書籍,翻了幾本書都是洋文也看不懂,轉頭望向段語月。還以為他也會去看那些亮晶晶的小東西,但段語月卻轉頭看著河口處,像是在思考些什麼。
「別管他。」段不離走到段語月身前擋住了他的視線,扶著他的手臂帶到攤位邊去,語氣溫和地開口:「買盞琉璃燈放在房裡可好?」
段語月的目光馬上被那七彩的光線給吸引住了,小巧的琉璃燈只有手掌大,但是色澤柔和美麗,蘇鐵見了馬上擠到他身邊來。
「月哥哥,琉璃燈夜裡放在房裡好漂亮的,少爺在……老家房裡也有一個等人高的呢。」
船員聽了笑起來。
「小少爺您別開玩笑了,琉璃燈超過十寸就是上貢品,再富貴人家都不會有的。」
蘇鐵張大了嘴呆愣著的時候,孫少璿走過來摸摸蘇鐵的頭笑說:
「小孩子難免誇張些。」
船員哈哈笑著。
「我們帶來的琉璃燈雖然比不上京裡的貢品,但是品質可絕不會差,每片琉璃都沒有瑕疵的。」
段不離見段語月喜歡,便轉頭望向孫少璿,指指那盞燈。
孫少璿笑著接過段語月手上那一盞,透著光看雖算不上是極品,但尋常人家用已算是不錯了。
「還不錯。」孫少璿轉頭望向段不離:「可以買。」
段不離問了價格,便掏出銀子來付錢。船員小心地幫段語月把燈收進箱子裡包好,段語月看起來開心了點,也沒再去在意河口處,跟蘇鐵繼續看下一個箱子的東西。
孫少璿趁段不離在等船員包貨的時候,輕聲開口:「河口邊上有什麼嗎?」
段不離連望也沒望一眼:「有隻魚精作怪,別理會就好了。」
孫少璿好奇地往河口望了眼。
「不要緊嗎?會不會把浪掀到鎮上來?」
段不離搖搖頭。
「他不敢,這兒現在有龍王鎮守,哪個精怪敢作怪到鎮上來,他敢靠近河口就是件奇事了。」
孫少璿一聽就更好奇了:「不用管他嗎?」
段不離這回望了他一眼:「你想管?」
孫少璿乾笑著,這種事就算是貴為天子的他也沒法子管,他知道段不離基本上不關心這些事,也不愛段語月多管閒事,若自己管了,八成是給段語月惹麻煩。
「我是擔心百姓,如果你覺得那東西不會擾民的話就無妨。」
段不離接過船員小心遞過來的箱子,在孫少璿覺得段不離大概不會理他了的時候,段不離才又開口:
「你真的擔心,親筆寫個『滾』字扔進海裡也許有用。」
孫少璿愣了一下,段不離已經朝前面的段語月走去。他也不太確定段不離是在開玩笑還是說真的,但又想起初次見面的時候,段語月跟他要了一個「放」字。
孫少璿想了想,還真的走到一旁跟人借了紙筆,寫了幾個字,在河岸邊找了條小船,給了船家銀子,讓他把那張紙扔到河口去。
而段語月和蘇鐵逛到一箱飾品,都是些耳針、手鐲和項墜,段語月覺得漂亮,想買件給他姊姊,正看著的時候,注意到一塊鑲著寶石的琉璃鏡。他皺起眉正要伸手拿的時候,一個姑娘已經迅速伸手搶了去,撒嬌似地開口:
「爹,我要這個。」
「妳鏡子不是已經好幾面了嗎?」
一個老爺在那姑娘身後無奈地說,抬頭見到段語月,客氣地點點頭。
「月少爺,也來逛呀?」
「是。」段語月認出那是鎮上米行的方老爺,那姑娘是他獨生女兒方寶兒。
方寶兒生得白皙,雖不是十分貌美,但白嫩嫩的姑娘家總十分引人注目,在小小的三喜鎮上也能被稱為美人。方家三代都開米行,算是殷實人家,因此方寶兒個性有些驕縱。方家距喜樂莊不遠,但方寶兒對他一直十分冷淡,段語月初時不太理解,後來還是賣菜的大嬸笑說那丫頭中意段不離。方老爺還特地為了寶貝女兒來求過親,被段老爺四兩撥千金地笑著婉拒了。方寶兒不死心地想問過段不離的意見,在喜樂莊後門等了三天,就為了見段不離一面。結果聽說段不離連理都沒理她,直接從她面前走過去,等她追著跑了一里路,他才發現方寶兒是在追著他跑。
方老爺倒是個明理的,也聽說過他們魂魄不離的故事,因此只勸女兒死心。喜樂莊是什麼樣的地方,再怎麼樣他也不敢把親事不成的氣撒在人家身上。但方寶兒是個任性小姑娘,可不理會這麼多,只覺得那魂魄不離的事,肯定是段語月不想段不離走才編出來的。
因此這仇似乎是算到段語月身上去了,讓段語月每回見了方寶兒就只能苦笑。
段語月跟方老爺禮貌地打了招呼,耐心等著方老爺拒絕女兒多買一面鏡子。可惜方老爺極為寵愛女兒,還是伸手要掏銀子。
段語月嘆了口氣:「方老爺,這個不買的好。」
方老爺愣了一下,段語月說不能買的東西,大多是真不能買。
但賣貨的船員馬上就不高興了。
「這位少爺你怎麼攔我客人呀?」
段語月只客氣地說:
「我不是要阻你生意,但這面鏡子你們不能賣,哪兒帶來的就哪兒退回去的好,若你覺得為難,可以請船主下來讓我跟他談談可好?」
船員是外地來的,不曉得段語月是什麼人,但方老爺可不是外地來的,他馬上讓方寶兒扔了鏡子。
「寶兒,不買了不買了,我們看別的。」
但方寶兒只覺得段語月是在跟她過不去,氣鼓鼓地說:
「憑什麼不能買,又要講什麼神神怪怪的東西了!」
船員皺起眉,聽方寶兒的話,以為段語月是神棍一類的人。
「這位少爺,今天叫誰來說都一樣,這東西我們是非賣不可。人家姑娘喜歡,我們是正正經經做生意,也是要養家活口的,你可別擋我們財路。」
段語月也沒不開心,只溫和地開口:「不然就賣給我吧,你開個價。」
船員猶豫了會兒,見段語月年少,又沒像方寶兒身後跟個金主。
「這寶石琉璃鏡可貴得很……」
旁邊看見他剛剛買了琉璃燈的船員趕緊衝過來。
「這位少爺剛剛才買了琉璃燈的,快開個價賣給少爺吧。」
這個船員一聽段語月買得起,馬上笑著說:「少爺想要,那有什麼問題……」
話沒說完,方寶兒可不依了。
「明明是我先看上的!」
船員心裡可樂著,想也許可以搶高價,但段語月只安撫著方寶兒。
「方姑娘,不是我要搶妳的東西,這東西真的有些問題,我帶回去看幾天,若是沒事了再送給妳可好?」
「誰要你用過的東西!」方寶兒氣得大叫,指著船員說:「那是我先看上的,你得要賣給我!你們做生意不管先來後到的嗎?這樣也想做生意!」
段語月只覺得頭疼起來。
「方姑娘……」
「誰讓你說話了!你一個男人搶姑娘家用的東西不覺得丟人嗎?」方寶兒氣極了,對著段語月罵。
蘇鐵一聽到她撒潑,馬上就開罵了。
「妳才丟人呢!月哥哥讓妳別買一定是為妳好!這樣的鏡子,月哥哥想要的話我家裡多的是,才用不著搶妳的!」
「你說什麼!」方寶兒氣得一張臉都紅了。
「寶兒!怎麼可以對月少爺這麼無禮!」方老爺連忙拉回女兒斥責著。不管如何,得罪誰都行,得罪喜樂莊可不是好玩的。
方寶兒覺得委屈,馬上眼眶一紅,方老爺就捨不得了,連忙哄著女兒。
「不是我說,我買給妳的鏡子還少嗎?都七、八面了,妳一張臉而已,要那麼多鏡子做啥啊?」
段語月像是想再說些什麼,段不離走近來按住他的肩。段語月抬頭見他一張臉冷著就曉得他生氣了。
「我們不要這東西。」
段不離朝著船員開口,看也沒看方家父女一眼,按著段語月的肩就走。
「講幾次別管人閒事你不聽,可沒人領你的情。」
段語月想反駁,看著段不離的神色又不敢說,只好乖乖跟著他走。蘇鐵也怒氣沖沖地拉著段語月的手,孫少璿看了方家父女一眼便轉身跟上段不離。
有時候孫少璿也覺得好笑,他自成年在宮中就是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向來只有下人追不著他的分,哪有他追在後面的事。但來到三喜鎮後,他三不五時就發覺自己被落下了,不跟緊點就被段不離跟段語月給扔了,有時候連蘇鐵都會忘記他這少爺還沒跟上。
孫少璿倒也沒不開心,只覺得這感覺新鮮得很。他正想著的時候,蘇鐵大概氣完了,想起他家少爺,趕緊回頭來黏在孫少璿身邊。
「記起我了?」孫少璿好笑地摸摸他的頭。
而蘇鐵也變很多,從前總認為自己是下人,現在倒是會跟他撒嬌任性了。
「我才沒有忘記,我怕月哥哥不開心嘛。」
「他才不會為了這事不開心,他只擔心而已。」孫少璿笑著說。
這些日子以來,孫少璿也很清楚他們倆的個性,段語月總是見了什麼就想管什麼,他擔心身邊一切的人、事,而段不離只擔心段語月一個人而已,對其他事都漠不關心。
孫少璿見他們都沉默著,想是段不離生氣,而段語月知道他不高興所以安靜了,便拉著蘇鐵走上前去,笑著開口:
「小月,沒坐過船吧?」
段語月點點頭苦笑著。
「沒有機會,船因風而動,可我吹了風就頭疼。」
孫少璿笑著說:
「那是你沒坐過畫舫,我去弄艘過來,就在船艙裡坐著,吹不著風。這幾日雨都停了,風平浪靜的,在河岸邊繞繞就好,不會暈船的。」
段語月有點心動,卻只望向段不離,而段不離一聽似乎覺得可以接受,便看向段語月,見他臉上有些期待的模樣,才放鬆了不悅的神色。
「那就去吧,水缸裡還泡著幾隻河蟹,我用酒釀了帶上船去吃?」
「嗯。」段語月這才笑起來,蘇鐵開心地說起自己遊船的經驗,幾個人忘記了剛剛的不愉快,說說笑笑地回到喜樂莊。
◇
當夜,段語月擔心的事就發生了。
剛過一更,段不離正在廚房釀蟹,聽見後門外邊有腳步聲,在門口猶豫地走來走去。他翻著白眼不想理會,但是轉念一想,等下門外的人要是開始拍門的話,就會吵著段語月了。
段不離無奈地提著燒火棍走到後門,打開門見方老爺抬著手一臉尷尬的神情,沒好氣地開口:「這麼晚了,方老爺有事嗎?」
方老爺帶著個米行的夥計,低著頭說:「段管事,下午衝撞了月少爺真的很抱歉,寶兒就是我慣懷的,要怪就怪我好了,我就這麼一個女兒,還請段管事幫幫我。」
同住在三喜鎮上,方老爺也算是看著段不離長大的,他知道段不離平時吃軟不吃硬,若是遇到不利段語月的事,那可是軟硬都不吃。但幸好段不離也不真是個狠心腸,只要過了他這一關,見著段語月就沒什麼他不會答應的事。
段不離當然也是自小就認識方老爺,看他這樣低頭道歉心裡也有點過意不去,他也知道方寶兒就是個寵壞的丫頭,嘆口氣放軟了語氣。
「方姑娘怎麼了嗎?」
「好、好似撞邪了。」
方老爺擦了擦汗。他後來拗不過女兒苦苦哀求,還是買了那面鏡子給她。回去後看她開心地直拿在手上照著,一下子摸摸臉蛋,一下子拉著頭髮,又讓丫鬟給她盤頭髮,試著一起買回來的耳墜,問她娘這樣好不好看,又跑去跟他撒嬌要他誇她美,整下午都開心得像隻雲雀般飛來飛去的,讓他覺得買那面鏡子值得了。
但一入夜就變得奇怪起來,方寶兒突然之間就安靜了,方老爺還以為她厭倦了那面鏡子,想她就是個好勝心強的丫頭,也不見得多喜歡那面鏡子,充其量是想搶贏段語月而已,也無奈地搖搖頭。
沒想到晚上熄燈後,突然間發了瘋似地尖叫說她臉上生了東西。
他從來沒聽過女兒這樣尖叫,那是打從內心因為恐懼而發出的慘叫聲。
把他直接從床上給嚇起來,衝進女兒房裡。她捂著臉不停地慘叫,叫來兩個粗壯的丫鬟才把她的手給拉開。
方老爺被她嚇了一大跳,臉上全是她自己的抓痕,哪來生了什麼東西。讓她冷靜點,拿了鏡子給她看,她顫抖著看了眼鏡子又尖叫著把鏡子奪過來扔掉,直抓著臉想把臉上的「東西」給抓下來。
方老爺知道她這是撞邪了,想到下午段語月說別買那面鏡子,趕忙去女兒梳妝檯裡翻找出來,吞了口唾沫,小心翼翼在女兒臉上照了一下。
這一照不得了,他嚇得差點扔了那面鏡子。從那鏡面裡映出來的影像,方寶兒的臉上長了個好大的爛瘡,活像一個人臉。
他又拿了其他鏡子照了一下,才發覺她的臉在每面鏡子裡都會出現那個人面瘡,這下嚇壞他了。他連忙叫丫鬟們壓好她別傷到自己,然後把屋裡所有的鏡子都扔出去,別讓她再照到鏡子;而他連忙把那面鏡子包起來揣在懷裡,帶著個夥計便連夜跑到喜樂莊來求救。
段不離聽了倒也沒什麼緊張的感覺,不慌不忙地問:「有其他問題嗎?」
方老爺愣了一下,連忙搖頭。
「就只是鏡子裡……寶兒嚇壞了,直想把那東西撓下來,倒沒有別的狀況……」
方老爺把懷裡那面鏡子拿出來,有些緊張地說:
「我把鏡子帶來了。」
段不離挑起眉來望著方老爺半晌,見方老爺尷尬地低下頭,才伸手接過那面鏡子。
段不離接過那面鏡子看了半晌,只覺得就是面鏡子。
他知道自己看不出什麼東西。以前段修平就說過,對死不足半年的新魂來說,他煞氣太重,多半見了他會躲,就算是厲鬼或是怨鬼見了他也會繞著走,不怕他的只有缺魂魄的殭屍或是有積陰德的鬼,還有認識他的。
所以段不離現在看著那面鏡子,也不過就是面普通的鏡子而已。
他看了半晌,把鏡子遞回去給方老爺,有些不耐煩地說:
「方老爺,你花銀子買下,那鏡子就是你的了,現下就算我收著也治不了你的女兒。」
方老爺一聽就更緊張了。
「那怎麼辦?我、我砸了它!」
「別,砸了它,你女兒的臉就毀了。」段不離也無奈:「回去找個用最久的米袋,把米倒出一半來,放進那面鏡子,再把米覆上,用紅繩紮緊袋口,拿出去曬三天日頭,三天後的傍晚再把米袋整個送過來給我。」
「是是,我記下來。」方老爺見段不離說完就要進門,連忙又叫了出來:「段管事!那寶兒就沒事了嗎?」
段不離在關上門前又望了他一眼。
「暫時別給她照鏡子就好,要擔心的話讓她去睡夫人佛堂的佛桌底下。傷口清理好給她點洗米水敷上,若擔心留下疤就送去我們大小姐那兒。」
段不離說完就關上門,不一會兒才聽見門外的腳步聲離去。段不離搖搖頭走回廚房,見段語月用手指沾著他釀蟹的酒放在嘴裡,忍不住笑了起來。
「想喝就倒酒去喝,偷吃我釀蟹的酒做什麼。」
段語月笑著說:「你釀蟹的酒加了醋嘛。」
「那是醃料了,給你煮個酒釀蛋?」段不離笑著問。
「好!」段語月開心地點點頭,站在一邊看段不離給他煮蛋,手忙腳亂地幫忙遞杓子。
躺了幾乎一整個冬天,加上填湖那陣子的一場大病,段語月許久不曾站在廚房裡看段不離燒菜了。加上孫家兄弟來了之後,屋裡大部分都有其他人在,蘇鐵也三不五時就黏過來找人,感覺很久不曾像這樣只有他們倆待在家裡了。
鍋裡帶酒的熱氣撲到臉上的感覺很舒服,段語月站在段不離身邊,看他把熱騰騰的酒釀蛋給起鍋之後,他開心地捧著碗吹涼夜宵,又看段不離在處理蟹,好一陣子才裝作若無其事地開口:
「你怎麼不把那面鏡子收下,大米壓不了多少怨氣的。」
「也不是怨氣多重的厲鬼,我讓他們明早拉出去曬三天日頭。」段不離無所謂地回答。
「曬上三個月也不一定有用啊。」段語月苦笑著說:「你明知道的。」
段不離在段語月又要開口之前,把一截蟹腳塞進他嘴裡,笑著問:「甜嗎?」
段語月猛點頭,段不離又回頭繼續處理蟹。
「冰鎮到明兒個中午就能吃了,不曉得孫少璿那時弄到船沒有。」
段語月把蟹肉吞下去,扁著嘴說:「我們拿了鏡子再上船好不好?」
「帶著怨魂去遊河呀?不怕嚇著小鐵。」
段不離好笑地睨了他一眼。
「沒事的,也不是什麼厲害東西,三天日頭要是曬不死他,我們再來解決就好,讓那丫頭打幾天地舖也不會少她一根頭髮。」
「我是想……東西是過海來的,送回海上也好,說不定和那條大魚有關係。」
段語月說著就被段不離瞪了一眼。
「還在想那條魚,就叫你別管,身子一好就什麼都想管,難得最近下頭才清靜些,你就不能消停一會兒嘛。」
段不離雖然唸著,但也看不出有多不開心。段語月心想上回段不離差點把閻王殿的屋頂都給掀了,他們還敢差人來才奇怪。
「也不過順便的事,若是很麻煩我絕對撒手不管,都聽你的。」
段語月笑著扯了扯段不離的衣袖。
「我還要蟹。」
段不離拿他沒轍,又挑了塊蟹肉塞他嘴裡。
「再吃明天就沒得吃了。」
「嗯,不吃了。」
段語月改吃手上熱騰騰的酒釀蛋。段不離放下手上的蟹,擦了擦手去拖了張椅子來讓他坐下,自己蹲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
「小月,就當是為了我,多想著自己一點,別去管那些事好嗎?」
段不離的神情語氣都顯得很溫柔,那是只有在段語月面前才會顯露的神情。
段語月只是輕嘆了口氣。
「不離,那是天命,我就是生來管這些事的。我知道我管不了天下事,所以我只管我遇到的。」
「若真是天命要你管這些事,我就不會在你身邊了。」段不離挑起眉堅定地說:「我在的一天,就不會有任何事比你重要。」
「或許就是天命讓你來看著我的。」段語月的笑容如月般溫潤明亮:「我要過頭了,你就攔著我;若覺得我做得對,就幫著我好嗎?」
段不離曉得自己就是拿段語月沒辦法,也許就是自己身上那一抹魂魄的影響,他總是只能順著他、寵著他,想讓他平安無憂地度過這一世。
出生的家庭、童年的往事他幾乎都忘記了,他十二歲來到段家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生來是要做什麼的,段語月稱這叫做「天命」,但他從不這麼覺得。對他來說他的命要握在自己手上,沒有任何事可以左右他,他就是自己的天命。
段語月總是知道他在想什麼,無奈地笑笑,伸手去輕碰段不離的臉,有時候他看著段不離會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好似他們在更久以前就一直在一起了。
他有這種感覺的話,段不離也會有。不管段不離怎麼想,這對他來說就是天命,或許天命就是需要他們倆被綁在一起。
一陣腳步聲啪噠啪噠地跑過來,段語月連忙把手放下,用雙手捧回他的碗。
「是小鐵吧?」
「大概是來找東西吃的。」段不離不滿地朝外望了一眼。「這太子爺都不餵他家裡人的。」
段語月忍不住笑了。
「他拿什麼餵,還不是只能找廚子,隔壁就住著現成的,他何必要找別人。更何況他每天不是魚就是肉的整籮筐讓人搬來,你不也照收。」
「不拿白不拿,煮了還不是進他們兄弟胃裡。」段不離冷哼了聲。
段不離話才說完,蘇鐵就跑了進來。
「段哥哥……咦?月哥哥你沒在房裡躺著呀。」
「身子好了幹嘛一直躺著。」段語月笑著去捏蘇鐵圓潤的臉頰。
蘇鐵不介意段語月捏他的臉,笑嘻嘻地趴在段語月的膝上。
「那月哥哥教我寫字?」
「原來不是找我要吃的,是要找小月寫字?」段不離笑著說。
「啊!少爺餓了啦。」
蘇鐵像是突然間想起來,盯著段語月手裡的碗,笑著又去黏上段不離。
「段哥哥,少爺說有沒剩飯分他一點。」
段不離瞪了蘇鐵一眼:「最好你們少爺真的吃剩飯。」
蘇鐵像是早有準備似地說:「少爺說,段哥哥煮的,剩飯他也吃。」
段語月笑了起來,看著段不離翻白眼,忍不住開口:
「弄點東西給他吃吧,晚上看你不開心也沒敢過來吃飯。」
蘇鐵猛點頭。
「是啊,七爺吵著要過來吃飯,少爺說段哥哥不開心,不可以過來吵的。」
「結果他倆晚上吃什麼?」
段語月好笑地問,就見蘇鐵一臉開心地指著旁邊地上的一簍子地瓜,那還是早上孫少璿讓人送過來的。
「烤地瓜吃,我生的火,七爺烤的,好甜好鬆軟呢!」蘇鐵說著就跳起來:「啊!我還著兩個還埋在火堆裡要留給你們的,可別焦掉了!」
蘇鐵說完就往外衝,段語月都來不及阻止,抬頭見段不離雖然抱怨,但已經在給隔壁那一家三口煮麵了。
段語月笑了起來,向來段不離除了家裡人以外,他誰都不理會,不愛說話也不愛笑,整天只守著自己一個人。段語月總覺得自己就像個鐵籠似的困住一隻猛虎,害他不能自由自在地闖盪這個世界,連個義氣相投的朋友也沒有。
段不離不該被他困在這個小鎮上,他應該像孫子衡那樣馳騁沙場,或像是他姊夫易天容那樣縱橫江湖才該是他的歸宿。
而段不離側頭瞪了他一眼。
「蛋要涼了,涼了就不許吃了。」
段語月趕緊低下頭吃他的蛋,省得等下沒吃完就被充公。碗裡的酒湯只剩下微溫,段不離撈了半杓子熱湯過來給他加在碗裡,開口很隨意,語氣卻很認真。
「你只要身子好了,想馳騁沙場還是縱橫江湖我都無所謂,你就是我的歸宿,你在哪裡,我就在哪裡,別胡思亂想了。」
「……嗯。」段語月安靜了好一陣子,才輕輕應了聲,端起碗來繼續吃,只是帶著掩不住的笑容,安靜地陪著段不離。
【第一回】鏡裡怨魂
一進入七月,對段不離來說這是又開心又麻煩的時節。
開心的是段語月的身子會好起來,麻煩的是馬上就關不住人了。最近接連下了幾日雨,雨一停,段語月就吵著要出門看花看湖看風景,想吃這間茶樓那間酒館的;加上住在隔壁每天來串門子的孫少璿跟孫子衡,不管段語月說想去哪裡,都跟著起鬨說好,被段不離趕了幾次,只留下段語月哀怨的眼神。唯一乖巧的蘇鐵會幫著陪不能出門的段語月說話,乘機讓段語月多教他寫幾個字。
連續被段語月的哀怨眼神攻擊了五天之後,段不離終於選在一個陰天要帶他出門,因為要帶段語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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