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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一章 疫病
梨香閣中的眾人聽了幾折戲，眨眼間便到了申時。
見到幾位年長的老夫人都流露出疲累，甚至還有人打起了瞌睡，殷老夫人低聲叫媳婦給戲班子打了賞，也便張羅散了。
等眾人前前後後出了梨香閣，殷老夫人又欲親自送眾人出花園再到二門，被眾人婉拒了。
殷大太太見狀，便招呼兩個丫鬟服侍婆婆徑直回去歇著，她替婆婆送人出門。
蘇老夫人也忙告訴翠娥，趕緊快走幾步去碎玉軒。
「我瞧著有些起風，她們幾個待的地方又是大暖閣，你1叫她們的丫鬟給她們擦擦汗，加上衣裳再出來，莫讓冷風吹涼了。」
嫣然與陳鳳坤就跟在老夫人身後不遠，聽到老夫人這麼囑咐翠娥，陳鳳坤心底偷偷皺眉，挽著嫣然的手也放下了。
這位蘇三姑娘也是蘇老夫人的親孫女，方才怎麼沒叮囑蘇三姑娘加大衣裳？難道蘇三姑娘的話大半都是炫耀的？
不過蘇三姑娘的談吐倒是頗有見識，就說方才聽戲時，蘇三姑娘的講解便很獨特，是她從未聽過的有趣。
若因為一點小事便斷言蘇三姑娘在家不受寵愛，恐怕也不盡然。
蘇老夫人之所以專門交代另外幾個姑娘加衣裳，恐怕也是因為那幾位年紀更小吧！
陳鳳坤這般想罷，就重新伸出手挽上嫣然的胳膊。
嫣然哪裡知道陳鳳坤這一鬆一緊之間轉了無數心思，她還沉浸在方才的那齣戲中，根本沒空注意這些小細節。
而她蘇嫣然呢？
這一世既有慧眼，又有家世，這豈不是她修來的福氣，她絕不能辜負。
此時眾人已經走到花園門口，安然幾人也在門口立等了。
陶然遠遠就瞧見嫣然臉上掛著笑，不免在心中冷笑了幾聲，便挽上肖如卿與瀟然迎了過來，匯入到祖母身後，與眾人一同往外走去。
嫣然這時也回了神，見陶然、瀟然與肖如卿很親密，安然與袁玉蓉兩人也很親熱，不屑的撇了撇嘴，便又換上笑容，輕聲叮囑陳鳳坤，過幾日莫忘了給她下帖子。
「你1是不知道我們家的那兩位女先生有多嚴厲，若能有一日不上課，就鬆快一日，也算你1救我於水火中了。」
陳鳳坤連連笑著點頭，直說：「你1只管放心，我定然忘不了。」
而後，卻還是試探般笑問道：「我給你1下帖子時……真的只寫邀請你1一人，會不會有些失禮啊？」
嫣然微微有些不耐煩，她前前後後明明強調好幾遍了，祖母不會同意的，怎麼還要問？
可她哪裡能表露呢？
只好耐下心來，笑道：「你1若是怕失禮，就將她們都寫上也罷。」
就算帖子到了蘇家，她也有法子叫陶姐兒幾個不跟著。
她就告訴她們，今日在梨香閣，陳鳳坤已經明確表示不喜歡她們，寫上她們也是做做樣子。
依著安然那副驕傲的性子，願意去赴會才怪，陶姐兒又是安然的跟屁蟲，安然不去，陶姐兒肯定也不去，那瀟姐兒就更不會去了，不是又剩下她一人？
只是嫣然這個小算盤不過打罷沒多久，回到蘇家的她就傻了眼。
她的擷秋館這是怎麼了，為何院門口都灑了刺鼻的黃白色粉末，守門的婆子也很陌生？
「三姑娘且慢。」
嫣然正要帶著遠黛進院門，就聽到身後有人招呼她。
她緩緩回過身來，就見到一個三十出頭的媳婦子正立在她身後，衣著打扮在蘇家僕婦裡算是上等，面容卻與守門的兩個婆子一樣陌生。
「你1是？」嫣然皺眉發問道。
「我是沈嬤嬤給三姑娘派來的新管事嬤嬤，三姑娘稱呼我董嬤嬤就是了。我方才本該去垂花門前迎接三姑娘、以免三姑娘再來擷秋館染了病氣，只是繪春園才收拾好，竟耽誤了接三姑娘的時辰。」董嬤嬤不卑不亢的回話。
「什麼新管事嬤嬤，什麼沾染病氣，什麼繪春園？你1的話我怎麼一句都聽不懂？我的奶娘齊嬤嬤呢？這院子門口又是灑的什麼？」
嫣然只覺得心頭發涼，責問的話語一句接一句。
「瞧瞧我這腦子，我方才就該仔細給三姑娘說清楚，「是這麼回事，今兒晌午時，齊嬤嬤和幾個粗使婆子、丫頭們吃了午飯後，便都上吐下瀉連帶高燒起來，就別提有多嚇人了。」
「二奶奶知道後，速速差人請了郎中來，竟然看出了個時疫，二奶奶哪裡見過這個陣仗，忙去沈嬤嬤那裡討主意，沈嬤嬤叫人先封了這院子，又請了好幾個郎中一起來診斷，結果真是齊嬤嬤與幾個婆子小丫頭染了過人的病。」
「沈嬤嬤也想等老夫人回來再做打算，卻又擔心多耽擱一會兒，便過給別人，只好速速派人套了車，將幾個病患送到城外的莊子上養病去了。」
「如今三姑娘這擷秋館是住不得了，沈嬤嬤便派我帶著這院裡幾個沒染病的僕婦，去收拾繪春園給三姑娘住，又派我頂了齊嬤嬤的缺。」
董嬤嬤一口氣說罷，便掏出帕子擦汗，看來也被齊嬤嬤等人的疫病嚇得不輕。
嫣然更加傻眼。
早上她走時，齊嬤嬤不還是活蹦亂跳的嗎？怎麼眨眼工夫就得了時疫？
這裡可是尚書府後宅，不是市井坊間，時疫怎麼進得來？
就算進來了，怎麼偏偏只有齊嬤嬤幾人有事？
「沈嬤嬤也覺得奇怪，結果一查之下才知道，今兒難得老夫人和姑娘們都不在家，大廚房的僕婦們便偷了懶，說是齊嬤嬤幾人吃的那幾隻雞鴨沒怎麼用心清洗……」董嬤嬤嘆氣道。
「不過還請三姑娘放心，既是有人偷懶令三姑娘的人遭了殃，這偷懶的人也得懲治。沈嬤嬤已經派人綁了那幾個僕婦，先送到莊子上避些天，看看她們染了時疫沒有，若是沒事，再請大太太處置也罷。」
嫣然聽得手腳發麻，心頭發冷。
她早就知道齊嬤嬤喜歡借她的名頭去大廚房要吃要喝，可她從來都是睜一眼閉一眼了，誰叫她在這一世睜開眼就見到齊嬤嬤，齊嬤嬤也給她幫助良多。
可偏偏就是齊嬤嬤這好吃的毛病害了她，若是她與其他僕婦都吃一樣的飯菜，哪裡會遇上這事。
陶然陪著翠娥等人將老夫人送回正房，又軟聲央求祖母務必多歇一會，便回了自己的東廂。
楊嬤嬤見她回來了，匆匆迎上前來，與紅霞一同服侍她換了衣裳洗了手臉，便打發紅霞去歇著，「姑娘這裡有我，你1也累了一天，傍晚時分再過來吧！」
紅霞也不客氣，對陶然屈了屈膝就下去了。
楊嬤嬤便輕聲將擷秋館出的事說給陶然知道。
「……那齊嬤嬤整天仗勢欺人，如今也是老天爺有眼，叫她得了個瞎病，算是罪有應得了。」
陶然微微揚眉笑起來。
沈嬤嬤替祖母出手的這招，簡直稱得上是一箭幾雕了。
齊嬤嬤既是貪嘴得了疫病，母親那裡自然沒話說；而這後宅裡愛傳閒話的婆子們，全是多疑的心性，肯定也被唬了一大跳，今後看誰還敢亂嚼舌。
還有那大廚房經了這一遭，今後更得踏踏實實做事，再不敢偷懶……更不敢隨意收了賞錢便拿著好食材送人情了。
如此，就算疫病的說法嚇人了些，過幾日沒有新病患出現，這事也就沉澱下去了，細細算來還是值得的。
不過楊嬤嬤可不知道這事的底細，陶然也便不多說話，只管做傾聽狀。
待聽到楊嬤嬤說起嫣然住進了她的繪春園，並為此忿忿不平起來，她便輕聲安慰楊嬤嬤，「那處院子……您也知道，母親當初就沒怎麼用心，就連正房都整日見不到日頭。」
「將來我若是從祖母這裡搬出去，因為三姐姐住在那裡，咱們說不定還能換處更好些的院子住，您說有什麼可氣的？」
她不想讓楊嬤嬤知道她非常厭惡嫣然，因此也不提嫣然住進了繪春園是從天上掉到了泥地裡，是大大的活該……
這種幸災樂禍的心情，還是放在自己心裡好了。
楊嬤嬤又驚又笑，直說姑娘想得比嬤嬤清楚多了，便又告訴陶然：「姑娘必然不知道，沈嬤嬤給三姑娘派了個什麼樣的管事嬤嬤吧？」
「那婦人夫家姓董，是老夫人的陪房，之前在老夫人一處陪嫁宅子裡做事，除了老夫人一人，她是誰也不認的……」
楊嬤嬤雖然不知道齊嬤嬤是得罪了老夫人，才得了一個「疫病」的下場，卻也知道這以後，老夫人定會越來越不待見三姑娘了。
那齊嬤嬤明明是個奴才，還敢去大廚房要吃要喝，還不是仗了三姑娘的勢？
三姑娘身為主子，卻管不好自己的下人，險險將這後宅變成瘟疫場……
老夫人就算不說什麼，心裡也不會高興吧！
從此往後，老夫人為了穩妥，還不得將三姑娘的言行舉止打聽得一清二楚、再叫董嬤嬤將三姑娘看得死死的啊！
「嬤嬤是想叫我給三姐提個醒，日後行事謹慎些，省得叫那董嬤嬤到祖母跟前來給她告狀？」陶然直截了當問道。
楊嬤嬤忙搖頭，搖罷頭又覺得不對，又忙點頭。
她可是姑娘身邊的管事嬤嬤，引導著姑娘光明磊落做人才是正經，就算三姑娘為人差了些，她怎麼能叫姑娘抱著膀子看親姐姐的熱鬧？
「嬤嬤有話儘管直說吧，眼下又沒有別人。」陶然輕笑。
楊嬤嬤上一世待她再好，也不知是礙於什麼，從來都不曾提醒過她，叫她莫與嫣然太交心交肺、莫對母親太過盲從。
而如今這一世，卻發生了太多與當初不同的，她可不想讓楊嬤嬤再與上一世一樣，得過且過。她都變了，楊嬤嬤也該換個活法了不是嗎？
否則她今後也得仔細思量思量，這位奶娘究竟值不值得她全心信任。
「若是嬤嬤不好說，不如我替嬤嬤說吧！」
陶然見楊嬤嬤滿臉猶豫，便接著往下講：「嬤嬤心裡是不是覺得一樣是母親的女兒，三姐姐卻比我受寵得多，很替我抱不平？」
「在我沒搬來松齡堂前，她樣樣不缺，我樣樣沒有，如今她遇上一個厲害的管事嬤嬤，那嬤嬤又不將她看在眼裡，正好叫她嚐嚐我曾經受過的苦，犯不著管她的閒事？」
楊嬤嬤頓時呆愣在那裡。
姑娘怎麼知道她心裡真是這麼想的？她是該認還是不該認？
認了吧，三姑娘是自家姑娘的姐姐，她這麼挑唆姑娘走那姐妹不和的路子，論罪當誅。
不認吧，姑娘若是傻乎乎的去提醒三姑娘，她還真是氣難平。
姑娘說什麼三姑娘比她受三太太寵，其實這還是小事，畢竟人的五個指頭還不一樣長短，不是嗎？
細論起來，只有她和紅霞知道，姑娘住在繪春園時，何止是不受三太太的寵，而是日子實在難過。
這還不是三姑娘在三太太那裡挑撥離間的緣故？
三姑娘為了爭寵，連姐妹情分都不顧了，她的姑娘還是個做妹子的，憑什麼反過去照顧三姑娘！
「姑娘說得是，我就是這麼想的。」
楊嬤嬤索性將心一橫，張嘴就認了。
「姑娘是我照看到這麼大的，頭幾年姑娘還小，想必許多事都記不清了，嬤嬤我卻瞧得清楚著呢！姑娘您可知道……那喪門星的名，其實在姑娘五、六歲之前，誰也不敢輕易提，後來是三姑娘又挑頭叫起來的。」
三太太再糊塗，也不會日日將小女兒那不好聽的破名聲掛在嘴邊，因為三太太也嫌喪氣。
誰知這事在頭兩年被三姑娘知道了，不知怎麼的，便又將那名翻了出來，三太太竟也由著三姑娘叫了。
陶然微笑。
若說上一世的她，從來都不知道「喪門星」為何成了她的代名詞，她臨死前也到底想透了。
如今楊嬤嬤被她逼得說了真話，還果真是嫣然搞的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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