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以絕妙手段應付過上級巡視組的檢查後,王陸終於結束了漫長的歷練。然而,回到山中後,等待他的卻是更加嚴苛的考驗。
同時,來自行業同仁的一張拜山帖,為靈劍派拉開了新的大戲帷幕。面對同業精英,靈劍派拿出了真本事。
作者簡介:
國王陛下,八○後非主流不知名寫手,性格純樸,品德中上,文風以幽默搞笑為主,輕快、放鬆,作品能給讀者以最愉快的閱讀體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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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上級巡視組駕到
「撲哧。」
一路走了好遠後,岳馨瑤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師兄你好壞,用這麼無賴的招數對付朱秦師兄。」
聽了王陸方才單口相聲一般的表演,岳馨瑤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也理解了為什麼王陸師兄非要帶上自己去找朱秦。
王陸師兄純粹是拿自己去堵朱秦的嘴。明明是一副強盜邏輯,但就藉著自己的存在,反而將朱秦噎得無話可說,這種混淆黑白的功夫真讓人不得不服。
「呵,還要多謝岳師妹妳出手相助啊,不然要拿捏朱秦這種中二少年還真不容易。」
岳馨瑤又忍不住笑了一會兒,旋即問:「但是這樣不要緊嗎?師兄你就這麼直接露面的話,總歸是太冒險了啊。」
王陸歎了口氣,「不然還能怎麼辦?要壓制朱秦,除了我還能有誰?覺醒型聞寶嗎?那胖子或許能讓朱秦鬱悶,但想要讓朱秦動彈不得,就只有我親自出面了。」
「嗯。」岳馨瑤點點頭表示認可,「但是朱秦師兄不可能就此沉默吧,他肯定不甘心被你這麼戲耍。」
王陸笑了笑,「是啊,過不了幾天,只要回過味來,給自己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理由,他肯定就會偷偷摸摸給門派長老打小報告了。但我也就只需要這幾天的工夫而已。」
「嗯?」岳師妹眨著漂亮的眼睛,不解地看著王陸。
在岳馨瑤看來,王陸的問題實在不是短短幾天就能解決的,一個教徒超過百萬的龐大邪教實在太扎眼了,一旦門派長老接到報告親自下山檢查,王陸這個幕後黑手必然藏不住,會暴露出來,屆時門規森嚴,單靠一個五長老可絕對包庇不下來。
這個時候,岳馨瑤甚至來不及考慮自己如今扮演的角色會不會受到牽累,只是單純為王陸感到擔心。
而王陸依然是信心十足,「專業冒險者辦事,只管放心,師妹妳只要靜觀其變就好。」
「是嗎?好的,那我就期待師兄你的表演了。」
「呵,別期待我,接下來應該期待聞寶同學的表演,他所扮演的角色可是至關重要啊!」
在王陸和岳馨瑤合作愉快地拿下了朱秦的同時,聞寶則和兩名助手在光明府中度日如年。
「那麼,除了這些瑣碎之事以外,聞長老還有什麼要說的嗎?」
正堂中,千戶李娜娜端坐在主座位上,手捧著一盞香茗,輕輕抿了一口,姿態優雅,卻難掩眉目間的不耐與冷漠。
坐在李娜娜身旁的聞寶已經冷汗如雨,哆哆嗦嗦地從芥子袋中摸出手帕抹了抹汗,然後擠出了一個看似意味深長的微笑,一言不發。
而坐在下首的兩名助手,往日裡雖然行事積極,此時卻也都縮在椅子裡不敢亂動,令場面越發冰冷。
三人的窘迫,實在是因為這個光明府的千戶大人氣場太強大了。儘管修為只是築基期,儘管看上去只是個身材高挑卻略顯單薄的年輕女子,但言談舉止間卻顯露出不讓鬚眉的氣魄,令三位鬚眉慚愧無地。
聞寶抹掉額頭的汗水後,臉上的笑容漸漸僵硬,尤其面對娜千戶越發不耐的目光,真是恨不得就此去死,也好過在這正堂裡活受罪。
一天前,師兄說得好聽,說什麼這種級別的談判一、兩天根本談不完,只要隨便撿一點與智教有關的邊角料應付著就可以……可實際上哪有那麼簡單啊!
所謂的邊角料,說了沒幾分鐘對方就不耐煩了,然後就繞開了這些無意義的話題,開始無休止地逼問。
「你們教主是誰?雖然你們對底層教徒吹噓時聲稱是真仙,但最多也就是個虛丹修士吧?」
第一個問題就讓聞寶不得不祭出法寶──意味深長的微笑。
結果他剛剛做好表情,娜千戶就放下茶杯,冷聲說道:「怎麼,不能說?有意思,身分見不得光嗎?」
聞寶微笑。
「是你提出要和光明府合作,現在卻連教派的首腦人物都不肯透露身分,神神秘秘,未免太沒誠意了吧!」
疾言厲色的質問當場就讓聞寶心肝一顫,轉過頭試圖求助兩位助手,誰知那兩人更是不堪,連頭都不敢抬。
好在娜千戶搖了搖頭又換了話題,「教主的身分不能說,那說說你吧,你出身靈劍派?那麼你加入智教,門派對此是個什麼態度?樂見其成嗎?」
聞寶心中咯噔一聲,哪敢照實說,只好繼續微笑。
娜千戶眉頭皺得更深,「這也不能說?好,再換一個……」
接下來,再換幾個都是一樣,這位千戶大人的問題實在過於犀利,每一個都是奔著教派機密而去,而且態度單刀直入,讓人連敷衍的機會都沒有,聞寶就像是泡了澡一樣,臉部更是有抽筋的傾向。
同時,娜千戶的惱火也在不斷積累。
她放下茶杯,手指在扶手上不斷敲打著,沉默了一會兒,又提出了一個問題,「傳聞說你們智教唆使教徒修行乾元燃血功,是否有此事?」
聞寶簡直快哭了,但還是要保持微笑,要多彆扭有多彆扭。
娜千戶目光凌厲,身子微微向前傾斜,氣勢逼人,「不想說?那就當你默認咯?」
聞寶急得都快尿出來了,心中早將王陸罵得狗血淋頭,往日裡被王陸坑倒也罷了,但是這一次,在這位眉目清冷的女子面前窘態百出,聞寶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屈辱。
媽的,為什麼我要遭這種罪啊!我只是一個小小的基建處處長,擅長搬磚,這種難為人的工作你自己來做啊,何必折磨我!而且還是在她面前!
肥碩的少年滿心焦躁,甚至沒有意識到,在他印象中,女子的位置已經不同。
片刻後,聞寶忽然看到對面的娜千戶目光中閃過一絲失望。並不是對智教合作誠意的失望,而是……對聞寶這個人感到失望。
聞寶大惑不解。為什麼?有期望才會有失望,我身上有什麼值得期望的?我只是一個……
驀然間,聞寶心中升起一股衝動,令他腦中彷彿有什麼東西炸開一般。
下一刻,在李娜娜驚訝的目光中,聞寶緩緩坐直了身軀,然後開口說道:「乾元燃血功之事,純屬無稽之談。」
李娜娜愣了片刻,眼看著聞寶面上那些瑟縮如積雪消融,取而代之的是象徵著信心的淡然與沉穩。
女子不由笑了,「純屬無稽之談?」
「不錯,我智教的確有獨門功法,可令人加速修行,但那功法堂堂正正,絕非魔功。只怕是有些妒火中燒的小人在以訛傳訛,毀我智教清譽。」
李娜娜的笑意更濃,「好,若是這樣就最好不過,不然就算你們提出再好的條件,我們光明府也不可能和邪教合作。」
聞寶一怔,看著千戶大人的笑容,終於明白了問題所在。
李娜娜並不需要真相,只需要一個說得過去的解釋,偏偏他之前卻連這都想不清楚,白耽誤時間,難怪對方會失望。
於是,接下來的問答終於順暢起來。
「你出身靈劍派,門派對此有何看法?」
聞寶笑道:「不鼓勵也不反對,靈劍派對弟子的培養方針就是高度自主,只要不違反底線,任何事都是修仙路上極有助益的經歷。」
「哪怕是與世俗機構合作?」
「仙凡之分並無絕對,至少靈劍派從未有過這樣的割裂──我們掌門的女兒還在凡間經營客棧呢!」
李娜娜倒是真的吃了一驚,「還有此事?真是意想不到……那麼你們教主又是何人?」
聞寶說道:「雖非真仙,勝似真仙。從智教的發展也能看出他的不凡了吧?」
「呵,你說要合作,那麼你們具體能提供什麼?」
「深厚而紮實的群眾基礎、豐富的修仙資源,以及一個前途無量的優質合作夥伴。」
「那麼你們需要什麼?」
聞寶愣了一會兒,咬了咬牙,自作主張地猜測道:「來自大明國官方的認可。」
……
一問一答,時間飛快溜走,不知不覺間,窗外已是夕陽西下。
放下早已多次添水,淡如白水的茶,李娜娜滿意地點了點頭,「今天的談話非常愉快。」
聞寶如釋重負地出了口氣,嘴上卻說道:「深有同感。」
「那麼,容我問最後一個問題吧。」
聞寶打起精神,「請說。」
「昨天你說喜歡我,可是當真?」
「噗!」聞寶當場就噴了,衣襟上滿是茶水。
李娜娜饒有興致地觀看聞寶的窘迫模樣,而後笑著搖了搖頭,「開個玩笑,不必介懷……明天還是老時間,請就合作細節準備好更多的材料吧,我個人是樂見其成的。」
說完,女子長身而起,「送客吧。」
於是自有幾名下人入得堂內,將聞寶和兩名助手請了出去。臨出門,聞寶回頭望著女子窈窕的背影,心中悵然若失。
走出光明府,聞寶本打算直接回客棧,卻見王陸和岳馨瑤並肩等在一個角落的陰影處。
聞寶連忙支開了兩名助手,快步上前。
王陸看了看聞寶臉上殘存的一抹茫然,一臉戲謔地笑道:「胖子,果然是冬天到了,春天就不會遠啊!」
「撲哧。」岳馨瑤掩嘴輕笑。
聞寶窘迫地低下頭,目光瞥到岳馨瑤臉上的笑意,心中又是一陣酸澀難言。
「談判進行得如何?「
提起正事,聞寶也就收斂了心中的些許想法,認真地將過程複述了一遍。
王陸拍了拍胖子的肩膀,「不錯,果然沒讓人失望。」
聞寶卻沮喪地搖了搖頭,「都是建立在師兄打好的基礎上……對方其實早就有意合作,我今天只是順水推舟,沒什麼值得一提的。」
「順水推舟也是門本事,至少人家願意讓你推啊,這就挺不容易。」
和王陸接觸久了,聞寶也聽得出對方話中的取笑之意,不由窘迫,「師兄說笑了……根本沒有的事!」
「沒關係,早晚都會有的。既然她約好了明天繼續談,那你今晚就好好準備,明天努力發揮,讓好感度再上一層樓,」
聞寶驚道:「師兄你這是要撒手不管啊?」
「不然難道要撒手人寰?」王陸攤了攤手,「既然你今天和對方談得不錯,就再接再厲唄,談判過程中隨便換人就好像寫手轉型一樣,會面臨極大的風險。」
「這、這和一開始說好的不一樣啊!」
王陸拍了拍聞寶的肩膀,「那就與時俱進吧。」
「這……」
眼看聞寶還是心中不安,王陸認真解釋道:「現階段,和那個千戶談判,你是最佳人選,因為你倆談,無論談出什麼結果都有斡旋餘地,你身後還有我,李娜娜身後還有大明國的朝廷。其次,我和李娜娜都是鬼畜攻的性子,兩攻相遇必有一折,可咱們是來談判,不是來打架或者被人掰彎的。所以這個時候就需要你這樣的肥胖受出面來緩和氣氛,你看你今天發揮得就很不錯啊!」
聞寶哭笑不得,「險些就喪權辱國了啊!」
「第一次比較生澀罷了,以後習慣性覺醒了,快感就漸漸來了,更何況就算你喪權辱國,還有我這個教主給你兜底,你怕什麼?最後也是最重要的一個原因,那個千戶很喜歡你,你要好好利用好感度的優勢。」
聞寶無奈,「師兄你哪隻眼睛看出她喜歡我了?」
「不然你以為自己憑什麼沒有喪權辱國?」
聞寶頓時一愣。
無論聞寶如何爭辯,終歸沒能將差事推脫出去,王陸將談判的重任毫不留情地壓在了聞寶的肩上,然後就消失得無影無蹤,而岳馨瑤則毫無疑問地跟在了王陸身邊,於是聞寶只得帶著寂寞與哀傷孤軍奮戰。
不過,接下來兩天時間裡,和李娜娜的談判並沒有想像的那麼艱難。
李娜娜的性格的確強勢,談判時無數次的逼問、打斷,讓聞寶冷汗直流,窘迫萬分,但是每一次危機都是有驚無險,李娜娜給聞寶留了充分的迴旋餘地,不至於讓他太過難堪。
這或許是因為她的合作意願很強,也或許是因為她真的審美變態,會喜歡聞寶這樣的肥胖少年……但聞寶卻根本無暇去思考這些瑣碎的細節。代表智教與光明府進行合作談判佔據了他全部的精力,需要解決的問題實在太多,需要爭執的利益矛盾更是數不勝數,以至於這兩天裡,聞寶和李娜娜是片刻不休,通宵達旦,直談得他這煉氣七品、鍛體大成的修士口乾舌燥,嘴巴長泡。
兩天之後,談判的最終結果揭曉,相當喜人。光明府得到了迄今為止在基層最為有力的支援,智教超過百萬名教徒組成的強大網路將為其所用,李娜娜作為光明府的負責人,享有與智教副教主相同的權限,首先一點就是可以隨意翻閱教派資料,除少數被王陸列為絕密的部分外,其餘都是完全開放的。
單只這一點,對李娜娜來說,其價值就無法估量,更何況副教主的權限還遠不止於此,只要她想,現在就能號令教徒為其大興土木,或者採集資源。
當然,智教的收穫也是不小,最重要的一點是,光明府願意為智教提供大明國官方的資質認證。
用一個副教主的權限,換取大明國的官方認可,看起來似乎是吃了大虧,但實際上對現在的智教來說,官方認證是最重要的一環,有了它,智教才能放心大膽地從鄉村、縣城向府城發展。
事實上,直到雙方達成合作以前,智教根本是不折不扣的邪教。在大明國境內發展,卻沒有大明國的認可,更沒有萬仙盟的註冊登記,這不是邪教是什麼?和七星門其實是一丘之貉。
不過如今有了光明府的認可,智教就搖身一變成了合法教派,赫然洗白,就算是在府城乃至首都發展教徒,也是理直氣壯。而這對現階段的智教來說,可謂至關重要。
儘管教徒數量超過百萬,並且發展勢頭依然迅猛,但智教的瓶頸其實已經不遠了,大明國的偏僻鄉村幾乎都被智教覆蓋,一些小一點的縣城也早已淪陷──這些都是在很多門派看來油水不足,不值得關注的區域。至於那些富庶的縣城乃至府城,智教還沒有染指的資格,不碰倒也罷了,碰了就是麻煩。至於到其他國家發展就更不靠譜,不是誰都能像大明國一般,對修仙門派視而不見。大明國朝廷對修士們的糾結態度,其實也是智教迅猛發展的優良土壤。
如今有了光明府的許可,智教唯一的瓶頸已不在,日後井噴一般的發展也就可以預見了。
因此談妥了合作的聞寶興奮之極,當晚就和兩名助手喝得酩酊大醉──以他的修為,凡間的美酒幾乎無用,死胖子是痛飲仙釀,一晚上就喝了幾百靈石,窮奢極欲。
第二天一早,聞寶只覺得頭痛欲裂。
滿是靈氣的美酒若是少量飲用,不但能令人心曠神怡,更能增進修為,但酗酒過量卻會傷及元神,聞寶現在就感覺本來初步凝練的元神有渙散徵兆,怕是沒有三、五日的休養難以回復……不過連續兩晝夜的談判本就傷神,就連築基期的娜千戶也身心俱疲,約好了三日後再談下一步的合作細節,休息的時間還夠。
從客房出來,聞寶長長地打了個呵欠,準備提起精神在城內逛逛,一是閒來無事,二來就當是考察調研,日後智教發展,必然會在大明國的首府設立分部,自己這個基建處處長免不了要忙碌一番,現在提前做好準備不是壞事。
不過還沒等走出客棧大門,聞寶心中就猛地一跳,內府元神顫抖,彷彿有大恐怖將要降臨。
下一刻,一個威嚴的聲音在他元神中響起,「聞寶。」
這個聲音實在太熟悉了,多少次噩夢中,這聲音都是作為主角登場,聞寶當即感覺胸口發悶。
「三師叔……?」
聞寶在靈劍派屬於內門弟子,在縹緲峰二長老劉顯門下,他的三師叔自然是門派三長老,掌刑長老方鶴。而用王陸的話說,就是紀委書記。
劉顯是不折不扣的嚴師,在山門修煉的那兩年,聞寶沒少被罵,但與劉顯的教訓相比,掌刑長老無疑要更可怕得多,此時聽到方鶴的聲音,聞寶真是抖如篩糠。
「回你客房,我和你師父都在。」
聞寶心裡一萬個想逃,但終歸是哆嗦著回了客房,打開門,眼前就是一黑。
何止是師父和三師叔,就連五師叔也在,只不過比起正襟危坐,滿面嚴肅怒容的劉顯和方鶴,王舞的姿態游刃有餘得多,一見面就笑著打招呼,「這秋膘貼得厚道。」
此時正是初冬時分,貼秋膘的季節早過去數月,更何況這幾個月基建處處長做得勞心勞力,險些累得他瘦下一圈,此時聽得五師叔調笑,聞寶勉強擠出幾分笑容。
「五師妹,不要說無關的話題。」方鶴冷聲打斷,而後便嚴厲地看著聞寶,「你知道我和你師父為何而來?」
聞寶愣了一下,便無奈地點頭,長老都親自來了,還怕自己狡辯嗎?坦白從寬吧……
於是他便將加入智教的前因後果都說了出來,從武侯縣智擒老淫棍到前兩天與娜千戶徹夜長談,能說的幾乎都說了,除了乾元燃血功這種太敏感的事含糊過去,其餘並沒什麼保留。
這也是聞寶學聰明的一點,倘若這次門派下山的是個弟子輩的修士,說不得也要覺醒一番與其周旋,但是對上嚴明方正的長老,任何小花招都是自尋死路。而且既然他們還願意聽自己說,就證明事情還有轉機。
果然,聽聞寶說完,劉顯和方鶴並沒有當即暴怒,只是默默點了點頭,面色卻更加陰沉。
只有五長老依然無憂無慮,「小胖墩你真可以啊,現在居然也是堂堂處級幹部了,果然大機構下放的幹部陞遷就是快。」
話音剛落,劉顯終於忍不住怒了,「五師妹妳還在胡言亂語!剛才聞寶的話妳也都聽明白了,朱秦的報告所言不虛,妳那寶貝徒弟果然是惹了天大的禍事!」
五長老眨著眼睛,「有嗎?」
「還裝傻!那個見鬼的智教是怎麼回事?」
五長老繼續眨眼睛,「我認為這是一次典型的自主創業行為,是勞動者依靠自己的資本、資源、信息、技術、經驗以及其他因素自己創辦實業,解決就業問題。王陸通過建立智教,成功在大明國掀起了一股修仙浪潮,解決了上百萬人的就業問題,我認為門派應當予以表彰鼓勵,並順帶給我這個做師父的漲兩級補貼……」
還沒說完,劉顯就氣得毫無形象氣質地拍起了桌子,「放妳的屁!」
五長老驚訝,「在這裡?不太好吧?」
嗡!
劉顯長老的劍氣猛地綻放出來,眼看就要開練。
方鶴歎了口氣,伸手按住了劉顯,「師兄息怒,咱們的主要任務不是責備五師妹,終歸要找到當事人才好。」
而後方鶴轉過頭問聞寶,「你和你王陸師兄可有聯繫方法?」
聞寶答道:「以前有,但通靈寶玉前兩天剛用過,現在我也聯繫不上他了。」
劉顯思忖了片刻,「可知道他去了哪裡?」
聞寶想了想,搖頭說:「實在不清楚。」
「他身邊呢?」
「岳師妹跟著他。」
「岳馨瑤?」方鶴的眉頭深深皺了起來,「那孩子行事一向穩重,怎麼會和王陸走到一起?」
劉顯冷哼一聲,「被煽動了唄!岳馨瑤那孩子終歸沒有多少歷練,而王陸那張嘴巴,比起他師父可是青出於藍!」
五長老冷笑一聲,「青出於藍?二師兄也太小瞧我了。」
劉顯不理會,只道:「既然知道是和岳馨瑤一起,那就讓華芸師妹來找吧。」
而後他手指向前一點,空間便蕩起了一圈圈的波紋,波紋正中,華芸的面容漸漸浮現出來。
「咦?師兄你找我?」華芸一臉驚訝。
「幫我找一下岳馨瑤。」劉顯長話短說。
華芸也不問為什麼,點點頭後,雙目一閉一睜,便有了答案,「就在你不遠啊,元神一掃就該知道了吧。」
說完,小臉上還顯出幾分好奇,「你們是在玩耍人的遊戲嗎?」
劉顯當然沒心思玩什麼遊戲,聽華芸報出答案,臉上一怔,立刻以元神掃過周圍,果然發現了岳馨瑤那獨特的法力波動。當然,在岳馨瑤身邊,一道淡淡的,卻異常鮮明的法力波動也被他捕捉到了,正是王陸。
以劉顯的元神之強悍,若是真的全力掃瞄,整個大明國都逃不脫他的神識,只是在異國他鄉貿然動用元神掃瞄,功率還開得如此之大,對當地修士是相當失禮的,甚至可能影響一些人的修行,所以除非狀況緊急,否則劉顯不會動用太強的元神之力,也就使得他在找人的時候,只能拜託與各位弟子元神相連的門派長老。
五長老當然也是因為這個理由一道而來──可惜五長老根本不配合。好在終歸是找到了,而且是王陸自己送上門來。
不多時,王陸就進了屋,身旁的岳馨瑤非常乖巧地站到了一邊,接下來發生的一切,她只是個看客。
見到王陸,方鶴頓時坐不住,長身而起,「王陸,你可知錯?」
王陸驚詫莫名地愣了半晌,隨即低頭道:「弟子錯在太過優秀,令其他師弟師妹暗淡無光,喪失了在修仙路上繼續前進的動力。」
方鶴聽了,險些一劍斬了這逆徒。
「五師妹,看看,這就是你教出來的好徒弟!」
五師妹欣慰地點了點頭,「不錯,不卑不亢,有我的風範。」
狗屁不卑不亢!方鶴怒髮衝冠,元神激盪,險些被這貨生生氣死。
不過,眼看五師妹是打定了主意要包庇王陸,那和她就沒什麼可說的了。
「五師妹,妳可以離開了。」
「咦?這麼早?還沒吃午飯誒!」
「滾!」
五師妹只好悻悻離開,屋內就只剩下兩位長老和三名弟子。
掌刑長老方鶴上上下下打量著王陸,實在忍不住歎息:,你是個聰明絕頂的孩子,為什麼要做出這種事?」
王陸認真地反問:「敢問師伯,我究竟做錯了什麼呢?」
方鶴沉默了一會兒,確定王陸並不是想要繼續插科打諢,居然真的是在質問自己,不由有些惱怒,「你在凡間創立邪教,還問我做錯了什麼?」
王陸則異常堅定地反駁道:「智教絕非邪教,請師伯明察!」
方鶴一拍桌子,「荒唐!你在大明國的所作所為,朱秦都已經寫成報告送回山門,現在我讓你自己看看,有沒有寫錯!」
一封信紙憑空出現在王陸手上,王陸不出意外地捏起來,衝岳馨瑤晃了晃,少女低頭一笑,心說師兄果然預料不錯。
朱秦的這封小報告是下了工夫的,將智教這八個月來的發展過程描述得七七八八,既沒有添油加醋,也沒有憑空構陷──這種無聊的伎倆,只會讓他在長老心中減分,而且王陸的所作所為又何須添油加醋?
王陸看完這份報告,反問道:「門派安排此次歷練,有禁止弟子開宗立派嗎?雖然我修為淺薄,但開宗立派並不受門規禁止。」
方鶴眉頭一皺,正要說話,親自策劃此次歷練的劉顯已經忍不住怒道:「門派安排歷練,是為了讓你們增進閱歷,提升修為,而不是妖言惑眾,橫徵暴斂!你才不過煉氣期,還遠沒到著急積累財富的地步!我真是沒想到,平日裡看起來最有主見的你,居然會被紅塵景象迷花了眼,無相峰就那麼窮嗎!」
王陸撲哧笑了一聲,「師伯放心,無相峰雖窮,但弟子志不曾窮,歷練的目的也始終不曾忘,我的智教盈利狀況雖然不錯,但弟子未曾從中提取分文,絕非為了斂財而建立教派,請師伯明察。」
聽王陸這麼說,劉顯只是哼了一聲,「不為財,為權也是一樣!」
這一點王陸倒不否認,雖然在靈劍派中,他是真傳弟子,地位相對超然,可是比起智教教主一言可動百萬人的權威,實在不能同日而語。
「紅塵亂世,最是能磨練人心,我將你們派下山去,是為了讓你們出淤泥而不染,而不是混跡紅塵就此沉淪!」
結果王陸還沒等長老訓話完,就非常粗暴地打斷,「弟子從未沉迷權勢財富,八個月來修行不輟,修為大有精進!」
說完,他便主動放出了煉氣六品的法力波動。雖然在元嬰真人面前,他就如滄海一粟,但相較於屋中其餘兩位弟子,這般修煉速度已經極為優秀,但劉顯見了,卻嗤之以鼻。
「王陸,別忘了你的身分,你不是一般的內門弟子,你是門派真傳!才煉氣六品就讓你沾沾自喜了?你可知,就算不和其餘的真傳相比,和你同一期入門的弟子中,你的修為也非最高!」
王陸不卑不亢,「我沒記錯的話,正是師伯教導弟子們,不可迷信修為境界。弟子境界雖不算高,但實力強悍,絕非那些依仗奇遇修為暴漲的師弟師妹可比,請師伯明察!」
這冠冕堂皇的無恥言論,令劉顯整整一炷香的時間裡沒說出話來。
雖然在下山前就知道王陸這孩子被他師父荼毒得不輕,但此時見了卻發現自己還是低估了他的頑劣。其餘不論,單是對師伯的態度就令人惱火。尤其一旁的掌刑長老方鶴,更是怒目圓瞪,心中飛快計算著王陸已經犯了多少條門規。
「……在凡間當教主當得久了,你已經自我膨脹得失去理智了。」
王陸笑了一聲,「是不是失去理智的誇誇其談,其實師伯一試便知……弟子斗膽,請師伯賜我一劍!」
一言出,滿室皆驚。
第二章 官方認證
「你要我賜你何劍?」劉顯面色肅然,沉聲而問。
王陸答道:「問心劍。」
劉顯微微皺起眉頭,嚴厲的目光在王陸身上審視良久,終於緩緩點了頭,「你想以此自證清白?好,我應了你。」
劉顯剛剛點頭,方鶴就遲疑地道:「師兄,這未免不合規矩。」
劉顯哼了一聲,「我知道,一個煉氣期的弟子跑來向元嬰長老求賜問心劍,的確是驚世駭俗,但既然是他所求,門規也未規定說就不可以。」
「可問心劍須動用縹緲仙心,哪怕只是一絲一毫,也絕非煉氣修士可以承受啊!」
所謂問心劍,是很多門派都有的規矩,當一個人無法自辯時,便可以向門派長輩求賜問心劍,長老以仙心御劍,以劍問心,若是弟子能擋住長老一劍,便不證自明。
當然,這一劍如此神效,自不易接。問心劍的厲害不在於御劍者用了多強的力道,多銳利的劍意,而在劍中蘊含的仙心之力,直接拷問元神,問你是否心中有愧。
若有,這一劍便直接洞穿心房,破你元神,令你不戰自潰。若無愧,哪怕問心劍出時,天地變色,山嶽齊崩,如你也不過是拂面微風。
但一個人要做到心中無愧談何容易?哪怕是無辜之人,生活中一點一滴都可能令其心有愧疚──例如修行時稍稍偷了懶,例如和其他同門背後議論某人,即便和所問之事無關,但存在心中的愧疚卻會在問心劍下無從遁形,成為巨大的破綻。
當然,問心劍也會給人留下一些餘地,令弟子能以自身的修為、劍法來抵消幾分威力,這樣哪怕心中略有愧疚,勉強也能抵得過去。因此儘管造成問心劍不是百分百準確,但有這一式問心劍,終歸還是避免了不少冤屈,所以許多門派都保留了問心劍。
只是,就算找遍萬仙盟,恐怕也找不出幾個膽敢求賜問心劍的煉氣修士。
因為對煉氣修士來說,那些能抵消威力的手段根本就用不出來!
煉氣煉氣,主要煉的是天地靈氣,煉的是自身法力,元神的修行主要是在築基期以後。
當然,並不是說煉氣修士就可以不重元神,但即便如岳馨瑤那般將元神修為推進得很快,實戰中除非配合陣法,否則也體現不出太多的作用來──當然,岳馨瑤根本也沒追求實戰能力,她的修行計劃是為自己量身打造,自有用意。
王陸以煉氣中品的修為,請賜問心劍,在方鶴看來純粹是自討苦吃。
方鶴問:「你以為自己所修的無相功防禦力強,就能抵擋問心劍?」
王陸答道:「弟子不敢如此狂妄,因此,請師伯將這一劍定在三日之後。」
「三日之後?」
「不錯,弟子需要佈置三日,方能接下這一劍。」
劉顯冷笑了一聲,「想耍花招,拖延時間?」
王陸說道:「不敢,弟子將在智教總部佈置一切,請師伯放心觀看。」
「智教總部,王家村?好,這就走。」
劉顯心中一半是不耐煩,一半也是好奇。
王陸如今表現出來的鎮定自若,並不是作偽,劉顯一生閱人無數,如何看不出王陸是真的胸有成竹還是虛張聲勢?只是,以他煉氣的修為,憑什麼來接自己的問心劍?以他那由凡人和六和修士組建的稚嫩教派,又能有什麼厲害的佈置?三日?別說三日,就算給他三年時間,除非他能修出玉府,由煉氣晉級築基,否則任憑他如何佈置,問心劍都將是一道天塹。
事實上,對於修仙界絕大多數修士來說,就算是有虛丹境界,問心劍仍然難解──哪怕是真的清白。
王陸以煉氣修為,妄圖行虛丹之事……嘿,他以為自己是劍心通明嗎?
冷笑聲中,劉顯一手提起王陸,化為一道金色劍光,直向王家村的方向飛去了。
方鶴搖了搖頭,也身化劍光,隨師兄一道飛去。
至於留在房中的聞寶和岳馨瑤,則面面相覷,不知所措。
胖子甚至顧不得在岳師妹面前搞什麼愁腸百轉,只是問:「師妹,這幾天師兄到底做什麼去了?」
岳馨瑤笑道:「這你可問錯人了,那兩天我並沒跟在師兄身邊,離開城裡後,就跟著他手下的人東奔西跑去了,簽了不少字,見了不少人,但具體是做什麼,老實說我是一頭霧水,至於師兄本人就更不必說啦。」
「這麼神秘?」聞寶吃了一驚,這麼看來,師兄還真是認真佈置了一番,只是面對來勢洶洶的二長老和三長老,他就算佈置再多,真的能起死回生嗎?
「我想與其問我,不如問問五長老,她應該比任何人都更瞭解王陸吧!」
而當聞寶到了客棧一樓,找到正在喝酒吃肉的五長老時,女子只是笑道:「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聽五長老這麼說,聞寶頓時鬆了口氣,然而接下來……
「就算王陸被方老頭抓去做牛做馬,關一萬年禁閉,我只要聲稱對此事毫不知情就沒事啦,牽連不到我的。」
聞寶一驚,「五師叔,妳說不會有事,難道……」
「當然是我自己不會有事了!王陸的死活關我屁事啊!他在大明國搞自主創業賺得流油,可一塊靈石都沒給我寄送過!」
元嬰真人的身劍合一,御劍飛行之術,只花了一炷香時間,便從大明國的首府來到了偏僻的狗耳山王家村。
只是飛至王家村上空,劉顯就不由一怔。
映入視野的,並非那些隨處可見的荒山小村,也不是猜想中象徵驕奢淫逸的邪教宮殿。以王家村為中心,方圓數百里盡是靈田,田中生長著各式各樣的靈草靈藥,雖然品級不算多高,卻顯然是被精心照料過,長勢喜人。
更難得的是,此地靈氣雖然不算特別濃郁,卻被極好地利用起來,幾乎每一分都不會浪費,均勻而有條理地分佈在山中各處,而王家村正中的那個奇異的法壇則如心臟一般,引發靈氣潮汐,為整個村子和四周的靈田提供源源不絕的靈氣。
「不錯。」
在空中看了一會兒,饒是劉顯對王陸浪費精力去經營邪教十分不以為然,也不得不承認這個邪教的總部經營得真是不錯,雖然和大門派沒法比,可比起那些九品的門派,也未必就差多少。
王陸笑了笑,講解道:「王家村雖然是智教興起之地,但自身條件並不算特別好,因此發展規模有限……不過,經過我這麼一番調整,此地風水格局已變,不出五十年,地脈靈氣將越來越多,此地就是真正的洞天福地了。」
劉顯看了一會兒,點點頭承認了王陸的說法。
九州大陸的天地靈氣並不是恆定不變,總量守恆的,地脈靈氣也同樣,並不是你多我就少,你少我就多。只要善加治理,一個地方的靈氣環境就可以越發好轉,從一處平凡無奇之地變為風水寶地。如今盛京仙門所處的中州盛京,在千萬年前也不過是九州大陸上隨處可見的平原罷了。
當然,這世上沒有那麼多理想可言,大多數時候哪怕是理應超脫的修士們,也更習慣於掠奪性地開發,反正九州之大,就算掠奪一生也無法窮盡。
所以,在劉顯看來,智教明明只是邪教,王陸的歷練時間明明只有一年,卻甘願做這種長遠打算……實在讓人很難相信他真的是為了權勢或錢財。
想到這裡,劉顯問道:「要我來這裡,是為了炫耀你的成績嗎?」
話雖如此,他卻不斷審視著王家村,目光中頗有讚許之意。
王陸笑道:「除了村中央那個機緣巧合下得來的法壇,王家村可真是沒什麼值得炫耀的,這樣的村子,智教至少有十幾個,這裡終歸是先天條件差了些,格局有限。」
劉顯哼了一聲,沒讓王陸繼續賣弄,「安心做你的佈置吧,給你三天時間。我和三師弟就在這裡看著,你可以隨意佈置,只要不離開方圓百里。」
王陸也不多說,很快就在村中找到了智教的高層,快速開始了自己的佈置。
正如劉顯所想,以煉氣修為去接問心劍,就算是無相功與空靈根的組合,理論上也只是天方夜譚。
那麼逆天的關鍵自然就是這三天的佈置。
王陸的佈置非同一般,對王家村來說,簡直是改天換地一般的大動作。
若非早在幾天前王陸就提前通知了智教的高層,並做出了相應的人力物力佈置,此時想要實現王陸的計劃,無論如何也是來不及的。
不過饒是如此,以智教現在的實力,要滿足王陸的要求也相當艱難,教派的高層在一天前就被緊急傳喚到村中,開始瘋狂工作進行前期準備,而等王陸親自到場,將計劃全部公佈時,那些見慣了智教高速發展,建設奇跡的副教主和長老們簡直要把眼睛瞪出來。
堪稱王陸最得力助手的葉初塵輕聲呢喃道:「教主,這……工程量也太龐大了,技術上的難題姑且不論,光是投入的資源就……」
「嘿嘿嘿,葉兄你是想自承無能,完不成教主的任務?」
此時說話的是智教另一名副教主,明雲道人。這道人是蒼溪州修仙界一個頗有名氣的散修,修為境界是虛丹下品,性格有些瘋瘋癲癲,行事亦正亦邪,令許多人都感到頭疼。
五個月前,明雲道人不請自來,當時葉初塵還以為是來踢館的,吃了一驚,結果卻發現此人竟然是慕名而來,申請入教,於是吃驚更甚!至於慕誰的名?廢話,當然是教主王陸的名!
這明雲道人也不知修了什麼魔功導致元神扭曲,明明是虛丹境界的高手,偏偏對王陸這個煉氣小修推崇備至,很快就成為忠實走狗,鞍前馬後。而王陸也不客氣,直接提拔他當副教主,分管打架鬥毆等事宜。明雲道人的修為境界比葉初塵略低一分,但實戰能力卻高出數籌,是真正的金牌打手。
所以一聽明雲道人開口,葉初塵就覺得頭疼,這傢伙瘋瘋癲癲,除了王陸的話誰也不聽,根本講不通道理,還經常口出惡言,在教派中是一等一的惡人。
當下,葉初塵也不客氣地道:「你這只懂打打殺殺的莽夫倒是站著說話不腰疼,反正輪不到你出力!」
王陸笑了,「副教主此言差矣,這次明雲一樣要出力,咱們在場的無論平日分管什麼工作,只要有修為在身,誰也跑不了。」
葉初塵有些驚訝,「明雲純粹是添亂啊!」
明雲眼睛一瞪,目光中的癲狂令葉初塵有些毛骨悚然。
王陸笑道:「哈哈,當然要給明雲適合他的工作。」
說完,他便將一頁紙丟給了明雲,明雲看了一眼便被吸引了注意,全神貫注地看著,時而發出尖銳的笑聲。
打發了明雲道人,王陸便對其他人說道:「這一次的工程量異常巨大,投入的資源對如今的教派也幾乎傷筋動骨,但這些工作是必要的,就算再苦再累也要完成,聽明白了沒有?」
難得教主如此認真佈置,在場的人也意識到事情非同小可,他們沒看到飛在空中的靈劍兩長老,卻隱約感覺得到,智教似乎面臨生死存亡的大考驗。
若是換做他們還身為散修的時候,面臨危機早就作鳥獸散了,但此時作為智教的高層,眾修士心中卻湧起了蓬勃昂揚的鬥志。
三天時間轉眼即逝。
這三天大概是智教高層最為忙碌的三天,尤其作為建設的主力,副教主葉初塵和他手下分管的七星處簡直快要忙斷了氣,其中處長老淫棍何昀最是悲慘,在連續加班加點後,本打算以雙修大法來恢復法力,卻發現累過了頭,勃起不能,老淫棍當場就哭昏過去了。
這三天葉初塵兼任基建處處長,帶領七星處的修士們大興土木,在王家村旁邊的一個群山環繞之地瘋狂建造法陣,為三天後的問心劍做一切準備。法陣的圖紙出自王陸之手,飽含著這位靈劍學霸令人瞠目結舌的瘋狂構思,在拿到圖紙的時候,葉初塵就險些把下巴砸到腳面上。
圖紙上,三百多個九品聚靈陣環環相扣,構成骨架,六十多個八品匯元陣貫穿其中,共同構成主體。此外,寧神燈、清心塔、啟靈殿……上百種不同的建築坐落在陣法之中,彼此構成奇妙的連接,雖然品級都不算高,但在巧妙的設計之下,卻能發揮不可思議的效果。
同時,這三天時間裡,劉顯和方鶴安靜地藏身天上,默默看著王陸的佈置,然後,親眼目睹了智教的狂熱教徒們,在短短三天時間裡,於山坳之中建起了一座城。
當然不是什麼大城,群山之間的空地並不廣闊,但這上百棟建築,以及密密麻麻的陣法圈子,工程量卻比建造一座城池更大。
能在三日之中完成這一切,智教足足動用了超過三萬人──這是教派不惜一切,將周邊能夠徵調的人手全部聚集起來的結果,其中煉氣有成的修士就超過一千人。同時,智教還從玄天館高價僱傭了上百名有築基修為的熟練工人,極大地充實了力量。當然,最關鍵的是,副教主葉初塵及他所帶領的隊伍,從上到下無一例外地親入現場,做著最苦最累最艱難的工作,並且不斷鼓舞士氣,挖掘出了奇跡一般的工作效率。
而另一名副教主明雲道人也不輕鬆,他帶著自己的打手團隊,三天裡開山鑿河,將那股瘋癲的破壞慾望盡情釋放出來。而王陸則緊跟著這一組人,在每一處破壞的痕跡上留下自己的腳印。
三日之後,王陸遣散了所有教徒,獨自一人走入山中的新城,站在為他而建的高高祭壇上。在他頭頂,劉顯神色淡然地睥睨著王陸所擁有的一切。
「準備好了嗎?」
王陸沉默了一會兒,睜開眼睛,緩緩張口。
然而在話音吐出以前,群山咆哮,風雲變色,萬里晴空瞬息間漆黑如墨,晝夜逆轉,一道紫青色的雷光從天而降,宛如天劫降臨。
王陸竟然先下手為強!
「好膽量!」
面對這天地變色的一幕,劉顯只是不鹹不淡地說了三個字,卻連眼皮都懶得抬一下。
下一刻,紫青雷蛇咆哮撲至,卻在接近到劉顯身周十米時就轟然潰散,無聲無息。
此時,在遠方圍觀這一戰的智教副教主葉初塵,不由自主地倒抽了一口涼氣。
王陸接引下來的那道紫青雷光,雖然不是天劫,威力卻絕不容小覷。雖然王陸本人只是煉氣修為,但方才接引雷光的並不是王陸自己,而是王陸通過腳下祭壇連通整個新城,再以新城驅動方圓數十里的地脈靈氣,猛然爆發的能量。
那道紫青雷光所蘊含的威能,足以將他葉初塵灰飛煙滅十次,虛丹修士在那雷光面前就如凡人一般脆弱。按照葉初塵的猜想,這一擊如此凶狠,王陸發動時又無聲無息,出其不意,對手就算有元嬰修為,恐怕也要手忙腳亂吧?
但實際上,劉顯甚至無須為此抬一根手指,僅僅是憑藉他對天地靈氣的自然吐納,便令雷光土崩瓦解。
同樣是吐納天地靈氣,元嬰修士的境界遠遠超乎虛丹的想像。到了元嬰期,修士將不再拘泥吐納靈氣的多少,因為玉府之中法力自生,源源不絕,修士更在乎的是吐納的質,強調的是對靈氣的細微控制力。
而對於劉顯來說,身周十米的空間幾乎是一個絕對的領域,盡在他的掌握。紫青雷光雖然厲害,但終歸是王陸取巧而發,其中沒有元神凝聚,那麼對劉顯來說就只是一團無主的離散靈氣,一次呼吸便能令其土崩瓦解。
不過,對於王陸這膽大包天的先聲奪人,劉顯還是暗暗點了頭,在逆境乃至絕境中都能保持反擊的慾望,這不僅僅是膽量問題,而是許多時候以弱勝強,反敗為勝的關鍵所在。
王陸這孩子,心性實在是厲害。
而且那紫青雷光雖然威脅不到自己,但以煉氣修為能接引下來也堪稱奇跡了──哪怕是建立在一座新城的支援下。
雷光消散後,劉顯甚至沒有急著動手,而是以讚賞的目光看了王陸一眼。
但這一次,卻輪到王陸對此無動於衷。
一招無效,王陸立刻接上下一招,這一次王陸的動作更大,十根手指遙指著祭壇上的十根祭柱,前後上下挪動。這十根祭柱是整個新城的中樞,在王陸的指揮下,帶動著整座新城發出轟隆隆的悶響,上百座城中建築開始變化位置,在聚靈陣與匯元陣組合成的宏偉圖畫中,尋找著自己的位置。
與此同時,接引紫青雷時變為漆黑的天空忽然亮了起來,並非夜色消散,而是夜色中無數盞明星點亮,璀璨如星河。
遠方的葉初塵再次驚歎,那是他的星蘊啊……在王陸手中,憑藉新城與地脈之力,竟然演化成了滿天星河!
下一刻,星河隕落,王陸揮手間,將成百上千的星蘊齊齊摘下,組成令人眼花繚亂的流星雨,轟向劉顯。
劉顯嘴角微微翹了一下。
這一式星河隕落,威力未必比方才的紫青雷強多少,但無疑更顯功力,儘管是有法陣相助,但一般的煉氣修士絕無可能駕馭得了這般大場面。
當然,靈劍派的弟子注定不能與一般修士相提並論,但王陸所修的無相功,攻弱守強也是出了名的,能有這番場面殊為不易……雖然看起來也有幾分刻意賣弄的嫌疑。
只可惜,王陸費盡心思營造的場面雖然絢麗非凡,卻沒有實際意義,劉顯依然沒有動一根手指,僅憑元嬰吐納靈氣,便令星河消融,夜幕退散。
而這一招之後,劉顯終於動了。
「好,我已經看夠了,接劍吧。」
下一刻,一道無形之劍穿破了王陸精心佈置的數十層防禦,輕輕點在王陸額心處。
正是劉顯的問心劍。
問心劍的本質是元神之劍,發動時只須劉顯的元神一轉,就連法力波動都不會有,論及悄無聲息,比王陸那刻意暗算的紫青雷還要防不勝防。王陸和智教的長老們雖然都花費了不少心思,終歸是揣摩不到元嬰修士的手段,所佈置的防線在劉顯面前不堪一擊。
問心劍蘊含著劉顯的一絲飄渺仙心,雖然只是一絲一縷,但對王陸來說卻如長江大河,來勢洶洶。王陸只覺得元神一震,已經被問心劍的滔滔劍意吞噬,元神所見,五感所及,全是一片漆黑。
砰!
恰於此時,一聲沉悶的破碎聲響將王陸從一片漆黑中喚醒,只見祭壇十大祭柱已碎其一,同時破碎的還有整個新城的一角,超過三十個九品法陣在大地上消失,共同引爆了一記響徹內府元神的破滅鐘聲。
如此慘痛的損失,不過是將王陸從失神中喚醒了一瞬。而就是這短短一瞬,已足夠王陸做出應對。右手拇指、中指輕輕一碰,無相心法應機而發,九座祭柱隆隆而動,令整座新城彷彿籠罩在一片翠綠的光芒中。
「好!」
天上的劉顯忍不住讚歎了一聲,王陸佈置的陣法品級不高,但數百個陣法環環相扣,卻體現出極其紮實的陣法基本功,單就這一點,此次歷練的弟子中就只有寥寥數人可堪相提並論,但那些專精陣法的弟子中,又沒人能有王陸這樣精準的把握時機和佈局的能力。
破滅之鐘是早就準備好的,只要王陸失神便自行發動,顯然他早就料定自己擋不住問心劍的鋒銳劍意……這小子倒有自知之明!
而後面的那層翠綠光芒,則是醒神光,光芒籠罩之處,可令人精神振奮,徹夜不眠。王陸以此光包裹自己,是為了防止在問心劍的逼問下昏迷過去,應對也是得當,更難得的是,發動只需要一個手勢,對一個煉氣六品的弟子來說實在難能可貴。
到了這一步,劉顯如何看不出王陸的打算?
三天佈置,盡顯智教那驚人的組織動員力,一個高度紀律化的組織怎可能是那些世俗間的邪教可比?儘管在新城建設時,因為太多人發動乾元燃血功,讓整個山谷動充斥著一股血腥氣,但蓬勃向上的鬥志卻盡顯智教與其他邪教的不同。
而後王陸親自上陣,一道雷光、一場星雨,當然不是不自量力地試圖撼動一個元嬰長老,而是炫耀他那驚人的細微控制能力和時機把握能力,這些都是修為境界體現不出,但實戰中卻非常關鍵的技能。
這是在盡情展示這八個月來歷練所得,而劉顯也承認,僅從這幾點來看,王陸已然是這一批弟子中的一流人物,至少絕不是沉迷權財誘惑而墮落不前的廢物。
這就是王陸的自證清白!
「的確不錯啊!」劉顯在空中輕聲歎道。
而此時再想起三日前,在客棧客房內,王陸那挑釁一般的一言九頂,劉顯心中的氣惱就消了許多。作為傳功長老,他對優秀的弟子總是有幾分偏愛,而這孩子,狂妄也的確有狂妄的本錢,只不過……人外有人,天外有天,作為靈劍派的真傳弟子,僅僅做到這一步還遠遠不夠,和另外那兩名真傳相比還遠遠不夠……
更何況,問心劍的考驗才剛剛開始,方才令王陸直接昏迷的劍意,不過是問心劍的外殼,真正的核心,也就是來自縹緲仙心的力量,還藏在後面。
如今,身處醒神光之中的王陸,就正在直面問心的力量。
恍惚間,新城和山谷如雲霧般消散了,取而代之的卻是一片屍山血海,王陸站在不知多少人的屍骨山上,四周陰風陣陣,鬼哭神嚎。
王陸不用想也知道,這是問心劍製造出的幻境,真正的考驗從這裡才算開始,而在問心劍下,自己過關的可能性實在不高。
老實說,有了先前那一輪輪表演,自己早就證明了實力,就算現在放棄,被問心劍擊破心防也無所謂了,本來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完不成又不是罪過。劉顯師伯最是愛才,多半訓斥自己一番也就罷了……但王陸所圖,又豈是這麼簡單?
問心劍而已,就來正面會會吧!
於是,王陸任憑陰風呼嘯,腳下屍山震顫,一具具死而復生的屍骸從血與骨的堡壘中掙扎著鑽出來,漫山遍野,並向著王陸所在的山頭緩步逼近。
如此恐怖駭人的場面,直接投射在元神之中,足以令大多數心志不堅的修士魂飛魄喪,但王陸哪裡有半點恐懼的模樣?反而是嘴角勾起冷笑,雙手交抱,等著屍骸們的靠近。
過了幾息時間,距離最近的屍骸已經走到了王陸面前,那猶帶著血肉的頭骨左搖右擺,並從口中吐出含糊不清的音節。
「教……主……」
「王……陸……」
王陸哼了一聲,開口笑道:「別故弄玄虛,我知道你們想說什麼,讓我這個當教主的,給你們這群因智教而死的死者償命是不是?」
話音剛落,笑容猛地收斂,化為滿面寒霜,「償你媽,吃屎去吧!」
說完,王陸手一伸,便按在了最近的一具屍骨頭上,而後猛地一推,便將其推下山去。屍骨咕嚕嚕滾動著,半路就碎成了一地血肉殘渣。
王陸的暴行頓時激怒了屍骸,千萬具屍骸鼓噪起來,令環境內的陰森氣息更重了幾分。
這問心劍的幻境最不怕的就是暴力破解,因為一旦被考驗的人將解決的方法訴諸暴力,多半就是內心已虛。而問心劍的幻境強弱,恰恰取決於對方內心的強弱,一旦心虛,那麼在幻境之中,多強的對手製造不出來?就算你是大乘期的猛人,問心劍也能投影出十七、八位真仙把你碎屍萬段。
但王陸的暴力背後卻是堅定得令人難以理解的自信,「渣滓們,你們有什麼資格在我面前咆哮?」
這一聲中氣十足的怒吼,在幻境中如滾雷一般自山巔碾壓下去,令所有屍骸的鼓噪為之一頓。
而不待它們再有動作,王陸劍眉一豎,伸手前指,「你們,是死在智教擴張的征伐戰爭中的敗亡者,你們怨氣滔天,將死亡的痛苦歸咎於我,恨不得將我千刀萬剮!而我,不避不逃,滿懷欣喜地接過這份殺孽,承受你們的怨恨!因為敵人的痛苦就是我的快樂,敵人的怨言就是我的天籟仙音!既然站在敵對的立場上,對你們的殺戮,我問心無愧!」
說完,手指方向一變,「而你們,是死在智教擴張戰爭中的智教戰士,你們心存悔恨,幻想著若非加入智教,若非站上前線,便能苟且偷生,於是便將死亡的怨恨歸咎於我!對你們,我坦然以對,心存鄙夷!因為超過你們十倍百倍的教派烈士,無怨無悔地為教派為理想奉獻生命,與他們相比,你們輕如塵埃!而真正的戰士,應將怨恨留給敵人,應將目光永遠固定前方!應在死後亦召集舊部,從地獄殺回人間!當你們放棄了對敵人的怨恨,轉為悔恨之時,你們就不配成為戰士,不配享有智教的榮光!對於墮落者的死,我不屑一顧!」
「至於你們,你們是乾元燃血功下夭折的修士,你們自以為受到蒙騙,自以為冤如六月飛雪,自以為是我葬送了你們的長命百歲!對你們,我只有冷漠的鄙夷!因為是我賜予了你們觸摸仙道的機緣,是我賜予了你們這些凡人更進一步的可能,是我,讓你們從注定默默而死的螻蟻中昇華,成為九州大陸昇華的奠基人!何況乾元燃血功從未強行推廣,是碌碌無為的庸人,還是閃耀奪目的英雄,哪怕只有一瞬間,決定權在你們手中!你們選擇了閃耀,就沒有資格去悔恨閃耀的代價!如今的鼓噪只會讓人覺得你們忘恩負義,死不足惜!」
一連串的咆哮震懾了千萬屍骸,王陸的氣勢在這一刻提到了頂峰,哪怕這地獄一般的屍山血海,竟然都抵擋不住他的滔滔雄辯!千萬屍骸竟裹足不前,而地獄的陰風也削弱了許多,天空的血雲背後透出一股金色的光芒,彷彿隨時可能雲破天開,陽光普照!
「呵,有意思啊!」
與此同時,旁觀了這一切的劉顯笑了一聲,點了點頭。
「有意思?我看全是強詞奪理!」方鶴對此則不以為然。
劉顯說道:「雖然是強詞奪理,卻非單純賣弄言辭之利,能在問心劍下堂而皇之地將這番道理訴之於口,可見他內心深處也是這般認為,哪怕面對屍山血海,也問心無愧啊!」
方鶴更是搖頭,「這樣的問心無愧,只能說明其內心的扭曲。」
劉顯卻說:「師弟卻是以尋常人的標準來要求他了,別忘了,這孩子終歸也是一教之主,俗話說慈不掌兵,若沒有這般扭曲的心境,如何經營一個教派?或者說,九州大陸,哪一個成功的領袖沒有一點偏執和扭曲呢?」
方鶴只是搖頭,卻不與劉顯辯駁了。
劉顯又說:「放心吧,你又不是不知,問心劍的威力遠不止於此,王陸這孩子也只能在第一關時硬氣一點,接下來的考驗他抵受不住的。」
這也是理所當然,問心劍若是僅憑內心的強硬就能支撐過去,也就不會有自證清白的功效了。因為就算一個人濫殺無辜,只要堅信自己濫殺有理,這一關也能應付過去,只是未必能有王陸這種屍山咆哮的魄力罷了。
一個人的問心無愧,絕不等於恬不知恥,因為問心劍問的並非一個人的七竅玲瓏心,而是道心。
所謂道心,是修仙時對仙道的感悟與理解,儘管仙道可分大道三千,但任何一種都有其底線和基礎,若要遵循這些道,就要接受這個大千世界的規則,不能用自己的想法覆蓋在大千世界的規則之上,不能用畸形的三觀來理解大道,也就不可能理直氣壯地做恬不知恥之徒──除非修行魔功,或者元神的修行已經到了澄淨無垢,那才另當別論。
王陸既沒有修行魔功,元神也遠沒到澄淨無垢的地步,因此當問心劍的威能真正展現時,那強勢的威壓頓時維持不住。
幻境中,屍山血海和千萬屍骸盡數消失,只剩下無邊無際的黑暗。
過了不知多久,當王陸在無邊無際的黑暗中,甚至開始意識模糊的時候,一個聲音轟然炸響,「你有罪!」
嗡!
王陸險些當場魂飛魄散!
這三個字響起時,千千萬萬的畫面湧入腦海,他看到了在智教擴張屠刀下呻吟的修士,看到了修行乾元燃血功過激,當場猝死的平民,更看到了因教派趕工,日夜操勞而過早死亡的智教工人,以及在他棺木旁哭泣的親屬。
這都是實實在在的因果,無論你承不承認,手中的鮮血都不會因此而洗白。
王陸自然知道這一關的艱難,立刻緊守心防,全力抵禦。
他元神修為不夠,無法直面問心的考驗,所以此時手段盡出,新城殘存的九根祭柱猛地飛上了半空,而與之相對應的,就不僅僅是新城,而是周圍連綿起伏的山脈。青山綠水都在祭柱的光芒下顫抖,繼而從地脈中壓搾出更多的靈氣,隨著新城聚靈陣的運作,江河入海一般湧向王陸。
此時的靈氣之洶湧,比起當日修築混沌法壇時的靈氣潮汐還要猛烈數倍。尋常的煉氣修士怕是立刻就要爆體而亡,但王陸身處祭壇正中,卻穩如泰山,將全部的靈氣都納入體內,頃刻間內府中白金色的暴雨掀起了一場洪水,這由空靈根轉化的特殊法力竟然都有些來不及揮發了!
當然,真正的主角是由兩百餘根劍骨提煉出的金液。劍骨初成時,王陸吐納靈氣的金液是一點一滴地積累,如今卻彷彿打開了兩百零六個洩洪閘口,在內府中形成金色的海洋。
與此同時,內府中被漆黑包裹的元神開始瘋狂轉動,彷彿海眼攪動著整片海洋,片刻後,元神大放光明!竟逼退了黑暗!
「好!」
這一刻,劉顯和方鶴齊聲喝采。
為的不是王陸那用於吸取靈氣的龐大陣法,也不是加諸己身,用於加固劍骨的靈丹妙藥,而是最後那個環節,以法力強化元神的技巧。
對於修士而言,法力、元神是彼此獨立的兩者,元神駕馭法力,法力滋養元神,但兩者並不能隨意轉化,除非……如王陸這般,使用高明的心法。
心法心法,正是心與法的轉化!
如劉顯、方鶴等元嬰老怪,自然都會這門技巧,只是王陸才修行三年,修為不過煉氣六品,竟能用出心法轉化……簡直堪稱奇跡!
「五師妹的新版無相心法又有進步了。」片刻之後,劉顯感慨,「不過主要還是王陸這孩子厲害,能做到這一步,這問心劍……」
方鶴冷哼了一聲,「還是擋不住,修為畢竟太淺了。」
劉顯沉吟了一下,「也不是完全沒機會……至少有萬分之一的可能了。」
「除非他願意拚命,否則就連萬分之一的可能也沒有。不過,只要不是白癡,完全沒必要為一個問心劍拚死拚活,做到這一步,誰還會太過苛責他?他心裡應該也清楚不是嗎?他不會堅持到底的。」
劉顯笑著搖了搖頭,「師弟你也愛才心起了?」
方鶴轉過頭,「這等歪才,還是算了吧。」
兩位長老閒談了幾句,對接下來的結局已經沒有更多期待,然而就在此時,面對問心劍最嚴厲的考驗、最深沉的漆黑,王陸的元神竟然針鋒相對,半步不退!
劉顯驚訝萬分,「他這是要拚命嗎?」
方鶴眉頭緊鎖,「他在想什麼?」
然而,無論此時王陸在想什麼,無疑是選了一條絕路。
問心劍並不是傷人之劍,哪怕被突破心防,也是敗而不傷,並沒什麼危險,但王陸這般超負荷地運轉心法,對肉身、內府和元神的創傷都將是致命的。
而他成功抵擋問心劍的機會,最多也不過萬分之一!
無論是劉顯還是方鶴,都沒料到王陸下山八月,性子竟會變得如此剛烈,只為了自證清白,連性命都不顧了?
這個時候,任何多餘的想法都沒有,劉顯只是愣了一息,便將元神倒轉,包裹在王陸元神周圍的黑暗立即為之消散。最後的半式問心劍,被劉顯生生收了回去。
而陡然失去了壓迫,王陸也是一驚,立刻散去法力靈氣,停轉心法,然而整個人已是身心俱傷,疲憊萬分。
站在祭壇上,王陸就連站姿都維持不穩,搖搖欲墜間,面上的笑容卻依然是那麼自信和從容。
「師伯,弟子……問心無愧!」
再一次和劉顯、方鶴說上話,已經是大半天之後了。
儘管劉顯最終撤去了問心劍,沒有讓王陸無謂地拚命送死,但王陸超負荷運轉無相心法,還是透支了元神,受了些小傷。
兩位長老自然不會坐視,很快就為王陸治癒了傷勢,只是透支的元神還需要一段時間的休養。大半天後,王陸雖然虛弱,卻恢復了意識,見到劉顯和方鶴時,微微一笑。
「師伯,弟子問心無愧。」
劉顯苦笑了一聲,「知道你問心無愧,我這一關算你過了。」
其實嚴格意義上講,王陸並沒能成功地用問心劍來證明自己,最後一關其實是說什麼也過不去的,是劉顯主動撤回了最後也是最嚴厲的一環,沒有讓他去經歷必敗的考驗……但換個角度來說,既然是劉顯自己撤回,就不能說王陸輸了,因此這位二長老乾脆算他過關。
「謝師伯。」王陸點了點頭表示感謝,隨即又問:「不知弟子的修為是否能對得起師伯苦心安排的這次歷練了?」
聽到這咄咄逼人的質問,劉顯也不氣惱,而是淡然地答道:「比起同一期的弟子,無論是進步速度,還是現有的實力,你都已經遠遠勝出了。」
王陸聽了後,立刻就抓到了要點──同一期的弟子。
作為靈劍派少有的真傳弟子,王陸雖然前兩年因為蛋疼的靈根屬性,修行進度一度落後,但他的目標卻始終都不是如朱秦、聞寶這樣的內門弟子。
真傳弟子的對手,必然也是真傳弟子。這一次下山歷練的真傳弟子有三人,除他以外的那兩名真傳才是王陸的目標,然而她們卻都入山更早,和王陸並非同一批。
劉顯這麼說,言外之意就很明顯了──比起另外兩名真傳,你並沒什麼優勢。
這讓王陸真心感到了詫異。
的確,這八個月來,因為經營教派,所以並沒能將全部的時間精力用於提升修為,但作為一教之主的種種經歷,卻讓他得以體會其他弟子絕無可能體會的難得心境,對元神的助益極大。這八個月來,修為只是增了一品,的確算不得太出色,因為最大的收穫是元神的凝練。
此外,在智教擴張過程中的多次戰鬥,也讓王陸的實戰能力突飛猛進,就連無相功最不擅長的攻擊,都能藉助法陣施展得有聲有色,論及綜合實力,比起下山前簡直暴漲了數倍!
而這樣的進步,居然不能勝過另外兩名真傳?
嘖,這競爭壓力略大啊……好在自己還有一個教徒過百萬的教派作為歷練成果,加上這一項的話,估計任何一名弟子都望塵莫及。
「王陸,你也別高興太早。」劉顯歎了口氣,「我這一關雖然是過了,但我這一關並非重點。」
王陸當然知道,從始至終,方鶴長老才是關鍵人物。
所以王陸就非常認真地看著方鶴,等待他發話。
這位剛直不阿的長老看了看面色依然虛弱蒼白的王陸,實在忍不住搖頭歎息,「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智教的事,朱秦的報告裡寫了,聞寶說了,我和劉顯師兄也親眼目睹了,的確有其可取之處,說是邪教,也的確偏頗了一些。」
王陸微微釋放出笑容。
「但是,並不能因此就能說它光明正大了,嚴格意義上講,你的智教依然屬於邪教範疇。」
王陸立刻說:「可是我們已經得到大明國的官方認證了耶!」
方鶴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當初千靈教還是白月國的國教呢,難道就不是邪教了?凡間國度的認證……虧你好意思把它當回事!」
「我們智教植根基層,服務基層,自然是來自基層的聲音最重要啊!俗話說金盃銀杯不如口碑嘛!」
「糊塗!你在凡間發展得越大越快,就越是洗不乾淨,說不清楚!因為以修士的手段,要玩弄凡人實在太容易了,別說你有信徒百萬了,當初魔教猖獗的時候,魔教教主一聲令下,億萬黎民就能為其出生入死!難道就不是魔教而是正教了?而你這點規模和魔教相比簡直不值一提!所以現在說仙凡殊途,說的就是修士要和凡人劃清界限!修仙門派不能過多涉足凡間世界,尤其不能直接吸納凡人作為教徒,你這百萬教徒其實是一記死穴!」
方鶴長老一改往日的鐵面煞星模樣,難得一見的苦口婆心起來,「我知道你有一大堆的理由和藉口可以扯,但無論是乾元燃血功,還是你這百萬教徒,都是繞不過去的問題,屬於洗不乾淨的污點!的確,咱們靈劍派並不禁止弟子在山下設立教派──儘管以你的資格來說,設立教派已經有違規之嫌。但無論如何,不符合規定的教派,以邪教為理由取締,是理所當然!」
王陸笑著問:「不符合誰家的規定呢?」
「靈劍派的門規,還有萬仙盟的規矩都是如此!」
王陸想了一下,又說:「如果師伯願意為我遮掩,我覺得萬仙盟應該察覺不到吧?而且蒼溪州好歹是咱們靈劍派的地盤,就算有違規之處,要糊弄過去也容易嘛!嚴格意義上說,盛京仙門其實也有不少違規之處,也沒見誰去追究它啊!」
方鶴眉毛一豎,「胡說八道!我剛才給你講的那些道理,你都沒聽進去嗎?」
王陸又問:「就沒有一點通融餘地嗎?師伯您也看到了,無論從哪個意義上說,發展智教都是利大於弊,何必讓死板的規則禁錮住它?」
方鶴搖了搖頭,「規矩如此,不容更改。若我不知倒也罷了,既然知曉了,就絕無視若罔聞的道理。我是門派的掌刑長老,若是連我都不能嚴守規矩,這規矩就形同虛設,門派也將渙散一片。」
王陸聽了,沉默了一會兒,「那麼依照師伯的意思……」
「解散教派,隨我回山受門規懲戒。考慮到你並非有心作惡,未謀私利,而且歷練成效較好,按規矩須在山中閉關三年。」
聽到這裡,劉顯也歎了口氣,解散教派,閉關三年,這懲罰不輕不重,可謂無偏無私……當然,在王陸本人看來,或許會難以接受,尤其是解散教派那一條……其實方鶴師弟對王陸的愛才之心已經非常明顯,對智教的存在也不是全盤否定,但涉及到門規,他卻絕對不會有半點含糊,除非掌門發話,更改決定,否則方鶴的判斷永遠是冰冷無情的。
王陸這八個多月的努力就這樣沒了,的確是可惜,但修仙路上,可惜的事情實在太多了,就當是一場難得的體驗也就是了。
然而此時卻聽王陸笑道:「好吧,既然師伯本人對我的智教已經沒有偏見,只是按規矩辦事,那就好辦了。」
方鶴一怔,「什麼好辦?」
王陸笑問:「敢問師伯,雖然門規禁止經營邪教……但門規本身對邪教的定義非常模糊,缺乏相關細則,對不對?」
論及對門規的熟悉,哪怕王陸這等學霸也不可能超過掌刑長老,方鶴沉聲應道:「的確如此,但這並非漏洞所在,靈劍派對邪教的定義與萬仙盟保持一致,而萬仙盟對邪教的定義就非常細緻了,你的智教恰好觸到了它的多處禁區。」
「換言之,因為萬仙盟認定智教是邪教,所以靈劍派也認定是邪教咯?」
方鶴皺起眉頭,不理解王陸在此處糾纏的意義何在,但還是點了點頭,「的確如此。」
剛說完,就看到王陸露出了由衷開心的笑容,「那我就放心了,就等您這句話呢。」
說完,他笑容收斂了幾分,變得略顯譏諷。
少年伸出一根食指點在額心處,輕輕開口,「霧飛花,是我。」
與此同時,王陸的元神之中,一個嬌媚的女子聲音傳來,「教主,哦,不對,是局座大人……」
方鶴一怔,「通靈寶玉?」
對於元嬰長老來說,低階修士在元神之間的傳音根本瞞不過他們的感知,因此王陸和霧飛花的對話,方鶴和劉顯都能聽得到,甚至能看到遠在千里之外,霧飛花那滿是媚意的臉。
王陸笑問:「事情辦成了沒有?」
霧飛花嬌滴滴地說:「局座大人當初那麼認真地交給我辦,讓人家務必三日內完成,人家當然是全力以赴,然後不負所托啦!」
「東西讓我看看。」
「好……不過局座大人打算怎麼賞我?」
「給妳這公關處處長追加兩個生活秘書,保準都是築基修為,面貌俊俏的上好鼎爐,可以日日夜夜體貼慰勞妳,如何?」
「哎喲,多謝局座大人恩賜,不過要是局座大人願意親自來體貼慰勞我,那就再好不過啦……人家保準伺候得您舒舒服服,欲仙欲死。」
「呵呵,再廢話我就撤妳的職。」
霧飛花連忙收斂了笑容,老老實實將王陸所要的東西通過通靈寶玉傳遞了影像過來。
而看到那個影像,王陸本人只是淡淡一笑,方鶴和劉顯卻同時瞪大眼睛,驚呼起來,「這不可能!」
能讓見多識廣的元嬰長老如此失態,自然不是一般物事。
通靈寶玉傳來的影像中,一枚金色的符印安安靜靜地被捧在掌中,符印表面有水波一般的光澤流轉……雖然單憑影像無法感知到這符印應有的特殊波動,但符印上面刻著的字卻是明明白白。
智教!
萬仙盟加盟成員!
「這、這怎麼可能!」方鶴瞪大了眼睛,無數次地重新審視著通靈寶玉傳來的影像,但結論都只有一個,符印並非作偽,其中所代表的意義也是簡單明瞭。
王陸的智教已經通過了資質認證,正式加入萬仙盟,成為萬仙盟的一員!
怎麼可能!不,僅僅用這樣的句式已經完全不能表達方鶴和劉顯心中的震驚,正確的說法至少也該是……
這他媽怎麼可能!
哪怕驚聞掌門風吟真人的本體是年方二八的美麗少女,兩位長老都不會有此時的驚駭,一時間,方鶴甚至顧不得考慮,王陸這個時候將此符印拿出來,其實很有幾分當面打臉的嫌疑,只覺得心中的困惑彷彿一道撕裂大地的深淵裂縫,越撕越開,無法抹平。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一時間,方鶴心中有千言萬語,卻如骨鯁在喉。
任何一個擁有基本理智的人,都看得出智教是不折不扣的邪教,也只有王陸這等臉皮厚度驚人的無相峰弟子能面不改色地矢口否認。這幾天來,方鶴和劉顯親眼目睹的場面無不印證著這一點,乾元燃血功,以及百萬平民教徒,這都是絕對符合邪教特點的致命傷。
為什麼二位長老下山時會如此惱怒?因為無論是對靈劍派還是對王陸本人,經營邪教所帶來的負面影響都異常嚴重,尤其是對王陸本人來說,一旦消息大範圍傳播開去,王陸被千夫所指,在整個九州大陸都將無安身立足之處!
事關邪教問題,在萬仙盟內部的規格僅次於魔教,根本無可辯駁!你說你有大明國的官方認證?問題鬧大了,整個大明國的傾覆也只在旦夕之間!用大明國的官方認證試圖掩蓋邪教的事實,就如同用一片枯葉應對女子天葵,不自量力也該有個限度吧?至於你說什麼昇華世界,解放生產力……投胎的時候對自己的屍骨說去吧!
所以,就算王陸在問心劍下,展示出了無愧於真傳弟子的驚人實力,方鶴依然不能放他過關,這個時候放縱只會毀了他!
然而此時此刻,這金光閃閃的符印卻如一個巨大的嘲諷,將兩位長老先前的惱怒、質疑全數碾壓得粉碎。
智教是邪教?開玩笑,萬仙盟的認證符印擺在這裡,誰敢說它是邪教?如果說大明國的認證還不夠資格,那萬仙盟的認證總該足夠了!九州大陸還有比萬仙盟更權威的組織嗎?當然沒有!
但是另一方面,方鶴和劉顯可絲毫不覺得這三天裡的所見所聞是幻覺,智教的邪教特徵同樣絕非虛假。
所以……這他媽怎麼可能!
在困惑與糾結中痛苦了許久,兩位長老依然想不通其中道理,而王陸也不解釋,笑吟吟地看著兩位長老在迷惑中越陷越深。
最終,劉顯只得歎了口氣,主動開口,「你是怎麼做到的?」
王陸笑了笑,「其實真的很簡單,我花巨資賄賂了萬仙盟分管門派加盟事務的長老。」
噗!
兩名長老宛如石化,渾身僵硬地站在那裡,卻都聽到了自己元嬰吐血的聲音。
王陸攤攤手,笑道:「所以我就說,很多人都沒有真正理解萬仙盟的本質,與其說這是什麼修仙聯盟,是九州大陸的秩序守護者……不如說得簡單明瞭一些,它是一個高端洋氣上檔次的官僚機構,僅此而已。既然是官僚機構,就存在官僚機構注定無法避免的缺陷──腐敗。當然,作為受益者,我不得不鼓掌叫好,腐敗得好!」
「……」兩位長老努力維持下巴不掉。
「至於具體的操作方法嘛,也很簡單,兩百萬靈石砸出去,換一個最基礎的加盟符印,這是智教建立以後最大手筆的交易,我覺得還是賺了的。」
兩百萬靈石!
劉顯和方鶴面面相覷,心中閃過一絲瞭然。
對於大門派來說,兩百萬靈石如九牛一毛,但對於一名修士個體而言,這是天文數字!不見靈劍五長老每月的供奉就只有數百靈石,一年的全部收入也不過萬餘?當然,這也是因為她對門派的貢獻太低,又時常惹禍,因此供奉級別遠低於其他長老,如劉顯這般為門派傾注大量心血的,一年下來從門派領取的供奉就有數十萬靈石之多,而最善經營的六長老陸離更是號稱身家數千萬……
但那是萬仙盟五絕之一的實權長老的身家,對於一個分管門派加盟,還是基層門派加盟的長老來說,再大的胃口,兩百萬靈石也能撐死他了,將他和他手下一條線上的修士都填飽也綽綽有餘。
如此巨額的賄賂下,換一個認證符印似乎也不是不可想像的,尤其萬仙盟在蒼溪州的分支機構腐敗臃腫,這種事自然做得出來。
靈劍派平日孤傲而低調,並不與這些機構打交道,長老對萬仙盟的印象還停留在中州之地的萬仙盟總部──那邊的環境氛圍要好得多──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如今想明白這一切,那枚金光閃閃的符印也就不那麼令人難以置信了。
問題是……
兩百萬靈石,對於一個中品門派都不算小數,智教雖然發展勢頭蓬勃向上,但也不過才八個月的積累,期間又大力投入基礎建設,哪來的兩百萬靈石活錢?
王陸看出長老的疑惑,有些得意地解釋道:「當然是拉來的投資。」
「……投資?」
「不錯,與玄天館大力溝通的結果──說到要錢,九州大陸再沒有比玄天館更合適的對象了吧?」
劉顯不解,「玄天館憑什麼借給你這麼多錢?」
「因為智教的吸金能力足以令人發狂啊!儘管創建初期投入過大,經營成本極高,導致結餘不多,可單以收入來看,智教每年收入近百萬靈石,已經勝過許多萬仙盟的下品門派了,而且未來的發展空間不可估量,畢竟智教還只佔據了大明國一國之地而已。」
劉顯愣了一下,旋即恍然,每年不到百萬看似不多,可對於修士和修仙門派來說,十年、二十年也只是彈指一揮間,那就是上千萬的龐大收益了!
「你讓玄天館加入經營?」
「怎麼可能?」王陸冷笑一聲,「分紅可以,但讓那群只信奉金錢力量的腐朽商人來經營智教,這教派就完蛋了。」
「不讓玄天館參與經營,他們願意借出錢來?」
王陸說道:「所以我和他們簽了對賭協議,十年內給予他們高額分紅,若是在十年之內,給玄天館的分紅達到一定數額,那麼彼此兩清,若是不能,我將智教拱手奉上,他們是願意殺雞取卵,還是細水長流,悉聽尊便。」
劉顯依然有些難以置信,「即便如此,以你智教現有的規模,能說動對方一次拿出兩百萬靈石,也著實……」
王陸笑道:「公關處處長工作得力,僅此而已。」
想起通靈寶玉彼端那個媚態橫生的女修,劉顯皺起眉頭,心中卻大致瞭然,與玄天館的交易顯然也滿是骯髒。
至此,王陸的整套計劃終於一目瞭然──公關玄天館獲得天價投資,然後將投資用於公關萬仙盟,拿到認證符印,於是混淆黑白,逆轉乾坤,將邪教洗為金光燦燦的萬仙盟正教。
步驟非常簡單,但其中種種匪夷所思之處卻不勝枚舉,兩名長老沉默良久,依然難以壓下心中的震驚。
如果說王陸方才以煉氣六品的修為,配合法陣和地脈之力在問心劍下堅持到了最後一關,已經堪稱奇跡,那麼智教的洗白則超越了奇跡,簡直是仙跡!
若非王陸本人是靈劍派的真傳弟子,以他萬仙盟加盟教派教主的身分,理論上甚至能和劉顯、方鶴兩人平等論交!儘管他本人的修為才煉氣六品!
想到這裡,劉顯忍不住歎了口氣。方才王陸問過,這次歷練論及收穫,他和其他兩位真傳相比如何,劉顯心知單以修為論,比起那兩個妖孽恐怕還是略有不如,但把智教加上,那兩人加起來恐怕也比不過。
而方鶴的心思就更為糾結,心中有千言萬語,卻骨鯁在喉,直到王陸笑著問他,「師伯,您有什麼想說的嗎?」
方鶴沉默了很久,終於道:「我無話可說。」
理性講,王陸的這一套手段雖然漂亮,終歸見不得光,尤其這萬仙盟認證是通過巨額賄賂得來,任何心存正義感的修士都不可能接受得了。
但方鶴並非正義使者,作為靈劍派的掌刑長老,甚至無須在意萬仙盟的規矩如何,他需要守護的只有門規的威嚴,而靈劍派的門規並未規定不可對外人行賄……
除了戒濫殺、姦淫、偷盜等原則性的規定外,涉及門派以外的事物,靈劍派的門規規定並不多,正所謂內緊外鬆。
而單從程序上講,王陸的所作所為雖然出格,卻並未明顯違反門規。就算以嚴格一點的標準來要求,王陸最多也就是寫幾份檢討書,扣除一些門派積分,根本不痛不癢。
想到這裡,劉顯忍不住問:「既然你早有佈置,又何須以問心劍自陳清白?」
王陸無奈地說道:「因為按照原先的計劃,應該再過幾個月,時機更加成熟的時候,才會啟動這個計劃。可惜師伯你們來得太快,逼得我不得不提前啟動計劃。饒是以前做了大量先期工作,公關處處長又超水平發揮,加上智教不惜一切代價用靈石一路猛砸,但最快也要三、五天才能讓萬仙盟那邊走完流程,下發金印。而這三、五天的時間,只能由我來爭取啦。」
劉顯苦笑,「所以你才提出要接問心劍,並要求三天準備時間嗎?」
王陸坦誠道:「除此以外,必要的時候也可以受些重傷,休養個三、五天,反正是拖延時間嘛。」
「……所以你才會去無謂地拚命?」
「反正我想師伯你肯定會在關鍵時刻收手的嘛。」
劉顯咬了咬牙,心想當初還不如讓這混賬小子死掉算了!
而此時方鶴也回過味來,「你方才與我糾纏什麼能否通融,邪教的定義……是為了用話將我堵死?」
王陸點頭承認,「萬仙盟的符印雖然是不錯的底牌,但並不保險,沒有師伯您的允諾,我可不敢將這張底牌貿然翻出來。」
方鶴冷笑了幾聲,卻更多是對自己的嘲諷,「好心性,好手段!」
頓了一下,他又想起一事,「難怪五師妹自始至終都是那副不緊不慢,滿不在乎的樣子,還一口咬定什麼自主創業,看來早就料到這一步了。」
王陸並不否認,三天前在客棧中與師父見面時,他就確定對方已經猜到了自己的計劃。因為兩個人實在有太多共同之處了,換了王舞,多半也是這一套,以己度人,不難推測王陸的手段。
王陸笑問:「那麼我想,兩位師伯應該沒有任何問題了吧?」
方鶴沉默良久,搖了搖頭示意沒有問題。
劉顯沉聲說:「我只有一個問題,這個教派,你要經營多久?」
說話間,他的目光又變得嚴厲起來。
理論上,王陸作為靈劍派弟子,縱然如今已是一教之主,依然要受門規所限。而依照門派規矩,在這次歷練結束後,他就必須回山修行,直到金丹境界,方可自由離山,闖蕩九州。
但另一方面,王陸若是在此時宣佈脫離靈劍派呢?那就海闊天空任飛翔了。屆時手下百萬人,權勢滔天,前途無量。儘管對於靈劍派來說,他將成為一名不光榮的叛徒,卻也沒到非殺之不可的程度,而以門派一貫的作風,多半不會對王陸落井下石,因此脫離靈劍派的代價,王陸完全承受得起。
所以,劉顯不得不問,王陸,你到底想怎樣?
聽了這個問題,王陸笑得更燦爛了。
「師伯啊,我是專業冒險者,最基本的素質之一就是專注,我一手創立智教的根本目的何在,從不曾忘卻,所以您這個問題,根本沒有問的必要啊。」
四個月後,王陸回歸靈劍山。
第一章 上級巡視組駕到
「撲哧。」
一路走了好遠後,岳馨瑤終於忍不住笑出了聲。
「師兄你好壞,用這麼無賴的招數對付朱秦師兄。」
聽了王陸方才單口相聲一般的表演,岳馨瑤簡直佩服得五體投地,同時也理解了為什麼王陸師兄非要帶上自己去找朱秦。
王陸師兄純粹是拿自己去堵朱秦的嘴。明明是一副強盜邏輯,但就藉著自己的存在,反而將朱秦噎得無話可說,這種混淆黑白的功夫真讓人不得不服。
「呵,還要多謝岳師妹妳出手相助啊,不然要拿捏朱秦這種中二少年還真不容易。」
岳馨瑤又忍不住笑了一會兒,旋即問:「但是這樣不要緊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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