殺手心得一‧擺在眼前的事實不一定就是事實

那是一張冷淡得宛若覆上面具的清秀東方臉孔，那對黑瞳毫無熱度，甚至連表情都沒有……這個少女，就像是某處破了一個洞，讓人完全感受不到一丁點身為「人」的氣息。雖然同樣面無表情，但是卻還能從莫的身上感受到身為「人」的情緒。
她綁著一頭俐落的馬尾，髮尾隨著夜風輕徐而在頸邊搔弄著，她的手上並未拿取任何武器，僅以那對窺探不出想法的黑眸緊盯著我的舉止。
我狐疑地挑起眉，一手提槍瞄準著對方的要害，另一手則是撫著下顎。我獨自思考了片刻，終於決定開口詢問：「嘖，我覺得我好像在什麼地方看過妳……我們打過照面嗎？」
她淡然地開口回應：「評鑑等級A，明白了嗎？」
經她的提醒，我這才恍然大悟──是了！就是在「另一個世界」中私自為一些高手作等級評鑑的那份資料，我曾經從老師的手上閱讀過。評鑑的等級一共有SS、S+、S-、A、B、C、D這七個等級，被評鑑為A級的就已經是被人認可的高手，更別說是S以上的等級，而S-以上的高手大多數都只有傳聞、姓名或事蹟流傳，並不如A級以下得人都還有照片可看。
SS級的高手更像是傳聞中的人物，所以到了SS級，資料都只剩下姓名流傳，而在那僅有的八個名字之中，我認識的只有兩個──也就是我的老師及大哥。
當老師將資料交給我閱讀的時候，我並沒有其他想法，也沒有放在心上，現在想想……依照老師的個性，這只是為了炫耀的可能性相當大，難怪當時他要回資料以後看我沒有任何反應會露出失望的神情。
「原來是A級的殺手，我想想喔……升上A級的女性高手並不多，妳是……李落梅？」
應該錯不了！在少數的女性之中，特別是東方臉孔的女性又更加少見，但我說出推敲的答案後，她並未承認也未否認，「名字並不重要，殺手並不需要這些，不是嗎？」
我輕勾唇角，搖了搖食指說：「錯了，那不是名字，那叫代號……那妳有沒有聽說過雷馮斯‧奇西亞這號人物？」
「一個剛冒出頭兩、三年左右的新人殺手，所以一般評鑑資料還沒看過這個人。」
果然，在暗殺界之中，「雷馮斯‧奇西亞」還只是個初出茅蘆的新人，不過目前任務成功率百分之百，相信再過個兩年，「雷馮斯‧奇西亞」就會上評鑑名單了吧？
「那……『十三』這個代號妳總見過吧？」
我揚起淺笑，半斂起蒼冰般的眼眸，唇角勾起宛若鬼魅般的弧度，也在瞬間迸發出殺意，微微抬起下顎，欣賞著李落梅從那冰冷的神情之中，輕輕鎖上柳眉。
她微蹲著身子、穩固下盤，在掌間凝聚起氣，一個猶如棒球大小的氣團握在她的手心。她屏息以待，等待著我露出破綻。
我的槍口事先就已裝上消音器，裡頭也有實彈，因此我又補上一句：「順便告訴妳，S-的等級是我在八年前拿到的評鑑紀錄，真可惜現在得重新來過了。」
李落梅的左手捧著氣團，右手打成劍指，輕輕伸入氣團之中，爾後她將劍指朝前一揮，一顆又一顆如同硬幣大小般的氣彈無聲無息地朝我襲來。
氣彈的攻擊方向十分詭譎，她將氣彈的攻擊位置分別依先後落在不同的點上，所以就算我躲過第一顆氣彈，緊接在後方的第二顆、第三顆氣彈也會立刻飛奔而至。
我只好先側身、後躍、縱躍、側躍、翻滾，以閃躲這些氣彈。我發覺她手中的氣團隨著一顆氣彈的攻擊就會縮小一些，看那個大小，估計再丟個三發就沒了吧！
方才我也趁勢觀察她振臂向前揮時手臂所擺出的幅度、角度與力道，雖然變化極微小，但是仔細觀察就能藉由她擺動的方向推算出氣彈的落點。
我以她剩下的氣彈數量作觀察試驗，我站在原地，雙眼直視著她的手臂擺動，在她揮出的劍指還來不及指向我時，我便往左側踏出一個不疾不徐的腳步，而氣彈也正如我所料地落在了我預測的位置──若我沒有閃躲，氣彈會擊上我的右膝。
既能預測出氣彈落下的位置，餘下兩枚氣彈的攻擊我也無須放在心上了！
李落梅又拋來一枚氣彈，我輕而易舉地閃躲過後便斂起雙眉，待她將最後剩餘的氣團化作氣彈正欲振臂揮來的同時，我也舉起槍口對準了她。
我們兩人同時發射了子彈與氣彈，但是我清楚氣彈攻擊的方向所以輕鬆閃躲過了，但反觀李落梅，她沒料到我會在這個時刻突然開槍，先是暗吃了一驚，但她仍及時閃過身，原本應貫穿她心口的子彈卻射入了肩頭。
接下來想在敵人眼前利用子彈擊中只怕有困難，我立刻將手伸入配件包中抽出兩把匕首，不給李落梅半點喘息的時刻便雙腳一蹬，利用氣勁的力量瞬間衝至她的眼前，展開一連串的攻勢。
但是李落梅卻非省油的燈，即使肩上受了傷又受到些許驚嚇，她面對我突衝而來的攻擊卻應對得行雲流水。由於我的雙手持有利器，她卻是空手應對，所以她再利用身上的氣勁包覆著雙掌，作為攻擊與防禦用的利器。
我的匕首在刀柄的設計上與一般的匕首不同，鏤了一個比拇指還來得稍大的圓洞，所以我使用匕首的手法會比一般匕首攻擊的花樣更令人眼花撩亂。出於給對方心理壓力的考量，我起初便刻意左手正持、右手反持，造成對方無所適從的感覺。
我先是利用反持的右匕首朝前畫出半弧揮動，隨即便順著右匕首由右而左揮出的方向，讓身子旋轉一百八十度，至於左匕首則是在這瞬間，利用鏤出的圓洞旋半圈改以反持，也於這個瞬眼之際振臂揮刺而去。
但是李落梅的體術也相當詭譎，只見她先是利用包覆了氣勁的右掌在那極精確的時機輕觸刀鋒、向旁一揮，接著她仗起了右臂格擋在臉側，順利化解了我的兩招攻勢。
但我並沒有因此停下攻勢，而是順著方才只轉了的半圓，再繼續轉回一個完整的圓，這時再將右匕首改以正持，向著李落梅的頸間突刺。她則是將身子微朝她的右側半屈，在閃躲過突刺之際順勢雙掌朝著我的左腹側一推，但是我也及時以左匕首擋下了這記攻擊。
我的右匕首也趁勢朝她的左腦斜揮劈下，只見她及時伸出左手抓住了我的右手腕，還好我也立刻驅動氣勁包覆手腕，否則我的手腕恐怕就會被她的氣勁所傷。
我們兩人的雙手各僵持不下，但是我卻略處上風，因為李落梅半蹲著身子，重心並不如我穩固。接著我抬起右腳以膝蓋踢擊向她的左腋，她因為無法反擊也無法擋下這記攻擊，挨了正著。
這記攻擊讓她吃痛得鬆了雙手，也順勢向後踉蹌了兩步，由於右肩有彈傷、左腋又受了膝擊，再加上她大量使用體內的氣勁，她的體力迅速流失，所以不過這數招她便冷汗直流、氣喘吁吁了。
但是我並沒有憐香惜玉的打算，在她的腳步還尚未完全站穩之際，我一個閃身來到她的眼前，揮出兩刀作為虛招，趁著她將心力放在防守虛招上頭的瞬間，我繞到她的身後，利用雙臂架在她的雙腋之下，使勁朝內側一扳，她立即痛苦得低鳴一聲。接著我利用右膝猛力撞擊李落梅的右膝窩，讓她失去重心不得不跪在地上，但為了以防萬一，我鬆開右手抽出配槍，朝她的左膝窩開了一槍。
做了這些舉動後，她跪坐於地、面孔垂下，她已經無法動彈了。我卸了她的肩胛骨，又以子彈擊傷她的左膝窩，再加上她的體力應已到達極限，已經對我造成不了威脅。
我繞到她的眼前撿起匕首，將兩把匕首皆收入配件包後俯視著她問：「有什麼遺言？」
她雖已精疲力盡，卻還是抬起臉蛋，以就快失去意識的迷濛雙眼直視著我，喉嚨似乎乾渴不已，「不……不要殺姐、姐姐……」
我狐疑地挑眉問：「姐姐？曼寧跟妳是不同國籍的人吧？外貌就完全不像了。」
她以極緩的速度搖了搖首說：「她是我……小時候在育幼、育幼院認識的姐姐……」
育幼院？所以她們並沒有任何血緣關係……這麼說來，資料上說曼寧早已與親戚斷絕任何聯繫，原來是她根本就沒有親人。
我將雙手交抱胸前說：「雇用育幼院的妹妹成為自己的保鑣，虧她連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
「不！不是這樣的……咳、咳……」
聽了我的話，李落梅立刻吼著反駁，但換來的是一陣陣乾咳。待她咳嗽止歇後，她又立即道：「姐姐她、姐姐她並不知道……並不知道是我暗中、暗中保護她……我也不願意、在姐姐面前現身……」
我輕勾起唇角笑道：「呵，看來妳們感情很好吧？妳談起曼寧的時候才有身為人的情緒。」
李落梅的眼神柔和了起來，連唇角都揚起極淺的弧度，她說：「是啊……要不是姐姐為了尋求、尋求一個身為平凡女人的幸福而逃離、逃離育幼院的訓練課程，否則、否則我不會與她分、分開……」
「育幼院的……訓練課程？」
她疲憊地頷首後說：「是育院幼的……理事長安排，讓我們、我們這些無依無親的孩子……接受、接受一連串的殺手訓練，姐姐因為受不了嚴荷的訓練，所以、所以逃走了……也因為姐姐的資質被、被判定不適，所以她並沒有被抓回育幼院……」
嘿，我還是第一次聽說，一向以慈愛與關懷為代名詞的育幼院除了收留無家可歸的孩子外，還附送殺手訓練課程的。究竟是哪個機構的育幼院掛羊頭、賣狗肉，領著人民的愛心捐款做著這種天理難容的事！
我聳了聳肩，摘下面具說：「看在妳是個可敬的對手這個分上，看清楚了，我就是雷馮斯‧奇西亞，也是過去的那個殺手十三，死後想報仇可別找錯人了。」
會讓我作出這多餘舉動的，只在我要殺死我所認可的人時。
她仍用那對迷濛的雙眼直視著我，未發一語，我斂起眼眸說：「剛才妳說的遺願是不可能達成的，這樣吧，等等我割下妳的那束馬尾交給曼寧，待她死後也會將妳們葬在一塊或燒在一起，可以吧？」
李落梅心滿意足地笑了，這個笑容雖然蒼白而虛弱，卻是純潔而真摯，她吃力地頷首後說：「謝、謝謝你……還有，請你轉告姐、姐姐……小梅、小梅很想念她，所以會等她一起、結伴而行的……」
「我知道了。」
我舉起配槍，將槍口瞄準她的心口說：「嘛，再送妳一個遺願好了，我會請我的情諮人幫我留意一下有沒有人委託要殺掉那個育幼院理事長的，有的話我會替妳們宰了他。」
她只是微笑，並沒有答話，於是我斂起眼眸低語：「God bless you……」
砰！

殺手心得一‧擺在眼前的事實不一定就是事實
殺手心得二‧因為頻率相近，所以最能發出共鳴
殺手心得三‧薑還是老的辣，狐狸果然老的詐
殺手心得四‧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殺手心得五‧時時反思自己『現在』的身分
殺手心得六‧時時保持警戒是基本功
殺手心得七‧多一分強健體魄就少一分危險
番外篇‧憶夢中的風鈴草【上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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