隨著李青歌越走越近,高逸軒的眼睛也越睜越大,直至她走到近前,他還拿著燈籠在她臉上照了照。
朦朧的燭火下,李青歌眉眼彎彎,秀美如畫,面色泛著好看的酡紅,不比白天的清冷似雪,多了一份讓人心悸的柔美。
高逸軒笑了.「小爺還當是哪個漂亮的女鬼,想不到竟是妳這丫頭。」
李青歌沒有說話,黑漆漆的眸中盪漾著幽光,從某種意義上來說,她也算得上是個女鬼。
一縷含恨的幽魂,重新附到年少時自己的身上……
貴為醫門千金小姐的李青歌,從來沒想到自己的一生竟是這樣結束──身受奇毒,容貌盡毀,被涼薄的夫家厭棄,幼女甚至慘遭摔死,自己也落得讓惡奴逼殺的死境。
在這深深的宅院裡,一切都是因為自己的怯懦不爭所致!
無法瞑目的怨恨卻使她離奇的「醒」在了過去,回到尚未踏入這吃人宅院的當下。
過去種種有如一場惡夢,夢醒的李青歌不再是單純無知的閨秀,而是一個為了所愛、重生復仇的美麗幽靈……
宅鬥X重生
紅袖添香沁作家‧秋水靈兒
──又美又毒、落魄千金孤注一擲的全新奇作──
卷一 夢裡不知身是客
卷二 庭院深深深幾許
【人物簡介】
李青歌:
神醫之後。父親意外亡故後,母親也隨之而去,只好與幼弟投靠從小指腹為婚的高家,卻遭遇一連串受辱喪子的慘事,伶仃死去。死後太過幽怨,竟重生回到尚未發生一切的十二歲。嘗盡人心險惡的她裹著蘿莉皮囊,決定進行一場復仇與生存的戰鬥……
高逸軒:
高家二少爺,俊俏風流,狂放不羈,是許多京城閨秀的夢中情人。前世因親生母親亡故離開高家,至終未與李青歌有過交集,這一世卻與她有著莫名的牽絆。對態度冰冷的李青歌一見鍾情,不惜放下身段死纏爛打,希望有一天金石為開。
高逸庭:
李青歌指腹為婚的對象,高家嫡長子,宮廷侍衛。看似嚴謹公正,事實上頗有些自以為是,看人的眼光很差。與表妹夏之荷青梅竹馬,對李青歌這殺出來的未婚妻相當不豫,卻因對方態度冷淡,不知不覺受到吸引,漸漸扭曲了內心。
赫連筠:
當朝三皇子,外貌妖孽,內在冰冷,傳聞為最有可能成為太子的皇子。前世在暗潮洶湧的宮闈鬥爭中死去,這一世被李青歌在不知身分的情況下救了一命,開啟兩人糾纏的緣分。同樣懷著復仇之心的他與李青歌有著同樣的黑暗氣息,因此關注頻仍。
作者簡介:
作者
秋水靈兒
感性的80後小女子,性格沉靜,愛幻想,愛寫字,愛古風,作品充滿了濃郁的古典氣息,擅用曲折離奇的故事揭露人性的複雜。
透過細膩的筆觸,塑造堅強、勇敢、善良、執著的女性形象,深受讀者喜愛。
繪者簡介
青哥
501偽社團主筆,漫畫創作之餘也畫畫插圖,節操半掉XD
作品有劍俠情緣網路版三同人《莫逆》、《莫逆‧殤》,微博帳號:青哥0-0。經常性被誤認為高冷,其實是小白(>_<)
章節試閱
第一章 涅槃重生
天元二年,除夕之夜。
天空一片薄涼,漫天雪花到處飛舞,呼嘯的北風也跟著嘶吼起來。
高府,一間破敗的柴房裡,半扇木窗被風颳得錚錚作響。李青歌抱著女兒縮在角落,一遍遍輕哄著,「囡囡乖,天亮了,風就停了,雪也停了,娘帶……」
話未說完,柴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一股冷風夾雜著雪花捲進屋來,風雪刺痛了李青歌的眼睛,但來人是誰,她一望即知,忙抱著女兒想起身,奈何雙腿早已凍得僵硬,還未起來,便又重重跌下。顧不得那刺骨的寒痛,她沙啞著聲音向來人求救,「逸庭、逸庭,囡囡病了,快找大夫,快找大夫……」
然而高逸庭卻只朝裡望了一眼,俊美的面上清冷似雪,雙眸溢滿陰森與殘忍。
「少爺。」跟來的下人看了他一眼。
「還不快辦,難道要讓這賤婦活到新年嗎?」高逸庭沒有開口,說話的是李碧如,他的第二房小妾。
一聽這聲音,李青歌眸裡閃過絕望,但很快鎮定下來,朝外喊著,「逸庭,我答應你,我願意離開高家,求求你救救囡囡!」
可進來的不是高逸庭,卻是她的乳母張氏。
「夫人。」張氏冷笑的向她走來,身後還跟著一個端著托盤的丫鬟。
「妳要幹什麼?」李青歌心口一跳,就見張氏一招手,那丫鬟端著托盤上前,她拿起宣紙浸入盆中清水裡,笑道:「夫人,這可是上等的宣紙,不會辱沒了妳的。」
李青歌抱著孩子往牆角縮,「不、不……逸庭,逸庭……」
張氏不耐,一張宣紙惡狠狠的蓋到李青歌臉上,白胖胖的臉上頃刻間露出嚇人的狠毒,「再過幾日,少爺就要迎娶雲初公主了,妳還是帶著妳的小雜種去閻王殿吧!」
那浸水的宣紙蓋到臉上,呼吸瞬間被截斷了,李青歌痛苦的伸手去揭,卻被張氏一把捉住,死死壓到牆上。許是人之將死,她力氣突然大了起來,一把甩開張氏,抓開臉上的宣紙,貪婪的呼吸著,直到肺裡似乎凍裂。
「死賤人,妳敢推我!」張氏起身,上前就要抓她懷裡的孩子。
李青歌忙抱著女兒向邊上爬去,一邊爬一邊嘶喊著高逸庭的名字,儘管對這男人已經絕望,但此刻,她再沒有別的路可走……
「張嬤嬤,妳辦事越來越不濟了,連個廢人都抓不住,看來這高府的飯是白吃了。」李碧如不知何時走了進來,看到那貓戲鼠似的一幕,忍不住冷嘲熱諷起來。
「二夫人。」張氏諂媚的喚了一聲,緊接著凶神惡煞的瞪向李青歌,「老娘治不住妳娘那賤人,若連妳這小蹄子都治不住,老娘也甭活了!」說著,又向李青歌撲去。
從來不知道張氏會如此凶狠,直到她拽著自己的頭髮,將自己拖到李碧如跟前時,李青歌甚至還有些恍惚。到底是從小帶她到大的老嬤嬤,竟如此的恨她?
李碧如居高臨下的望著李青歌,只見她頭髮乾枯如草,面色肌黃晦白,左邊臉上那一處像是被開水燙過的疤痕,更觸目驚心讓人作嘔。她用腳尖托起李青歌的下巴,盯著那一雙澄澈如星子的雙眸時,沒來由的一陣惱火,一使力便將其踢翻在地。
李青歌一手撐地,一手護住孩子,胸腔裡一股氣流湧出,沒命的咳嗽起來。
李碧如冷冷一笑,「想不到妳也有今天,哼!」
李青歌根本就不看她,只用盡最後一口氣,對著外面的人喊,「高逸庭,我知道我今日非死不可,但囡囡到底是你的親骨肉!求你放過她,找個好人家送了吧。」
李碧如眼神一冷,一腳踹在李青歌的心窩上,「醜八怪,妳就死了這份心吧,今晚就是妳與這小賤種的死期。」她親自撲上前,一把搶過李青歌懷裡的孩子,隨手一扔,就見一小小的物體從半敞的窗戶中飛了出去。
李青歌心口剎那間碎成了一片片,瞪著那不停搖晃的窗口,眸中瞬間猩紅一片,旋即爬起身朝李碧如撲了過去,狠狠掐上她纖白柔嫩的脖頸。李碧如雙瞳瞪大,鳳眸裡印出張氏狠絕的臉及她雙手高高舉起的石頭。
意識,一點點的消弱,耳邊似乎聽到囡囡微弱的哭聲,但很快就沒有了。在一片白茫茫之中,李青歌眼前閃過一幕幕過往的片段。
與爹娘、親弟相處的快樂童年、到高家之後與那些人生活的點點滴滴,尤其是高逸庭,這個從小就與自己訂親的男人。為了他,她受盡委屈,卻終究逃不過這樣的下場。就因為她沒了利用價值,她與囡囡便不得不死?好恨,好恨……
◎
「姐姐,姐姐……」耳邊,傳來小男孩焦急的聲音。
李青歌頭疼欲裂,卻也覺得這聲音好生熟悉,「誰?」
「姐姐,我是畫兒!」
青山綠水間,一條船緩緩行駛著。船艙裡,丫鬟醉兒及小男孩李青畫守在床邊,看到女孩的睫毛輕輕顫著,似乎要醒了,李青畫立刻欣喜的抓著她的手。
「小姐,小姐……」醉兒也瞧出來了,跟著欣喜的喊了起來。
「畫兒……」李青歌慘白的唇微微動了動。
李青畫忙將她冰涼的手撫到自己的臉頰,「姐姐,畫兒在這,畫兒在這……」
溫熱嬌嫩的觸感,那麼真實。
李青歌一陣嘆息。怎麼可能,畫兒他八歲便……便跌入荷塘……淹死了。
「姐姐,快醒醒……」看她儼然又要睡去,李青畫急得直搖她的手。
「小少爺,快別搖,你這樣小姐會難受的。醉兒怎麼還在這兒,燒的開水好了嗎?」
這個聲音即使溫和得如三月春風,她也記得在柴房裡想殺自己時的狠戾與殘忍。
張氏,她的乳母。
李青歌雙眸一睜,燦若星辰卻冷若冰霜,帶著徹骨的恨意直直瞧著張氏。
「姐姐,妳醒了!」床邊的李青畫見姐姐睜開眼睛坐了起來,高興的撲到她懷裡。
耳邊是真真切切的聲音,李青歌一愣,再觸及懷裡溫溫軟軟的小人時,有些懵了。
「姐姐……」李青畫見姐姐不動,抬頭輕輕喚了一聲,那張比女孩還要漂亮的臉蛋上,掛著一抹失落和讓人揪心的慌亂。
「畫||畫兒?」李青歌覺察到不對勁,冷冽的掃了眼四周。屋子裡很簡陋,除了兩張床和幾個木頭箱子,別無他物。
「小姐,妳沒事吧?」醉兒擔心的看著李青歌。
「醉兒?」李青歌這才看到床邊一直站著的丫鬟醉兒,圓圓的蘋果臉,還是那麼可愛,甚至還帶著幾分稚嫩,不像她被杖責致死的淒慘狼狽。
被子底下,她一隻手狠狠的掐了下大腿,很痛很痛。
「醉兒,快去廚房將熬好的薑湯端過來,小姐剛從水裡起來,需得喝點熱湯暖暖身子才行。」張氏一旁道。醉兒忙應聲好,便出了門。
張氏上前想拉開李青畫,然而還未觸碰到他的衣角,就被李青歌喝止,「住手!」
李青畫嚇了一跳,「姐姐……」
李青歌用手拍拍他的後背,一雙眼睛卻是冷盯著張氏。
張氏訕訕收回手,「小姐,我怕小少爺會吵著妳休息,想帶他去別處玩。」
李青歌並未回話,就那麼直直盯著張氏白胖的臉。說實話,張氏白白胖胖的敦厚樣很是討人喜歡,不然母親也不會找她做自己的乳娘。後來,如果不是張氏時不時來柴房教訓她們母女,她怎麼也想不到眼前這婦人是條會咬人的毒蛇。
突然,船身一晃,李青畫驚叫一聲,更加抱緊李青歌。
這孩子膽子一向很小,再加上父母突然故去,除了她這個姐姐,是不會讓人碰的。鼻頭一酸,李青歌緊緊抱著弟弟,眼淚簌簌落下,如決堤般,竟止也止不住。
張氏見她哭,上前勸道:「小姐,沒事了,再過一個時辰,船就要靠岸,等到高家,咱們就可以好生歇息歇息。」
李青歌卻並未看她一眼,她怕,怕自己忍不住當場掐死這老貨。死前的一幕幕,尤其是囡囡被李碧如從窗戶裡丟出去的情景,刺痛著她的每一根神經。風那麼大,天還下著雪,她的囡囡還發著燒,她的囡囡還昏迷著……她的囡囡死了。
蝕骨的疼痛讓她的心一抽一抽的痛,痛過之後便是漫天的恨意。
慶嘉三十二年,也是父母故去的一年,她被高家派人接往京都。當年,她還為高家這仗義相助的行為而感動,可事過境遷,才發現一切不過是算計利用與陰謀。
而今日的落水,也只是陰謀的開始。
淚光閃爍間,她瞄見張氏不耐的神情,咬牙冷笑。曾待她如親生母親一般,卻原來是一條偽裝的毒蛇,只恨那時沒看清,才導致後來無數的悲劇。
「小姐,湯來了。」醉兒推開門,端一碗還冒著熱氣的薑湯進來,突然身後一道身影閃來,她忙偏過身子,但碗裡的湯汁晃了一晃,到底還是灑了幾滴。
「娘。」紅喜連看都沒看醉兒一眼,直接撲到張氏懷裡,撒嬌道:「娘,讓妳給我拿套衣服,怎麼那麼費事?」
「沒瞧見小姐剛醒嗎?吵什麼!」醉兒氣呼呼的瞪了紅喜一眼,將薑湯端到床邊,坐在床沿親自用勺子餵李青歌。
「切,有什麼了不起。」紅喜輕飄飄的瞟了一眼李青歌,一臉毫不在意。
李青歌心中冷然,前世這紅喜一向粗蠻無禮,自己礙著張氏的面子從未發難。
「喜兒,妳這丫頭什麼時候才能長大?整天這麼冒冒失失的。」張氏也作勢怪著紅喜,但那眸子裡分明帶著笑。
紅喜見狀,越發腆著臉撒嬌,「娘,這簪子需得配粉色的衣服才好看,我記得小姐有一套領口處還繡著荷花的那件,可漂亮了。」
李青歌聞言,臉色陡變,前世她對紅喜縱容到她時常當面就敢拿自己的衣服或首飾,可那一套粉裙是娘親替她縫製的,領口與袖口處的荷花也是她親手繡的。
前世,紅喜在張氏面前問她討要,張氏罵她不識好歹,還打了她一巴掌,惹得紅喜痛哭,自己一時心軟就真的送出去,還不停安慰自己,張氏待己如親,紅喜不就像姐姐一樣?可後來看到娘親做的衣服被紅喜一刀刀撕成碎片,她才知道自己有多傻。
「主子的東西也是妳能要的?」張氏作勢抬手,似乎真要打。
李青歌坐在床頭,安靜的喝著薑湯,就好像沒看見這齣鬧劇似的。
眼見李青歌無動於衷,張氏揚起的手又放下,到底還是捨不得打在親生女兒身上。
紅喜越發得意的拽著張氏,「娘快找給我,船就要靠岸了,咱們這是要去高家,那樣的大戶人家就讓我穿成這樣?妳不嫌丟人,我還嫌呢。」
「死丫頭,妳敢亂動小姐的衣服!」李青歌不表態,張氏拿不定主意,只能拿惡語來填塞。李青歌面薄心軟,只要她教訓紅喜,她總會妥協隨了她們的心願,思及此,果真一巴掌拍了下去,可紅喜身子一閃,結果這巴掌只從胳膊上一擦而過。
「娘,小姐都沒說話,妳上來就打?」紅喜繞過張氏就向角落裡的木箱奔去,還直接問李青歌,「小姐,那套裙子在哪個箱子裡?借紅喜姐姐穿幾日如何?」
醉兒早聽不下去了,奈何她說過多少遍,小姐總是不聽,反而怪她小氣,於是只氣呼呼的瞪著放肆的紅喜,見她用腳踢著木箱,又拽了拽上面的鐵鎖,終究忍不住,「紅喜,那箱子不能動。」
「為什麼?又沒有金銀財寶,還怕人搶去呀?」紅喜嗔笑著睨了眼醉兒,轉而站直身子看向李青歌,「小姐,快把鑰匙給我,衣服在這裡嗎?紅喜姐姐……」
「碰||」她話未說完,只見一物體急速奔向自己的臉,待反應過來時,額頭已經著著實實的挨了一下。
「我娘只生了我跟畫兒兩個,倒不知道何時又多出個姐姐?」清冷的嗓音伴隨著藍花瓷小碗跌碎在地的聲響,紅喜整個人呆了一瞬,光潔飽滿的額頭被砸出一個小口,疼痛席捲,溫熱的液體很快流了出來。她本能用手一抹,一手心的血。
慘叫聲喊出,紅喜瘋了般朝李青歌撲去,「小賤人,妳敢砸我?」
「妳瘋了不成?連小姐也敢打?」醉兒自然不會讓她傷害到李青歌,不等紅喜撲來,便抄起床邊的小凳子擋在前面,誓有只要她敢過來就狠狠砸下去的氣勢。
紅喜知道醉兒這丫頭夠狠,再加上李青歌的身分,也不敢真怎麼樣,只是剛才被氣糊塗了。想李青歌與她同歲,兩人差不多從小一起長大,因張氏的關係,李家也並未將她當丫鬟看待,反倒一應吃穿與小姐無異,但假的就是假的,每每看著李青歌渾身散發的尊貴氣質,她就嫉妒如狂,是以李青歌的東西,她都想要,再搶來毀掉,似乎這樣才能平復內心的不平。
紅喜惡狠狠的瞪著李青歌,但觸及到她眼底比千年冰封還要冷的神色,本能的顫了顫,但又覺失了面子,於是小臉一垮,哭著撲向張氏懷裡,「娘,嗚嗚,我不過是借一件衣服罷了,她就用碗砸我,還說什麼情同姐妹?嗚嗚,都是騙人……」
張氏早被剛才的一幕愣住了,此刻才回過神來,一抹陰鷙從眼底悄然滑過,但李青歌畢竟是主子,她也不敢怎樣,只能狠狠的罵紅喜,「妳這沒臉的小蹄子,也不瞧瞧自己的身分,小姐是妳能高攀的嗎?別說姐妹,就是丫鬟也抬舉了妳……」
「夠了!」李青歌不是沒聽出她言語之中的譏諷,若是前世,她定然愧疚難當,但此刻除了厭惡與憤怒,再無其他情緒。她一個時辰前落水,醒來後頭昏腦脹的,張氏母女不但沒有盡心照顧,反倒在旁吵嚷,這樣的行為又豈當她是主子?
張氏母女顯然被她這一聲斷喝給震住,突然間就停了下來,怔愣的盯著李青歌。
「小姐……」
李青歌冷眼盯著兩人,沉聲道:「爹娘逝去不足三月,至今還在服喪期間,她一個奴婢竟天天打扮的花枝招展,嬤嬤,妳說應不應該?」
張氏更是一驚,嘴唇動了動,想說什麼,但很快又被李青歌冷聲打斷。
「還是……妳們根本就非我李家人?那嬤嬤收拾行李和她走吧,我自不會為難。」
「什麼?」張氏聞言嚇得臉都白了。小姐從小到大都很依賴她,甚至常常連親娘都不要,晚上非要她陪著睡才行,也因此她在李家地位極高,早上小姐甚至還非得她哄著才肯吃早飯,可怎麼落水醒後性子就變了,甚至連眼神都有些嚇人?
此刻卻不容她多想,她母女倆一離去,孤兒寡母的能去哪兒?再者,高老爺如今是太醫院的總管,她們若進了高府,以後的日子只怕也會榮華至極。
思及此,張氏忙拽著紅喜朝李青歌跪了下來,不住用袖子拭著眼角,「是嬤嬤管教無方,還請小姐息怒。嬤嬤伺候了小姐這麼多年,早就視小姐如親生,這一走,叫我這個老婆子還怎麼活?小姐,嬤嬤我是一天也離不開妳啊。」
紅喜對張氏的行為嗤之以鼻,張氏氣得掐她,「妳這不省心的小蹄子,還不快給小姐賠不是,要是真的離了小姐,看妳還能不能活?」
紅喜一愣,心思也慢慢開了,遂不情不願的嘟囔一句,「對不起。」心裡卻是不服,她與李青歌同歲,長得也標緻,憑什麼她就是高高在上的主子,自己就是卑賤的奴婢?
「喲,紅喜姐姐這是怎麼了?口齒不清的,難不成往日的伶牙俐齒被貓叼走了?」醉兒瞧了半天好戲,忍不住奚落。
「妳!」紅喜頓時惱羞成怒,想要起身與醉兒分辯,卻被張氏一把摁住,「小蹄子,小姐在此,輪得著妳來放肆嗎?」
「滾出去!」李青歌心底亦是冷笑,張氏怎會捨得走?她還指望高家那高枝兒呢。何況她的仇未報,她們怎麼可以走?剛才不過是警示罷了,讓兩人知道,藉著她的名頭在外作威作福的日子到頭了。
張氏愣住,醉兒掩嘴輕笑,「嬤嬤,小姐讓妳們滾出去,還不快滾?」
白胖胖的臉陡然變成豬肝色,但只要不被趕走,她也無所謂了,當即拉著紅喜起來,諾諾出門。
這鬧人的母女倆一走,醉兒便兩眼放光的瞧著李青歌,豎起大拇指讚道:「小姐今兒可真厲害,不但打了紅喜,還能讓她們服服貼貼的。」
李青畫也興奮的往李青歌懷裡蹭了蹭,只覺這樣的姐姐讓他什麼都不怕了。
李青歌嘴角緩緩勾出笑容,眼底卻閃過一抹痛。如果她前世稍微狠一點,又哪能落得那樣的境地?
突然,船身一晃,似乎撞到了什麼東西。
醉兒笑著扶床板,「許是到岸了,小姐,我伺候妳起來吧。」
李青歌突然想到什麼,將李青畫交予醉兒,「妳帶畫兒先上去,再叫徐管家來。」
「小姐……」醉兒還想說什麼,卻見李青歌已經俐落的拿起衣服套在身上,對她說道:「妳且去,我馬上就來。」
「好吧。」醉兒便牽著李青畫的手,出了船艙。
等人一走,李青歌冷眼掃了一下艙內,目光鎖定在幾塊木板之後,如果沒記錯的話,那個男人就躲在那後面。她急速下床朝木板後面奔去,果見一黑衣男子倒靠在角落,臉上蒙著黑巾,渾身是血。
李青歌忙拿出止血藥丸,準備塞到他嘴裡,孰料小手還未碰到黑巾,就覺得喉嚨一緊,迎面撞進一雙寒潭似的眸子裡。她頓時呼吸一窒,本就蒼白的臉越發慘白如霜,可即便如此,那澄澈如潭的雙眸依舊沉靜,竟找不到一絲慌亂,而淺淺勾起的唇角則揚起一抹嘲諷的冷酷弧度。
「我死,你必死!」她說,聲音很低,卻有著不容置疑的氣勢。
男子雙眸微斂,眸心蘊藏的殺氣倒因為這句話而淡去不少。
李青歌趁機拍掉他的手,迅速摸到他的下巴,從底下掀起黑巾,將止血藥丸塞進口裡,又見他唇色發紫,忙返身在床頭的包袱裡翻找,找到一個黑色小瓶子。
「你中毒了。」她一面將雪花玉露丸塞進他嘴裡,一面說,「而且過了十二個時辰,我這藥只能暫時抑制毒素擴散,兩個時辰內必須找到解藥,不然不死也得廢。」
她說完又幫他檢查身上的傷口,大部分是皮肉傷,除了左胸上那一刀深一點之外,其餘都沒有大礙,於是她又取了點金瘡藥,幫他敷上再包紮。
等一切弄好之後,她輕輕舒了一口氣,「好了,你身上的傷已無大礙,等一會兒會有人進來搬東西,等東西搬完了,你就走,記住,你只有兩個時辰。」說完,她沒有再看一眼,該做的也只能那麼多了,前世欠他一命,這一世就當還了吧。
可她剛要起身,手腕便被一股力量拽住,由於慣性,她整個人跌至他身上,也不知是不是碰到他的那處傷口,只聽他痛苦的悶哼一聲。但他依舊緊緊箍著李青歌,微弱的嗓音裡透著濃濃殺氣,「我死,妳必死!」
李青歌皺眉,不由惡從心生,索性一手重重摁在他肩頭的傷口上,沉聲道:「放心,你不會死,但會生不如死。」
可直到那血液順著傷口流出,浸濕了她的手掌,他依然沒有鬆開的意思。
李青歌冷笑,「抓著我也沒用,我沒解藥。」
「妳是大夫。」他冷冷的盯著她,神色幾近陰狠。
「你的傷我已經處理好了,但那毒我卻無能為力。」李青歌冷漠的搖搖頭。
就在這時,門口響起徐管家的聲音,「小姐在嗎?」
「在,徐伯伯稍等。」李青歌喊了一聲,轉過臉道:「扣著我並不是明智的選擇。」
男人眼簾半垂,似在思索她的話,可就這麼一瞬,李青歌身形一閃,敏捷逃開他的懷抱,眼底閃著狡黠的光,還伸出了兩根手指,「兩個時辰||」
她掏出帕子擦拭手心的血跡,扔了帕子,又整了整衣衫,這才向門口走去。
徐管家正候在門邊,見她來了,方垂首行禮,「小姐,張嬤嬤和醉兒她們已經上了岸,奴才在這裡等著將東西卸下船。」
李青歌站到船艙口,一抹午後的陽光斜斜打來,靜靜的照耀在她身上。望著眼前這個中年男人,她不由得想起了父親,眼底一片濕熱,「徐伯伯,這裡沒有外人,就不要小姐奴才的了,以後你就跟爹一樣叫我歌兒,我還喊你徐伯伯,如何?」
「小姐?」徐升感動之餘,不免又有一絲疑惑。
「叫我歌兒。」李青歌倔強的糾正道。前世因為自己不懂事,被奸人蒙蔽,致使徐伯伯這個跟了父親一輩子又看著自己長大的男人傷心離去,今世再見,感慨萬千,也越發覺得這種失而復得的感情尤其珍貴。
徐升破天荒的臉一紅,縱然心底將李青歌當女兒一般疼愛,但真要如此叫,還有些不適應。
李青歌深知他心,也不勉強,只要他知道自己的那份心就行了,當下整理思緒,身子朝前傾了傾,壓低聲音問,「高家的人現在在哪?」
「先上了岸,正安排馬車接應。」徐升回道。
「徐伯伯。」李青歌道:「我不想去高家。」
徐升一頓,「小姐?」難道小姐知曉了什麼?
李青歌長睫低垂,眸底陰冷一片,「徐伯伯,這些箱子先找個地方安置好,至於高家,我自有安排。」
徐升看著李青歌,突然有些說不出來的感覺,早上還是嬌弱的孩子樣,可此刻她渾身散發的氣勢,哪裡像個孩子?
「徐伯伯?」
「哦。」徐升回過神來,當即欣慰一笑,「就照小姐吩咐。」
「嗯。」李青歌不自覺的朝那角落瞟了一下,才抬步向門外走去。
「小姐,這邊。」一下船,醉兒便牽著李青畫迎了上來
李青歌便跟著兩人一起來到邊上的茶亭。張氏親自擦了凳子,又墊了塊乾淨帕子,方請李青歌入座。李青歌看都沒看她一眼,直接坐到另一邊的凳子上。張氏白胖的臉立刻青白交錯,好不好看。
醉兒噗哧一聲,牽著李青畫的手跟了過去。
紅喜咬了咬牙,走到張氏邊上,狠狠道:「熱臉貼人冷屁股,娘,妳可真行啊。」
「妳懂什麼?」張氏剜了紅喜一眼,一轉頭神色如常,嘴角還堆滿了笑,「小二,還愣著幹什麼,還不快給我們小姐上茶,記得,茶碗可都得乾淨……」
小二答應著,便拎著茶壺並杯子過來。
李青歌並未喝茶,只望著不遠處那擁擠的人群,好奇的問,「小二哥,那邊在幹什麼呢?那麼多人。」
「哎呀,小姐,真真像戲文裡唱的呢,那邊竟有個姑娘賣身葬父,看她的樣子真是可憐。」小二還未回答,醉兒便忍不住說。
心陡然一跳,一股熟悉的記憶襲來,李青歌胸臆間立刻被痛苦與仇恨瀰漫。
李碧如,是妳嗎?
見李青歌臉色深沉,醉兒小心翼翼的問,「小姐,那姑娘看起來好可憐呢,我們要不要去瞧瞧?」
「可憐?」李青歌抬頭看了眼醉兒,白裡透紅的蘋果臉,一雙黑白分明的大眼晶瑩剔透。如果她知道,前世就因為那可憐的姑娘讓她被冤枉致死,她會怎麼樣?
「小姐?」被李青歌一直盯著,醉兒渾身不自在。
李青歌淺淺一笑,也不說什麼,起身朝外走去。
「小姐,等等我們!」醉兒欣喜的追了過去,想著小姐到底心善,不會不管這事。
張氏也立刻追來,「小姐,高府的人馬上就要來了。」
「妳等在這不就行了。」醉兒白了她一眼,嘿,以前仗著小姐寵愛,這張氏母女總給她臉子瞧,這下小姐突然轉了性,也讓她們吃吃癟。
張氏一噎,叱道:「小蹄子!」
醉兒朝她做了個鬼臉,牽著李青畫立刻去追李青歌。
這是京城最大的碼頭,來往的人特別多,也特別雜。這類賣身葬父的戲碼,在這紛擾的亂世是常有的,今日這賣主是一個極標緻的姑娘,吸引住了不少過客。
李青歌亦站在人群中,一顆心有如浸在毒汁裡,各種痛苦紛至遝來,袖內的一雙手止不住顫著,指甲掐進掌心,然面上平靜無波,如嬰兒般乾淨澄澈的眸中還帶著幾絲笑意。
縱然落魄到賣身葬父,李碧如依舊收拾清爽,那身打著補丁的小花衫乾乾淨淨,一頭略顯枯黃的髮絲梳得光溜,還用一根青木簪子挽了個髮髻。此刻她跪在地上,身前擺放著一張寫著身世可憐的告示,任圍觀之人指指點點仍一動不動,挺直的脊梁似乎透著幾分清高,微微低垂的眼簾不時滴落淚珠,越發透著楚楚可憐的淒涼。
見狀,奚落調笑之聲漸漸轉味兒了,不少人開始認為此女許是落難的千金小姐。
唇角笑意漸深,李青歌雙眸緊緊的絞在李碧如臉上,沒錯,前世是在街市上遇到她,也是賣身葬父,當時看到她的第一眼,還以為她亦是家中遇到了變故,一時感同身受,就心軟的幫了她。
正思索間,冷不防李碧如撲到她身前,不停的磕頭,「小姐,求您買了我吧。」
圍觀之人皆是一愣,紛紛將目光投向李青歌。
李青歌面色不動,一瞬不瞬的盯著李碧如。她很瘦,瘦得簡直有些單薄,蒼白的瓜子臉只有巴掌大,淚光盈盈的樣子我見猶憐。前世她就是以這種樣子迷惑了自己和眾人。猛然,李青歌腦海中靈光一現||前世自己買了她做丫鬟,讓她跟進高府,又隱忍她一步步越過自己成了高逸庭的妾,那這一世偏不買她,她又將如何呢?
「小姐,求求您,買了我吧。」見李青歌面無表情的望著自己,李碧如禁不住心底有些打鼓,這樣嬌弱的小姑娘不是最單純善良的?可為何她會在眼裡看到了厭惡與……算計?這樣想著,她便本能一顫,似想退縮。
這時,李青歌微抬小手托起她的下巴,撇嘴冷笑道:「長的倒還不錯,就是狐媚了些,身子也單薄,不知道能做什麼。妳說,我買回去幹什麼?」
眾人一怔,李碧如亦如是,「我……我會洗衣做飯打掃,還會刺繡……」
李青歌邪魅勾唇,「會的還不少,既如此,怎麼淪落到賣身葬父的境地?」
李碧如又是一愣,倒是圍觀的人有不少說她定是遇到了難處,才出此下策。
李碧如小臉青白交錯,但也順著別人的話,顫顫巍巍的說,「小女子原籍青州,此次與父來京,本想投奔親戚,誰料來到這兒才知親戚早在一年前就搬走了,我父女二人舉目無親,身上的盤纏早用光了,而父親本就重病在身,這一下受到打擊,直沒有熬過來,昨夜病死在了客棧。嗚嗚……」說著,她忍不住抽泣起來。
李青歌一言不發,只聽著她說,周圍人都道可憐可憐。李碧如擦了擦淚,又接著說,「父親養了我這麼大,小女子無以為報,方來賣身葬父。求小姐買了我吧。」
「當真可憐。」李青歌不住搖頭嘆息,上身一傾,神色如常的湊到李碧如耳邊,眸心卻閃過料峭寒意,「但我不會買妳。」
李碧如身子一僵,就聽耳邊低語如魔咒一般傳來。
「因為妳下賤。」
那低低的輕語宛若魔咒一般,在李碧如的腦海中炸開,痛苦與屈辱就如同浸了毒的繡花針,一直穿透耳膜,直刺心臟。
為什麼?為什麼||她痛苦不解的盯著李青歌,唇紅齒白、眉目如畫、清靈異常,身形還未長開,卻已然有了一股不容忽視的魅力。第一眼,她便知眼前這小姑娘非富即貴,若跟了她,未來不可限量。只是一再的羞辱,讓她心中也有了怒意。
「就算不買,小姐為何要羞辱於我?縱然小姐高貴在上,小女子卑微如塵,但也是有骨氣的。」李碧如咬著唇,一字一頓的說。
「骨氣?」李青歌眼底滿是譏誚,手指著碼頭,那裡正停著一艘貨船,來來往往的有男有女,正在卸著貨物,「看見了吧?那邊的人才叫有骨氣,妳不配。」
「我……」李碧如一時胸口堵得厲害,卻不知從何反駁。
李青歌也不給她機會反駁,「妳知道女子最重要的東西是什麼?」
「什……什麼?」不是美貌嗎?李碧如心裡如此想,但沒敢說出來。
李青歌嗤笑,「自然是清譽。」
李碧如頓時雙頰火辣辣的,尤其是被那清澈的雙眸盯著,她真想找個地洞鑽下去。
「妳有手有腳又能幹,想賺點銀子不難,那邊從早到晚都有貨船停留,只需吃苦一日,想將父親安葬不是不可能,可妳偏偏選擇了這種出賣自己的卑賤方式。」
李青歌說到這裡,眼底鄙夷更甚,「好吧,或者妳可以說實在不得已,那麼,既然如此卑賤屈辱的方式都用了,自然是想讓父親早點入土為安,可剛才我看了一下,不少人想要出錢買妳,為何從不見妳點頭?」
陡然,李青歌眼神一冷,犀利的冷芒刺得李碧如幾欲暈厥,「究竟是妳父親的安葬根本不急,還是妳在待價而沽,想要尋個能讓自己一飛沖天的買主?」
一番質問當場讓人如夢初醒,之前想要出銀子的買主紛紛質問。
「對啊,剛才我們要買,為何妳不言不語?原以為妳是緊張慌亂,卻原來是待價而沽?好個小賤人,妳當我們是什麼?」
「老六,你個殺豬賣肉的,人家小娘兒們自然看不上,瞧她那細皮嫩肉的,自然是想找個大戶人家,就算做個小的,這一輩子也能吃香喝辣。」
「我呸!剛才四大娘還給了她二錢銀子,想讓她簡單的將她爹安置,還被她拒絕了,原以為是性子清高,想不到啊……趕緊拿了銀子去安置妳爹,過後就算是給四大娘的包子鋪賣幾月包子,不也能還上嗎?可見妳賣身葬父也不真心。」
李碧如突然覺得耳邊嗡嗡作響,彷彿無數雙眼睛在鄙夷的看著她、無數雙手在指責她,她覺得自己就像一個被人剝光衣服的小丑,任人評頭論足、嘲笑鄙視。
到底發生了什麼?為何一切會變成這樣?
不遠處,兩匹駿馬之上,兩名年輕男子將這一幕盡收眼底。
「膽小如鼠,木訥蠢鈍?」駿馬之上,高逸軒微微瞇起眸子,饒有興趣的打量著不遠處的混亂,暖風不時吹過他腮邊的髮絲。只見一片喧鬧混亂之中,那嬌小纖細的女孩靜若出塵,唇角還勾起一抹似有若無的弧度,竟說不出的邪魅。
修長的手指輕撚住唇邊髮絲,高逸軒唇角微揚,笑意深濃,說出來的話不覺帶有幾分輕佻,「呵,這就是我那小嫂子嗎?今日一見,果然有趣!」
高逸庭俊眉微凜,自然聽出了弟弟的取笑,手中韁繩一緊,低喝一聲,「走!」
高逸軒立刻策馬追上,「大哥,老太太可是讓你親自來接小嫂子的,你怎能走呢?」
高逸庭根本就不理會,騎馬朝另一條街奔去。高逸軒本想追上,卻鬼使神差的停下,回頭望去,那抹纖弱的身影已然不見,心口似有失落溢出,又像欣喜。
小嫂子,我們會很快見面的!
李青歌很快回到了茶亭,醉兒與李青畫緊跟其後,一句話也不敢說。
張氏和兩名高府的僕婦早已等在那裡,忙迎了上來。
「小姐。」張氏道:「大少爺還沒來,我們要不要直接去?」
「是呀,李小姐,大少爺許是有事纏身,不如我們直接回府吧,也省得老太太跟太太惦記著。」高府裡的容氏嬤嬤也上前說道。
「有事纏身?」李青歌接過醉兒遞來的茶,輕輕抿了一口,眼底掠過一道冷芒。
她自然知道高逸庭去了哪兒。前世的今日,她與夏之荷,也就是高逸庭的表妹,同一天來京城。自己在碼頭等了半天不見人來接,最後稀裡糊塗的就跟張氏她們走了,後來才知曉那高逸庭本是老太太派出來接自己的,可他卻中途改道,去接了他的青梅竹馬表妹夏之荷。
「既如此,那就走吧,車子備好了嗎?」李青歌將杯子放下,不急不慢的問。
「都備好了,就等小姐您了。」張氏立刻笑著回道。
李青歌點點頭,心內如有如火灼,一片火燒火燎。
高府,她又回來了……
◎
向徐管家囑咐幾句後,李青歌便帶著醉兒與李青畫上了馬車,其餘人則上了另一輛。
高府雖算不上京城的大戶,但整座府邸也占了半條榮華街,馬車直接駛到北門一角,而後眾人下車,角門邊自有兩個嬤嬤並一頂小轎候著。
李青歌下了車,牽著李青畫的手,卻並未上轎。
容氏見狀,哼笑一聲,上前道:「李小姐,請!」
李青歌偏過頭,看著容氏眼底的那抹不屑,輕輕一笑,「容嬤嬤是讓我從這個門進嗎?」
容氏微怔,一路行來,皆聽聞李青歌性子溫吞單純,不想此刻竟然能問出這句話來,倒也不是個愚的,但讓她從這小偏門進,是大太太的意思,目的只怕是給這未來兒媳一個下馬威,她自然只能照辦,「李小姐,時候不早了,咱們還是快進去吧,老太太與大太太只怕等急了呢。」
李青歌見她裝糊塗,冷聲質問,「容嬤嬤,妳究竟是欺我年歲小,還是置高府臉面聲譽於不顧?」
容氏一驚,忙道:「李小姐這話是從何說起?老奴可擔待不起。」
李青歌毫不客氣的厲聲斥責,「縱然我愚鈍,也知曉這角門是供妾侍進門、奴才通行之處,妳今日讓我從這門進,究竟是當我是什麼?高家買來的妾還是奴才?」
容氏心驚,不想這小丫頭竟然能撕下臉直接說出來,忙賠笑道:「小姐多心了,老奴就算有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將您當作妾或奴才啊。」
「是嗎?」李青歌冷笑,心底卻是苦澀蔓延。猶記得前世剛遇父母雙亡,她與幼弟被高家派人接來,一路顛簸又加上落水,到這邊時已然狼狽不堪,就這麼稀裡糊塗的被抬進高府,還認為這不過是一時疏忽,可後來,不但高家的太太小姐,甚至連僕婦丫鬟皆暗地裡鄙薄於她,說她不過是高家花錢買來的丫頭,竟憑著幼時婚約妄想嫁與大少爺為正室,真是恬不知恥。
「縱然妳面上說不敢,難免心裡不會這麼想。」李青歌直直地望著她,繼續道。
「不,小姐真是誤會了,奴婢怎敢這麼想。」容氏面上訕訕,不想李青歌一句話就道破她的想法,更讓人鬱悶的是,對上那清澈的眸子,她竟然一陣心慌。
李青歌微微低垂眼簾,將弟弟往懷裡攬了攬,輕輕道:「事關高府顏面,小女子可不敢這麼做。世人皆知,高李兩家同出一門,親如兄弟,此番前來乃高伯伯有心邀請,可此刻妳讓我從這小門進府……哼,要是傳了出去,知道的,說是你們這些下人不懂禮數,不知道的,還當是高家仗著高門大院欺負李氏遺孤呢!」
一番話說得容氏面色青白,忙遣另一僕婦周氏進去通稟。
李青歌不急不躁,安安靜靜地牽著弟弟的手,等候在門口。
果然,不一會兒,正門打開,周氏並著十幾個僕婦丫鬟們急急出來迎。
進正門後,張氏、紅喜和醉兒跟著兩個丫頭自去別處歇息。李青歌姐弟則在容氏等丫鬟僕婦的簇擁下穿過幾重迴廊,一直往老太太的院子走去。
一路行來,所見之處皆奢華至極,雕梁畫棟,金碧輝煌,兩邊穿山遊廊廂房則掛著各色鸚鵡、畫眉等鳥雀,兩旁侍立的丫鬟個個斂聲屏氣的垂手侍立。
和前世一模一樣的情景,卻不一樣的心境。
前世見了這樣的景致、見了這些人,自己是手足無措,甚至弟弟被那梁上突然撲通亂叫的鷂子嚇得哭起來,因此後來常被人恥笑,說到底是從鄉下來的。
想到此,李青歌微微一笑,握著弟弟的手不覺緊了緊,挺直了脊背,優雅端莊地從丫鬟們跟前走過,一路來到老太太的瑞景閣,門口早已候著的丫鬟迎了上來,笑容滿面的說,「李小姐,可算來了,老太太和大太太才念著呢。」
李青歌笑著點頭,便帶著弟弟,和那丫鬟一起進了正屋。
鎏金地磚,繡花紗簾,做工精緻而繁複的紫檀木隔斷……處處鑲金嵌銀,令人眼花繚亂。高家果然家底豐厚。然而,她卻像沒瞧見那些好東西似的帶著弟弟走到裡間,笑容可掬的向正座上的老婦人行禮道:「青歌與幼弟青畫給老太太、大伯母請安。」
「快起來,到祖母這兒來。」老太太錢氏早已眼圈通紅,顫顫巍巍的就要起來,跟前的丫鬟忙扶住她。
李青歌帶著弟弟起身,看著滿頭銀髮的老太太,不禁眼眶一熱,竟也落下淚來。
其實,高家老太太錢氏並非高遠的親生母親,實際上是其師娘。當年,江湖醫仙司徒麟門下有兩名嫡傳弟子,師兄高遠、師弟李南風。高遠志在朝堂,憑藉著一手神醫妙術,很快進了太醫院,並娶了禮部侍郎之女為妻,可謂事業家庭兩如意;李南風則與妻子一直隱姓埋名於江湖,行醫為善。
但就在三個月前,當今皇上急召李南風進宮,所有人都不知道發生了什麼,父親回來時已身首異處,娘受不住打擊,竟在爹的靈堂前自刎而亡。姐弟倆到了高家,本以為有了依託,誰料弟弟不到半年竟跌入荷塘淹死,剩下自己一個孤零鬼,受盡屈辱與冷落,倒是這位老祖母給了她不少照拂。
李青歌這一落淚,立刻引得在場之人感同身受般的哀哀嘆息。
老太太在丫鬟的攙扶下終於起身,顫顫巍巍上前,將這一對小姐弟攬在懷裡,一時心中悲戚,終是哽咽著不能言。李青歌心頭亦是各種悲涼淒苦齊齊湧出,竟撲在老太太懷中,更哭個不住。李青畫年歲小,看姐姐哭成這樣,也跟著默默流淚。
眾人見狀,忙上前解勸。
大太太唐婉素以溫柔敦厚著稱,最是賢良淑德,她首先扶起李青歌,又溫柔的替李青畫擦淚,不時軟聲細語的哄道:「好孩子,別哭,今後這裡就是你們的家。」接著,她又對老太太說,「祖母,您自個兒身子不好,可千萬要保重啊,兩個孩子如今來了,也算了了您心中一樁事。只是一路辛苦,還得先讓這兩個孩子歇息才是。」
「是了。」老太太這才止住,邊拭淚邊道:「都是祖母糊塗,你們這一路奔波定然又倦又累,來人。」她當即叫來一個貼身的大丫頭,名喚翠巧的,給了李青歌。
大太太忙笑說都安排好了,跟府裡其他姑娘一樣,李青歌那院派了兩個一等丫鬟、三個二等丫鬟、七個小丫鬟並僕婦;李青畫則安排在別院,亦跟其他少爺一樣。
李青歌聽如此安排,心中一跳,前世就因自己太過疏忽,答應了大太太,讓弟弟單住,最後出了事。這一世,她絕不會讓唯一的弟弟受到一丁點傷害。所以,她忙拉著李青畫跪到老太太跟前,先是對高府的收留及大太太的照顧表示感謝,其次,便以李青畫年紀小,堅持讓其跟自己一處住,另外她還特意表明,雖然此次住進高家,但他們畢竟姓李,李家的門楣還需李青畫來光耀,將來有一日還要回去的。
「好孩子,難為妳小小年紀能想的如此周全。」老太太聞言不住點頭。
大太太眸光微斂,一縷鄙夷漾過眼底,再抬頭時已是溫和的暖意,「既如此,你們姐弟就暫住在荷香苑,想吃什麼玩什麼只管差人說與我。」
「是。」李青歌乖巧點頭。
一時間,眾人又閒聊了幾句。老太太怕李青歌姐弟撐不住,便想命人送到荷香苑。李青歌則說還未拜見高伯伯,大太太忙道,老爺這幾日都在宮裡,一時半刻也回不來,她這才作罷,在翠巧等人的帶領下一路向荷香苑走去。
「呀,大姐姐,在前面,哦,不,在左邊,啊,又飛到右邊去了!」
「小姐,當心摔著!」
「小東西,本小姐今天非逮著你不可,哼!」
李青歌等人路過一處小花園,花紅柳綠間,迎面跑來幾個花枝招展的姑娘。她定睛一看,正是高府的三位小姐,高雲瑤、高雲萍、高雲慧及跟著的幾個小丫頭。
李青歌本想躲開,不料大小姐高雲瑤已小碎步跑了過來,手中拿著扇子,正向空中撲著什麼。隨即一雙大如團扇的玉色蝴蝶,一上一下迎風翩躚的向自己飛來。
「喂,快給本小姐抓住牠們!」
李青歌剛一眨眼,那對蝴蝶便靈巧的從肩頭飛過,正怔愣間,高雲瑤已氣喘吁吁的來到跟前,冷著臉向她發難,「喂,妳是怎麼搞的,連隻蝴蝶也逮不著?」
緊接著,高雲萍等人也追了過來,瞧見李青歌,覺得面生。
「妳是哪個房的丫頭,怎麼以前沒見過?」二小姐高雲萍凝著眉,上上下下的打量著李青歌。而此刻,容氏等人靜立不語,大有看笑話之意。
「丫頭?」高雲瑤不屑的挑了挑眉,語氣之中說不出的嘲諷,「咱們高府何時有這等粗鄙蠢笨的丫頭?連隻蝴蝶也逮不著。」
噗哧一聲,不知道是哪個丫頭沒忍住笑了一聲,緊接著,竊竊私語聲嗡嗡響起。
李青歌被氣樂了,竟和前世一模一樣,就連她們的神情及說的話也一概不差,記得她當時羞愧得滿臉通紅,恨不能找個地洞鑽下去,可這一世……
李青畫似乎感覺到她們的嘲笑與敵意,抓著姐姐的手,往她懷裡靠緊了些。
李青歌一手摟著弟弟的肩,一手輕柔的撫著他的髮絲,微微一笑,澄澈的目光掃了眼高雲瑤和高雲萍,似完全沒有看到她們臉上的譏誚與敵意,只溫婉的道:「是大姐姐和二姐姐嗎?」
「上來就叫姐姐?妳是哪家不知禮的丫頭?」說話的倒不是高雲瑤,而是二小姐高雲萍,只見她柳眉倒豎,十足的驕縱與刻薄。
「哦,對了。」一旁,本安靜不語的三小姐高雲慧幫著開口了,「這幾日總聽老太太說李家妹妹要來,該不會妳就是李妹妹吧?」
李青歌笑著點頭,「正是,青歌見過三姐姐。」
「不、不客氣。」高雲慧立刻客氣的回禮。在高家,她與二小姐高雲萍皆庶出,雖說也是小姐,地位卻跟高雲瑤沒法比,她本性純良又喜靜,所以在高家也一直被忽視,此刻見李青歌如此客氣,自個兒倒先不自在起來。
「什麼?妳就是那鄉下土丫頭?」高雲瑤倒是吃了一驚,再瞧李青歌,雖然年紀不大,出落的卻是極標緻,膚如凝脂,潔淨如玉,青絲墨髮,容顏如畫,和想像中的鄉野村丫頭大相逕庭,當即甚為不滿。
面對如此放肆的挑釁,李青歌清淺一笑,漂亮的下顎微微揚起,「沒錯,我就是鄉野來的村丫頭。」前世她會為此自慚形穢,可這一世她卻很懷念那些日子。
「妳?」高雲瑤一噎,原想這句話定然能讓李青歌羞愧得抬不起頭,沒想到她卻面不改色,反倒一派優雅如初的模樣,不禁更加惱怒,抬手就要搧李青歌的臉,「妳一個鄉下野丫頭居然敢看著本小姐回話,找打!」
李青歌抬手捉住了高雲瑤的手腕,前世種種挨打的經歷如潮水般在腦海中奔騰而來,她冷冽一笑,「青歌一個野丫頭自然不懂規矩,還望大姐姐見諒。」話雖說得好聽,只是那力道不覺加緊,惹得高雲瑤直呼痛,一旁的丫頭、僕婦們忙上前拉李青歌。
李青歌見好就收,高雲瑤卻沒那麼容易善罷甘休。她一邊揉著手腕,一邊吼著左右丫頭,「妳們兩個小蹄子都是死的嗎?妳們家小姐被欺負也不知道幫忙,難道等著我與她對打?」一句話吼得那兩個丫頭一跳,忙擼起袖子就向李青歌撲來。
李青歌身形未動,袖內的五指之間有兩枚銀針寒光閃爍。
那兩個丫頭還沒碰到她的衣角,一道柔和的嗓音便傳來,「幾位妹妹在玩什麼呢?好熱鬧!」
一股戰慄的寒意從後背掠過,李青歌不由自主的屏住呼吸。
這個聲音就算化成灰,她也不會忘記。
夏之荷!
她慢慢回頭,視線落在正施施然向這邊走來的美人身上。
身材窈窕,體態曼妙,身著一襲淡煙綠色的素羅裙,裙裾上用金色絲線繡了幾朵玉菊,栩栩如生,腰肢盈盈不堪一握,肌骨瑩潤,舉止嫻雅。墨玉般的青絲只簡單的綰個飛仙髻,並以一支梅花白玉簪點綴,雖簡潔,卻顯得清新優雅。碧藍色的天空下,她慢慢走來,眼波流轉,唇角含笑,宛若九天仙女下凡,剎那間奪了所有人的心神。
李青歌心底苦笑,這樣的美人,就是女人見了連骨頭都要酥掉半截,別說是男人,更別說與她青梅竹馬的高家大少爺高逸庭。再瞧與她走在一起的高逸庭,英俊的五官,挺拔的身姿器宇軒昂,這樣的兩人走在一塊,任誰見了都會覺得是天作之合。
「荷姐姐。」高雲瑤欣喜的奔了過去,拉著夏之荷的手,撒嬌的問,「荷姐姐,妳什麼時候到的?怎麼也不先派人知會一聲?」
夏之荷寵溺的在她腮邊輕捏一下,聲音輕柔婉轉,「意外之喜,豈不更妙?」
「荷姐姐就會揀好聽的說,我才不信,依我看吶||」高雲瑤狡黠的目光落在高逸庭的身上,「荷姐姐是等著大哥接吧?」
「死丫頭。」夏之荷輕叱一聲,雙頰卻是一紅,有如暈染出的上好胭脂,好看得不得了。她長睫輕顫,溫柔如水的目光輕輕上瞟,似羞似怯,正好與高逸庭落在她身上的目光相遇,高逸庭亦是溫柔一笑。
夏之荷的母親與大太太唐婉乃嫡親姐妹,兩家常有走動,夏之荷一年之中總有幾月是在高家度過的,所以她在高家也算半個主子。是時,其他姐妹、丫鬟僕婦們紛紛上前與夏之荷行禮。
夏之荷也與她們熱絡得不行,她品格端方、性情極好,是以,高家不論是主子還是奴才,皆十分喜歡這個表小姐。而李青歌靜默一旁,儼然被人忽視,成了隱形。
前世歷經太多這樣的場面,重新來過,她心底還是忍不住有些悽惶,尤其是看到高逸庭眸中對夏之荷的溫柔。原來,自己縱然與他成了夫妻、有了女兒,可在愛情面前,她始終是個配角,清澈的眸中不覺浮現一抹悲涼,卻沒有半滴淚。
夏之荷一邊與眾人說笑,一邊將帶來的禮物分發,清麗似仙的面上始終掛著笑,突然眸光一瞥,似乎才注意到旁邊的李青歌,不覺微怔,「這個妹妹是?」
眾人一怔,目光紛紛投向李青歌。李青歌莞爾一笑,不卑不亢,「小女子李青歌。」
「哦?妳是……」夏之荷一愣之際,高雲瑤又怒髮衝冠起來,指著李青歌對高逸庭道:「大哥,這就是要與你成親的鄉下土丫頭嗎?她剛才不但敢頂嘴,還打我,你要為我報仇!」
李青歌只覺得無語又可笑,這大小姐前世如此,這一世還是如此。
「什麼?」夏之荷嚇了一跳,忙高雲瑤身上仔細看著,「怎麼回事?」一番檢查,見高雲瑤沒事後,她小嘴一努,笑道:「罷了,定是妳欺負李妹妹吧?」
「荷姐姐,妳怎麼幫那土丫頭說話?」高雲瑤立刻不依。
夏之荷輕輕搖頭,一臉寵溺,「瑤妹妹,別鬧了,都是自家姐妹,說什麼報仇不報仇的,聽得人連心肝兒都在跳。」
高雲瑤氣得跳腳,指著李青歌就罵,「本小姐怎麼可能跟一個村姑是姐妹?」
「瑤妹妹……」夏之荷似乎沒料到高雲瑤會動怒,當即看向高逸庭,「表哥。」
「究竟是怎麼回事?」高逸庭眉峰微鎖,雖問自己的妹妹,嚴厲的目光卻是盯著李青歌的。
儘管早已死心,可觸及到這男人帶毒的目光,心底的那一絲痛還是如漣漪一般蕩漾開來。李青歌雙拳握緊,她知道這男人從來不信自己,就像前世為解他身上的毒,她失去貞節、容貌盡毀,可不但沒有換來半絲感激,還惹來他的沖天怒火,因為有了這次的肌膚之親,他就徹底失去他的好表妹夏之荷。
「大哥,剛才……」三小姐高雲慧見場面有些僵,想出來說句話,卻被二小姐高雲萍狠狠一掐,「囉嗦什麼?大哥會處理的。」
夏之荷似乎被高逸庭那聲嚴厲的質問嚇了一跳,神色蒼白,小聲勸著,「表哥,有話好好說嘛,李妹妹還小,許是誤會,你不要怪她了。」
哼,好一個夏之荷,外表溫婉隨和,可說出來的話明顯有架橋撥火之意,經她這麼一勸,是人都能聽出,認定她李青歌打人是事實了。
「我沒打她。」就在高逸庭薄唇微啟時,李青歌開口了,聲音不大卻鏗鏘有力。
「妳這小賤人敢說謊!」高雲瑤氣得又要上來搧她耳光,李青歌本能倒退了幾步。
高雲瑤見她躲了過去,回頭拽著高逸庭的胳膊,就嚷著,「哥,你看,我要打她,她還躲,分明是沒把我這高家大小姐放在眼裡。」
高逸庭聽聞自家妹妹如此無理取鬧的話語,臉色也青了,「瑤兒,不得胡鬧。」
「誰胡鬧了。」高雲瑤心裡窩火極了,不過一個村姑罷了,她要打要罵還不隨意嗎?可看高逸庭的臉色,她又不敢了,只得氣急敗壞的吼著,「好、好,你們都幫著這個小賤人,我去找娘,我要娘給我做主!」說著,便一溜煙的跑了。
眾人反應不及,對高逸庭訓斥妹妹而沒有教訓李青歌,顯然有些失望。
高雲萍瞧了眼高雲瑤離去的背影,惡狠狠瞪了眼李青歌,「哼,妳等著!」說罷,就向高雲瑤追了去,「大姐姐,等等我。」
高雲慧有些囁嚅,「李、李妹妹,我……我去勸勸。」也慌忙跑開了。
剩下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誰都沒有說話。
一片死寂的沉默中,夏之荷上前拉住李青歌的手,溫和笑道:「李妹妹,妳別介意,瑤妹妹就是那樣的性子,許是妳剛來還不熟悉,等過些日子就好了。」
「嗯。」李青歌輕輕點頭。
「這就好,姐妹們在一處本該和氣才對。」夏之荷欣慰的點點頭,突然又將腕間戴的一只碧玉鐲子褪下,直接套到了李青歌的手腕上,「初次見面,姐姐的一點心意,還希望妹妹不要嫌棄才好。」
李青歌立刻誠惶誠恐的模樣,作勢就要將鐲子摘下,「姐姐的心意,妹妹心領了,只是這鐲子如此貴重,妹妹萬不敢收下。」
「妹妹休要推辭。」夏之荷緊緊握住她的手,死活不讓她褪下,「今兒見到妹妹,姐姐心裡著實喜歡,妹妹若不收,姐姐可要不高興了。」
「這……」李青歌鼻子一酸,清澈的大眼裡氤氳有霧,似乎被感動的就要落下淚來,「既如此,妹妹就收下了,姐姐的心意,妹妹自當銘記於心。」
「妳我姐妹有緣,不必如此客套。」夏之荷溫婉笑道,一面挑了挑眼簾,看向靜默不語的高逸庭說,「表哥,李妹妹大老遠的來,你也沒個表示嗎?」
高逸庭眸中閃過不耐,道:「以後再說,我還是先送妳去給老太太、大太太請安吧。」
「哦。」夏之荷似乎這才醒過神來,「是我糊塗,竟顧著說話,忘了給老太太、大太太請安,真是該打。」說著,漂亮的眼睛又睨了眼高逸庭,「表哥,你好壞,明明知道也不早點提醒我,等會老太太、大太太要是責怪下來,我不管,你可得替我扛著。」
高逸庭滿眼盡是溫柔,「罷了,一切有我呢,咱們走吧。」
「嗯。」夏之荷點頭,又對李青歌說,「妹妹,既然來了高府,咱們以後可就算在一處了,姐姐再找妳玩。」
「嗯,姐姐快去吧,仔細老太太、大伯母等急了。」李青歌也十分體貼的說。
「好。」夏之荷這才作罷,與高逸庭並肩往老太太的瑞景閣走去。
這邊,容氏與翠巧及幾個丫鬟僕婦終於上前來,只是望著李青歌的眼神明顯不對。也是,她李青歌的未婚夫與別的女子這般親暱,對她如此冷淡,是夠遭人低看的了。李青歌心底冷笑,都是拉高踩低之人。她冷眼掃了幾人一眼,倒也沒說什麼,只跟著她們前往荷香苑。
第一章 涅槃重生
天元二年,除夕之夜。
天空一片薄涼,漫天雪花到處飛舞,呼嘯的北風也跟著嘶吼起來。
高府,一間破敗的柴房裡,半扇木窗被風颳得錚錚作響。李青歌抱著女兒縮在角落,一遍遍輕哄著,「囡囡乖,天亮了,風就停了,雪也停了,娘帶……」
話未說完,柴房的門被人一腳踹開,一股冷風夾雜著雪花捲進屋來,風雪刺痛了李青歌的眼睛,但來人是誰,她一望即知,忙抱著女兒想起身,奈何雙腿早已凍得僵硬,還未起來,便又重重跌下。顧不得那刺骨的寒痛,她沙啞著聲音向來人求救,「逸庭、逸庭,囡囡病了,快找大夫,快找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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